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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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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這家法國餐廳不錯吧?我敢打賭你是第一次來。”停了車,書淇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笑盈盈地說。

餐廳在大樓的二十層。桑檸環視著餐廳,大理石的壁爐,閃閃發光的水晶吊燈,銀色的燭臺,優雅迷人的服務生,整體顯得簡單雅致。看慣了裝飾得流光溢彩的餐廳,這裏倒確實能給人親切舒適的感覺。雖是聖誕節,這裏人流很多,卻因為布局合理而未顯擁擠。她跟隨著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務員走過來點燃蠟燭,桑檸向窗外看去,雪花已經悄然飄落,白天喧囂的城市此刻顯得分外靜默溫馨。她愉快地轉過頭來,書淇的笑臉在柔和的燭光裏一漾一漾的。

桑檸突然為之一震。

她第一次發現:那其實是一張相當帥氣的臉。

她突然想到除了知道他在和長河集團簽約合作之外,對他一無所知。

“你是出生在法國嗎?”桑檸問。

“不是。”書琪放下手中的菜單,簡單地回答她,“我出生在中國,後來到了美國,再後來,再去了法國。”

這時服務員走了過來,書淇要了諾曼底燴海鮮和白葡萄酒,桑檸要了起司培根蛋撻和烤田螺。服務員接過單子,謙恭地走開了。

“大學還沒畢業,外公就去世了,所以畢業後馬上離開學校到了法國,打理他在那裏的生意。沒想到在那裏居然碰到了你。”書淇理了理餐巾,頗有深意地斜睨桑檸一眼,“早知道在那裏會碰上你,我大學也去巴黎上了。”

自從認識以來他說話就一直很皮,桑檸也沒理他。“那你怎麽又回到了北京?”

“舅舅想回國發展生意……你知道現在的中國很有發展潛力。”書淇答,“當然,還有別的事情。”

桑檸見他仍不願說,想他定有苦衷,便也不問。書琪先問她話:“淩瑷蓁和林亦軒在戀愛,對嗎?”

桑檸默然一笑:“應該是的。”

“林亦軒是個什麽樣的人?”書淇又問。

“他人很好。他們很配。沒有什麽問題。”桑檸匆匆答道。

“你似乎不願意提起他們。我猜你們之間一定有過怎樣的故事。”

桑檸看著他,揶揄道:“你不應該去做企業家,應該去做心理學家,或者小說家。否則浪費了你這般的窺探和幻想的才華。”

“是嗎?”書淇不以為然,“我倒覺得我應該去做偵探才對。”話音落下,他的目光突然鎖在了遠處,喃喃道,“中國有句俗話,叫做什麽來著?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吧?”

桑檸聽著他前言不搭後語,目光便隨著他的尋找答案。當她的臉轉過那道弧線,原本欣喜的眼神迅速地黯淡了下去:只見瑷蓁和亦軒一起,正並肩款款走來。亦軒穿著白天的西服,瑷蓁是一件棕色的皮大衣,在朦朧的燈光下,他們就像剛從天國裏走出來的一對璧人。什麽天作之合,佳偶天成,天生一對,用在他們身上都不為過。

世界真小。

她驚惶地垂下臉去。

這個不經意的動作迅速被書琪收入眼底。他的目光回落到她身上來,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餵,你怎麽了,在發抖嗎?”

桑檸猛烈地搖頭。“沒什麽,只是怕被他們看見――你知道的,今晚他們未必願意在這裏碰到熟人。”

“我只是隨便問問,幹嘛這麽認真?”書琪看她漲紅了臉,笑道。

桑檸也窘迫地笑。這時服務生過來,打開了白葡萄酒。書淇拿過來,給桑檸斟了個滿。桑檸說了聲謝謝,接了過來。

兩人的目光,卻不約而同地落到了十幾米遠外,瑷蓁和亦軒落座的地方。

“他們看起來並不親密。”書淇註視著他們,說,“從情人的角度,顯得太過生疏。”他瞇著眼睛,探究道。

“是嗎?”桑檸故作輕松的樣子,“聽起來你像是情場老手。你一定交過很多個女朋友。”

“唔?”這下書琪那種審視的眼光落到了她的身上,片刻後,他開懷笑了,“是的,你猜對了,我確實有過很多個女朋友。現在也是。”

“你很坦白。”桑檸笑道。

“我向來以為坦白是最效率的交往模式。”書琪轉動著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桑檸分明看出了那神情中透露出另一種意味。但她絲毫沒有情緒去研究那是什麽,她的整個思想已經一片淩亂。

“為坦白幹杯!”桑檸笑嘻嘻地說,端起酒杯要喝。書琪的手伸過來,握住她的酒杯。

她驚愕地看著他。

書淇指著她的酒杯:“你早已經把它喝光了。你是酒鬼嗎?還是在想著什麽事情?你很緊張嗎?”

桑檸低頭一看,果然,不知什麽時候,杯中早已空空如也。她不知不覺就喝下了一杯白葡萄酒。書淇舉起酒瓶給她重新斟酒。

她正尷尬一笑,不知怎麽解釋,書淇的目光深深地投入她的眼睛,說了句話讓她吃驚得天崩地裂:“你愛林亦軒,對不對?”

她頓時一陣眩暈。手中的酒杯哐當一聲打翻在地。

餐廳裏放著音樂,因此只有鄰桌的人投來了訝異的目光。服務生走過來收拾好地上的殘局,桑檸方才從震驚中醒悟過來。感到難以忍受這近乎窒息的空氣,於是突然站起身來,想逃離這個地方。

書淇追上來一把拉住她,語調像是請求又像是忠告:“你預備現在從他們身邊逃走嗎?”

桑檸本能地停住了腳步。

“在他們身邊,一定過得很辛苦吧?”耳邊又傳來書淇的聲音。可是這時那聲音在桑檸聽來,仿佛是從遙遠的蒼穹中發出來的,蒼遠而空曠。

桑檸沈默不語。

書淇一把拉她轉身,只見淚水早已在她的臉上泛濫成災。

一抹驚異之色從他眼中略過。他定定地看著她,足足半分鐘。

突然,他掏出錢轉身放在桌上,鏗鏘有力地說:“我們走!”便一把拉著她的手,飛快地向門外走去。

桑檸一直被他拉到了門外,直到電梯門緩緩關上,他才松開了手。

她驚魂未定地看著他。

書淇喘了口氣,說:“既然是這樣,為什麽還要留在XS,還要留在他們身邊眼睜睜地忍受著這種折磨?”

她低下頭去。眼淚無法抑止地向外湧。

書淇的心裏不禁一陣劇痛。他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別哭了,這個,可以借給你用一用!”

桑檸站在原地不動,伸手擦幹眼淚,沖他一笑。

“現在晚餐也不吃了。我們今年就過一個戶外的平安夜好了!”說著,書淇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盒子遞到桑檸手中,暖暖地笑道:“送給你的禮物,聖誕快樂!”

桑檸疑惑地接過來,打開盒蓋,只見一條閃閃發光的項鏈躺在裏面,墜子上是一串跳躍著的音符。

“願你的生命,永遠如歌。”書淇深深地望著她。

“我該怎麽謝謝你。”桑檸感激地,聲音顫抖著。隨即目光在項鏈上流連,多麽精致的一串音符啊,多麽別致的項鏈墜子!“可是,”她有些為難地說,“因為不知道會和你一起……我沒有為你準備禮物。”

“那不要緊啊。”書淇環顧四周,笑道,“現在才七點鐘,你還有五個小時來思考這個問題!”

於是,他們肩並著肩,在雪地裏走著。雪花漫天落下,緊緊地鎖住他們的身影。走了兩步,桑檸停下來,輕輕地跺著腳,衣領上的雪花兒抖落一地。冬天的風有些傷人,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她下意識地裹緊大衣。書淇看她滿臉通紅,問道:“冷嗎?”桑檸正說不冷,一陣寒氣襲來,嗆得直咳嗽。書淇向四周張望,不遠處有一家小小的商店,他二話不說便拉著她向那邊走去。走進商店,書淇幾乎把所有的帽子都在桑檸的頭上試了個遍。最後選中了一定小小的、櫻桃紅的帽子,他把兩邊往下拉了拉,正好包住桑檸的耳朵,然後後退一步,頗為得意地看她一眼:“好啦,現在可暖和多了!”

走出門去,桑檸環顧四周。門旁有棵紫薇樹,纖纖瘦瘦的,不足兩米高的樣子,枝幹有些不堪積雪的重負彎下腰來,像是謙遜的紳士在向往來的人們致禮.雪似乎小了點,街上的行人多了起來。她歡樂地站在雪地的中央,仰著頭,任細細的雪花飄了一臉。書淇定定地看著她。在紫薇樹旁站住了.她穿著一件棉襖她的棉襖白得和雪一樣純凈,幾縷發絲從帽檐邊跑了出來,遮住了白皙的臉,濃密的睫毛微微上揚,眸光澄澈而悠遠,宛若雪地裏的星星閃耀,又仿佛寂靜山林環繞的一灣湖水發出動人的微光. 樹枝在風中輕輕顫動,棲在上頭的雪瓣兒便像極了睡意惺忪的孩子,跌跌撞撞地撲向她的眉梢,墜飾在她的肩頭.書琪不覺有些神醉.

“最愛北京的雪。感覺朦朦朧朧,跟做夢一樣。”桑檸笑著向他招手,“別躲在屋檐下,過來啊!”

書淇把手揣在口袋裏,迎著她的笑臉走去。

她合起的手掌慢慢攤開,幾瓣雪花便落到掌心,還清晰可見那晶瑩剔透的六個花瓣。她一臉的驚喜,把手伸到書淇面前:“你看,它們像不像是天堂樹上落下來的茉莉花?”

“傻瓜!”書淇哈哈大笑,“茉莉花哪有長在樹上的?”

桑檸不以為然地搖頭,用手指著天空,一臉虔誠:“在我的天堂裏,他們就是長在樹上的。那裏面還住著兩只知更鳥,樹下還睡著一只小小的浣熊。”

書淇被她的“異端邪說”逗樂了。他順著她的眼神望著烏蒙蒙的天空,說:“這麽多美麗的花兒飄落到地上,很快就消失得蹤跡全無,你不覺得聽起來很悲傷麽?”

桑檸搖著頭,目光註視著遠方,幽幽地說: “雪花兒和大地戀愛了咧.她怕冬天讓他太寂寞,所以才把他抱得那麽緊。”

“是啊。”書淇低頭俯視著她,“看她,飽蘸著熱情和沖動,竭盡全力地先要奔跑向大地,哪怕她明知道有可能撞到冰涼的石頭,寂寞地化成一滴淚水。”他註視著她的眼,深深地,“你覺得,值得嗎?”

“當然。”桑檸微微一笑。那一笑有些深沈,有些悲傷,也有些堅定,“雪花本無靈魂,只有當她心中擁有了那種翻滾洶湧的熱情,她才獲得了一個靈魂,哪怕短暫得只有一瞬。”

書淇沒再問她,也沒有說話,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沈默。她的答案讓他有所觸動,也有點憂傷。他突然有種想要擁她入懷的沖動。

但他說出的話卻是:“如果你愛林亦軒,就去抓住他。”

“什麽?”桑檸驚跳起來,“你是要我去破壞他們的感情嗎?”

書淇點點頭說:“這世界是公平的。我想他們並不相愛。他們只是因為某種原因走到一起。如果你愛他,你就抓住他吧,讓他的目光轉移到你身上來,他會愛上你的,我敢打賭。”

桑檸死死地盯著他。目光由先前的困惑轉為了警惕。“這,也和你那個秘密有關嗎?”

“是的。”書淇平靜地回答她,“因為我想帶走她。”

“我怎麽開始感覺,”桑檸的聲音開始戰栗,“你的那個秘密,會給有些人帶來傷害了。”

書淇轉向她,幽幽地說:“就是為了把傷害減到最低,所以才這麽建議你的。”

他的目光落到桑檸的臉上,她看起來困惑而茫然,他竟有點淡淡的愧疚感。自從知道瑷蓁和亦軒戀愛的事,他本能地希望他們可以分開,因為只有這樣,將來瑷蓁才會毫無牽掛地跟他回到美國。他很幸運地發現了瑷蓁和亦軒感情的瑕疵,更幸運地發現了桑檸對亦軒的感情。

可是,當他看到她看他的眼神由之前輕松愉快的信任轉為撲朔迷離的疑惑,他感覺自己的心竟然在隱隱做痛。

但這時,他顧不上想那麽多了。而是突然一把拉上她,向不遠處的停車場跑去。

“怎麽了?”桑檸大叫著抗議。

書淇一把捂住她的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桑檸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瑷蓁和亦軒一起,正慢慢地從大樓裏走了出來。

桑檸轉身看書淇,書淇用力拉了她一把,躲在一輛車後。

桑檸張口要說話,書琪又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小聲說:“你不是說這樣的日子他們不願意碰到熟人嗎?”

桑檸努力掙脫著,可是已經晚了,只見亦軒和瑷蓁徑直向他們走來。

書琪皺著眉,松開手:“奇怪,他們沒有道理看到我們啊?這裏燈光這麽暗!”

桑檸恨恨地瞪他一眼:“都是你不讓我說話……”她拍了拍面前的車,“這根本就是林亦軒的車!”

這一拍不要緊,汽車嗚嗚地響起了報警聲。

桑檸崩潰地做暈倒狀。

不遠處亦軒和瑷蓁詫異地相互看了一眼,飛快地走了過來。橫豎是躲不掉了,這樣蹲著總很沒面子,書琪心一橫,幹脆刷地站了起來,哈哈地沖著他們笑。

亦軒和瑷蓁這一驚非同小可。桑檸在旁邊瞪著他,一臉無力回天的表情。

“這不是韓先生嗎?”瑷蓁眼尖,率先認出他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噢,我不是一個人,”書琪故作輕松地笑道,桑檸拼命地往下躲,卻被書琪一把拎了起來,“我有同伴的。”

這下子輪到亦軒大驚了:“桑檸?!”

桑檸知道這輩子再也不會有更尷尬的時候了。她腦袋裏除了想著事後如何把這千刀萬剮的韓書琪好好修理一番便一片混沌。

“你們怎麽在這裏?”亦軒一個大步走了上來,看著她,又疑惑地看了看書琪。

桑檸的目光飛快地掠過亦軒的臉,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奇怪的表情,仿佛她和韓書琪在一起是一件讓人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張開嘴剛要說話,書琪卻一把搶了過去。“是這樣的,我們剛剛吃完飯經過這裏,看到你們過來,就預備給你們一個驚喜……”說完沒看亦軒和瑷蓁的反應他便呵呵地大聲笑起來。

什麽爛理由。桑檸心裏忿忿的。不會撒謊又要搶先。

還好瑷蓁似乎沒有深究的意思,她已經禮貌地微笑起來:“真是夠驚喜的,聖誕節能夠在這裏這樣碰面。”她一擡頭,發現書琪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於是又說,“韓先生,你很幽默。”

“是嗎?”書琪聳聳肩,自嘲地上上下下把自己打量了一番,“你是說……我看起來像個笑話嗎?”

“瑷蓁是說你很有趣。”亦軒終於又說話了。他的目光在遠處游移,卻終的落到桑檸身上。“快回去吧,你看起來很冷。”

“我們就要回去了。”桑檸點點頭,回答他。聽他這麽一說,她方才感覺真有些冷了,渾身上下都冰冰涼涼的。奇怪。怎麽剛才就不覺得呢?

“是開車來的嗎?如果不是,我送你們?”亦軒看著他們,建議道。說罷目光又落到桑檸身上,等待著她的答案。

桑檸剛要說不,書琪卻一把拉她到身後,又搶著說:“那太好了,正說今天打車不太容易呢!”

桑檸一臉驚疑。但不打算在亦軒面前拆穿他,於是只好順從他,對亦軒報以一個感激的微笑。

“那我們走吧。”瑷蓁微笑道。桑檸和書琪齊齊看著她,可是誰也看不出笑容後的神情。她跨步走上前來,不料這一跨步,正巧踩到一塊硬梆梆的已經變成冰的雪塊上,整個人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啊——”她大叫一聲,向前倒去,亦軒、書琪同時伸手要扶住她,她的身體卻整個向前傾斜,倒在了車門上,兩個人都落了個空。

“你還好吧?”桑檸上前一步。

“沒事。”瑷蓁驚魂未定地拍了拍在車門上粘的雪碎,抱歉地笑道,“對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你確定沒有撞到哪裏嗎?”亦軒問道。

“沒有。我很好。”瑷蓁搖頭,“上車吧。”

亦軒打開車門,書琪把另一側的前門拉開,瑷蓁和桑檸都站在原地不動。

亦軒看了看他們,伸手把後車門打開了,對瑷蓁說:“上車吧。”瑷蓁點點頭。見書琪一臉不解,解釋道,“我習慣坐後面。”

桑檸看著前後的座位,有些無所適從。書琪見她為難的樣子,一把把她推進前門,笑著拍手:“磨蹭什麽,還想在外面看雪花嗎?”說罷,他自己鉆進了車後座。

亦軒發動汽車,慢慢駛出停車場,奔跑在寬闊的三環路上。窗外的城市還是流光溢彩的,車內的人卻各懷心事。

亦軒本來打算先送書琪回家,這樣就可以避免他再糾纏著桑檸了。可是書琪卻死活不同意:“還是先送桑檸吧,這樣順路。”瑷蓁聽著,不由得驚嘆他才到北京不足三個月,已經把這裏的交通弄得如此清楚。

亦軒沒有理由了。於是在桑檸樓下停了車。桑檸松開安全帶,道了謝,跳下車,書琪霍地打開了後門。“我還有點事情和桑檸說,也在這裏下了。”說罷,朝著他們一眨眼睛,做了個手勢,“謝謝!”

亦軒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書琪緊緊地盯著他。微微一笑,隨即關上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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