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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被挑釁了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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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初曦帶來的包袱放在桌子上打開,裏面分別是縷玉、水經珠、密陀、洗骨丹、醉夢散、靈蟲草六味煉制天極丸的丹藥。

“有勞城主,只是這天極丸吃下後,師妹她眼睛和身體是否能恢覆?”夏恒之站在初曦身後,問了他們一直擔心的問題。

百裏九雲一身月白色寬袍,眸光潔凈清澈,他看著初曦,沒有回答夏恒之的問題,只淡聲道,“你們先出去片刻,我有話同初曦講!”

夏恒之目光一緊,“我們都是師妹的親近之人,城主有何話不妨直說。”

百裏九雲緩緩搖頭,溫潤一笑,“你們擔心的事不會發生,我要說的只和她一人有關。”

聞言,夏恒之放心下來,微一頷首,帶著沈煙輕和墨巳兩人去了隔壁花廳等候。

門被關上,百裏九雲和初曦相對而坐,垂眸看著桌子上的棋盤,眸光卻已經飄遠,不知思忖何事。

“城主有何話,直說便是!”初曦眸光沈靜,沒有半分惶恐。

“初曦,你可知天極丸珍奇獨有,食之者,可百毒不侵,容顏不老。”百裏九雲輕聲道了一句。

初曦點頭,“是,我略知一二。”

當初為尋找天極丸,她翻閱了不少古書,只是書中對天極丸雖有記載,卻只寥寥幾筆,大多說的也是延年益壽之事。

“但,它還有一個功效,便是可令人脫胎換骨,忘卻前塵。”百裏聲音淡淡,如閱進世事,智慧明透的長者。

初曦倏然擡頭,“何意?”

百裏九雲沈沈嘆了一聲,“吃了天極丸,猶如重生,以前的種種記憶猶如前世,你再不會記得!”

初曦迷蒙的雙眼直直看著前方,久久未出聲,忘卻前塵……也就是說,她會忘記自己是誰,忘記前世今生所有的過往,忘記所有的人,包括宮玄。

書房內突然靜了下來,香爐裏的焚香,裊裊青煙飄散,燭火幽暗,照在少女白皙精致的面孔上,一雙黑眸深邃如夜,裏面卻不見星辰流光,只有無邊黑暗。

“可有解?”

良久,初曦才輕聲問道。

百裏九雲緩緩搖頭,“無解。”

初曦垂下眼眸,唇角勾出一抹諷笑,以為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原來還有如此深淵等著她。現在她味覺和視覺都已經消失,她不能不相信那個三年之期,所以,擺在她眼前只有兩條路,要麽放棄天極丸等死,要麽忘記所有,變成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忘記宮玄,忘記他們之間的所有,仿佛那個人從來不在她生命中出現過,讓她如何接受?

還有煙輕、張崖、夏恒之他們,從此也將變成陌生人,她將再次如重生異世,孤身一人。

“初曦,只有活著才有希望!”百裏九雲聲音低如夜風,卻震人心弦。

初曦眼前一片漆黑,心中也似有層層濃霧彌漫,百裏九雲的話若一陣輕風拂開迷霧,初曦腦中漸漸清明,淺笑點頭,“是,我那麽努力尋找天極丸,便是為了活下去,此時怎能退縮?”

只有活著,她在意的那些人才能再出現在她的生命裏,她如今的選擇,是選擇過去,還是未來,她自然會選擇未來。

她相信,無論是不是忘了過去,她依舊會愛上那個人,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一起走,那些深刻往事便由將來他說給她聽。

“我今夜開始吩咐人煉丹,你且在城內住下,三日後,我親自餵你服藥。”

“多謝城主!”初曦做了決斷,心中再次澄明,起身道謝。

眾人在夏恒之的宓露軒住下,初曦眼睛不便,沈煙輕依舊和她同住一屋,就在初曦曾經住過的冬暖閣裏。

這兩年,每日有下人打掃,房間裏一塵不染,布置也未變,初曦唇角勾出一抹淡諷,果然,全部都回到了最初。

次日一早,剛吃過午飯,就聽院子裏傳來洪亮的一聲,“聽說我那女娃徒弟回來了,恒之,你小子還不趕緊帶我的寶貝徒弟來見為師!”

初曦由沈煙輕領著出門,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初曦咧唇一笑,“不孝徒兒見過師父。”

鐘彧當初為了維護她不惜得罪長顏,後來入了劍閣之後更是一直將她當做入門弟子一般關照,然而她走的時候卻不曾和他打過招呼、不告而別,實在是心中愧疚。

鐘彧似是已聽夏恒之說了初曦如今的身體狀況,見她眼睛如此也並未驚訝,只上前拍了拍初曦肩膀,郎朗一笑,“為師可聽說了,這兩年你又是殺匪又是當官的絲毫不輸男子,為師也跟著風光啊!快點好起來,為師還等著你一起喝酒呢!”

夏恒之站在廊下,輕輕一拉初曦手臂將她護在身後,哂笑的看著鐘彧,“師父在山上消息到是靈通,不過師父好像並沒有傳授過師妹什麽武藝,您這光沾的是不是可恥了一些?”

鐘彧頓時臉色一黑,橫眉怒道,“你這個臭小子,一天不揭我的短就不舒服,我還沒問你,下山兩年一次也不回來看為師,你都幹嘛去了?”

夏恒之鳳眸一轉,瀲灩輕笑,“師父可是想我了?”

“呸,誰稀得想你,我是想我家女娃徒弟。”鐘彧瞪他一眼,立刻堆了笑看向初曦。

初曦也不由的輕笑,聽著夏恒之和鐘彧鬥嘴的情景,仿似又回到了剛來天洹城的時候,那時候聽他兩人鬥嘴也是種樂趣,大多時候都是她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看熱鬧,而每次,鐘彧都會被夏恒之氣的吹胡子瞪眼。

裴祝也跟著鐘彧一起來的,眾人進屋後,裴祝單獨將初曦叫到一邊替她細細把了脈,神色越發疑惑,他一心鉆研藥道,毒藥也涉獵很多,為何他看不出初曦是中了毒,但女子脈象的確微弱,似有似無,極其罕見。

最後只得作罷,將一瓷瓶交給初曦,“這藥丸每日一次,午時服用,可保你元氣,至少在服用天極丸之前身體衰弱的情況不會再繼續嚴重。”

“是,多謝裴宗師!”讓裴祝如此思慮猜測,她卻不能說出實情,心中有愧,面上也越發恭敬。

眾人在屋裏談笑,這幾日盤繞在幾人心中的愁緒也被沖淡了不少。

是夜殷都別苑

子時已過,宮玄沐浴後卻沒有任何睡意,坐在寬大的雕花木椅上,拿過看了一半的書放在手中。

初曦不在,整個別苑都清冷下來,已是春末,窗外芭蕉婆娑,竹枝隨風參差弄影,透過窗子,燈下暗影斑駁,如深冬寒寂。

男人一身蜀錦雲紋寢衣,墨發如緞,眉目清俊,身姿矜貴慵懶,斜倚著木椅,目光幽深,落在那書上,卻良久不曾翻動一頁。

“啪”的一聲,宮玄將書卷一闔扔在桌案上,擡頭疲憊的揉了揉額頭,燭火照在他俊美的側顏上,深邃高華,卻隱隱透著一股冷沈。

是不是因為女子不在身邊,他才如此心中不安?

還有三日便是即位儀式,他卻沒有任何心思。

手臂放下,男人向後仰靠在木椅上,長指在桌案上輕輕敲擊。

隨即,一道墨影落在窗外,單膝跪地,恭敬的等候指令。

“已經十日,墨巳沒有消息傳來,你去看看,太子妃到了何處?”

“是!”

墨辰恭敬應了聲,身影如鬼魅飛掠而去。

山中時日短,轉眼間,初曦他們已來了兩日,依百裏九雲之言,明日天極丸便可以煉成。

這日午後,初曦讓沈煙輕帶著她來了千安閣。

讓煙輕在外等候,初曦一人進了書房,自袖中掏出一張薄紙,初曦緩緩遞過去,伸出手臂,“勞煩百裏城主將這兩字紋在我手臂上。”

百裏九雲目光微震,久久的看著那兩個字,輕輕點頭,“好,稍等,我去取銀針,可能會疼一些。”

“無妨!”

她怕自己忘了那人,所以將名字刻在手臂上,就算想不起,若看到他的名字,也會知道這是她深愛的人。

少女手臂白皙,細膩盈潤,百裏九雲落針下去,血珠立刻滾出,沿著臂彎滑落,留下一道鮮紅的痕跡,如此滾燙,連一向冷情寡欲的百裏也不禁指尖微微一顫。

針尖緩緩行走,以朱砂為引,字跡漸漸清晰,一炷香後,百裏九雲停手,將棉布纏在初曦手臂上,淡聲囑咐,“我用顏玉泡過銀針,不要碰水,一日後揭下便可!”

那紋身刻在初曦臂彎下,衣袖放下並不引人註目,初曦躬身感激,“是,多謝城主。”

百裏扶她起身,緩緩笑道,“不必言謝,你只要不再偷吃我果子,我還要謝你呢!”

初曦勾唇輕笑,“我還欠城主一個要求,城主可已想到?”

百裏笑容溫潤,“等你好了再說!”

初曦垂眸點頭,

“好!”

次日,天極丸煉成,夏恒之、沈煙輕和墨巳幾人陪同初曦一起到千安閣,墨巳跟在最後,面色陰郁,心中隱隱不安。

進閣之前,初曦突然腳步一頓,問道,“今日是什麽日子?”

“五月初六!”沈煙輕柔聲回道。

初曦點了點頭,今日是宮玄登基的日子,她說自己一定會趕回去觀禮,不知男人沒看到她會不會失望,現在宮裏一定很熱鬧,百官朝拜,各國使臣獻禮,禮樂鐘鼓齊鳴,全城百姓歡慶、他穿上龍袍也一定更加氣勢不凡。

可惜,她不能看到。

初曦轉向殷都的方向,唇角含笑,宮玄,等我回去!

千安閣內,百裏九雲特意將一個房間做成了冰室,四周堆積寒冰,中間也是一張冰床。

見眾人不解,百裏解釋道,“天極丸匯集所有靈丹之精髓,一般人無法承受,所以需要這冰床緩解藥效,使人體逐漸吸收容納。”

大概需要一日的時間。

剛是春末的天氣,山上尤其的清寒,這冰室中更是寒氣逼人,沈煙輕皺眉擔心的問道,“這樣冷,曦兒身體會不會受不了?”

“不會,放心便是!”百裏淺笑一聲,聲音篤定。

沈煙輕放下心來,扶著初曦在冰床上躺下,柔聲道“我們就在門外等著,你一醒,就能立刻看到我們!”

初曦點頭,淡聲道,“好!”

天極丸裝在一紅色瓷瓶中,百裏取出放在手心裏,晶瑩剔透,如夜明珠般發出柔的光芒,似有天地精華在丹內孕育,百裏九雲以驪山霧參化水為引,餵初曦服下。

眾人退出冰室,白狐卻不肯離開,窩在初曦臂彎裏,守著女子,自從出了殷都後,似感覺到初曦的異樣,白狐也變的安靜下來。

“讓它在這吧,也許它還能幫助初曦,我們在門外等著便好!”

百裏九雲見初曦已經閉上眼睛陷入昏迷,帶著眾人退出冰室。

此時皇宮內,宮玄已經率領百官拜祭過太廟,坐上十八臺轎攆,一路進宮往正乾殿而去,觀禮的百姓人山人海,一路歡呼隨行,在宮門外止步,齊齊跪地高呼萬歲,京城內外城中鞭炮震耳欲聾。

今日天氣極好,金陽普照,萬裏無雲

正乾殿中紅毯鋪地,禮樂同鳴,百官分列左右,身著官服,人人翹首以待,看著他們的新皇一步步走來。

宮玄頭戴金冠,身著明黃色龍袍,上繡祥雲五爪金龍,尊貴雍容,步伐穩定,緩緩進了大殿。

身後重臣魚貫而入,雙膝跪地拜在其後,各國使臣站在偏殿中,神情恭敬,雙目尊崇,目不轉睛的註視著大夏的新主上方龍椅上,乾元帝面帶淺笑,欣慰的看著金階下那道挺立的身影。

此時禮樂監太監一甩拂塵,高聲喝道,“時辰到,即位儀式開始!”

剎那間,鐘鼓齊鳴,百樂同奏,百官匍匐跪地,只聽上方禮樂監太監手執詔書,高聲唱喝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登基三十年有餘,實賴天地,宗社之默佑,非予涼德之所致也。今朕身體微恙,無心朝政,遂傳位於太子宮玄。太子仁孝,人品貴重,恭順勤勉,謹記公四海之利為利,一天下之心為心,體群臣,子庶民,保邦於未危,致治於未亂,夙夜孜孜,寤寐不遑,寬嚴相濟,經權互用,振奮圖強,敬報父恩。爾等百官,文武皆賢,股肱之臣,讚予重用,以圖國家久遠之計而已。保邦衛國,朕餘願已。現傳位於太子,宮玄!欽此!”

“兒臣領旨!”宮玄跪地,面容凜冽,沈聲應道。

陽光從殿門中照進來,大殿中光芒萬丈,璀璨生輝,正中那人更是威儀聶人,讓人不敢直視。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殿中百官,殿外侍衛、宮侍,齊聲高呼。

乾元帝兩側站著榮祿和另外一名太監總管,手中各持寶盒,裏面裝著傳國玉璽和調兵虎符,一向沈著穩重的榮祿今日也不免有些動容,高聲喝道,“請新皇上前接旨,授玉璽!”

宮玄起身,明黃色的龍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龍身金光閃耀,似欲騰飛沖雲而起。

突然,一道墨影出現在門外,被大殿中情景一驚,身影一閃而過,很快隱在宮門之後。

宮玄已邁上兩層金階,突然身形一頓,倏然回頭,高聲道,“進來!”

百官眾臣都是一怔,不知宮玄此話何意。

剛一擡頭,便見眼前黑影一閃,一身著黑色錦衣之人已跪在宮玄腳下,恭敬喊道,“主上!”

“說!”宮玄語氣低沈,不容置疑。

墨辰自知來的不是時候,所以想躲在門後等大典之後再向宮玄稟告,不曾想還是被發現,躊躇了一下,不敢隱瞞,低聲道,“回主上,屬下探到消息,太子妃、不曾去秦川,而是轉路去了天洹城。”

宮玄身體一僵,猛然回頭,冷冷的看向墨辰。

大殿內眾臣不知發生了何事,皆緘言不敢出聲,只聞禮樂聲依舊不停,更襯的大殿內詭異的安靜。

宮玄不曾遲疑,自金階上轉身而下,疾步往殿外走。

乾元帝大驚,猛然站起,沈聲呼道,“玄兒?”

百官跪地攔在大殿門前,禮部尚書匍匐在地上,鏗聲道,“殿下不可,即位儀式未完,殿下萬不可離開,大典中途而止,於國運是大大的忌諱!”

其他大臣亦紛紛開口勸道,“殿下請三思,無論有何事,跪求殿下推後一日,各國使臣俱在,殿下不可半途離開!”

“殿下!”

“三思啊,殿下!”

眾官泣淚相阻。

宮玄長眸幽暗,聲音堅定低緩,“有比這更重要的人在等著本宮,本宮非去不可!”

說罷,伸手脫下龍袍,隨手一扔,露出裏面玄色錦衣,越過眾臣,腳步不曾有半分遲疑,身影如風,剎那間已出了大殿。

大夏建國幾百年,不曾出現過這樣的情況,眾臣呆在那,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應。

在偏殿觀禮的各國使臣更是一臉茫然的表情,尚不知發生了何事。

乾元帝站在高高的金階之上,看著宮玄的背影消失,深深吸了口氣,閉目沈聲道,“傳位詔書已下,太子已是大夏之主,眾卿不必有疑慮之處,詔書和玉璽另擇吉日傳授,宮宴照舊,由愛卿等陪同各使臣宴飲!”

眾臣只得穩下心來,齊聲應道,“微臣謹遵太上皇旨意!”

宮外,宮玄面容冷峻暗沈,縱身上馬,如疾風閃電般的飛掠而去。

女子不惜騙他轉路去天洹城,必是身體已經出現異樣,卻有不想耽誤登基大典,才獨自一人前往,為何,她還不懂,在他心裏,孰輕孰重?

初曦,本宮從不信天命,今日卻以天下至尊之名祈告上天,請一定、等我!

五日後,天洹城

宮玄下馬,徑直往宓露軒而去,腳下生風,身若游龍,剛至門前,對面夏恒之緩緩自花木石徑中踏步而來。

宮玄一身風塵仆仆,十日的路程,他僅用了五日,烈烈山風中,男人墨發飛揚,玄衣舒卷,冷冷的看著對面的人,沈聲道,“初曦在哪?”

夏恒之勾唇,邪魅一笑,笑的得意慵懶,

“宮玄,你來晚了!”

宮玄黑眸頓時一沈,眸中浪濤卷起,暗流翻湧,“恒之,她早已是我的妻子!”

夏恒之淺笑靨靨,一副無謂的語氣,“可是,師妹她已經不記得你這個夫君,她只知道有我這個師兄,原來天極丸竟有如此功效,上天果然還是眷顧我的。”

“夏恒之!”宮玄氣息陰寒,切齒低喊。

夏恒之低眉一笑,擡頭時笑意漸漸收起,直直的看向宮玄,認真的道,“為了她,我不介意做一個卑鄙小人!”

宮玄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穩下心來,沈聲問道,“初曦在哪?”

“我到不曾想你來的這般快,即位儀式可完了?”

“初曦在哪?”

宮玄覺得自己的耐心已用盡,似下一瞬便要將天洹城毀滅、掘地三尺也要將女子找出來。

“師兄!”

遠處傳來一聲少女的清脆的呼喊,宮玄倏然回頭,只見女子一身碧色束腰撒花竹紋長裙,長發高挽,容顏清絕如舊,肩上立著一只白狐,嬌俏動人,一如三年前在此初見。

女子卻未看到他一般,一雙水波清眸一直看著夏恒之,縱身而來,手裏提著一個竹籃,邀功似的對著夏恒之挑眉笑道,“看我找到什麽,是不是師父要找的霧參?”

夏恒之看了她竹籃一眼,目光寵溺,擡手將她散下來的鬢發理到耳後,動作自然親昵,柔聲道,“他要這個不過是來泡酒,你何必辛苦專門去采?”

“只是看到了順手而已,我現在就去給師父!”少女嗓音清亮,顧盼之間,明媚生輝,一轉身,似才發現還有人在,看了宮玄一眼,隨即轉目,對著夏恒之笑道,“原來你有客人,那我不打擾你們了。”

說罷,轉身便走。

“初曦!”

那一聲似從久遠的記憶而來,帶著徹骨的深情和眷戀,初曦心頭一震,緩緩回身,疑惑的看向宮玄,上下將他一番打量,“公子認識我?”

宮玄聞言似被驚雷一擊,全身血液逆流,心神俱裂,深深的看著女子,“你竟真的忘了我?”

初曦看著男人的目光,不知為何心頭一縮,似被扼住般的疼痛,歉然一笑,“以前的事我不太記得了,若有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宮玄面色蒼白,眼睛卻漆黑一片,藏著無限悲涼和疼痛,心頭似被淩遲,刀刀見血,無法出聲。

見男人不回應,初曦被他那樣看著,只覺頭疼痛無比,胸口郁結全身不適,不由的轉身,快步離開。

宮玄一驚,猛然上前一步,卻被夏恒之伸臂攔下,“宮玄、師妹,真的忘了!”

身後再無聲音,只有山風蕭瑟,明明已經入了夏,這山中依舊風寒料峭。

初曦疾行幾步,待入了一片花林腳步才漸漸慢下來,神情恍惚,面色凝重。

宮玄……。

少女停下腳步,撩開袖子,手臂上赫然有針刺的兩個血紅小字,宮、玄。

初曦將白狐從肩上抱下來,摟在懷裏,懶懶的倚著假山,表情疑惑,“白狐,你說那人會是我的什麽人,為什麽我的手臂上刻著他的名字?”

白狐琉璃般的眼珠瞪著她,伸開兩條前爪抱著她,在她手背上舔了舔。

初曦好笑的看著它,“你是說他是我喜歡的人?”

“切!”

少女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刻在身上的不一定是愛的人,還可能是仇人,你看他看我是要吃了我似的眼神,我覺得仇人的可能性更大!”

初曦十分認同自己的看法,不再糾結,“算了還是先去送藥吧,到底是什麽人,以後自然會知道。”

宮玄回到琉璃閣,一步步沿著石階而上,晚霞透過層層枝葉落在他清俊的容顏上,那般濃重的陰郁覆上來,將他整個人吞沒。

突然一道墨影落在院子裏,墨巳單膝跪地,深深垂頭,“主上,屬下、”

上方一道勁風破空而來,如狂潮巨浪般襲向墨巳的胸口,頓時將他直直拍飛出去,撞在一顆巨樹上,竟連樹攔腰撞斷。

墨巳倒在地上,“噗”吐出一口鮮血,捂著胸口起身,面色慘白如紙,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宮玄頭未轉,進了閣中,木門砰的一聲關閉,一直到天黑,男人再未出來。

墨辰在墨巳身前停下,半跪下去,淡聲道,“不要怪主上,主上現在估計連自己都想殺了!”

墨巳唇角血跡鮮紅,面容冷峻,緩緩搖頭,“我已經想到今日情景,做好了受罰準備,主上沒殺我,已是格外恩赦!”

墨辰沈重的嘆了口氣,“太子妃她、果真再不會想起?”

墨巳垂頭不語,或許,誰也不知道答案。

晚飯時墨巳沒有回來,沈煙輕有些心不在焉,不住的往院子裏張望。

初曦也神情有些郁郁,趴在桌子上,手指撥著瓷碗,黑白分明的眼眸裏露出迷茫之色。

夏恒之眸底滑過一抹晦澀,夾了初曦愛吃的桃花蝦仁放在她碗中,柔聲笑道,“怎麽了?”

初曦抿唇搖了搖頭,想要問夏恒之關於手臂上那個名字,不知為何,躊躇了一下午都沒問出口,見沈煙輕面帶憂色,不由的問道,“墨巳去哪了?”

自從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夏恒之和沈煙輕,這幾日兩人對她極好,她也相信,他們是她最親近的人。

聞言沈煙輕微微一怔,關於宮玄,她一直找機會想和初曦說清楚,然而又每每不知如何開口,感情這種事,不是告訴她存在,便能感覺到的東西,所以,她覺得,還是讓宮玄親自說給初曦比較好。

還好,宮玄已經來了,但是,她又開始擔心墨巳,墨巳違背了宮玄的命令,私自帶初曦來了天洹城,如今初曦失去記憶不認得舊人,宮玄心痛之下不知會如何懲罰他。

兩人成親一年,他早已是她生命裏不能割舍的人。

“他出去辦點事,很快便回來,我們先吃飯!”沈煙輕故作輕松的笑了笑,目中憂色卻愈發濃郁。

夜裏,初曦和沈煙輕兩人都沒有睡意,坐在窗下喝茶閑談,說了兩人以前的許多舊事幫助初曦喚醒記憶,過了戌時,只聽隔壁暖閣門輕微的一響,沈煙輕頓時轉頭看去。

初曦抿嘴一樂,挑眉道,“大概是墨巳回來了,你快去吧!”

沈煙輕確實一直心中難安,聞言點頭起身,又在初曦身上加了一件織錦披風,“山中夜寒,你也早點睡。”

初曦揮手讓她快去,笑意深深。

沈煙輕一走,房內頓時靜下來,今日月色極好,皎潔清亮,圓圓的一輪掛在山頂樹梢,月光照進窗子,晃的少女面上一片雪白。

初曦端著茶盞,雙腿曲起,白日裏看到那人沈痛的眸子又在腦子裏旋轉不去,讓她胸口一陣陣悶痛。

山霧涼薄,絲絲入體,初曦緊了緊身上的披風,突然只聽一陣琴音裊裊傳來,那琴聲氣勢非凡,古樸悠揚,然而心隨音轉,卻又聽到裏面有婉轉的哀傷,撼人心扉,初曦聽的入了迷,不知不覺,面上竟一片冰涼。

這琴音是以內力傳過來的。

這樣深厚的內力、精湛的琴技,初曦對彈琴之人生了好奇心,抱起白狐,翻身跳下窗子,“走,去看看,誰在彈琴?”

出了門,剛下了木廊,初曦突然一怔,只見夏恒之正斜斜的倚在一顆合歡樹下,衣袂舒卷,身姿慵懶風流,緩緩轉過頭來,皎皎月華下,一雙斜飛的鳳眸波光流轉,妖媚迷離,唇含三分笑,低柔開口,“要走了嗎?”

說罷低頭勾唇,笑意更深,卻無端讓人感覺悲傷,低聲自語,“原來,夢竟這樣短。”

初曦胸口窒痛,彎唇笑道,“今日都怎麽了,一個個都這麽深沈?”

夏恒之伸手,眸子極深的看著她,“來,讓我抱一下!”

初曦不由自主的走過去,伸臂,兩人緊緊相擁。

月色如水,在兩人身上緩緩流過,落花如脂沾了衣袂,似誰的心事,還不曾言說,就已經雕落。

初曦神情無措,不知男子為何如此憂傷,似被他感染,心中竟也泛起絲絲酸楚,心底深處,一道悅耳溫柔的聲音一聲聲喊著她,“師妹、師妹…。”

夏恒之似要將女子揉進身體般用力,閉上眼睛,將這一刻印在心底,此後,一生再無歡愉。

良久夏恒之那般不舍的放開手臂,眸光瀲灩,勾唇笑道,“去吧,去找他吧!”

“那人是誰?”初曦皺眉問道。

“去了便知!記得,有一日他若欺負你,一定要回來,師兄就在這裏。”

初曦懵懂的點頭,“好!”

離開男子的懷抱,初曦緩步往外走,行了十步,倏然回頭,那人依舊站在樹下,容顏俊美絕塵,含笑的看著她。

初曦也彎眼笑了笑,轉身大步離開。

白狐帶著她一路往琴音傳來的方向跑去,繞過山石,繞過蔥榮花木,兜兜轉轉,初曦覺得這情景,似曾相識。

琴音越來越近,已近在耳邊,前方是一處斷崖,斷崖上古松明月,一人撫琴。

初曦放緩了腳步,似怕驚醒了那人一般,慢步走近。

琴聲縹緲悠長,絲絲入扣,憾人心扉,心底最深處有什麽東西蠢蠢欲動,欲破土而出。

“我們似乎在哪裏見過?”

“長出息,名字、不錯!”

“今日之事因本宮而起,本宮許諾,此事必不會再有第三人知曉,無論將來誰娶姑娘為妻,本宮必有萬金之賞!”

初曦面容微動,再次向前踏了一步。

“初曦,你將我推離,卻又一次次的這樣撲上來,讓本宮如何放手?”

“張陌長和本宮什麽關系?”

“把本宮看過了、摸過了,張陌長還想嫁誰?又不想負責了是嗎?”

“初曦,這條路一直都是我一個人走,前方不管是黑暗還是光明,也只有我一人前往,如今,你闖了進來,我便不允許你退縮半步!我會將我的一切都放在你面前,你可以唾棄,可以不屑,卻不可以離開,懂嗎?”

“初曦,我已等了許久,不想再浪費我們在一起的任何時間,我想要你!”

“初曦、我愛你!”

“初曦、”

“初曦、”

“初曦,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嗎?若有一日我們丟失了彼此,記得,我一定會在那裏等你!”

初曦一步步走近男子,琴音不止,男子玄衣墨發,俊美如斯,長指輕撥琴弦,琴聲已顫。

初曦停在男人身前,半跪下去,帶著玉戒的手指撫在古琴上,勾唇笑道,“公子,可是在等人?”

“嗡!”的一聲,琴弦忽斷,男人手指一顫,琴音噶然而止,擡眸深深的看著女子,“是!”

“她來了嗎?”

“已經、來了!”全文完!

------題外話------

炮灰完結了,謝謝所有一直追文的朋友,因為有你們在,這篇文才能堅持到最後,十二不勝感激!

親愛的們,我們新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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