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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青羊谷生死劫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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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你呢?”味青羅問秦征。

秦渭大聲道:“他也不會去!”

味青羅聲音冷淡了幾分:“玄先生,我不是問你!”再次問了秦征一句,“少主,你意下如何?”

秦征看看秦渭,終究還是說道:“雖然我不明白怎麽回事,但祖宗既留下這樣的嚴訓必有道理,我也絕不敢讓列祖列宗不安於九泉之下!

爹爹不去,我也不去!”

秦渭大喜:“好孩子,好孩子!”

味青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真是固執……不過……好吧。”她竟真沒有用強的意思,只是在太乙殿前的臺階一坐,雙目一瞑,就此不理了。

秦征問:“你……就這樣?”

味青羅睜開眼睛一笑,她對秦征雖沒有用上媚術,但修為到了她這個地步,舉手投足都散發著攝人的魔力,只這麽一笑,也叫十五歲的少年臉上一紅,味青羅道:“少主,你想我怎麽樣呢?”

秦征道:“你是心魔傳人啊,就這麽輕易放過我們了?”

味青羅聽他這話問得直接,不慍反喜,用一種循循善誘的語氣說:“少主啊,別把奴家想得那麽壞。咱們是心宗,心魔雲雲,是那些自居正道的人對我們的汙蔑。我宗自軒轅黃帝分出,為上古四大宗派之一,至今垂二千餘年,宗極門才幾年的根底?和我們比起來,提鞋都不配呢。”

秦征對宗極門沒有好感,聽她這麽說忍不住有些神往,問道:“我們……恩,你們心魔……那個心宗有兩千多年了?”

“是啊。”味青羅正要繼續解釋,秦渭已喝住了秦征:“冰兒!扶我進三清殿去!”

味青羅冰霜一樣的眼神斜了秦渭一眼,在他們父子二人要邁進門檻時忽道:“有一件事情,我忘了跟少主說。那個孫宗乙功力深厚,若是正面對敵,我也沒把握贏他。方才我是乘虛而入,這才攻入了他的心境,使他的定力出現了一絲破綻,但也沒能給他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以他的底子,最多只需兩日就能恢覆。少主,你得小心。”說完了這兩句話便又將眼睛閉上了。

秦渭的腳在門檻上停了一停,終究還是邁了進去,待朱融、楊鉤、沈莫懷都進來後便將門關上,然後便坐倒在地。剛才他在外面和味青羅對答的氣勢都是強撐出來的,這時一洩氣,瞬間便仿佛老了十年。

秦征問父親:“爹爹,這個味青羅,還有她的什麽師叔,還有他們的心宗,還有這祖訓……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秦渭卻默默搖頭,不知是無法回答,還是不願意回答。

楊鉤這時也慢慢恢覆了過來,湊到朱融身邊,問道:“師父,這是怎麽回事啊,這個女的,看樣子怎麽好像秦征老弟的手下一樣啊,她說的心宗是什麽?”

朱融看了秦征一眼,秦征心想爹爹不願意說,或許能從朱融這裏得到一點訊息,也豎起了耳朵,聽朱融說:“心宗是古往今來最神秘的一個宗派,這個宗派不在五大玄門之中,但卻比五大玄門還要可怕!他們最擅長以精神力制人,所以稱為‘心’宗。宗主嚴三畏功力深不可測,有可能是當世最厲害的高手,不過他們這一派的人很少在江湖上走動,所以在凡俗中名聲不大,但玄門中人卻誰也不敢惹他們。”

其實江湖傳聞中的心宗比朱融所描述的還要更加詭秘可怕,否則其宗主又怎麽會落得個“心魔”之名?只是味青羅就在門外,秦渭秦征兩父子又在身邊,所以朱融介紹起心宗來盡量不敢用貶語。

楊鉤又問:“那個女人說秦征老弟是她什麽方祖師的轉世,那又是什麽意思?”

朱融又看了秦渭一眼,道:“我哪裏知道。”

秦征叫道:“朱伯伯,你有什麽話就盡管說!你之前明明說過我玄家是什麽‘心魔轉世’的。”

朱融有些尷尬地一笑,道:“那也只是坊間傳聞而已,當不得真。”

秦征道:“就算是坊間傳聞也好,你就當是給侄兒講個故事。”

朱融道:“其實這事你父親比誰都清楚,你為何不問他?”

秦征看了父親一眼,秦渭輕喝道:“征兒,別問了!”

秦征叫了起來:“可這事跟我有關系啊,現在那個味青羅就說什麽我是他們的祖師爺轉世,爹爹,我到底是不是那個什麽心魔轉世?宗極門為什麽要殺我?這事你就告訴我吧。”

沈莫懷也說:“是啊,秦老伯,這事你應該告訴秦征的。”

秦渭神色黯然,別過頭去,見他不肯開口,沈莫懷轉向朱融道:“朱先生,要不你跟我們說說那坊間傳言吧。”

他的話朱融倒不敢完全無視,猶豫了一下,說:“這個……按照坊間傳聞——我說的只是傳聞啊,不一定當真。據說,當年心宗的一位曠世宗師方斜月臨死之際,曾在玄家的祖先身上動了手腳,後來呢……”

秦征問:“動什麽手腳了?”

“這個,動什麽手腳,我們哪裏知道。只是聽人說,經過那位心宗的宗師動過手腳之後,從此玄家的血脈裏流的就是魔血,這魔血沒覺醒時,玄家的子弟和常人也沒什麽不同,但一旦覺醒,那人就會變成一個驚天動地的大魔頭。”

秦征聽得呆了,心裏有些不信,問沈莫懷:“莫懷,世上有這種事情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要是有機會問問我師父,她多半知道。”

秦征看了秦渭一眼,心想:“你師父又不肯說。其實也不用問你師父,我爹爹他就知道這件事,可惜他也不肯說。”

只聽朱融繼續道:“這件事情,本來是魔門之中一個天大的秘密,後來過了不知多少年,也不知為什麽,這個秘密忽然給宗極門知道了。

宗極門和心宗一正一邪……啊,這個,一正一反,向來勢不兩立,知道這個秘密之後,便決定斬妖除魔,從那以後就開始追殺玄家的人了,好像不將玄家斬盡殺絕就誓不甘休。而玄家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當然是趕緊躲了起來,宗極門自己找不到玄家,就遍托同道,連同尋找,於是玄家是心魔轉世的事情,慢慢地也就在江湖上傳開了。”

說到這裏朱融指了指秦渭道:“說起來,宗極門那麽大的勢力,追殺了你們這麽多年,你們玄家居然還能活到現在,也實在是了不起啊!”

秦征聽完了這番敘述,問父親:“阿爹,事情真是這樣嗎?”

秦渭閉上眼睛,抓住他的手道:“冰兒,別聽外間胡說八道,其實你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不是什麽心魔轉世、心聖轉世。爹爹只希望你能快快長大,將來尋著一方樂土,娶上一房媳婦,開開心心地過日子,那爹爹心中便無憾了。”

秦征卻哪裏肯信,心想:“爹爹這幾句話言不由衷。他說什麽我只是個普通的少年,若我真是一個普通的少年,宗極門的人怎麽會追殺得我們父子這麽慘?那個味青羅又怎麽會對我這麽禮貌?還叫我做什麽少主。”

三清殿中靜了下來,朱融忖道:“剛才我和孫宗乙交過手,若他們再殺上來時,我就難以置身事外了。”他受挫於孫宗乙後人冷靜下來,對自己激於義氣貿然出手大為後悔,心想不如勸秦家父子上長白山,這樣自己也能免禍,說不定還能撈點好處,便道:“左兄,其實你何必這麽固執呢?反正現在青羊子都已經死了……”

“朱兄,不要說了!”秦渭搖手道,“我們不可以上長白山的,若是見到了嚴三畏,冰兒必有不測之禍!”

秦征嚇了一跳,朱融也訝道:“左兄何出此語?我看她其意甚誠,不像在說謊話啊。”

秦渭卻只是搖頭,楊鉤道:“師父,人家是心魔傳人啊!意思誠不誠哪有那麽容易看穿的?”他想起方才和味青羅兩眼相對的情景,心中猶有餘悸。

朱融罵徒弟道:“你懂什麽!”心想,“老左這麽執拗,只顧著他兒子,也不替旁人考慮一下,若他顧念什麽祖訓,不肯上長白山,我可不能陪他在這裏等死,得當機立斷!”便說道,“但我們就這麽耗著,也不是辦法……要不這樣,我們去給你們探探宗極門的虛實。”

沈莫懷叫道:“哎喲,那可多危險!”但朱融已經拉著楊鉤出去了,走得好快。秦征推開門叫道:“朱伯伯,別去,那太危險了……”但朱融卻頭也不回,楊鉤也是一邊走一邊說:“別擔心,你們等我們的好消息!”

秦征又叫道:“朱伯伯,還是大家先一起商量個萬全之策!”

只叫了一句,便聽秦渭道:“孩子,回來吧,別管他了。”

秦征說道:“但是……”

“你還不明白嗎?”秦渭苦笑道,“他不是真的去探虛實,他……

他是要獨善其身了啊。”

秦征怔怔道:“獨善其身……”

太乙殿前味青羅忽地咯咯一笑:“所謂獨善其身,其實就是逃跑。少主啊,對人心的窺測,你要多往壞處去想才行啊,不然自己會吃虧的。”

原來她雖然閉目養神,對三清殿內幾個人的言行舉止卻是洞若觀火。

秦征聽得楞住了,小小的心靈忽然對人世多了幾分失望。他回到三清殿,看看秦渭,再看看沈莫懷,心情突然陰暗了好多,過了一會兒,忽道:“莫懷……恩,沈公子,不如你也走吧。這件事情其實和你無關,咱們認識也沒幾天,你……你不必陪我們。”

“你這說得是什麽話!”沈莫懷一聽怒道,“你當我沈莫懷是一遇危難就不顧朋友的人,還是你根本就沒當我是朋友!”他說得急了,連連咳嗽。

朋友……

這兩個字從沈莫懷口中道出,讓秦征感到了一絲溫暖,又如一陣清風,掃去了他心靈中的陰霾,他生性倔強,很快這股溫暖、這陣清風就變作力量,心想:“對,莫懷是朋友,好朋友,我不該這麽懷疑他!”看看秦渭,再看看沈莫懷,心想,“爹爹殘廢了,莫懷又重傷,一直以來都是他們在保護我,現在得輪到我來保護他們了!”

想到這裏竟然舉步出門,秦渭驚道:“冰兒,你做什麽去?”

秦征道:“不管我是心魔轉世也好,是一個普通少年也好,我都要想辦法擋住宗極門。爹爹,莫懷,從今以後,由我來保護你們!”

他是在門口說的這句話,秦渭聽了後搖頭苦嘆,心想你憑什麽擋住宗極門啊。沈莫懷卻高聲叫道:“好兄弟,就得是這氣勢!”說著又咳出血來。

味青羅也嘖嘖讚道:“不愧是方祖師的轉世!少主,只要你說一句話,味青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秦征瞄了她一眼說:“我不上長白山你也幫我嗎?”

味青羅笑道:“那當然不行啦。”

秦征哼了一聲道:“你也不是好人。”俯身看玄光井,正想著,“這裏是青羊子的道場,或許他會留下什麽寶物、陣法……”卻聽風鈴聲響,不久便見朱融、楊鉤父子跑了進來。秦征心中一喜,還道兩人顧全義氣,便聽楊鉤叫道:“又來了一夥人,這次人更多了,不知是什麽來頭,這次可真是麻煩了!麻煩了!麻煩大了!”

秦征俯身往玄光井裏張望,見這次來的卻是苻秦王朝的苻陽、王皮等人,他非但不急不怕,將幾條線索在心中一串,反而展顏笑道:“爹爹,莫懷,我有辦法了。”

秦渭和沈莫懷同時問:“什麽辦法?”

秦征不答,卻瞪著味青羅問:“你不會故意壞我的事吧?”

味青羅輕笑著:“少主這是什麽話,少主若能大發神威獨力打退孫宗乙,奴家正好見識見識,怎麽敢扯少主的後腿?”

祈命術

苻陽與王皮找到了曾進入青羊谷的徐隆慶後,雖然徐隆慶關於出谷入谷的記憶已被青羊子設法洗去,但王皮的能耐也真不低,竟叫他設法恢覆了徐隆慶的部分記憶,當下入秦嶺搜尋。因有宗極門的人在關中出現,在這段時間裏苻陽又多征調了一百多名士兵隨行。

王猛有“諸葛再世”之稱,王皮是他兒子,自也得了幾成真傳。青羊谷外的“四岳盤”既難不倒秦渭,也就難不倒他。數百人擁入谷中,到得山門外面,才被那堵氣墻給擋住了。苻陽取出十字斬,激發出十二成功力卻也沒法擊破青羊子布下的這座“上清金鼎”,不由得望山門而唏噓。

王皮讚道:“青羊子果然了得,光是看他能布下這個倒扣金鼎,便不愧位列玄門五老之一。”

苻陽道:“那你是有辦法破這道氣墻沒有?”

王皮道:“這個……可得好好想想。”

苻陽等不得,便縱聲呼道:“大秦東海公苻陽,奉聖旨至此,請青羊真人打開山門接旨!”他的功力不及孫宗乙之深,也不如沈莫懷之純,但強橫霸道,直傳上山,震得山谷嗡嗡回響。

過了不久,便見一個少年飛步下山,那少年穿著不甚合身的道袍,看來是個道童,他來到山門邊喝道:“哪裏來的野人,在這裏大呼小叫!”

王皮見了,一舉手道:“在下大秦騎都尉王皮,這位是當今東海公苻陽,奉當今天子之命,前來下旨。”取出聖旨來,道,“還請仙童打開山門,容我們進去傳旨。”

那道童身材頗高,但臉卻嫩,才十四五歲模樣,竟不怯場,哼了一聲道:“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麽皮,什麽公,總之我師父閉關了,不見人,這山門我也打不開,得是我師兄來才行。”

苻陽生性暴躁,差點就要發作,喝道:“難道青羊子敢不接旨嗎?”

王皮忙勸住了他,臉上堆出微笑來,用一種商量的語氣說:“這位仙童,不知如何稱呼?”

那道童想了一下說:“我叫玄鶴。”

王皮一笑,又道:“原來是玄鶴仙童。仙童,我們實是有要事求見青羊真人,請通報一聲,若青羊真人在閉關,則請令師兄下山一見。”

那道童猶豫了一會,才說:“好吧,不過你們有什麽事情,得先告訴我,免得我師兄問起我沒法回答。”

王皮道:“我們二人此來,一來是當今大秦天子要冊封真人,高爵重賞,二來也是要請真人下山,給家父診脈看病。”

那道童奇道:“你父親病了,那該請醫生去,找我師父幹什麽?”

王皮苦笑道:“家父這病,若尋常醫生治得好時,也就不需要來勞煩青羊真人了。”

那道童仿佛好奇一般,又問:“你父親誰啊,這麽大架子,還叫皇帝下旨來請我們師父出診。”

王皮道:“家父姓王,單名諱猛。”

那道童哦了一聲:“王猛啊……啊!王猛!你說你父親是王猛?”

王皮聽一個小小道童也知道自己父親的大名,心中頗為得意。那道童又問:“那你父親病得很重嗎?”王皮眼眶有些濕潤:“家父重病垂危,如今只怕只有青羊真人,才有回天之力了。”

那道童說:“那你們等等吧,我去跟我師兄說一聲。”

他去了好久也不見人,苻陽又有些不耐煩時,才見那道童回來,身後還多了一個人,也是道士打扮,但比先前那道童大了一二歲,看來就是他的師兄。他見到苻、王二人後道:“原來是長安來的貴客啊,我師弟不懂事,還請勿怪。”

王皮見他言語不似那小道童幼稚,心寬了兩分,便將下旨求醫的話又說了一遍。那大道童呵呵一笑,道:“王公子不必多言,這件事情,我師父昨日已與我說過了。”

苻陽訝異道:“你師父和你說過?他怎麽知道?”

那大道童微微一笑,說:“兩位且隨我上山,便知端的。”左手豎起兩指,右手擺起拂塵,往氣墻上一拂,念咒道:“臨兵鬥者,破!”跟著指著身前處氣墻說:“請從此處通過。”

苻陽、王皮試著一走,果然沒什麽阻礙就進來了,像是這道氣墻開了一道小門,進去了七個人後,氣墻小門闔上,後面的人便進不來了。

那大道童說:“師父昨天交代了,只容七人上山。”

苻陽、王皮對望一眼,王皮點了點頭,苻陽便下令二百多名將士在山下列陣等候,自與王皮一起,隨兩個道童上山。到了山巔青羊宮外,苻陽一奇:“青羊真人這麽大的名頭,怎麽住這麽破的一個小觀?”

那小道童嘟嘴道:“有什麽辦法?沒錢唄。”

王皮聽了心想:“他要麽是在說笑,要麽就是故意如此,以顯我大秦待薄了他雲笈派!”

“師弟不得無禮!”那大道童說:“諸位請等等,我進去通報,千萬勿高聲喧嘩,要緊,要緊!”便將觀門推開一線,閃身進去。

就在這時,忽有一道光芒從觀中射出,那光芒卻是數十顆棋子般的事物,如線沖上,卻布列在半空之中,列成北鬥形狀。

苻陽與王皮不知是何道法,張口詫異,王皮要問那小道童時,見他也呀了一聲,看著天上的星光發楞。王皮心想:“這個小的好像什麽都不知道,看來那大道童才是關鍵。”門呀的一聲,那大道童已經出來,說:“我師父的北鬥祈禳大法已經發動,五感閉絕,不與外通,兩位還是先下山吧,七日之後再來。”

苻陽叫道:“這怎麽行!我費盡千辛萬苦尋找到此,怎能被你一句話就打發下山?”那大道童卻無論如何不肯放行,雙方爭持不下,苻陽就要硬闖。

兩個道童也不阻攔,那大道童冷笑說:“你們就進去吧,撞滅了主燈,害了王丞相的性命,那時可別怪我雲笈派祈禳無功。”

王皮驚道:“這什麽祈禳大法?與我父親的性命,莫非有什麽幹系?”

那小道童不屑地嘿了一聲,說:“真沒見識,連祈禳都不懂。祈禳就是有個人要死了,我師父就布下個北鬥祈禳大陣,若是成功便延年益壽。這事我七歲就聽說了,你們居然不知道,真是井底之蛙。”

苻陽和王皮面面相覷,那大道童已笑道:“師弟不可放肆。”又對二人說,“實與二位說知,三日之前,我師父夜觀天象,因嘆息道:‘三臺星中,主星幽暗,相輔列曜變色,將有社稷大臣危矣,是必應在王景略身上!天下未安,海內不可失此棟梁。’於是布下北鬥大陣,作祈禳法,此法若是成功,便可為王丞相增壽一紀。但作法之時,人在陣中,不得與外人言語,否則其法便破,因此無法接見二位大人,還請見諒。”

苻陽望著王皮,狐疑地問:“世上還有這種延長壽命的神妙道術?”

王皮望了望天上那個由星棋光芒布列而成的北鬥,嘆道:“祈禳之術,我也只是聽過傳說,還從沒見過。據說當年諸葛武侯在五丈原上也曾用此術祈禳增壽,可惜被魏延撞破,因而歸天,可沒想過青羊真人也有這等奪天地造化之功。”

苻陽卻半信半疑,沈吟半晌,道:“都來到這裏了,若不見見青羊真人就回去,我們沒法向陛下交代。”就一定要進去看看,大小兩個道童叫道:“那怎麽行!那會壞了陣法的。”

苻陽道:“我只進去看看就走,也不說話,更不會壞了你們的陣法。”

兩個道童阻攔不住,大道童只好說:“若只是看看,或許無妨,不過記著,不可說話,行動也要小心,不可帶風,若是撞滅了主燈,王丞相就回天乏術了。”

苻陽答應了,小道童才將觀門打開了一條縫,大道童帶著苻陽與王皮輕輕走入,隨即又將大門關上。

這時青羊宮掛滿了道家符箓,院子裏布列著七七四十九盞明燈,也作北鬥形狀,圍拱著一口白玉老井,井上坐著一個仙風道骨、鶴發童顏的老道,雙目瞑閉,端坐不動。院子左右各有一殿,殿前各坐一人,左邊一個童子,右邊一個女子,兩人都有出塵之姿。那童子瞑目不動,那女子在他們幾人進來時睜眼瞧了一下,就垂下眼簾恍若未見了,整座院子香煙繚繞,氛圍極其神秘。

苻陽被這神秘氣氛所感染,也不敢高聲。王皮扯了扯他的衣袖,指了指地上搖晃的燈苗,又指了指外頭,暗示他趕緊離開,免得壞了大事。苻陽亦不敢造次,朝陣中老道一拜,靜靜退出。

到了外頭,王皮小聲道:“看來是真的了!”語氣中帶著幾分興奮,又問那一男一女是誰,那小道童說:“哼,這都不懂!這大陣得有輔弼二星作護衛,一陰一陽,當然得由我大師姐和我二師兄坐鎮啦。”

那大道童又喝了他一聲說:“小師弟,不可多嘴!”那小道童吐了吐舌頭,似感失言,那大道童又請二人趕緊下山。

王皮道:“我們此來本是為請青羊真人出山醫治王丞相,不料青羊真人神通廣大,竟已未蔔先知,且早在作法。之前的唐突冒犯,還請恕罪。我們這就到山下靜候,七日之後,再來拜見真人。”

那大道童說:“做這祈禳之法,甚傷元氣,功成之後,家師也要閉關靜養,恢覆元神,恐怕也沒法見你們。”

忽然風鈴聲響,小道童叫道:“哎喲,不好了!不會是宗極門的人又來了!”

王皮奇道:“什麽宗極門?”

那大道童作沈吟狀,說:“孫宗乙被大師姐打傷了,應該沒那麽快就覆原吧。”

王皮驚道:“孫宗乙?宗極門四大護法之一的孫宗乙?”

“對。”大道童說,“數日之前,他們忽然闖上山來,諸多騷擾,被我大師姐出手逐下山去。若是他們去而覆返,那可就糟糕了。”

那小道童憤憤道:“要是平時,我們哪會將他們放在眼裏,但現在師父在祈禳,大師姐和二師兄又做了輔弼。大師兄,你說我們倆抵擋得住不?”

那大道童面有難色,恨恨道:“宗極門這幫人也真會挑時候!”

雲笈派與南方諸宗不和,宗極門來犯青羊谷,苻陽倒也不覺奇怪,王皮卻忽道:“祈禳之術,當世除了青羊真人之外,還有別的人懂沒?”

那大道童沈吟片刻,說:“據我師父講,南方正一宗,與我雲笈派同屬道門,應該也曉得此術。”

王皮一聽冷冷道:“若是這樣,只怕是正一宗看到天象有變,南方才故意派人來騷擾的,意圖破壞這件大事。”

苻秦乃東晉大敵,若是王猛歸天,天下局面將對東晉大大有利。宗極門是大晉的護國武宗,聯想到兩日前和宗極門七弟子的遭遇戰,苻陽和王皮更無懷疑,均想:“我道宗極門怎麽忽然在關中出現,原來是為這個!”

苻陽哼了一聲,說:“兩位仙童請放心,我們這就下山扼守要道,若東晉真敢來犯,我們定要叫他們瞧瞧我們的厲害!”

便率領王皮與五個武士下山去了。他們走了以後,那個大道童忽然向小道童伸出了大拇指,讚道:“秦征老弟,你果然了得,年紀小小就這麽好的計謀。你要是下山入了千門,我還有飯吃嗎?”

那小道童微笑點頭,說:“只盼他們能夠幫我們擋住孫宗乙才好。”

原來這大道童就是楊鉤,小道童就是秦征,這一夜的種種布置,都是秦征的主意。朱融、楊鉤和秦家父子,功力雖然都不高,但行走江湖既久,裝神弄鬼卻是他們的強項。兩人進了院子,朱融已從玄光井中下來,待苻陽、王皮走到山門邊,便發動井內機關,開了一道小門,放他們出去。

苻陽一出去馬上點兵點將,王皮排開陣法,在山下嚴陣待敵,苻陽為主將,王皮為軍師,兩百一十六人排開陣勢,馬上把山門堵了個嚴實。

朱融、楊鉤見了,都大讚秦征智比甘羅①,秦征也忍不住有些得意,說道:“他們既以為我們是在為王猛祈命,就非死命抵擋宗極門不可。”

味青羅在一旁忽道:“怕就怕這苻陽、王皮,也擋不住孫宗乙。”

這一盆冷水把秦征潑了個黯然無言,秦渭道:“無論如何,總是多了幾分勝算。”

①甘羅(生卒年不詳),戰國時楚國下蔡(今安徽潁上)人,戰國時代著名大臣甘茂之孫,從小聰明過人,是著名的少年政治家。小小年紀拜入秦國丞相呂不韋門下,做其才客。後為秦立功,被秦王拜為上卿。

沈莫懷道:“待我運運真氣,希望早些恢覆過來,就帶你們殺出去!”

血戰山門——因苻秦兵將堵在山門,宗極門弟子又埋伏在暗處,上清金鼎除了牌坊這一處又沒有別的破口,這回真是上天入地也無處可逃,只得靜等孫宗乙到來。

接下來一日沒什麽事情,但山上眾人卻都難過之極,心情就像刑犯等待判決。

到了第三天黃昏,忽有一個清朗的聲音響徹山谷,吟誦道:“殘日已暮,新月如初,何處兵戈胡奴,亂此仙家幽谷……”

山下王皮喝道:“來者何人!”他的聲音也極盡昂揚,但卻被之前那個清朗之聲的回音籠罩住,雙方尚未交手,高下已分。山上秦征和沈莫懷對望了一眼,心裏浮現的都是同一個名字:“孫宗乙!”

玄光井中,果見孫宗乙寬袍緩帶,手按佩劍,竟未帶弟子,獨自闖山來了。

兩百一十六名精兵將重盾排開,後藏戈矛,戈矛之後又藏弓箭,按照六十四卦方位,布成一個氣象森嚴的陣形。此陣共有八門,又有陰陽兩樞,王皮坐在陰樞上,身前擺著一張軍令案,案上插著八面令旗,令旗上標著乾、坤、離、坎、震、巽、兌、艮八卦符紋;苻陽站在陽樞上,指著孫宗乙喝道:“你可是宗極門孫宗乙,好大的膽子,竟敢到我大秦境內放肆!”

孫宗乙姿態甚是閑暇,就像在散步一般走進了這座由二百一十六名士兵布成的兵甲大陣,哈哈一笑,道:“這是八門金鎖陣嗎?可惜啊,只得其皮毛,未得神髓,聽說王景略病危,唉,自此北國無人矣!”

這話分明是說布陣之人功力不到,聽在王皮耳裏倍覺難受,聽在苻陽耳裏卻坐實了他的猜測:“島夷派出宗極門高手,果然是沖著王丞相之事來的。”

王皮哼了一聲,拔起一面“震”旗一揮,此陣頓時滾動了起來。孫宗乙卻仍是臉含微笑,好像全然不把敵人放在眼裏。

秦征等見了都是心裏一沈,心想他敢如此托大,定是有必勝的把握,都道:“這回可要糟糕!”

味青羅卻咯咯一笑:“少主,你別給這牛鼻子瞞過了。苻陽加上王皮,率領兩百一十六名精甲戰士布成此陣,任誰來都不能小視的,孫宗乙雖然是當世第一流高手,可這般作態,其實是外松而內緊。少主你註意他的眸子,是否時時刻刻,神光不散?今天他是竭盡全力將心情保持在最放松的狀態下,使心神全無破綻可尋,這其實可比兩日前率弟子闖谷時謹慎得多了。”

秦征經她這麽一點撥,果覺真是如此,微一轉念,啊了一聲說:“對了!他其實是忌憚你!將你作為真正的大敵!”

旁邊幾個人都楞了楞,楊鉤很奇怪地問他:“你在跟誰說話?”

秦征一愕,看味青羅時,只見她仍然端坐在太乙殿前,閉著雙目,哪曾言笑過?不由得晃晃腦袋,心想:“莫非我方才產生幻覺了麽?”

卻又聽味青羅一笑,說:“少主,我只是跟你說話呢,別人聽不到。”

味青羅分明未曾起身開口,但秦征卻覺得她好像就在自己身邊掩嘴微笑,他驚道:“你對我做了什麽?”

這下連沈莫懷都看了過來,眼神裏充滿了奇怪,幸好苻陽已經發出十字斬,所有人都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又將註意力轉了過去。

味青羅輕笑道:“少主,我沒對你做什麽,只是以‘心言心象’之術和你說話,你也別開口,免得別人當你發癲。要與我說話時,不妨也用‘心言’。”跟著傳授了他“心言心象”的要訣。

道教認為天下無論修玄還是練武,究其根本,皆在存精、煉氣、凝神三法。精是構成人體物質生命組織的精華,氣是支配生命活動之能量,神則是人的意識與思維。精存於臟器,氣行於經脈,神宿於腦府——此三者的修煉與轉化,便是古今中外練武、修真、悟道者之根基所在。原理如此,至於修煉之道、運用之法卻是千變萬化、奧妙無窮。

精為生命基礎,氣為能量,卻都需要神來調動,精氣神三寶乃是一個統一的整體,不可缺廢。但各派功法的偏重卻有不同,心宗的高手存精以養生命,煉氣以供腦府,在此基礎上,鍛意志之堅、入思慮之深、開智慧之光,萬千法門盡在精神力量上做文章。

此刻味青羅並未跟秦征說紮基的法門,而是直接傳授了他“心言心象”——這卻是心宗極高深的運用心法了,味青羅如此傳授,其實也有借機考驗秦征資質的意思。

秦征聽她口授法訣,一開始心中也懷著很深地戒備,只想:“姑妄聽之,看她搞什麽鬼!”後來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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