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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不喜歡做作業,就會讓你幫我做,有一次我老師發現了我作業不是我自己寫的,就問我幫手是誰,我說是我妹妹。他認得你,你書念得好,學校裏很多老師都認得你,他把你叫過來訓了一頓,還把媽叫來了。”

“我記得,那是小學的時候了,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還拿出來說?”

“媽那個時候罵了我一頓,說我自己不學好就算了,還拉妹妹下水,給你也惹麻煩。”

“媽也是希望你好。”

“我知道,我不怪她。”他總是不再流露悲傷,帶著淺淺笑意對我說:“你和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從前我心裏總有僥幸,覺得哪一天能多一個才好,不過現在看來只是我渾想,不能成真。”

我知道他是想到了雲雲,所以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安慰,只好對他說:“其實我也不覺得她有多好,只是你喜歡我懶得多說,現在看來還是我看人的眼光毒,分了也好,分了以後給更好的姑娘騰地方出來,舊的不去,新的怎麽來?”

其實我這話說的沒有一點依據,我看人一點都不毒,我覺得誰都是好人,所以我容易栽跟頭。

我哥搖了搖頭:“你別怪她,我就不怪她的,我只怪我自己。桑桑,你說我會落得這個下場,是不是因為從前罪孽太多,老天看不過去,給我的報應啊?”

“什麽報應!”我制止他繼續說:“我不信那些東西,你不是說了嗎,這一次還會受傷是有人去家裏對付你了,你還有印象嗎?或者你自己猜測是誰,你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麽人?”

“算了吧,不去追究是誰了,不重要了。”他擺擺手,對我說:“剛才的話也還沒有說完整,媽責怪我拖你下水,我覺得她說的對,我不只是那個時候讓你給我收拾爛攤子,後來很多次都是。我還記得自己打架,把人家的頭給打破了,住進了醫院,那個時候你才初中,我不敢跟家裏說,你去求那人的父母,說不要告訴爸媽,還拿出自己的學費交了醫藥費,回頭告訴家裏說自己不小心給弄丟了,被爸拿皮帶抽了一頓。”

“你今天怎麽了?一直在想這些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你提起來我都當做笑話聽,快別再說了。”

“你覺得好笑,我卻不覺得,我只覺得自己一直對不起你,桑桑,哥對不起你!”他摸摸我的頭發,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既然知道對不起我,那麽好,你得好好報答我對你的好,而對我來說,最好的報答方式就是,你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了。”

我看著我哥說:“你答應我,無論這一次我們從美國回來,你能不能再走路,萬一好不了,我是說萬一你真的以後永遠要坐輪椅了,也請你每天都要開開心心的好嗎?”

他沒吭聲,我又問了一遍:“好嗎?”

“好,我答應你。”

我臨走的時候,他又對我說:“桑桑,我想看日出。”

他這話讓我有些詫異,他摸摸鼻子說:“很多年沒有看過日出的感覺,突然很想看一次,不知道可不可以陪我這一次?”

我點頭:“行啊,那這樣吧,我先回去,我們都早點睡覺,我明天一早來,推你出去看日出,我們可以往遠了走,靠海的地方看起來更漂亮,到時候我來跟醫生說,我帶你出去兜風,他不會不同意的,你說好不好?”

“靠著海的地方,好呀,那更好了,我等你來。”

我臨睡覺前想起來這事,設好了鬧鐘,還心存僥幸地想,他的狀態很好,看來我不必太過於擔心了,最壞的結局也就是坐在輪椅上一輩子,那沒有什麽的,很多了不起的大人物,比如霍金,史鐵生,他們都殘疾,但是也活得很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是我哥哥生命裏的最後一次日出。

☆、90.日出日落如生死

我出門的時候,天還是黑的,陸彥回都不知道。

昨天從醫院裏回來,他還沒有睡,房間裏有淡淡煙味,窗戶明明是開著的,冷風都沒有把這味道完全吹散。看到我回來,他才又順手滅了手裏的煙,我一瞥煙缸裏,已經有好幾個煙頭了。

他也煩。雖然我有些不明白。

今早我起床,設定了鬧鐘都沒有把他給鬧醒,看來是真的困,我小心翼翼地洗漱,換好衣服出門。

陳阿姨他們也都還沒有起來,我從櫃子裏找了牛奶溫了一下,簡單的喝了一些就自己開車出去了。我以為我哥還沒有醒,誰知道他已經醒了,而且已經準備好了,坐在輪椅上等我。我推門進去的時候,他就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的尚且漆黑的天色,一直發呆。

我走進去他都沒有反應,直到我走到他面前叫了一聲:“哥。我們現在出發嗎?”

他才回頭看我:“好,我們走吧。”

醫護人員幫了忙,把他給抱上車,又把輪椅放好,他坐在副駕駛,方便扣著安全帶。通往海邊的這條路我如今已經谙熟,再加上時間尚早,一路開車都暢通無阻,並沒有在路上耽誤時間。

我哥看著側面窗戶外面的風景,雖然寒冬草木枯敗,但是這季節的清晨又有一種別樣的美。已經有零星的老人穿著運動衣出來鍛煉身體,路過湖邊矮山的時候,湖面上起了一層朦朧薄霧,一眼望過去,如同一幅山水墨畫。

他突然開口對我說:“真漂亮,我活了那麽多年,都沒有發現咱們A市的好,今天才知道自己過去都是白活了。”

“是挺好的。我有一次被陸彥回大早上的拉去爬山,在山上看了一回日出,當時坐在山頂的長椅上往下面看風景,所有的東西都在漸變的陽光裏慢慢地清晰和明亮起來,那是真的沒,可惜忘了拿手機給拍下來了,不然還可以給你看看。”

“真的嗎?我都沒有見過。我好久沒有爬山了。”

“那有什麽難的?”我一邊開車一邊說:“下一次你想去,我隨時可以帶你去。都在A市,再方便不過了。”

他就笑了笑,什麽都沒有說。其實那個時候我如果分一點關註在他的神情上面,也許能夠察覺到他臉上的落寞,他那個時候已經做好了離開這人世的準備,所謂的看日出,我後來想,莫非是一種對這個世界道別的形式?

日從東升,如同生命從母胎裏生長而出,每一個清晨都仿佛是一種重新的開始,他那個時候想到了什麽?從哪裏來,回哪裏去,不再眷戀這風景怡人的美好人世?

車開到海邊,我還算仔細,帶了厚實的圍巾來擋住海面上襲來的寒風。他不方便下車,我就把窗戶和門打開,又給他系好圍巾,讓他可以清楚看到海面上的風景。

看了看時間,應該過十分鐘這樣就差不多能看到了。我哥看著大海對我說:“以後等我百年之後,我真想讓自己的骨灰就灑在海裏,不用留下,灑在海裏好,跟著海水一起,到這世界的很多地方去,我這一輩子去的地方太少了。記憶裏就只有A市的每個角落,雖然我熟悉這個城市,但是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

我就笑話他:“那得多少年以後啊,也許以後你去的地方多了,你反而改變了主意了呢。”

“不會,我不會改變主意,撒進海裏吧,桑桑,你比我小,我肯定比你早走一步的,所以這事兒就麻煩你記著了。還有如果那個時候我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傷心難過,也不要哭,那本來就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人總是要死的。”

我制止他:“好了好了,怎麽一早上的那麽開心,盡想著這些多少年以後的傷心事了,你放心,你那個時候去世了我一定不難過,生老病死嘛,你老了我也老了,有什麽好難過的。”

“那就好。”他朝著那邊看,忽然臉上多了一些興奮,然後拉我的袖子說:“你看,出來了。”

薄霧晨光。海上日出。

橘色的光線慢慢從海平面擴大,東邊的海面上暈染了一層淡淡的色彩,然後隨著太陽升高,顏色漸深,範圍也越來越大,波光粼粼,頗為壯觀。我下車拿手機去拍照,我哥坐在車裏看著這風景,我轉過身來對他說:“我給你也拍一張,留個紀念。”

他點點頭,對著鏡頭笑了笑,我走過去給他看,他卻是紅了眼睛,我說:“怎麽了?”

“想到媽了,我有些想媽了。”他揉揉眼睛:“我這些天經常傷感,你別介意。”

“我不介意,我有時候也想到媽,她永遠都是年輕的樣子,坐在家裏那臺老鋼琴的邊上彈鋼琴給我們聽的樣子,她可真是美。”

太陽已經完全從海面上升了起來,我哥對我說“走吧,我們走吧,再之後就算不得日出了。”

“你不多留一會兒,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不了,我累了。”

我不再多言,開車回去,他讓我回去睡覺:“你起來的太早了,趕緊回去再睡個回籠覺,你晚上再來看我,白天不要來,我也要休息,誰都不要來。”

“好吧,我知道了,你哪裏不舒服就跟醫生說,他們會隨時打給我。”

護士把他弄回病房裏,我並沒有多想。

人生有多時候來不及多想,誰會知道什麽時候就是永別?他跟我揮揮手讓我上車,我就真的開車走了,那是我哥最後的樣子,坐在輪椅上,臉上有些胡渣,穿著一件厚厚的黑色羽絨服,臉上還有一點笑意。

我是被陸彥回給叫醒的。這段時間似乎怎麽睡覺都睡不夠,我回去之後又沈沈睡了過去,陸彥回本來是去公司上班了,結果他突然回來,急切地把我給推醒了:“何桑,何桑你醒醒。”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看到他的臉上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沈重,我說:“怎麽了?”

“你哥自殺了。”

……

“你說什麽?”我不甘心,又問了一遍:“陸彥回你說什麽?我剛才有些懵,聽得不是很清楚。”

“你哥,他趁著醫護人員不註意,藏了一把水果刀在身邊,就在護士給他檢查過身體之後,他給自己心臟插了一刀,又把棉被蓋得嚴實,眼睛都閉上,沒人知道他對自己做了什麽,直到後來有人發現滿床的血才……”

我推開他,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要走,他用力把我拉回來摁著我的肩膀讓我坐好,又給我穿上了鞋子,我任憑他又幫我穿好外套,腦袋裏一片空白。

我們趕到醫院的時候,那裏已經圍滿了人,因為是病人在醫院出的事情,連院長都一臉焦慮地在病房門口等我們。還有好幾個警察也在,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下去,只覺得自己在人群裏,有很多的人,很多的人圍著我。聲音明明很嘈雜,可是又仿佛我給自己圍了一個圈,讓這些聲音都隔離在外,我什麽都聽不見。

陸彥回比我冷靜很多,他從容地交代一些事項,我不知道他們具體商量了什麽,只知道後來人都散去的時候,他晃了晃我:“何桑,你別這樣,你有什麽話要說,你告訴我叫我知道,你別這樣什麽都不肯說。”

我搖搖頭:“陸彥回我在做夢嗎?你告訴我這個是一個噩夢,我哥其實沒有死,是我自己不是東西夢到這樣的場景,你告訴我。”

沒有人回答。

人在很悲傷的時候,反而很難哭出來,就比如我現在,我明明心裏一陣陣地絞痛,可是我眼睛幹幹的,一點眼淚都沒有流。陸彥回讓我在一間病房裏坐著不讓我出去,又讓一個看護看著我,他說一切他來處理。

後來我被他帶走,我說:“我哥呢?”

“法醫在屍檢。還要等報告,現在你別去看他。”

“我哥呢?”

“何桑,你冷靜一點,他已經死了。”

“我哥呢?”

“何桑!”

看到了法醫和醫院同時出具的死亡證明,看到了我哥的名字,我才終於明白都是真的。陸彥回果然安排好了一切,請了殯葬的人來,如今這樣的事情都是他們一手辦理妥當的,我看著他躺在棺材裏,因為大出血死的,不覆之前的樣子,整個人顯得幹癟,像是一片枯葉。

A市有個習俗,人死之後不會立即火化,而是會由入殮師剃頭,化妝,不過再怎麽樣也便不會從前有生機的樣子了。再停床兩天,他無妻子兒女,相依為命的人只有我一個人,再沒有比這個更加遺憾的事情了。

這兩天不斷的有客人來,哭聲遍地,我卻一直都覺得不真實,仿佛自己也變成了一只游魂,腳不沾地,與身體真實的意識分離。

他火化的時候,並沒有嚴格意義上的追悼會,來的人也不多,他出獄後從前的朋友幾乎都沒有了,再加上很多人瞧不起坐過牢的人,他活著也是孤獨的。

我們稍微親近一些的,依次和屍體做最後的道別,我到這個時候才算真的哭了出來,棺材要被推走,我死死地拽著邊上的手把,不肯讓。

陸彥回把我拉開,這個時候卻又有人來。這個人我覺得眼熟,好好地想了想才記得他是誰,他叫黃庭,是我哥從前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可是他已經很久沒有和我哥聯系了,他為什麽會來?

☆、91.掙紮對峙來發洩

黃庭一來就往我哥的棺材邊上嘭的跪了下去,我看到他這樣,楞住了。不只是我,陸彥回和身邊的不少人都有些詫異地看著黃庭,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應。

我走過去蹲下來看他:“黃庭,你怎麽突然這樣?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我哥會出事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他卻跟不看我,只是扶著棺材哭,我都急了:“黃庭你為什麽這樣,你跟我說說行不行?”

陸彥回把我扶起來:“好了何桑,朋友死了他傷心不是很能夠理解嗎,你不要再逼問他了。”

我搖頭:“可是他為什麽要跪下來,他肯定是知道什麽的。”黃庭總算站了起來,他看著我說:“何桑,你別問我了,我對不起你哥,很多事情都對不起,但是我不會告訴你。”

他說完就要走完,我拉住他不讓他走:“黃庭,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尤其是到底是誰把我哥的腿腳給傷成這樣的,你要是知道,告訴我好不好?”

“我不知道。”他把我的手給拿下來:“何桑,誠哥一直把我當兄弟,是我不是東西,我罪孽深重,死一萬次都沒辦法原諒。你是他妹妹,我就希望你能過得好,你也過得好,誠哥才能放心的去。”

黃庭來去匆匆,可是我總從他這一次倉促的吊唁裏面嗅出了不尋常的地方,然而這一切卻仿佛是籠罩在一層濃霧裏面,看不清。

陸彥回把我緊緊地抱著:“你別想那麽多了,讓你哥去吧,到時間火化了,火化了也好,所有不開心的事情,都隨著火一起燒了。你想開一些,其實也能夠放寬心的。”

我把頭埋進陸彥回的懷裏,眼淚一直一直地掉:“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不難過,我拿什麽跟我媽交代,我答應過照顧好我哥的。”

他親我的頭發:“這是他自己選的,和你無關,和任何人無關,你如果這麽難過,他走的多不安心?”

我這才抹抹眼淚,工作人員把棺材推走了,我們坐在火化室的外面等著骨灰盒被送出來。我想起來他對我說過的話,那天我開車帶他去看海上日出的時候,他對我說,希望自己死後能夠把骨灰灑進大海裏,跟著潮水漲落,分散到世界的很多地方去。

我那個時候以為,那些事情都離當下太過遙遠,不必那麽急著去打算,卻原來他早就把這一切都打算好了。

是我明白的太晚了。

這件事情,我沒法自己完成,我的精神狀態不太好,走路都腳底打軟,陸彥回看我這個樣子,不讓我去送,說是怕我看到他骨灰撒進大海會再一次情緒失控。我聽從了他這話,回到別墅休息。

我吃不下東西,陳阿姨給我熱了米粥送上來,我讓她拿下去,她不肯,就放在我的床頭櫃上,說是什麽時候我想吃了可以隨時地吃一些。

我也睡不著,說是這麽躺著,更像是一直發呆,想到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想到了我們住在老公寓樓的房子裏,一家人過年的時候圍著桌子吃餃子,我媽在我的手上系一根紅繩子,說是保佑女孩子一年平安。

這麽想著,從早想到晚,一邊想我一邊默無聲息地流眼淚,陸彥回回來的時候我都沒有起身跟他講話,也不看他一眼。

還是他先開口跟我說話的:“已經按照你哥的意思,把他的骨灰灑進大海了,你放心。”

我沒說話,他低頭看了看床頭櫃上放著的碗筷,又伸手去探了探溫度,已經涼透了。

他問我:“中午吃東西了沒有?晚上呢?”

我搖頭。

“都沒有吃?中午晚上都沒有吃嗎?”他有些惱:“怎麽這麽折騰自己,人死不能覆生,你也要把自己的命搭進去才高興是不是?趕緊給我坐起來,下樓吃飯去。”

我還不是不動。他把桌上的東西端下去,沒一會兒又重新端了熱的食物上來,把我從被窩裏撈出來,讓我坐直了身體。

“我吃不下東西,你別讓我吃了,等我想吃的時候自己會吃的。”

“你想吃的時候?我看是你想死的時候都不會吃。別耽誤時間,趕緊的把湯喝了,再吃些米飯,我看著你吃下去。”

我只好拿著勺子喝了一口湯,可是我一低頭眼淚就掉下來,他遞一張紙巾給我,我把他的手拍到了邊上,不肯再動筷子。

陸彥回到底沒了耐心,直接拿了勺子舀了一勺米飯送到我嘴邊上,把我的下巴捏著說:“張嘴。”

我慢慢地把飯咽下去,他又接著餵我。我搖搖頭:“真的不想吃了,你就放過我吧。”

他猛地把勺子往桌上一扔:“何桑,不是我不放過你,是你不肯放過你自己,你看看距離你哥自殺的那一天都過了多少天了,心裏難受是肯定的,可是你每天吃的東西加起來都沒有一小拳頭,人也瘦了這麽多,哪裏是要好好活著的意思?”

他一邊說著,一邊給自己點了一根煙:“誰都有難過的時候,小言死的時候我也難受,可是我每天按時去公司上班,照常開會,吃喝不誤。這是我比你明白的地方,我明白人死不能覆生,我自己得好好活著。”

我還是不肯聽他的話,又躺倒床上去背對著他。也不看他。陸彥回直接放狠話:“何桑我告訴你,我這個人耐心不多,你在我身邊這麽久了也是知道的,你要是再跟我這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我真的對你不客氣的。”

我心裏亂,他還這麽兇,就讓我莫名來了火氣。

所以我猛地坐了起來瞪著他:“你要對我不客氣,好啊好啊,我就在這裏等著看,看你怎麽對我不客氣?”

後來我冷靜下來想一想,我對他發火毫無道理,但是人在那個當口,就仿佛需要一個契機一樣,需要一個發洩的理由,有痛苦尋不到出口,就拿旁的事情阿來打岔,心裏才好過。

他沒有給我猶豫的機會,徑直走過來把我從床上給拉起來,被子因為揭開的時候太用力了,一大半都落下來落在了地上,可是我顧不得把它們拉上來就已經被陸彥回給拉到了洗手間裏,他抓著我的頭發讓我看鏡子裏的自己的臉,我掙紮反抗,他的手勁卻又非常大,我反抗不得。

無奈中任憑他擡起我的腦袋,我昂著頭看鏡子裏的自己,很憔悴的一張臉,因為進食甚少,喝水也甚少,這幹燥的寒冬季節,嘴唇都幹澀發裂。還有長時間睡在床上,頭發亂糟糟的像是一個沒有修理好的鳥窩,再加上此時不清不願地被他鉗制著,整張臉仿佛都是扭曲的。鏡子裏的是一個邋遢的女人,他真殘忍,叫我看到這樣不堪的自己。

其實我對自己挺失望的,但是我悶著一腔怒氣,把矛盾對準了陸彥回,我要他放開我,他既然不肯,我就用一點蠻力。我抓住他的手臂,在他的小臂狠狠地咬了一口,他悶哼了一聲,我肆意決絕,似乎是要咬下來他的一塊肉才算解氣。

他根本不做任何措施,只一言不發地看著我,看到我自己洩了氣,頹喪地松開他的手。

陸彥回對我說:“你看看你自己,哪裏還有平時的半點樣子,當真以為自己也是一個女鬼?我對你,好聽的話也都勸過了,我也不再會說什麽安慰人的了,左右就是想要你知道,你接下來的日子不是該這麽糟蹋粗糙的過下去的,你得學著堅強一些,沒有人能夠幫你,除了你自己,何桑,除了你自己。”

他說完就慢慢地放開我,然後對我說:“好了,哭了那麽久,你洗洗臉吧,頭發也梳一梳,家裏又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還有保姆和司機在呢,這樣子叫他們看到了也不好看。”

我又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才對他說:“你出去,我想洗個澡。”

“需要我拿東西給你嗎?”

“我不要。”

他出去,把門給帶上了,我在浴缸裏放水,然後慢慢地坐進熱水裏,我把自己從上到下洗了個遍,沐浴露混合著洗發水的味道,這些淡淡清香讓我總算是感到一些安寧。我把自己的頭埋進水裏,憋氣,一直到最後,實在是受不了了才把頭猛地擡起來,享受這極限的水中活動帶給我的短暫快感。

泡在水裏的時間久了,從浴缸裏出來的時候竟然覺得有些腳步輕浮,踩著拖鞋走路的時候都不算踏實,我拿浴巾把自己裹了吹頭發,吹完了又梳理好才開門出去。

陸彥回正在忙自己的工作,見我出來擡頭看了我一眼,不鹹不淡地說:“總算是有點人樣了。”

覆而又伸出手臂給我看:“這麽深的一個牙印子,也過了好一會兒了都不見消下去,你是有多恨我,用了這麽大的力氣?”

“是你活該,誰叫你在我不高興的時候招惹我。”

他也不生氣:“既然有力氣咬我,說明你精神點了,我爸常跟我說一句實在話,活著的時候不要裝死,就是說給你這樣的人聽的。該幹嘛幹嘛去,你好多天不去上班了吧,你剛才洗澡的時候,你同事打過來問你情況,給人家回一個過去。”

☆、92.溫泉暈眩知懷孕

我翻手機通話記錄,發現是曉君打來的,她知道了我哥的事情,擔心我不能走出來,溫言勸我:“桑桑姐,生死有命,你看開點比什麽都重要,離世的人也會安心。”

我如今已經不願意再去聽這些話,因為聽得多了,都是一樣的套路,我知道勸我的人都是好心,可我不想再聽到。就換了話題對她說:“我明天去上班,謝謝你們這些天幫我代課,過一陣子我請你們吃飯。”

她大概是詫異我這麽早就回去:“你再休息一陣子吧,等精神徹底恢覆了再來,何必這麽急。”

“我會去上班的,明天見。”

陸彥回給我的意見總是中肯的,我既然在家裏就只知道傷心傷神,不如出去工作讓自己忙碌起來分點心,也好過再這樣徒勞傷感。

因為要出門工作,我好好地打理了一下自己,換了一件燈籠袖的呢子大衣,也開始規規矩矩地吃飯。我願意自己下來吃東西,陳阿姨是最高興的,特意熬了海鮮粥給我,一邊端上來的時候還一邊跟我說:“我昨天特意去了一趟超市,太太不是最喜歡在裏面加一點蝦仁嗎,我買了海蝦,味道鮮著呢,您嘗一嘗。”

可是我竟然覺得有一些淡淡的不適,不過既然是她特意做給我吃的,總不好一點都不吃,我就舀了幾勺子,已經是按捺住胃裏的波瀾了。後來我實在是吃不下去,就只好對她說不想吃流食,想吃些抵飽的東西,陳阿姨又去給我煎了一個雞蛋。

流食也好,雞蛋也好,到了我的嘴裏都成了讓人不舒服的食物,我上樓化妝的時候有些自嘲地想,果然是身體的每一個器官都是相互關聯的,我心裏痛苦不舒服,其他地方也聯合起來欺負我了。

陸彥回早就起床去晨跑了,天氣一冷,他反而起得早了,說是冬天更加適合鍛煉身體,我塗好口紅的時候他才回來,身上一套運動裝備,額頭還有一層薄汗。

不過他的手放在後面,明顯是拿了什麽東西,我有些疑惑,探過身子問他:“你背後藏了什麽?”

“你眼睛還真是尖。”他笑了笑,竟然從後面拿了一支玫瑰給我。這花開的極其艷麗,花瓣上竟然還有點點水珠,不知道是露水還是灑上去的。

“哪裏來的?”

“我跑步的時候看見一個小姑娘推著自行車賣的,覺得稀奇,現在很少有人這樣賣花了,還是一大早。”

我心情好了一些,美好的事情總會讓人心情變得愉快起來。可是我這個人夠矯情,還嫌一支不夠多:“你怎麽跟我變得摳門了起來,這麽一小朵玫瑰就想打發我了,我以為你會把一輛車上的都買下來送給我呢。”

陸彥回沒好氣的說:“得了吧,這一枝來的都不容易,我跑步沒有帶現金的習慣,身上一分錢都沒有,看到了又想送給你,就跟那個小姑娘商量,問她能不能明天再給錢。”

“不是吧,結果呢?她同意了?”

“沒有,她說明天不來了,每天賣花的地方都不一樣,明天去城東。”

“你怎麽拿到的?”

“我把自己的打火機給她了,跟她換了一個。”

我的眼皮跳了跳。這花的成本有些太高了,他打火機我見過的都是紀梵希的,幾千塊的東西換一朵玫瑰花,只因為一個心血來潮想要送我?我是該高興還是該哭?

陸彥回這個時候一點都不像一個生意人,失去了往日的精明頭腦,還有些抱怨的跟我說:“這姑娘也太精打細算了,我想多要幾朵,她都不肯,還說自己已經虧本了,我就沒好意思再拿。”

到底沒忍住埋汰他幾句:“再有錢也不帶這麽胡來的,她不知道東西的好壞,你心裏難道沒有數?一大早的讓人占了這麽大的便宜,虧我還平時總誇你腦子好使呢。”

陸彥回卻只是笑笑,過了一會兒我都要拿著包走了,他才說:“何桑,我其實就是想你高興一下,你一直不高興,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對我來說一個打火機算不了什麽的,可是一朵花如果能讓你笑笑,這交易其實是我賺了。”

我這個人最是聽不得人家跟我煽情的。尤其是平時不煽情的人突然對我煽情,簡直就是要讓我哭的節奏,可我越是想表達的時候,反而越容易變得笨拙,不善言辭,此時想說出口的都說不出來了,最後就走過去抱了抱他。他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拍了拍我的後背。

這一刻我覺得他是全世界最懂我的人。我忽然覺得慶幸,人世艱難,何其不幸,我身邊的親人一個個的離我而去,讓我一個人徒自掙紮,還好我有陸彥回,他至少能夠在我最落魄和難熬的時候,給我一些及時的溫暖。

這樣一想,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我去上班,同事們都很熱情,我以為她們會像曉君之前勸我的那樣輪著來安慰我,卻沒有想到沒人再跟我提那件傷心事,也好,不提也好。

我不在的這些天,同事們一個接一個的替我代課,我這個人是最不喜歡欠人家人情的,就說周末的時候請大家聚一聚,我做東。可是我的女同事們並不熱衷於此,她們已經知道我丈夫是陸彥回,陸方的總經理,自然也不跟我客氣替我省錢,都嚷嚷著說:“剛才我們翻雜志,看到了A市一個好去處,泉山那裏剛建了一個溫泉會所,聽說風景好,設施也好,我們都沒有去過,桑桑姐你要是真想請我們,不然就帶我們去那裏一次開開眼界?”

這事兒我自然不會推脫,就跟他們約好了周六早晨一起去。

我回去的時候跟陸彥回提到這件事情,他反而笑了起來:“你說泉山的溫泉會所?開了也有好一段時間了,還是我的一個熟人開的,上一次我就想說帶你去的,結果被什麽事情打了岔給忘記了,你和你的同事們去也好,到時候簽我的名字,別的不用管了,我提前打電話讓我那個朋友安排下。”

泡溫泉總是一件休閑的事情,雖然算不得什麽高興事,到底不會累人。陸彥回自然不會唬我,他的名字到哪裏都仿佛是古時候的禦賜金牌,總是好用的,我這裏才說到他,就有工作人員客氣地領著我們進去,一邊往前走一邊對我說:“我們老板早就提前打過照顧了,說是等會兒陸太太帶著朋友來一定要安排好。”

我說多謝,要給他一些小費,他推辭不肯收,反而跟我連連道謝,把我弄的有些不好意思。湯池一準備好,我同事們就極有興趣的去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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