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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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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半夜十二點,鐘大姐家的客廳之中立一桌子,上面擺一個橙子、一碗米飯、肥肉鯉魚豬耳朵各一,點檀香三支,蠟燭一對。門窗關閉得緊緊的,蠟燭點燃之後,黃色的火焰在跳舞,隨著我的經文,跳動出不同的形狀,勾勒出許多讓人思索的圖案來。

桌子上除了上述的物品之外,還擺放著三件東西。

第一,是鬧鬧死的前一日,身上穿著的衣服;第二,是鬧鬧平日裏最喜愛的一把玩具槍;第三,是鐘大姐穿得最久的一件貼身衣服,那上面有鬧鬧媽媽的味道。

頭頂鑿孔、臍下三刀,三魂七魄盡數被收,按理說鬧鬧是不會與自己的母親有任何的牽連,也不會常常出現的鐘大姐的夢中,和幻覺裏。然而這人世間,實在有很多東西,連道門玄學也難以解釋清楚,比如人類最原始也是最濃郁的母子之情。鬧鬧在受著煎熬,心中唯一的寄托便是母親,而鐘大姐日思夜想,心魂都牽扯在自家亡故的兒子身上。這便是念力,這便是勾連,最後以惡夢的形式,反托出來。

而我要做的這件事情,是嘗試著能不能夠引出這股執念,尋根問底,最後將這可憐的孩子超度。

或者實在不行,便將鐘大姐和鬧鬧之間的聯系,給斬斷,讓她脫去痛苦,迎接新的人生。

開壇做法,與往昔不同的是,我擁有了一把桃木劍。

這劍其實是把二手貨,是雜毛小道離開之前,不好帶上飛機,於是便留了下來,贈予了我,並且答應我如果有好的材料,定然會幫我量身訂造一把專屬的法劍,便如同我胸口槐木牌一樣。雖然是把二手貨,但是雜毛小道在上面精心篆刻了不少古怪的花紋和符號,隱隱間已然有了一些增幅器的味道,我用得頗為順手,比之以前用手結印,要便利許多。

《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第一章便為壇蘸之道,這是溝通“神靈”,獲取神力道行的第一法門,裏面的記載繁多,自然也有相應的法子。借其招魂走陰,這裏面有著很高的成功概率。

我在開壇作法,而老米和鐘大姐則蹲坐在墻角處,靜靜地看著我。房間的燈關著,透過紅蠟燭跳躍火焰的昏黃光線,有裊裊的檀香青煙在房間裏環繞著,他們的臉色不斷地變化,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麽。我念完最後一句話,盤腿坐在一個草蒲團上面,雙手合十,聞著檀香,讓自己的心沈靜下來。

我一動也不動,墻上掛著有鐘,秒針一點一點地走動著,嗒、嗒、嗒……這聲音開始不大,後來便掩蓋了所有的聲音,充斥著整個世界。桃木劍被我平放在雙膝之上,如一根枯木,並無光華。

黑暗中的我面無表情,眼觀鼻,鼻觀心,讓心去體驗世間的萬物所想。

流動的依然在流動,靜止的從來都不靜止。

時間流逝了半個小時,當檀香滅完,蠟燭燃燒到一半的時候,跳動的火焰突然變得靜止了,明黃色的內芯裏能量不斷的湧動,是陰寒的力量。鐘大姐突然站了起來,她問老米,說你聽到了麽?鬧鬧在叫媽媽,他在叫我呢……老米一臉的古怪,想拉住自家的妻子,鐘大姐一下子就沖到了我的面前,說陸左,你聽到了沒得?我家崽在叫我呢,他講他痛死了,好痛!

她抓住了我的胳膊,一股淺淺的陰寒從鐘大姐的手指間流動了過來。

我一激靈,這個鬼崽子來了——不,應該是鬧鬧的一縷意識,已經纏繞了上來,而我需要做的,則是將這一縷念頭無限放大,讓他把自己的情況,講明清楚。我口中念起了咒文:“塵穢消除,九孔受靈,使我變易,返魂童形……”

念我一把就抓住了鐘大姐的手,將她與我易位,盤坐在草蒲團之上。

咒文完結,鐘大姐便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茫然不知地坐著。

老米著急地沖了上來,問怎麽回事?

我伸手攔住了他,示意他退後。

過了一會兒,鐘大姐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不斷地前後搖動,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那是一種很奇怪的表情,讓人難以述說。突然,她睜開了眼睛,瞪著我。

是一雙白眼仁,直楞楞地看著我,裏面有著無比的怨毒。

它來了。

鐘大姐看著我半天,然後露出了害怕的表情,輕輕地喊:“媽媽,媽媽……”這聲音跟她原本的聲音完全不同,根本就是孩子的哭聲。我身後的老米一陣激動,走到前面來蹲下,顫抖著嘴唇,帶著哭腔說孩子,是你麽?鬧鬧……

鐘大姐頭緩慢地移動,偏向了老米,露出了雀躍的表情,伸出雙手,說爸爸,爸爸抱抱鬧鬧……

老米上前,沒成想鐘大姐一下子就把老米撲到在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表情立刻猙獰起來,口中噴著泡沫,說爸爸,我好痛,你來陪我吧,有爸爸陪著,鬧鬧就不怕痛了。鐘大姐一米五幾,而老米卻有一米七,屬於體重偏胖的那種,然而被這麽一壓,左右扭了幾下,居然反抗不得。

我出手了,一張祝香神咒符貼在了鐘大姐的腦門之上,這才消停下來。

於是,我嘗試著跟這東西聊了起來。這並不是鬧鬧的主體意識,連三魂七魄的任意之一都不是,僅僅只是一絲眷念而已,所以根本就透露不出太多的信息。不過這也無妨,再三確定之後,我舉起懷中的震鏡,命令裏面的人妻鏡靈,將這一絲意識給收歸已有,好做後續的聯系。

結束之後,我打開房間裏的燈,將手指掐在鐘大姐的人中之處。

過了一會兒,她幽幽醒轉過來,看著我,說怎麽了?老米帶著又是激動又是傷悲的感情,跟自家老婆講起了剛才的事情,然後問我,到底怎麽回事?我說鬧鬧已然死了,鐘大姐之所以總是看見鬧鬧,是因為鬧鬧在她心中的投影,兩者相互牽扯,才會這樣。按理說,死者已矣,魂歸地府,然而鬧鬧的事情比較覆雜,可能是被人煉制成了小鬼,成為了靈體。

我已將它留在鐘大姐身上的念頭收了,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至於變成靈體小鬼的鬧鬧,老米你也看到了,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而是一頭怨念滿身的惡鬼了!老米猶豫地問我,說能不能找到那孩子,把他超度了,不要再留在人間痛苦?

我說可以,我正想去一試。然後我把下午打聽到的情況說明,問那個女老師的男友老米認識不認識?

老米大叫,說楊曉碩這狗曰的?咋個不認識!

我一聽,知道有情況,問怎麽回事?老米說楊曉碩是他們同一個事業部的PE,也就是工藝技術課的人,平日裏是個沈默寡語的人,但是又有些驕傲,別人都叫他老吊。老吊上班整日都是一副沒有精神的樣子,平日裏人際關系也不好,是個邊緣人物。去年病休了大半年,回來之後,就更加沈默了。不過呢,他跟老吊的關系並不算差,是少數幾個聊得來的朋友。

我問他知不知道老吊住在哪裏?

老米知道,我便讓他帶我去老吊所住的出租屋。鐘大姐經過剛才的事情,心中忐忑害怕,並不敢留在家中,而且又關心他家孩子,便於我們一同出門。現在是淩晨近一點,但是在工業園裏,仍然有很多上夜班的工人在,所以並不算冷清,在老米的帶領下,我驅著車來到了不遠處的一棟樓下。

老米指著四樓的一個窗戶,說那就是老吊楊曉碩所租的出租房。

我望著那黑黢黢的窗戶,外面還掛著女人的內衣,是黑色蕾絲的,想來定然不是一個被叫做老吊的男人所有。我讓兩人下車去,然後把窗戶留了一絲空隙,將金蠶蠱請出來。肥蟲子出現,看到只有它一個,讓它喜愛的朵朵和讓它恐懼的小妖朵朵都沒在,有點兒納悶。我將事情告知它,讓它上去查探一番。小家夥居然罷工了,附在方向盤上面一動一動的,就是不肯走。

嘿,這狗東西,昨天還跟我嬉皮笑臉地玩兒,今天就翻臉了?

我一轉念,便知道這家夥的心思,原來是想要跟我談條件……我掏出一瓶二鍋頭,擺在駕駛臺上,打開,酒香四溢。肥蟲子不為所動,依然爬啊爬,爬啊爬。我那個氣啊,把酒蓋子一放,威脅它再不飛出去,我就把小妖朵朵叫出來,彈它屁股了?話音還未落,肥蟲子便已消失不見。

得,這小東西也就是欺善怕惡的家夥。

我閉上眼睛,將意識附著上本命蠱中去……世界的角度開始轉變,一墜一墜的,萬物皆變得如此的大,以至於我心靈差一點受到沖擊。肥蟲子飛到了窗戶旁邊,在它的視野裏,只見臥室的大床左邊躺著一個渾身雪白的玲瓏女子,渾身上下未著絲縷,身材火爆,頭發散亂如雲,將臉遮蓋著;在這女人旁邊,還有一具毛巾被裹著的女人軀體。而在床前的櫃子前,有一個枯瘦的男人,正在對這一個神像虔誠跪拜。

突然,從窗簾背後出現了一個黑影,一下子飄到了金蠶蠱的面前。在我的視線裏,這是一個腦袋比身子還大的光頭娃娃,頭顱上的青筋密布,表情猙獰詭異,一張開口,裏面全部是密密麻麻的利齒,黑乎乎。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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