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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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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大好了

走時還好好的人, 才走不過月餘,怎麽就病危了呢!

明明殿內溫暖如春,可桃夭卻冷得牙齒咯咯作響, 身子止不住顫粟。

不, 她決不相信他病危, 定是他想要見她,才故意騙她去。

這次她很生氣,他不該拿生死這樣大的事情同她說笑!

直到采薇拿著厚厚的被褥披在她身上, 又給她灌了幾口熱茶,她一口氣兒才喘過來,說話磕磕碰碰,“拿我的手令, 親自,親自去裴家,就說殿下自涼州傳來口諭, 召裴侍從去明德殿聽旨!”

出了這樣大的事情,眼下全長安唯一能夠靠得住的便是皇後同裴季澤。

采薇一句話不敢多言,立刻換上小黃門的衣裳拿了太子妃手令急急出了宮。

采薇一走,桃夭立刻去了坤寧宮。

外頭還在下著雪, 一向最是怕冷的皇後正抱在湯婆子坐在寢殿榻上同趙姑姑下棋。聽見外頭通傳太子妃來了,瞥了一眼外頭的鵝毛大雪, 皺眉, “這樣大的雪她不在屋裏待著, 出來做什麽?”話雖如此, 人卻已經站了起來, 只見一抹火紅的身影急急入了殿。

她一向穩妥, 這樣急匆匆過來還是頭一次。

皇後瞧見一張小臉煞白, 眼眶泛紅的女子,十分詫異,“怎麽了這是?”

桃夭瞥了一眼殿內的宮人。

趙姑姑知曉她有話說,立刻將殿內的人趕出去。

直到殿門關上,桃夭自懷裏拿出那封密函遞給皇後。

皇後一見是涼州來的密函,又見她面色如此難堪,便知曉定是謝珩不好了,手抖得厲害,抽了好幾次才將薄薄一張紙抽出來,待看清楚上面的字,眼前一黑,若不是一旁的趙姑姑同桃夭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恐怕當場癱倒在地。

桃夭將她扶到榻上,寬慰,“既只是發了密函,說明此事還有轉機,母親先別著急,兒媳已經召了裴侍從入宮,馬上就要出發,來同母親交代一聲。”

面色蒼白的皇後當機立斷,吩咐趙姑姑,“取我的手令調用一支金吾衛護送太子妃去涼州。”

趙姑姑正要去,被桃夭攔住。

桃夭道:“他走時特地留了一支暗衛以防萬一。兒媳怕自己這樣出宮,聖人同其他宮妃起疑心。”

皇太子病危的事件若是傳出去,恐怕會引起朝野動蕩,一定會有人趁機作亂。

她做不做太子妃無所謂,可這些都是他的心血。

他走時她答應會守著家裏等他回來。

她不能叫他回來後一無所有。

這會兒冷靜下來的皇後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眼底閃過一抹厲色,“你放心去,有本宮在,誰也別想趁虛而入!”

桃夭頷首。

兩個人又談了約有兩刻鐘,桃夭瞥了一眼更漏,恐怕裴季澤也來了,道:“母親可有話托我帶給他?”

皇後沈默半晌,哽咽,“吾兒福大命大,定能安然無恙!有什麽話待他回來,我親自同他說。”

“那兒媳走了。”

桃夭起身告退,走了沒兩步突然回過頭來,一把抱住皇後,哽咽,“母親別怕,我定會將三郎好好地帶回家來!”言罷,正要走,被皇後叫住。

這個一輩子甚少主動誇人的女子道:“三郎娶你回來,不虧。”

桃夭揉揉眼睛,大步朝外頭走去。

直到桃夭消失在宮殿,趙姑姑哽咽,“沒想到太子妃瞧著柔柔弱弱,竟這樣有魄力。”

皇後道:“三郎的眼光,一向是極好的。”

頓了頓,又道:“你去東宮傳旨,就說太子妃出言不遜頂撞本宮,勒令其閉門思過,誰也不許探望!”

趙姑姑遲疑,“可全後宮無人不知曉太子妃賢德孝順,這旨意傳出去,恐怕有人要說小姐故意針對太子妃。何不稱病?”

“若是稱病,必定會有人探望,時間長了,難免會出紕漏。”

皇後微微上揚的鳳眸裏閃爍著冷光,“這個壞人,本宮來做!”

她這個做母親的,不能在這些小事上給自己的兒子媳婦兒拖後腿!

趙姑姑含淚,“奴婢這就去辦!”

桃夭自坤寧宮出來,便回去換了衣裳,待整理好行裝後沒多久采薇回來,道:“裴侍從已經來了,正在明德殿侯著您。”

桃夭又立刻趕往明德殿。

早就侯在殿內的裴季澤遠遠瞧見一襲紫袍,身形嬌小,唇紅齒白的小郎君迎風踏雪而來,心裏咯噔一下。

他知曉這時候召自己入宮,定然是有天大的事情,又見太子妃穿成這樣,定是涼州出了事情。

果然,不等行禮,她遞給他一封涼州來的加急密函。

裴季澤打開一看,面色大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正欲說話,便聽見太子妃道:“勞煩裴侍從陪我走一趟!”頓了頓,又道:“咱們即刻出發。”

裴季澤斂衽向她拱手行了一禮,“諾。”

外頭夜色漸晚,風雪欲來,喬裝打扮過後的桃夭乘坐裴季澤的馬車離了皇宮。

裴季澤瞧了一眼端坐在馬車內,低垂眼睫不知在想什麽的女子,想起在桃源村初見時那個天真爛漫,一襲粗布麻衣的女子,心想才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她竟成長得這樣快,忍不住道:“太子妃總是這樣出人意表。”

發生這樣大的事情,若是擱在尋常女子身上,恐怕早就哭暈過去,可她卻在短短兩個時辰不到的時間內處理好這一切。

桃夭擡起眼睫看他一眼,啞聲道:“他不在,總得要有人替他守著家。”

待見了面,她定要同他哭一哭。

哭她現在心底不曉得有多害怕。

哭她心裏後悔當初他走的時候沒能好好抱抱他。

他一定要等著她!

長安距離涼州距離千裏,騎行約一月的時間,可為了能早些見到謝珩,桃夭命人晝夜不息趕路,累了便輪流到馬車內歇息,硬生生將三十天的路程縮短成十八日,趕在除夕這日晌午到達涼州地界。

疲憊不堪的裴季澤對著馬車道:“太子妃,咱們到涼州了。”

車窗戶被人打開,露出一張凍得微紅的雪白小臉。

擱著厚厚的雪幕,她望向百步外巍峨莊嚴的城樓,只見城門上寫著兩個大字:涼州。一面寫著“裴”字的旗幟在呼嘯的寒風中獵獵作響。

而城樓前整整齊齊數百名身著甲胄的涼州軍前站著三個格外惹人矚目的人。

左邊的是一身戎裝,身形高大挺拔的將軍,來的路上裴季澤說過,駐守在涼州的車騎將軍正是他的叔父,桃夭猜測應該就是他。

中間的著紅狐裘,戴同樣顏色的風帽,瞧著身形像個女子。

右邊那個著墨狐大氅,身量頎長,應是個男子。

風雪實在太大,模糊了他們的面容,桃夭只覺得很是熟悉,只是隔得太遠,看不出來是誰。

近了,馬車才停穩,桃夭立刻要下馬車。

一路上幾乎沒有下過馬車的嬌弱女子當腳踩在涼州城地面上及膝的雪地上,若不是有采薇扶著,凍得幾乎連站都站不穩,裹著雪粉的寒風撲面而來,刮在人臉上似刀割一般,無孔不入地往衣裳裏鉆,冷得她牙齒都打戰。

這時城樓前的三人已經到了跟前,桃夭才瞧清楚,紅狐裘的竟然是據說早已經離開涼州的謝柔嘉。

而右邊的則是衛昭。

桃夭的一顆心裏全都是生死未蔔的謝珩,並不理會謝柔嘉為何會在此處,正欲開口詢問他的情況,已經走到她面前的謝柔嘉一把握住她冰涼刺骨的手,呵出一團白氣,“嫂嫂,我總算把你盼來了!”

桃夭急問,“三郎如何?”

謝柔嘉道:“不大好。”

原本一路上還想著定是謝珩故意誆她過來的桃夭面色一白,幾乎站都站不穩。

謝柔嘉瞧見她幾乎是立刻變了面色,忙安慰,“哥哥病中一直念著嫂嫂,嫂嫂眼下來了,想來哥哥見著嫂嫂就會立刻好了!”

桃夭動了動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裴季澤也已經翻身下馬,大步上前向裴溫行了一禮,道:“侄兒見過叔父!”

裴溫已經五六年未見過裴季澤,打量了他好一會兒,微微頷首,淩厲的目光瞥了一眼披火紅狐裘,頭戴同色風帽,生得眉目如畫,卻嬌弱得連站都站不穩的太子妃,微微蹙眉,大步向前行了一禮後便翻身上馬,冷冷道:“進城。”

采薇見狀也趕緊攙扶著桃夭入了馬車,一旁的謝柔嘉瞥了一眼剛好朝自己看來的裴季澤,同衛昭上了另外一輛裹著厚厚毛氈的馬車。

積雪實在太厚,馬車行得並不快。

約行了一個時辰左右,馬車才停下來。

不待馬車停穩,心急如焚的桃夭就已經下了馬車,見馬車正停在一處房門前,知曉謝珩此刻正在裏頭,掙脫采薇的手就要向前。

地上雪滑,她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被緊隨而來的謝柔嘉一把攙扶住。

她松開謝柔嘉的手,大步上前掀開厚厚的擋風簾子推門進去。

門才推開,一股子裹著熱氣的濃郁藥香撲面而來。

自幼便熟識藥材的桃夭心底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拖著沈重的步伐進了內室,一眼便瞧見靜靜躺在床上的男人。

才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走時還俊雅如玉,精神奕奕的美貌郎君如今瘦得都脫了相,眼窩凹陷下去,瞧著像是一絲鮮活氣兒都沒了。

這些日子全靠“見到他就好了”這一信念,從長安撐到涼州,撐了半個月,撐了一千多裏路的桃夭瞧見他這副死氣沈沈的模樣,瞬間淚如雨下。

早知道就不跟他置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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