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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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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市的開立,不少大官皇子都想分一杯羹,但同樣的,也有另外一批人覺得這跟禁海抗倭是同樣道理,是絕對反對的,現在看起來像是這件事情勾起了裏頭的利益糾葛,但真相如何,那也許是另外一種說法了……曹天洪當初要這樣陷害我,肯定沒想過這其中的牽扯,但如今既然已經開了局,就沒有往後退的理兒,你就看著就行,是生是死,老天爺自然有所安排。」

他不能說出自己的打算,因為他賭的就是時間,與其給她希望又失望,他寧願先讓她做最壞的打算。

被扣上通敵叛國的罪名,就是一定的死罪,但是他賭的是另外一個可能,也是他老早就開始安排的一步棋,說來也是他太輕忽曹天洪急著想要報覆的心,一時不察讓他先動了手,否則如今坐等著看戲的就是他了。

聽他這麽說,冷蓉也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絕對不是她這種政治笨蛋能夠理解的,但光是看著今日開堂的情形,只盼望老天爺幫忙是沒有用的。「我知道事情不好處理,但我也不可能等著看你去死,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的。」

見她依然堅持,他除了無奈嘆氣,竟完全拿她沒轍。

外頭隱約已經開始有了點動靜,冷蓉知道她不能再多留,即使還想要一直看著他,卻也只能選擇離開。

她抿了抿唇,在他猝不及防的時候,重重吻上他的唇,沒有任何的溫柔,甚至在最後還在他的唇角咬上一口,用力得冒出血珠子來。

「記得我的話,要活著,要不然我……」

喧鬧的動靜逼得她話還來不及說完,只能匆匆離開,在即將要踏出牢房的時候,光與影的界在線,她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在心裏補完了她沒說完的話——

她活了兩輩子唯一想要的男人,若是不能一起白頭到老,那麽……就一起下地獄吧!

或許事情總是會往最糟糕的地方跑,不管是曹天洪或是冷蓉,都是這麽想的。

對曹天洪來說,在開堂的時候見到了冷蓉,讓他心生疑惑,派人去打聽成王爺的消息,得到的結果讓他膽戰心驚,著實發了狠,又靠著成王爺那份便宜行事的手諭,加上一盒金錠,打通了主判的羅大人,把第二次開堂的時間提前到隔日,並且速速的判斬立決,求個死無對證。

那羅大人近些日子正在走門路,想從刑部堂官的位置再往上挪一挪,偏偏往日裝得一副清官樣,這時候要走關系就缺了銀兩,曹天洪送了金子又多了成王爺的手諭,這樣既能得了錢財又能賣好給成王的好事,他自然不會不肯的,收了金子,答應一切照辦。

而對冷蓉來說,她等著二胡帶來那個期待中的救兵,無奈人還沒等到,她先得知提前開審的消息,並且在草草的過堂後,直接判了顏溫良斬立決。

她心慌恐懼,而顏老爺在判決確定之後,整個人頓時像老了十來歲,眼底沒了半點生氣,整個人昏昏沈沈的,不過半日就已經有些起不來床的樣子。

董凝蘭聽到了消息,收拾了包袱,找到了冷蓉,神色覆雜的低身下拜後,細聲道:「少奶奶,如今都這樣了……還請少奶奶給我一條活路,放我出府吧。」

不是她無情無義,若只是其它罪名,她或許不會這麽急的要跟顏府劃清界線,但是現在可是通敵叛國的大罪,雖說現在還沒牽扯九族,但誰知將來,她是想堂堂正正的過日子,才想了一堆法子進了顏府,但是她還是想活著,可不想這麽年輕就死了。

她承認自己卑鄙,可她也只是個普通人,想活得好一些,她不覺得有錯。

冷蓉沒有生氣,只是淡淡的問:「想好了?若真出去了,是不可能再回來的。」

董凝蘭只覺得她是在逞強,顏溫良都已經被判了斬立決,就是回來也就是一具屍體、一個牌位,她還有什麽可猶豫的,於是她堅定的回道:「想好了。」

「想好就行。」冷蓉點點頭,然後喚道:「紫藤,給她拿個三十兩,就當路資了。」

紫藤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尤其是看著她之前還千方百計的往少爺身邊湊,結果少爺才一出事,她連等都不願等,直接就想走了。哼!她最看不起這樣無情無義的東西,連人都不配當!

然而她不滿歸不滿,還是臭著臉把銀兩拿出來給她,只是在董凝蘭往外走的時候,特意大聲的抱怨道:「少奶奶,這種人沒有半點情義,你又何必還給她什麽銀兩,這不就跟肉包子打拘一樣嗎?」

董凝蘭咬咬唇,最後還是沒回頭,一跨出了門坎,就見著盧氏帶著周函若急急忙忙的往這處來。

她冷笑一聲,想也知道這對母女是來做什麽的——跟她一樣,打算趕著來做那「半點情義也沒有的狗」。

她搖搖頭,也不管那兩個人又是怎麽一個說法,自顧自的離開了。

屋裏頭冷蓉聽著盧氏說要趕緊把周函若許給一戶在外地的人家,自己也得跟著去籌辦的時候,冷蓉還沒開口說話,紫藤就忍不住大聲說:「夫人、姑娘,顏家可待你們不薄,這些年來你們吃喝用度,哪個不是上好的,怎麽顏家才剛遭了災,你們一個個就往外跑了去?這做人還得要有良心,像這樣缺了良心的,也不怕天打雷劈啊!」

周函若本來就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妥,聽了這話,不自覺扯了扯娘親的衣內,小聲的道:「娘,我就說了,這時候說這些不大好……我們回去吧。」

盧氏當然也知道時機不對,只是這時候不提,難道要等到官差上門來捉人的時候才提嗎?還是要等到刀子都架上脖子了才要提?

她對顏老爺本來就沒有幾分真心,就是沖著顏家富貴才又來這做了填房的,且就算不考慮自己,女兒本不是顏家人,又正值青春年華,怎麽能就這樣為顏家死了還落不到全屍?

盧氏梗著脖子,眼裏沒有半分心虛,「少奶奶,我就直說了吧,現在顏家就是一個坑,誰落進裏頭,就只能準備等死,我是無所謂,但我女兒還這樣年輕,要是就這樣落進了坑裏,我怎麽想都不忍心,求求少奶奶行行好,準了這回事吧。」

冷蓉冷眼看著她,當初高傲的盧氏,如今在她面前也得老老實實的喊一聲少奶奶,就是周函若那樣囂張的性子,在她面前如今大多時候也是連頭都不敢擡的,她若是個狠心的,就是扣死了她們不松口,也沒人敢說什麽,但是……她這人一碼歸一碼,她們之前欠她的,上回她已經討回來了,這一次人家要求個生路,她自然不會阻攔。

她問了她們母女倆和董凝蘭一樣的問題,不過話落的瞬間,她也知道自己這是白問了,人都該為自己做的選擇負責,而她,只是多給了她們一個選項罷了。

盧氏急匆匆帶著周函若離開後,冷蓉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淡然一笑,然後對著紫藤問:「明兒個你要跟著我去做那件事,你會害怕嗎?」

紫藤怎麽可能不害怕,但想著顏府養她到這麽大,少奶奶上回逃難也沒忘了她,於情於理,她都應該要為顏家盡一份力。

人總會有需要決定取舍的時候,她知道自己這是舍了可以逃開的自由,而成就了一份忠義的心。

「奴婢不怕也不後悔,能跟著少奶奶走這一程,奴婢就是死了也覺得榮幸。」紫藤的眼眶有些泛紅,但這話卻是說得斬釘截鐵。

冷蓉朝她溫柔一笑,接著轉頭看向被日光染得像血一樣紅的天際,喃喃道:「我覺得,這也是我的一種榮幸……」

上輩子她聽人說過,每個人一輩子都該有一次瘋狂的愛戀,該有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那才算是人生。

說走就走的旅行,她大約沒辦法完成了,但是一場瘋狂的愛戀……她想,她是合格的。

就在明日,她要為她的愛情做最瘋狂的一件事,如果成了,自然是最好,如果失敗了……她還沒參觀過地獄是什麽樣子的景色呢,是不是會有血紅色的彼岸花在等著她呢?

同樣一個晚上,在昏沈的大牢裏,一個穿得一身朱紅的男人站在大牢外,看著平靜的坐在裏頭的顏溫良,不禁嘖嘖出聲,「怎麽我見到你,總是這樣狼狽的樣子?」十幾年前是這樣,十幾年後亦是。

十幾年前他撞見了膽敢反咬意圖黑吃黑的私鹽鹽商一口的顏溫良,十幾年後的現在,那個只為了幾袋私鹽就能夠要了人命的孩子,已經成了被栽贓叛國罪也面不改色的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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