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炎說完，氣氛安靜下來。

何小梔心臟驟地一緊，陷入一瞬間的空白狀態。

程炎看她楞住的樣子，沒說話，低頭一瞬，站直身說：“走吧，你想吃什麽？”

何小梔嘆了口氣，站起身揉了揉額頭，“程炎你別開這種玩笑。”

沈凝片刻，他靠近何小梔一步。

距離太近，他身高形成的壓迫感讓何小梔感到不適，她後退一步，突然撞上身後的地燈。

程炎迅速扶住她後腰護住她。

半個懷抱的姿勢。

兩人距離很暧昧。

何小梔心跳加快，能感受到他衣服上幹凈又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以及具有侵略性的荷爾蒙氣息。

她緊張到呼吸都有些不暢，正要拉開距離，他的手指穿過她的耳發，手掌溫熱覆在她的側臉和耳後，低頭靠近。

氣息交錯的前兩秒，何小梔有種在過山車頂端喘不過氣的窒息感，腦子裏的其他東西都被清零。

但只是點到輒止的碰了一下，他松開，聲音微微低沈：“我是認真的。”

何小梔默不作聲，程炎繼續說：“我以為有女朋友，就不會對你再上心，所以當時才會和宋可人在一起……”

他像是沒有說完，何小梔擡頭看他。

兩人對視，沈默不語。

他沒再說下去的話，何小梔知道。

心裏某個地方悄無聲息在一點一點融化。

她移開視線看向窗外，語氣變得輕松，轉移道：“樓下有一家烤肉店，你請不請我？”

到了店裏，人已經不多。

何小梔落座之後開始看菜單，開始點菜，全都是肉，一連點了一長串。

程炎也不問她能不能吃完，只淡淡看她點。

上菜之後，也幾乎只是何小梔在吃。

程炎拿著夾子幫她烤肉，何小梔驚訝：“受寵若驚啊程少爺！”

程炎：“這個梗什麽時候能翻篇？”

何小梔搖搖頭：“翻不了篇了，已經定性了。”

何小梔繼續自言自語似的說：“之前還覺得你有中二病來著……”

程炎笑了聲：“看來你對我研究還挺深。”

何小梔拿筷子在空中指了指：“你可是重點研究對象！”

程炎一挑眉，“那你研究出什麽成果了嗎？”

何小梔本是一句開玩笑的話，被這麽一問倒不知該如何作答，她默了一瞬又道：“發現你……”

她說著停下來，程炎好奇地勾起嘴角。

她故意吊起人胃口之後又繼續說：“是個男的。”

……

程炎：“這他媽需要研究才能發現？！”

何小梔吃了一片培根，含糊道：“這年頭，光憑打扮都分不出男女的。”

程炎頓了會兒說：“沒穿衣服你不也看過嗎？”

何小梔咀嚼的動作一停。

差點忘了這茬……

居然還和他開這種玩笑，不是給自己挖坑嗎……

何小梔頓時有點臉燒，又一口否決：“沒看過！”

程炎盯著她：“嫖客當得挺稱職啊何小梔！”

何小梔喝了口啤酒：“我不記得了。”

程炎不說話了，只是看著她。

他神情變得有些冷，眸色微沈盯得何小梔有些心虛，於是她咳了咳：“我吃得差不多了，其他的打包吧。”

回去的路上，何小梔說自己回酒店，程炎說送她，結果到了電梯門口，他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何小梔忍不住停下來：“就到這兒吧，天色挺晚了。”

程炎說：“是挺晚了……”

何小梔點頭，正想說再見面之類的話，程炎理所應當接著說：“那我留下來。”

說著又按了上樓的電梯按鈕。

何小梔還在發楞盯他，他笑著拍拍何小梔的頭：“又受寵若驚了？”

……

“怎麽你就不回去了？”

到了房間門口，何小梔徹底回過神來，問出聲。

程炎沒應她，走進房間，何小梔心情一時間有些覆雜，這次她可沒喝醉酒，房間裏就一張床，程炎意思不會是睡在她這裏吧？

程炎微微擡高下巴解領帶，隨意說：“我去洗澡。”

何小梔皺眉：“餵！”

他置若罔聞，一邊脫衣服一邊走進衛生間。

這個房間不算大，衛生間就在旁邊，還是玻璃制的隔斷，裏面在幹什麽，外面什麽都能看見。

看他走進去，襯衫已經脫下了，何小梔頓時慌亂，趕緊兩步沖過去把百葉窗拉上，隔絕了裏面的風景。

她坐在床上，有些心亂地用手掌揉了揉臉。

腦子裏的一團亂麻中，卻突然鉆出“反正都睡過了也沒必要太在乎這些”的想法。

但念頭閃過，她又湧起深深的負罪感，覺得自己太墮落……

腦子一片混亂中，程炎很快洗完了。

套著白色浴袍，一邊擦頭發一邊走出來，見何小梔還坐在那裏，問：“你不洗？”

何小梔深吸一口氣看他：“你來之前我洗過了。”

程炎沈默兩秒，說：“你現在滿身烤肉味。”

何小梔猶豫一會兒，還是默默去了衛生間。

洗完之後，何小梔才發現自己要換的衣服好像還放在床上，站在花灑底下糾結了五分鐘有餘，才鼓起勇氣開口：“程炎……”

他在外面應了一聲，何小梔又開口：“我的衣服好像在床上，你幫我遞一下。”

她站在門後面，伸了一只手出去，手指碰到衣物，忙一把抓住，結果太大，有件沒抓穩，從指間落了下去。

何小梔下意識蹲下去找，程炎也正幫她撿。

那件東西，是何小梔的內褲。

深藍色，後面是一片鏤空蕾絲……

何小梔一時間感覺腦子都快炸了，幾乎是在程炎手下搶回的，慌忙說了一聲謝謝。

站起身時，腦子又狠狠一暈，她才發現這邊居然沒有百葉窗。

猝不及防，兩人隔著玻璃楞了幾秒。

還是程炎先反應過來，迅速轉過頭往另一邊走，何小梔原地站了好久，才漸漸回到狀況，夢游似的穿好衣服，頗為艱難地邁開腿走出衛生間。

程炎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抽煙，聽見何小梔出來了，把煙滅了。

何小梔坐在床上，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幹脆打開電視機，制造一些聲音來緩解氣氛。

打開了電視，雖說何小梔眼睛是定在電視機屏幕上的，但註意力完全是分散狀態。

過了會兒還是程炎提醒她：“原來你喜歡看這個？”

何小梔這才定睛一看，發現自己在看《熊出沒》，趕緊拿著遙控板換了個臺。

程炎沒忍住，笑了。

何小梔還裝作若無其事看電視，瞥見他走過來。

他慢慢靠近，彎腰湊過來，何小梔甚至聞到他發間的淡淡櫻花洗發水味……

她正緊張，卻感覺手心一空，他又站起身來拉開距離。

竟然是拿走她手裏的遙控板，換了一個頻道……

於是兩人坐在床上，看起了郭德綱講相聲。

不知道程炎是不是真對這個節目感興趣，貌似看得還挺開心。

而旁邊的何小梔整個表情詮釋著“笑不出來.jpg”

到後來，何小梔終於受不了：“我想睡了。”

程炎看了一眼何小梔，“睡啊。”

……

何小梔：“我建議你可以重新去開個房看相聲。”

她說完躺了下去，背對程炎。

過了會兒，何小梔聽見程炎輕輕叫了她一聲，她閉著眼睛沒應。

隨即被子被掀開，何小梔感覺到身後的溫度，聲音靠的很近：“生氣了？”

何小梔安靜片刻，答：“沒。”

“逗你玩的。”

“什麽？”

“看你太緊張了。”

何小梔微微一楞，隨即轉過身，側躺著看他：“你不喜歡看郭德綱？”

“他有什麽好看的？”

何小梔笑了一下。

這樣的距離很微妙，卻又自然而然。

何小梔從沒試過和別人保持這麽親密的角度，幾乎是下意識有些僵硬，又慢慢緩解下來，但仍是沒有動作。

好在有些事情，本來就是男方占主動。

……

程炎背上半搭著白色被子，何小梔在他身下。

到後來，她只朦朧看見那條被子在一次次動作中，從他背上慢慢滑落。

他直起身，何小梔半是迷離地瞇著眼，看見暖黃燈光下他身體輪廓的線條，他眼睛半遮在碎發後，幾分陰霭看著她。沒有一絲遮蔽的身體。

將她翻過去，進去的時候何小梔忍不住低吟出聲。

“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其他男人？”

他沒有停下來，聲音帶了些動情的沙啞。

何小梔手攥住被單，半邊臉埋在胳膊裏，意識蒙昧聽清這句話，沒回答。

動作加劇，何小梔皺眉，幾乎不能承受，像是求饒地斷續說：“沒有……只有你……”

乖巧換來的是極盡溫柔，到最後她已經徹底癱軟下來，平覆呼吸的時間裏，程炎半靠在床上抽煙。

她擡頭，薄薄白煙映襯黑色頭發，看不清他神色。

她忍不住問：“抽煙什麽感覺？”

他手放下來，何小梔吸了一口，味道直往腦上沖，嗆得她一陣咳嗽。

程炎低眼笑著看她，把煙給滅了。

何小梔眼淚都咳出來了，一邊說：“你什麽時候把煙戒了吧！”

他沒回答，何小梔脫口：“你以後有小孩了也這樣？”

她說得無心，程炎卻笑了，又風輕雲淡道：“你給我生個我就戒。”

何小梔呼吸一滯，隨即：“又發神經啊你！”

……

他靜默一瞬看向何小梔：“聽你這口氣，這次又打算是白嫖我？”

何小梔被他話刺激得有點臉發燙。

他低頭註視，“何小梔，我說了我是認真的……”

他沒有一絲笑意，幾乎一字一句，繼續問：“你還是不要我？”

何小梔楞住，對上他目光，半晌緩緩笑了。

程炎：“笑什麽？”

她移開視線，摸了把他的腹肌：“剛才就發現你身材變好了，最近練過？”

“別轉移話題。”

何小梔仍自顧自問著：“你最近進公司了？一來你爸就讓你當總經理？”

程炎頓了頓，終於不再追問，說：“前兩天才任職，之前在公司實習……本來想過幾天徹底穩定下來再來找你，想不到提前遇見了。”

何小梔楞怔，不知道他原來是這樣打算。

這三個月過得好與不好，突然在這時候都變得不重要了。

她心裏湧起一陣沖動，沈吟半晌緩緩出聲：“說真的，其實我很難和別人建立親密關系……”

氣氛變化，程炎眼神安靜下來，聽她說話。

“我不是很願意相信別人，我自己也控制不了”，她說著深吸一口氣，“可能因為以前太缺愛了吧，後來慢慢的就變成這樣的性格，其實我不是故意要表現得冷漠的樣子……”

她說著停下來，心裏有點難受。

程炎眸色漸深，聲音略微低沈：“我知道。”

何小梔明白他大概只是一句安撫，但眼淚突然酸澀，自認沒這麽脆弱，卻也沒能忍住。

這些話，她從來沒和任何一個人講起。

程炎一時不知怎麽安慰，像是哄小孩，攬在懷裏輕輕拍她：“不哭不哭……”

何小梔頓時破涕笑了。

躺在他懷裏，何小梔漸有睡意，被抱住有些悶，輕輕推開他。

又被程炎拉回來，塞進懷裏。

她掙紮了一下：“我明天還要早起回去上班，遲到會被辭退。”

他聲音倦淡，“那就別去了，我養你。”

何小梔沒說話，卻也不再推開他。

起伏平平沒什麽語氣，何小梔卻聽出幾分肯定。

夜漸漸深了，窗外只有車輛朦朧駛過的聲音。

其實有些話，意義最深只在於說出來的那一刻，僅此，何小梔就覺得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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