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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年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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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宗在淮崗鎮暫作休整, 僅僅兩天的時間,清靈劍派在修真界異軍突起。

不僅武淩和師無射這樣的絕對戰力巔峰,一路上護持各宗修士令各宗弟子感懷在心, 也讓各宗的仙長紛紛承情。

最出圈, 討論最多的,是一個除了修為不行,幾乎什麽都行,區區煉氣期修士,就敢帶著一群人在漫山遍野設陣,悍然同元嬰期的修士對抗的清靈劍派女修——花朝。

從她進入秘境被迫與同門分開, 到被刀宗挾持反殺,到與自己宗門的人匯合, 到帶著眾人越境殺元嬰, 最終金靈脈重塑靈根, 越境直接進入金丹,還順帶著成為上古遺族的族長。

簡直連話本子都不敢這麽編, 各宗的尊長最開始聽到只覺得過於荒謬, 修真一路與天爭命, 千難萬險, 怎麽可能這樣兒戲連越兩大境?

不僅如此, 還在最危急的關頭最先沖破羽人族老族長的幻境,力挽狂瀾, 收服羽人族, 救各宗修士於水火。

而占據了上古遺族密庫這樣的地方,手握金靈脈, 不僅不嚴防死守, 竟還大方讓各宗進去隨意挑選, 靈脈更是隨意取用。

這樣的心胸和智慧,怎麽可能之前只是個平平無奇的雜宗女修?

而且清靈劍派越境進階的還不止這一個,還有一個是活活用太極盤上的靈火淬體,一頭紅毛招搖過市的女修,她也是清靈劍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修。

甚至一個花朝,一個姬剎,他們兩個在清靈劍派,卻沒有一個是修劍的……

唯一一個修劍的劍修已經步入元嬰……

清靈劍派幾乎是一夜之間名聲大噪。

同時在花朝之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前提下,各宗修士紛紛為羽人族說話,為花朝說話,為整個清靈劍派說話。

等到各宗開始帶著弟子們回山的時候,“清靈劍派”這個門派,已經從一個雜宗,變成了神乎其神的門派。

修什麽的都有,修什麽的都能越境進階,連天妖也潛伏在這個宗門做一個小小弟子,而堂堂天妖被生生殺死了,最後只能分化出人身狼狽逃走。

區區雜宗,恐怖如斯。

花朝其實也是沒有想到的,上一世謝伏救下各宗修士收服了羽人族,帶著宗門名噪一時,而這一世謝伏化為原形遁走,清靈劍派卻比上一世更加出名。

不過花朝根本不在乎這些,他們在十二月初二就準備全體啟程,回山去。

臨行前,仙盟的長老聯合召見了花朝,換個人可能會忐忑緊張,但是花朝絲毫不覺得如何,反倒是陪著她去的師無射緊張得在外面心焦氣浮。

一群大能修士,各宗的都有,花良明和鴻博長老也赫然在列。

還是由之前主持開啟秘境的一個長老代表眾人發聲,詢問花朝:“勇鬥元嬰,援救各宗,臨危不亂,不受蠱惑,既懷翻轉乾坤之心,也憐草木青翠之弱。實當我修真界年輕一輩的楷模。”

“各宗承爾之情,之前應下的在秘境之中取得最優,便由器宗宗主親自為爾開爐煉本命法器。”

“除此之外你且說來,有何要求?”

聲音伴隨著威壓回蕩在殿中,這一處乃是淮崗山的一座宗祠,勉強征用作為各宗大能獎罰弟子的殿宇。

花朝感覺胸口陣陣窒悶,是大能修士們即便收斂了也難以完全消弭的威壓。

她就算再怎麽越境,也只還是個金丹修士。

不過花朝脊背筆直,面容含笑,今日師無射為了給她壯聲勢,紮了個高高的發髻,三千墨發自頭頂飛散,如瀑布自九天傾落,將花朝整個人都活生生往上拔了一截兒。

少年義氣,如松如鶴,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面上沒有被諸位大能另眼相看的驕傲,也無受寵若驚的謙卑。

她溫潤美目,直視尊長,輕聲開口,聲如清泉:“確實有件事情,希望尊長們能為我清靈劍派做主,討個公道。”

這一次並非是詢問花朝的人說話,而是上首位一個被靈霧虛化了模樣的天象門尊長開口道:“哦?清靈劍派如今風光無兩,還有何人膽敢與你們爭論短長。”

這話帶著威壓傳遍大殿,聽上去是幫著清靈劍派說話,其實卻是在警告花朝,要清靈劍派適可而止。

他們各大宗門雖然承清靈劍派的情,卻也不可能從此任由一個雜宗騎在頭頂上。

花朝卻道:“尊長說笑了,清靈劍派自建派以來,從來都是一個小雜宗罷了,可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進入秘境之前,我宗門之人因為捍衛自己的宗門駐紮地,與鬧事的刀宗弟子有所沖突,實在是被人家騎在臉上撒潑,忍無可忍。”

“這件事想必在座的大部分尊長是不知道的,在我宗門反抗之後,刀宗弟子確實沒有再找麻煩,只是自那之後進入秘境,我宗門弟子被惡意分散各處,同門之間無法守望相助,死傷慘重。”

花朝肅了臉色說:“大道之行,如逆水行舟,隨時舟裂人翻,被沖入天流。”

“身為修士,確實隨時都準備著死在半路,可是我宗門再雜再弱,也不該是被惡意針對的對象。”

“我宗門修士孱弱力薄,卻也從未放棄任何一個能救下的道友,可是我宗門進入秘境之中數百眾,如今因為惡意分散十不存一……”

花朝端端正正給諸位仙盟尊長行了個禮,道:“各宗弟子與晚輩不過是相互扶助,說來晚輩也只是遵照門中師長們的教誨行事,這情若要承,晚輩萬萬不敢。”

“可是晚輩想給我宗門那些死無全屍的弟子們討個公道。此事若不能解,那晚輩確要懷疑,我宗門開山祖師姬釧掌門的扶濟蒼生之道,到底是對是錯。”

花朝語調不急不緩,卻字字句句語出驚人。

之前將他們宗門惡意分散的事情,仙盟尊長們就算不是全都知道,那也是大部分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種事情在歷練之中屢見不鮮,誰讓清靈劍派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雜派呢?

可誰能想到,一次歷練,整個修真界大半宗門都欠了這小小雜宗之情,他們已經想好給些什麽東西感謝,詢問只是例行施恩,也是施壓的意思。

卻又沒料到,這區區金丹女修,竟是如此不知好歹,口氣如此之狂。

花朝的話步步緊逼,意思很明顯——人我救了,順手救的,師長們教得好。但是我們的人被惡意分散,死了那麽多,你們今天拿不出個說法,那我師長教得就不對。

情我不要,說法如果沒有,往後這種事兒,清靈劍派遇見了也只會見死不救。

師無射在殿外聽到了花朝這樣猖狂,本來焦灼不堪在原地打轉的腳步微頓,而後驟然失笑。

他就知道,這些老古董,老頑固,獎賞是假,脅迫是真。

各宗的風頭被一個清靈劍派搶個徹底,他們雖然有弟子被救,那也只是各宗一部分低階弟子而已,不見得多麽緊要。

這群老東西是要給花朝,給清靈劍派下馬威。

他們只是想不到,應該謙卑恭敬見好就收的花朝,門中尊長坐在上首位都輪不上開口,她卻當殿翻起了舊賬。

還一副你們不給說法,就是“宗宗相護”道貌岸然的嘴臉。

師無射想笑的同時,閉目感受了一下體內力量。

他的雙眸不自覺變成豎瞳,若是這殿中任何人膽敢欺負花朝,他便絕不會讓那個人落到什麽好。

坐在上位的花良明聞言也不怕事兒大,直接笑了起來,這個什麽狗屁的召見,他今天本就不想來,是怕有人借機欺負他女兒才來的。

沒想到花朝今天的發型沖天,腦袋上還真像是長了一根捅破天的針。

鴻博長老也捋了一把胡須,故作沈吟,實際上蓄勢待發。就連他身邊的司刑長老,也悄悄地把手按在了衣袍上,準備隨時取琴。

不同於鴻博長老和花良明是單純護一個犢子,司刑長老護的是整個清靈劍派的犢子。

他沒料到花朝竟然還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看著花朝他眼中滿是讚賞,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如此少年意氣春風得意之時,她竟不是要各宗之情,不要有助修行之物,不欲借此名揚天下,而是要為了那些死在秘境中的同門做主。

她確實當得上那句: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司刑長老熱血沸騰,掌刑罰的能有幾個怕事兒的?不行就撕破臉,看看最後丟人的是誰!

反正恩將仇報的不是他們!

於是大殿之中氣氛詭異非常,先前那個道貌岸然誇了花朝幾句的,正是把清靈劍派分散的那個罪魁禍首。

抽出去的扁擔被扔回來打在自己的臉上,他一張老臉湧上了靈力都壓不住的血紅。

又不能在這時候對著花朝發作。

於是在這樣詭異沈靜的氣氛之中,坐在上首位左邊的一個金鐘谷佛修開口了。

他看上去像個凡間百歲的老叟,一臉的霜雪苦寒,好像這世間一切的苦,都讓他一個人給吃沒了。

一張老臉幹癟得像是被暴曬後的老苦瓜,但是開口卻是梵音陣陣,如當頭金鐘,令整個大殿為之一肅。

他一身有些磨損的紅金袈裟,看上去像一位游走在凡間的苦行僧,但實際上他正式當今金鐘谷谷主,佛宗宗主——無業蟬。

“這件事確實該查,小友放心,貧僧定會給小友的宗門一個交代。”

這人一錘定音,坐在正中間的天象門法修側頭看了老苦瓜一眼,沒吭聲。畢竟他們再怎麽靈氣環繞,威壓外放,大多也都是各宗長老。

宗主親自來的就只有金鐘谷,無業蟬這人……十分喜好普度眾生,最擅長超度。

他們不敢惹。

花朝聞言看向老苦瓜臉,她不認識他。

但是知道他,猜測出了他應當就是金厄的師尊,那個被流民分屍的佛宗宗主無業蟬。

他上一世的結局十分慘烈,以他的修為絕不可能被災民傷到,但是他確實被分食,臨死都在念蒼生難渡。

而他死後,佛宗將這件事情大肆宣揚,說無業蟬是割肉餵鷹的活佛,死了是去了佛界。佛宗因此名噪一時,但是無業蟬真正的死因,據說是被人陷害,修為盡失,而後被饑民活活分食。

之後金厄對佛宗徹底失望,這才會和半妖在一起,去渡他真正覺得值得渡的半妖。

思及往事思緒萬千,卻也只是瞬息。

花朝見無業蟬出來說話,頓時拱手端端正正施了晚輩禮,道:“阿彌陀佛,金鐘谷憐愛蒼生,定會為晚輩死去的師兄弟姐妹討回公道,眾生本就平等,佛宗兼愛天下,正合我清靈劍派扶濟蒼生之道!”

這就是在明著不給其他宗門臉面,尊長們個個表情難看。

不過事已至此,佛宗出來挑頭說話,他們也不敢反駁。

花朝很快出了大殿,花良明和鴻博他們也很快出來,卻只看到花朝朝著師無射撲去的急切背影。

鴻博搖頭,花良明一副端雅的架子有點端不住,唰地抖開折扇,這把扇子作為他的本命武器,他是生平第一次用它扇風下火。

花朝看到門外站著的師無射,快步朝著他跑去。

“是不是等急了?”

師無射接住她撲過來的腰身,搖頭道:“沒有。”

“我已經都準備好了,回山隊伍後天出發,淮崗鎮擺了修者市集,弟子們也要逛一逛,換置一些能用的靈物。我們今夜先去游附近城鎮,買你想買的年貨。”

“待兩日後再回來同眾人一起出發,路上若經過其他城鎮,我再陪你逛。”

“嗯!”花朝笑著點頭,想朝著師無射身上跳,礙於有其他門派弟子什麽的聚集在這裏,不方便,就只是拉住師無射的手,撓他手掌心。

她有時候也會撓黑球的爪爪縫兒,一瓣兒瓣兒掰開來撓。

黑球不怎麽喜歡,通常撓幾下就跑了,師無射很快癢得受不了,捉緊了她作亂的手。

師無射朝著幾位尊長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躬身,便帶著花朝跑了。

兩個人直接乘風出了淮崗鎮,正是正午,陽光充足,臨近年關,城鎮上雖然沒有到處張燈結彩,但家家戶戶也都提早掛了紅燈籠。

昨夜剛剛下過雪,正街上只掃了一條路,風一卷,房梁上雪沫到處飛,像是又下了一場雪。

陽光映在其上,五光十色,美不勝收。

花朝買的都是一些很常見的東西,稱了臘肉,買了烈酒。

最重要的是各種糖果、糕點、各種掛著的小玩意,甚至還有對聯。

他們兩個穿著道袍,倒也不怎麽打眼,因為這城鎮靠近淮崗鎮,有不少宗門修士過來逛的,他們這些百姓都已經看麻木了。

花朝在前面買買買,師無射跟在後面付賬。

他沒有把花朝買的那些東西放進儲物袋,而是都提在手上,掛在脖子上。

好確保花朝一回頭,就能看到她自己都買了什麽,達到她想要的那種滿足。

他像一個無底線寵溺新婚妻子的夫君,整個人被正午的陽光浸染出了暖色,那雙琉璃色的眸子,更是像一對價值千金的琥珀,那裏面千年萬年,只凝結封存著眼前的這一個人。

花朝買到快天黑,師無射整個人像個移動的貨架子,頗為惹眼,加之面上的那傷疤,昨晚上花朝就跟花良明要了駐顏丹給弄掉了。

他此刻身高腿長俊美無儔,面上不帶半點無奈,盡是寵溺,惹得許多大姑娘小媳婦頻頻回頭,善意掩唇笑他耳根子軟。

被夫人拿捏得厲害。

好容易花朝逛夠了買夠了,兩個人尋了一處酒樓要了個二樓臨窗的包間,師無射把東西收進儲物袋,花朝便開始跟小二點菜。

點了幾個自己愛吃的,又點了好幾樣雞。

煎炒烹炸都來一遍,等菜上來,便一個勁兒朝著師無射碗中添。

“吃啊,你怎麽不吃?”

花朝吃得滿嘴油汪汪,完全忘了自己是個修士,吃凡物還要專門化食。

她上輩子為了修煉吃夠了各種苦,這輩子只想吃遍人間百味。

可是師無射有點為難。

他從不吃東西。僅有的幾次吃糖,都是花朝硬塞給他的。

“你吃啊,”花朝鼓動他,“我已經跟我爹要了好幾瓶化食丹了,放心吃!”

“咦,奇怪,狐貍不是都愛吃雞嗎?”

師無射看著遞到他唇邊的燉雞肉,無奈一笑,嫵媚得花朝拿著筷子的手一抖,肉都掉了。

師無射眼疾手快夾住,塞進口中。

然後才含糊道:“不知道,我人身從來沒有吃過……”

但是一吃起來,果然……根本停不下來。

花朝看著他笑,邊吃還邊問:“哎,二師兄,你哪來那麽多凡人的銀錢?”

她方才想著把師無射的錢花沒了,就不買了,反正也是象征性買買。

但是一直買也還是沒有用光。

師無射頭也不擡,埋著頭道:“和大師兄要的。”

“大師兄渡劫時不是東西被盡數瓜分了嗎?哪來的銀錢?”

“大師兄和師尊要的。”師無射含糊道。

“師尊?師尊哪來的錢?”

花朝想起鴻博長老那仙風道骨的做派,帶靈石還有可能,怎麽會帶凡人用的銀錢?

師無射聽到這裏,忍不住擡起頭,忍著笑看著花朝道:“師尊……和明月長老要的。”

花朝:“……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朝故意揶揄:“好小子,有你的!帶著人家的女兒上街,還要花人家親爹的錢!”

師無射被臊得面紅,停下動作,側頭湊近花朝,用油汪汪的嘴在和花朝同樣油汪汪的嘴上“啵”了一下。

說:“我會還的。”

“回山就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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