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自然還要去拜訪準公公婆婆，阮歆嬌這段時間特意跟手巧的唐阿姨學了怎麽織毛線，親手織了一條披肩，拜年的時候送給蔣瑜。

至於公公，關徹不知道從哪裏搞到一個奇奇怪怪的鎮紙，說是什麽青銅蹲虎，讓她當做禮物送給父親。阮歆嬌覺著挺醜的，還沒她自己做的可愛，不過聽說公公很喜歡這些玩意兒。

當天關衡跟梁喬自然也在，阮歆嬌送上禮物，大過年的蔣瑜也沒為難她，親手收下。雖然對她的態度還是不冷不熱的，但給梁喬發紅包的時候，她也有一份，非常厚實。

阮歆嬌那個惶恐啊，這輩子都沒收過這麽大的紅包，不敢接，下意識看了關徹一眼。

“看他做什麽？他沒有。”蔣瑜把紅包塞到她手裏，施施然坐回去。

阮歆嬌連忙乖巧地道：“謝謝媽。”

倒是一旁的關衡心裏頗不平衡地抗議：“去年還有呢，怎麽今年就不給了？”

蔣瑜斜他一眼：“不是發給梁喬了，你們不是一家的？”

“我們還沒結婚呢，算兩個人，再發一個唄。”

“哦，算兩個人的話就不給媳婦發了，在她手裏呢，你自己拿回去吧。”

“……”關衡撇嘴，“小氣！”

蔣瑜沒搭理他，端著兩杯熱水回來的關徹在老媽跟女朋友跟前各放一杯，看了一眼關衡，淡淡道：“我給你發。”停頓一秒鐘，補充：“過來給我磕個頭。”

阮歆嬌一口水差點噴出來，轉過頭一臉震驚，原來這個悶葫蘆還會開玩笑啊。

那邊梁喬不厚道地哈哈笑出聲，被關衡懲罰性地揪了揪耳朵，“笑笑笑，就你笑得好聽！”

阮爸一個人在家，唐阿姨的孩子過年回來了，她忙著操持家裏，也空不出太多時間，答應幫她照看一會兒，等他睡下再離開。

阮歆嬌惦記著，吃完午飯就匆匆告辭，蔣瑜拿了不少營養品，讓她帶回家給爸爸吃。

她稍微表示一些善意，阮歆嬌就很受寵若驚，一口一個“謝謝媽”。

關徹開車把她送回來，又匆匆離開。工作的時候，他比別人都忙；逢年過節大家都放假，他依然沒多少閑暇，許多長輩和重要客戶要準備禮品，有些更要親自去拜訪。

有時候阮歆嬌都會萌生讓他好好在家休息，她負責賺錢養家的念頭，但想想自己賺的那點錢，雖然跟普通人相比很客觀，對他要打理的大集團而言，卻不過是九牛一毛。

她站在路邊看著車子消失在路口，惆悵地嘆了口氣，提著幾包禮品回家。

阮爸午睡已經醒來，焦急地在家裏轉來轉去，看到阮歆嬌回家也沒反應，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嘴裏念念有聲。

“爸！”阮歆嬌嚇了一跳，連忙把東西擱下，“你在找什麽？我幫你找。”

阮爸看她一眼，目光有些陌生，嘴邊一直小聲念叨著：“本兒……本兒……”

原來是找他記東西的那個小本兒。阮歆嬌連忙跑回他的臥室，本子赫然就在床頭櫃子上放著——之前那個已經用完了，她昨天買了一個新的，估計是長得不一樣，他就認不出來了。

阮歆嬌翻出之前的本子，把兩個封皮拆掉調換了一下，塞到他手裏，溫聲勸著：“你看，這不是在這兒嗎，是不是這個？”

阮爸皺著眉搖頭，阮歆嬌也奇怪得很，又翻了幾下，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舊本的扉頁上貼了一張照片，是大一開學爸爸送她去學校時，在校門口拍的。那時候她一臉稚嫩，嬰兒肥還沒退幹凈；阮爸也還沒查出來這個病，笑得意氣風發的，比現在年輕許多。

這張照片她那裏還有一張，回房間從相冊裏抽出來，用膠水貼在同樣的位置。

再拿給阮爸，他果然像送了一口氣似的，拿著本子坐到沙發上仔細翻看，然後放進胸口的口袋。

阮歆嬌抹了抹眼角，把門口丟下的營養品放進櫥櫃裏。

趙老師的生日就在年初，他住在B市，阮歆嬌早早就準備好了禮物，已經郵寄過去，算算時間，前一天應該就到了。

這天一大早，吃完早飯陪老爸下樓散步，阮歆嬌又給趙老師打了個電話。

“趙老師，新年好啊。”

“新年好，新年好。”趙老師聽起來心情很不錯，“嬌嬌啊，現在才想起來給我拜年啊？”

“嘿，你又想賴我，初一就給你拜過了呢！”阮歆嬌裹著大棉服坐在長椅上，看著老爸在前面做老年操，“今天不是你生日嗎，生日快樂！祝你永遠玉樹臨風瀟灑倜儻。”

“誒，好好好。”趙老師樂呵呵地說，“你有心了。記得我過農歷生日的人可不多，你這電話能排進前三。”

阮歆嬌笑嘻嘻地：“你陽歷生日不是也快了嘛，你這麽玉樹臨風瀟灑倜儻，迷弟迷妹千千萬，到時候電話肯定要擠爆了。”

趙老師樂了：“你個馬屁精。”

閑聊幾句，趙老師不經意似的道：“怎麽樣，最近在做什麽呢？”

“天天在家陪我爸呢，生活樂無邊吶！”

趙老師笑了兩聲，“這不是老倉度完假回來了嗎，你有空的話，過來看看？”

“倉導？天吶，是我知道的那個倉導嗎？”阮歆嬌激動得立刻站了起來，立正擡頭挺胸收腹，“必須有空，隨時聽候組織召喚！”

倉鄴導演是當之無愧的華人導演第一人，不僅數次斬獲全世界最具影響力獎項，更是唯一一個將三大世界性電影獎項全部收入囊中的華人。他的導演生涯堪稱傳奇，每一部作品都橫掃國內各大獎項不說，在國際上也獲獎無數。

能出演倉鄴的作品，對很多演員來說，是無限榮光的事情，不過他近幾年作品不多，更多的時間是陪著妻子周游各國，因此機會也更加難得。

阮歆嬌甚至根本不知道倉導有沒有在準備新的作品，甚至也不敢抱有什麽期望，倉導這樣的大人物，能認識到就已經是令人歆羨的大運了。

沒想到對一個前輩多用了一點心，就能得到這樣天上掉餡餅的大好機會，阮歆嬌現在是愛死了趙老師，恨不得幫他供起來拜一拜。

趙老師讓她三天後過去，剛好是春節假期結束、開始工作的第一天。茹姐已經放完假回來工作，唐阿姨也閑了下來，可以幫忙照顧阮爸。

原本計劃春節後的旅行計劃也只能推後了，阮爸自然是不會生氣的，反正自己也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去游山玩水，答應旅游也只是因為有她陪著而已。

現在她有事忙，自然是工作關緊。得知她要去見的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導演，阮爸也非常重視，張羅著要給人帶點拿得出手的禮品才行。

阮歆嬌忙攔住他。倉導的脾氣很怪，喜歡一身輕松，我行我素，尤其討厭人情往來這些虛而不實的東西，傳聞曾經有個跟他多年的工作人員拿價值不菲的禮物賄賂他，想給自己的親戚安排個小角色，結局是直接被倉導趕出了劇組。

趙老師特地叮囑她什麽都別帶，隨意一些最好。

阮歆嬌只帶了花花一個助理，穿的很低調，一路上除了服務她的空姐，沒有驚動任何粉絲。

酒店花花一早已經訂好，兩人先回酒店休整一番，又打車到趙老師給的地址。

花花把她送到樓下，阮歆嬌便讓她自己隨便玩，自己提著一點水果和C市的特產，上樓。

趙老師結婚離婚都在圈內引起過不小的轟動，現在是獨自撫養已經八歲的兒子，不過春節假期孩子被媽媽接過去，還沒回來。

阮歆嬌到的時候，他正在津津有味地看電視，鬥地主直播。也沒怎麽招呼她，倒了杯茶，拿了點吃的，就讓她自己玩。

她有點緊張，吃了三個橘子兩個蘋果一盤點心，實在坐不住。

“去拖地吧。”趙老師一本正經道，“幹點活冷靜一下。”

阮歆嬌就真的去了。

別說，幹了會活兒還真的平靜不少，拖到玄關的時候，剛好門鈴響起，阮歆嬌一個激靈，心就跳到了嗓子眼。

她深呼一口氣，打開門——

一身黑色羽絨服套連帽衫的倉導背著手站在門口，大腿上還扒著一個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的小娃娃。

“您好！”招呼一出口就意識到自己太緊繃了，倉導打量她一眼，沒說話。

阮歆嬌便把視線移到腦袋圓滾滾、身材也圓滾滾，頭頂還紮了以個沖天揪的男娃身上，“呀，誰家的葫蘆成精了？”

男娃一停，淚眼婆娑地看她兩眼，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哇，我不是葫蘆娃！”

阮歆嬌頓時有點尷尬，連忙把人讓進屋裏。

屋裏頭的趙老師走過來，笑著把倉導腿上大哭的男娃摘下來，舉得高高的逗他：“你爺爺是不是又不給你買玩具？你想要啥，跟我說，我給你買。”

男娃熟練地把腳踩在他肩膀上，也不怕弄臟他的衣服，小指頭往上一伸：“我要飛機。”

“要飛機是吧，簡單，你哥屋裏就有，自己又找吧。”

趙老師彎腰把他放下來，倉導已經很自在地在沙發上坐下，看著碩大屏幕上鬥地主的畫面，頭也不回地道：“他要的是真飛機，能上天的。”

男娃跟著學：“上天的。”

趙老師沈默兩秒鐘，朝阮歆嬌招招手，“來，這葫蘆娃交給你了。”

男娃也機靈，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個兒走到阮歆嬌跟前，仰著臉巴巴看著她，手指還朝上指著：“買飛機。”

“……”對不起，臣妾真的沒那麽財大氣粗啊。

阮歆嬌舔舔幹澀的嘴唇，拿出手機：“你想開飛機嗎？”

她下了個模擬開飛機的游戲，總算是把這個小孩子哄住了，那邊倉導和趙老師一起盯著電視上別人鬥地主，相當專註。

午飯自然是阮歆嬌下廚做的。

起因是小葫蘆娃玩了會兒游戲，喊餓，趙老師便拿了牛奶給他喝，倉導語氣淡淡帶著點嘲諷地問：“午飯是外賣還是泡面？”

趙老師頗認真地思考幾秒鐘：“還是外賣吧，畢竟大過年的，吃泡面多寒磣。”

倉導：“你養兒子的經歷一定非常精彩，我覺得可以拍成個喜劇片。”

趙老師呵呵道：“拍吧，我給你個友情價。”

“趙老師，你不會做飯嗎？”阮歆嬌奇道，“你上次不是說你跟五星級大廚學過？”

趙老師微微一笑：“年輕人，學過不等於學會，這就是漢語的博大精深之處。”

阮歆嬌忍不住嘖了一聲，“媒體可是都說你是個居家好男人，原來是騙人的。”

“你應該會吧？”趙老師看著她，眼睛亮了亮，“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舞臺，今天的午飯就包給你了。”說著，在倉導看不到的地方給她眨了眨眼，用口型道：好好表現。

這確實是一個表現的大好機會，阮歆嬌欣然同意。

冰箱裏食材倒挺齊全的，她壯著膽子去問倉導小孩子的口味，他依舊認真地望著屏幕，說了兩個字：“辣的。”

“別聽他的，他自己愛吃辣。”趙老師道，“墩墩愛吃甜的。”

阮歆嬌有些好笑，忍不住看了專心玩手機的男娃一眼，原來他叫墩墩啊，果然很適合。

甜的她做了拔絲芋頭和糖醋小排，還有水煮牛肉、春筍炒臘肉和幹鍋花菜，另外還有四份肉醬雞蛋羹，幾乎耗盡畢生所學。

努力總算沒有白費，墩墩吃的很香，趙老師也不停誇她手藝好，倉導一直沒說話，飯後阮歆嬌收拾桌子的時候，聽到他問了一句：“這是你找的新保姆？”

“……”阮歆嬌差點一頭撞死在墻上。

趙老師樂了，跟他簡單解釋兩句，末了還不忘誇她：“挺有靈氣兒的孩子。”

沒明說，但倉導自然聽出來他的意思，嗯了一聲，竟是讚同的意思，不過接著又不鹹不淡道：“最近沒劇本。”

其實趙老師也只是引見一下，沒有一定塞給他的意思，不過聽他拒絕得這麽幹脆利落，忍不住就想跟他擡擡杠：“你不是有個本子準備了兩年了都，還不拍，想等到什麽時候？”

“沒錢。”

趙老師呵呵一笑：“那敢情好，讓嬌嬌給你拉投資，女主角給她，這買賣做不做？”

阮歆嬌心驚膽戰地刷著碗，只聽倉導毫無起伏的聲音又響起：“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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