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jimmy的爸爸來接jimmy的時候，已經是半夜。

y爸爸看上去十分感謝，本想對何小梔來一個親切的貼面吻，被程炎咳嗽兩聲阻止，最終只是抱著jimmy揮手，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何小梔看著一大一小離去的背影，感嘆：“外國友人真是熱情……”

想起剛才陪jimmy玩耍的場景，何小梔倒生出幾分不舍。

她不是很喜歡小孩子的人，今天心情卻莫名繾綣。

心裏亂糟糟的，她走進屋，看著一團亂的客廳，順手把毛毯從地上拾起來，站起身的一瞬間突然眼前一黑。

恰時程炎一邊換衣服一邊從房間走出來，看見何小梔，隨意問：“你臉色怎麽這麽差？”

何小梔手背扶了扶額頭：“有點累。”

並不是什麽緊要的細節，何小梔走進衛生間，放起洗臉池的水，密密水聲掩蓋其他聲響，她彎下腰按住小腹，等待疼痛過去。

並不是尖銳的疼痛，是隱隱的抽痛，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小腹的位置拉扯，偏執地要提醒何小梔什麽。

水流的速度很快，她出神看了一會兒，身體慢慢舒緩。

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理了理鬢邊細碎的落發，她關掉水走出去。

在工作日休息，對於何小梔來說很難得。

小區裏很靜謐，偶然有推著嬰兒車類似家庭主婦的女人懶散走過，她不知道原來平時坐在辦公室只能看外面溫煦陽光的時候，外面的世界這樣的溫柔安靜。

過慣了一種生活，嘗試另一種會有很不一樣的體驗。

從外面隨意購物之後，何小梔回到住所，剛準備拿出鑰匙開門，看見站在門口的杜思琪。

這兩天時常看見她，何小梔沒有所謂陰魂不散的感覺，卻在疑惑她為什麽知道程炎住的地方。

小區管理十分嚴格，從門口到每一棟再到每一樓的電梯，都有出入密碼，她竟然在各種防盜措施下順利上樓。

何小梔疑心她知道門鎖密碼，但只是站在門口故意等她而已。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感應很奇妙，有的人你第一眼見就覺得親切默契，有的人從第一眼就覺得不順眼。

她對杜思琪的感覺也很奇怪，就好像彼此心知肚明一些東西，表面上卻安之若素。

沒有什麽敵意，但也算不上友好。

何小梔沒說話，杜思琪看向她：“我等你好久了。”

語氣平淡，像是在和朋友說話。

何小梔也沒有裝作客套的樣子，拿出門卡開門，“我出去買東西。”

進門之後，杜思琪狀似新奇地環視房間，何小梔淡淡：“你不是第一次來了吧？”

杜思琪笑笑，“你是叫何小梔？”

何小梔微一頷首，杜思琪笑著說：“其實我對你印象很奇怪，我媽說一定要讓我把你從程炎身邊弄走，可是我根本沒這個打算。”

何小梔沒說話，杜思琪手撫上沙發的背靠：“誰都知道我家和程家想聯姻，可是我這位未婚夫和我磁場不對，還有他逃婚的事情把我的名聲弄得很糟，別人都以為我倒貼他似的。”

何小梔不知道她說這些的目的何在，卻還是沈默聽著。

“所以啊，如果他真的喜歡你，你就好好套住他吧，免得鬧得所有人都不愉快。”

杜思琪慢悠悠說著，看向何小梔的小腹，像是在打量什麽，又擡眼問她：“不在了？”

何小梔楞怔半刻，很快知道她在問什麽，有些驚詫的看著她，杜思琪又微微瞇眼問：“程炎讓你做掉的？”

何小梔還是定然看著她：“你找我就是為了問這些？”

杜思琪頷首揚眉：“你別誤會，我不是你的敵人，反而，我很願意幫助你，我很想擺脫這次聯姻，所以我們殊途同歸不是嗎？”

何小梔打開一杯果汁，喝了一口：“謝謝，不過你高擡我了，我沒你想的那麽覆雜，也沒有想故意套住誰，至於你的聯姻，那是你們兩家的事，你沒必要說給我聽。”

杜思琪說：“說出這種話，你要是個小三，那一定是很懂事的小三。”

何小梔捏緊果汁杯，一瞬間後又放開，“可惜我不是。”

杜思琪笑了：“嗯，你不是。”

何小梔捉摸不透地看著她，她低頭看了看手指，淡淡對何小梔說：“和你聊天很愉快，希望下次有機會請你喝下午茶。”

何小梔實在覺得這次談話和愉快沾不上邊，也沒有心情和她客套，沈默不語，直到她離開。

有時候本是旁觀者，但一旦陷進，自己就再也無法成為局外人。

何小梔想起曾經看過的一段話，大概意思是人之所以會有心結，是因為把自己封閉起來，但很多時候明知道自己的癥結所在，卻還是沒辦法改變現狀。

何小梔這兩天總是頭暈乏力，她之前沒有過這種經驗，憑猜想覺得應該是正常現象，但還是去醫院徹查了一下，說沒什麽問題，讓何小梔放松心情多休養一段時間。

她這才放心下來。

晚上何小梔喜歡在睡前翻幾頁書，程炎這裏沒什麽值得打發時間的書，何小梔找出kindle下載電子書看，最後看的眼睛發酸，已經是十一點多。

不知是什麽睡著的，也不知道程炎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何小梔聞到酒氣，感覺到鉆進被窩的一股涼氣，被擾醒，揉揉眼睛問：“怎麽這麽晚？”

“辦了點事。”他聲音很平靜。

何小梔翻了個身又繼續睡，感覺到身側的床微微塌陷。

她下意識說：“洗了再睡。”

沒人答應，何小梔側身，看見程炎半靠在床頭，看著她。

燈在他背後，光線暧昧，何小梔只依稀看見他下頷的輪廓和被燈光暈成金色的發絲，臉上陰影斟酌，朦朧又陰翳。他沒有說話。

何小梔感到莫名：“怎麽了？”

得到的還是沈默。

她心裏突然有些驚疑，伸手去碰他，他手指溫熱，沒有去回應何小梔的動作，也沒有再進一步。

有些僵持。

各懷心事，各自沈默。

最終程炎先說話：“你何必要瞞著我？”

被窩之外的涼氣徹底灌進來，何小梔一瞬間冷得快顫栗。

短短一句，他像是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但在何小梔聽來卻沒有溫度，足以讓她一瞬間落入冰窖。

她半晌出聲，聲音艱澀：“你會同意我打掉？”

程炎語氣平靜得不尋常：“為什麽不想要？”

“理智告訴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

半刻，何小梔聽見他像是笑了一聲，繼而說：“理智？你的理智比什麽都重要，理智告訴你我不是可靠的人，理智告訴你不能離開你的工作，理智告訴你不能要孩子，那你告訴我，我算什麽？”

他的語氣有克制的壓抑，何小梔有些喘不過氣，聲音帶了幾分軟弱：“我沒有……”

他情緒被引燃：“我他媽連你懷孕都不知道，你就去把孩子做掉了，何小梔，你到底當我是什麽？”

空氣好像被慢慢抽掉，何小梔覺得胸腔很悶，根本沒有精力再去回應他。

她閉了閉眼睛，聲音低緩：“是杜思琪告訴你的？”

程炎聽見這話突然笑了，像是聽見什麽笑話。

何小梔失神看著他，他站起身俯視她，“是誰告訴我的，重要嗎？”

形勢已經沒有緩和的餘地，何小梔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啊，杜思琪知道通往你家的所有密碼，這重要嗎？”

程炎只是看著她，沈沈燈光下，他的眼睛無法看清，卻讓何小梔更加不安。

原來所有的情緒，都只是掩蓋在日常中而已，就像火山，只需要一個引爆點，就足以把所有本看上去風平浪靜的能量都牽引出來。

程炎聲音微沈：“你懷疑我和杜思琪私下有聯系？”

何小梔知道不是，但最終沒說話。

她的態度像是默認，程炎突然走出房間，再回來時，手中多了幾張紙。

他走到何小梔面前，丟在她面前。

上面是何小梔這幾天外出的各種記錄，去醫院看診的時間，手術時間，覆查時間，甚至還有她去了哪家超市購物的時間……每天的行程幾乎都展現在那張白紙上。

白紙黑字，一清二楚。

何小梔沒有擡頭，目光還停留在那幾張單薄的紙上。

她腦子裏開始嗡嗡作響，聽見他的聲音一時間變得很輕很遠，他說：“根本不需要別人告訴我，我只是後悔太相信你了。”

眼前的畫面突然變得又暗又模糊，何小梔在清醒的最後一刻，突然覺得這一切可能都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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