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有股看不見的力在較著勁，程炎走後，之後何小梔聽見門“砰”地一聲被用力摔上的聲音。

何小梔楞了一會兒，回過神去夾平底鍋裏那塊煎雞蛋，才發現雞蛋已經糊了一半。

因為這次起因莫名的爭吵，何小梔這兩天幾乎沒和程炎說話，平時做飯自己吃，對他熟視無睹。

仔細想想，她根本沒必要生這樣的氣，只是覺得，如果和他和好，又要恢覆到要面對他女朋友的那種狀態，會比冷戰更讓她難接受。

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就不要硬想，既想讓自己過得舒服，又要做到不打擾別人，就只能選擇後退。

周五何旭回家，何小梔在公司加班，晚上回去的時候發現家裏靜悄悄的。

她叫了一聲何旭也沒得到回應，走進他房間看，發現何旭已經睡覺了。

何小梔低頭看手表，這時候才八點多，平時何旭都準時守在電視機前看動畫片，今天怎麽這麽早就睡了？

她本來要退出房間，遲疑幾秒又走過去，叫了一聲何旭，還是沒回應。

何小梔覺得不對，打開燈，發現他被子蓋得嚴嚴實實，臉已經通紅，她伸手去碰了一下他的臉，被嚇了一跳，溫度高得嚇人。

不像是熱出來的，何小梔心下一驚，掀開被子坐在床邊叫他，他還是沒回應，何小梔徹底慌神，把他扶起來，他整個人都軟塌塌，微微皺眉叫了一聲“姐”，又模模糊糊說了句什麽。

何小梔把他扶住：“起來，咱們去醫院。”

何旭慢慢坐起來，何小梔把他扶下床，他根本站不穩，何小梔索性抱起他往外面走，拿上錢包出了門。

何小梔心急慌亂，出了門才想起沒帶手機和鑰匙，也顧不得那麽多，站在街沿攔出租車。

星期五傍晚正是擁堵的時候，街上幾乎沒有空車，何小梔走到另一個更大的十字路口的地方去攔車。

程炎正開車送宋可人回家，沒想到會在路上看見何小梔，還抱著何旭。

覺得不對，程炎掉頭往何小梔這邊街沿過來。

這段路程是不允許掉頭的，程炎打著方向盤一個急轉彎掉頭，把宋可人嚇了一跳，後面的車也都滴滴滴開始按喇叭。

停在何小梔面前，她都沒能註意到，還在張望出租車，臉色焦急的樣子。

程炎打開車門走過去，問：“怎麽了？”

何小梔這才看見程炎，心下猛地一動，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開口時突然有點哽咽，“快送何旭去醫院……”

程炎把何旭接過來抱上車，何小梔才發現宋可人也在車上，一時也顧不得那麽多，坐進後座，把何旭扶住，一邊催促：“能不能快點？我不知道他燒了多久了，他一個人在家裏……”

她急得語無倫次，程炎安慰：“別著急，沒事的……”

但他車速很快，一連超車，宋可人看程炎開車聚眉的樣子，又轉過頭看了一眼何小梔，詢問：“小朋友怎麽了？”

何小梔：“發燒。”

宋可人笑了下：“又不是什麽大問題，你不用這麽緊張啦。”

何小梔沒說話，宋可人又道：“小孩子發燒很常見……”

她還沒說完，程炎打斷：“你別說話了。”

宋可人被噎回去，不滿地看了一眼程炎，又小聲抱怨：“開這麽快很危險誒！”

到了醫院，程炎把何旭抱出來，對何小梔說：“你先去掛號。”

何小梔漸漸安下心，點了點頭，去掛號處，旁邊的宋可人跟上來，對何小梔眨眨眼睛問：“程炎哥哥人是不是超nice？”

何小梔不知道該怎麽回應，笑了一下，拿了掛號單往診室走。

等安置好病房，何旭躺在床上輸液的時候，何小梔才終於松了口氣。

加班之後本來就累得不行，她徹底被這件事搞得身心俱疲，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揉太陽穴。

程炎走過來，安撫性地輕拍一下何小梔的肩，何小梔擡頭看他，聲音微啞：“謝謝。”

“要不要吃點東西？”

何小梔看了一眼站在門外玩手機的宋可人，搖頭：“你們去吧，我有點累，坐會兒。”

程炎沒再說話，門外的宋可人終於忍不住了，“已經很晚了，還不走嗎？”

何小梔淡淡說：“你們先走，挺不好意思的，耽誤你們時間。”

程炎還是看著她，她擡頭對他笑了一下：“走啊，不然待會兒你女朋友該生氣了。”

等程炎走後，何小梔看著沈睡的何旭，又看著一滴一滴送從輸液瓶流進輸液管的透明液體，發了一會兒呆，最後趴在病床上睡著了。

何小梔是被何旭叫醒的，見何旭醒了，她把他稍微扶起來：“有沒有舒服一些？”

“嗯……姐我想吃東西。”

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何小梔站起身，揉了揉坐久酸痛的腰：“想吃什麽？”

“烤肉飯行不行？”

何小梔笑了笑，“我去給你買，好好待著，有什麽事記得叫護士姐姐。”

看他乖乖點頭之後，何小梔才走出病房。

醫院外沒什麽小吃店，何小梔順著手機地圖找到賣烤肉飯的料理店，又坐車回去。

醫院附近四下無人，風裏夾雜著陣陣涼意，何小梔摸了摸胳膊，加快腳步往住院部走，到了病房門口，卻楞住。

程炎站在病床前，背影高大修長，暗灰色影子投射在醫院的蒼白墻面。

倒是何旭看見何小梔，高興地叫了一聲“姐”，何小梔才走進去。

病床桌上是幾個便當盒，有壽司還有烤翅，已經被何旭吃剩得差不多了。

她看了一眼，把手裏的外賣盒放在一邊，語氣保持著波瀾不驚：“你怎麽來了？”

程炎看向何小梔，何小梔垂眸避開他的視線，坐下來。

他沒回答她這個問題，轉問：“待會兒回去？”

“等輸完液。”

已經是最後小半瓶藥品，何小梔調慢了滴落速度，起身：“我去找醫生。”

她走出門，在辦公室找到值班醫生，護士也一起來。

走進病房，何小梔看見程炎坐在一邊凳子上，手肘撐在腿上，吃她剛才買來放在一邊的烤肉飯。

醫生測完體溫，說已經退燒可以回家，先開點藥，再來輸兩天液。

何小梔道謝，等拔完針管，醫生護士離開，何小梔讓何旭再坐會兒緩沖一下，沈默了會兒又看向程炎：“那個好吃？”

程炎吃得只剩三分之一，放下：“還行，太鹹了。”

“那你還吃？”

“你買的……”他說完一頓，又補了一句：“不然浪費。”

何小梔想笑，他什麽時候還知道節約了？

她幫程炎倒了杯水，又突然想起因為那天晚上鬧得不愉快的事，斂了笑，把何旭扶起來：“回家了。”

上了車，何小梔坐在後面，看見程炎的手已經沒貼紗布了，忍住沒問。

直到回家，程炎在樓下停車，何小梔沒帶鑰匙，拿著他的那把上了樓，插入，卻轉動不了，試了半天勁還是紋絲不動。

等程炎都上樓了，何小梔才茫然擡眼：“怎麽鑰匙插.進去動不了？”

程炎走過去，何小梔讓開，問他：“好了嗎？”

“好像動了一下……”

於是剛要上樓的劉奶奶在樓道裏聽到的對話如下：何小梔：“你快把它拔.出來！”

程炎：“裏面太緊了……”

“你用力嘛！”

……

嚇得劉奶奶趕緊往樓下走了幾步沒敢上來，感嘆現在的年輕人怎麽這麽傷風敗俗。

最後弄了半天，程炎終於把鑰匙從門孔裏取出來，何小梔抹了點隨身攜帶的潤手油在鑰匙上，才打開了門。

忙了一整天，何小梔早就累得直不起腰，走進房間之前遲疑一瞬，轉頭對程炎說：“今天謝謝你。”

她對程炎鮮有這麽客套禮貌的時刻，他沒說什麽。

躺在床上，何小梔不自覺想起今天的事，想到後來腦子裏亂哄哄的，疲倦地睡著了。

第二天是周末，沒設鬧鐘，結果第二天醒過來，已經是下午一點，何小梔起床之後家裏已經沒有人，何旭去了書法補課班。

她洗漱之後也懶得再做飯，索性訂了外賣。

很快聽到有敲門聲，她心想外賣怎麽這麽快，打開門，一時間微微怔住，隨即禮貌地笑笑：“是你啊。”

宋可人今天穿著一件黑色蕾絲小裙子，紅唇搶眼。

她往裏看了一眼，問“他在嗎？”

何小梔答：“不在，可能有事出去了吧。”

“哦。”

何小梔又客套式地問：“要進來坐坐嗎？”

她以為宋可人只是來找程炎，既然知道他不在，一定不會多留，想不到她爽快答應：“好啊，正好可以找你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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