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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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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妾

宴會還在繼續。

樂聲已經止了。

燈火輝煌的宮殿內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端坐在上首,明艷不可方物的太子妃身上。

她緩緩道:“貴國遠道而來,有所求, 我們大胤身為禮儀之邦, 斷然沒有不成全的道理。”

她話音剛落, 許鳳洲起身,看著自己的妹妹,一臉驕傲, “太子妃所言甚是,便是輸了,我泱泱大國也輸得起。”說這話時,斜了一眼渤海國公主。言外之意, 不像他們沒臉沒皮,輸了一次又一次,還非要上趕著丟人, 說好聽點就驍勇,說難聽點就是沒有自知之明。

此言不出,殿內的臣子們無不附和。

盡管心中覺得並不會打馬球的太子妃吹牛,能在這種場合敢把牛吹出去, 那也是很了不起,總不能平白無故被人壓了一頭去。

不虧是他們大胤的太子妃, 就是比什麽爪窪小國大氣!

一旁的謝珩望向自己心愛的女子, 眉眼溫柔, “那就依太子妃所言。”

輸贏不重要, 最主要這份氣魄叫人不得不佩服。

他的寧寧越來越厲害了!

就連帝後也沒想到桃夭竟然有這樣的氣魄。尤其是皇帝, 瞧著眼前平日裏瞧著極乖巧溫順的兒媳婦, 眼神裏多了幾分賞識, 盡管心有不甘,可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兒子確實有眼光,她除卻寡婦的身份外,堪稱完美。

來長安這幾日,已經將太子妃打聽得明明白白的渤海國公主沒想到生得跟易碎的瓷娃娃一樣的太子妃反將了她一軍,更加有興趣,道:“既是要賭,不如賭些彩頭。若是太子妃輸了,不若就割讓一座城池給我們渤海國,如何?”

這話一出,便有些嚴重了。

殿內所有的臣子們皆都黑了臉,搶地盤搶到家門口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渤海國的公主生得貌美如花,腦子卻不大好。

謝珩微微瞇著眼眸看著渤海國的王儲,冷冷道:“這是貴國的意思,還是公主的意思?”

面色極難堪的王儲立刻站了起來,用母語呵斥自己的妹妹,然後操著生硬的漢語向皇帝同謝珩表達歉意,“我妹妹吃醉酒才會胡言亂語,請貴國千萬莫要同她一般見識。”

謝珩面色稍霽,用自己的母語淡淡與他客氣幾句。

渤海國的使臣們見他態度冷淡至此,知曉是自己的公主闖了大禍,忙轉移話題,說起繁花似錦的長安,極盡讚美之詞。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還是遠道而來,向自己納貢的客人,於是揭過不提。

酒至正酣,渤海國王儲輕輕擊掌,五六個金發碧眼,膚白若雪的渤海國舞姬魚貫而入。

王儲還極盡謙卑地說,這是渤海國的貢品之一,萬望大胤不要嫌棄。

於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火在舞姬扭動的腰身裏消失殆盡。

桃夭頭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雖面色如常,可背後濡濕一片。國與國之間,短短幾句話,已交鋒一遍。

她淡淡掃了一眼渤海國公主,只見對方端坐在位置上,臉繃得像是包了一層漿,顯然是有些不服氣。

桃夭又看看謝珩,他正與渤海王王儲說話,盡顯皇太子風範。

桃夭收回視線,卻發現自己的阿耶同哥哥一臉擔憂地望著自己,沖他們擠出一抹笑意,以示自己無事。

宴會在兩國粉飾太平裏中結束。

桃夭的厭翟車跟在金輅車後頭,與謝珩一前一後回了東宮。

謝珩先桃夭一步下來,走到她跟前將她扶下車。

兩人回到殿中去了層層疊疊的禮服,卸了頭飾,換上輕薄的絹衣,這才覺得松泛下來。

正在卸妝的桃夭從鏡中瞥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謝珩,見他正闔著眼睫假寐,知曉他今日累極,便先去後殿沐浴。

待出來後,榻上的男人已經坐起身來,正輕輕揉捏著眉心,見她出來,朝她伸出手,“寧寧過來抱抱。”

桃夭走到他跟前抱抱他,“去沐浴吧。”

他“嗯”了一聲,“這就去。”言罷親親她被後殿的熱湯暈染得微微泛著紅的臉頰,起身去了後殿。

桃夭坐到妝奩臺前,往臉上塗抹了一些護膚的珍珠香膏,采薇幫她梳頭,有一搭沒一搭同她說著今晚宴會上的那個渤海國公主。

她低聲道:“奴婢瞧著那個什麽公主今晚故意給小姐難堪。小姐真要同她比賽打馬球?”

小姐才學兩個月不到,那個渤海國的公主顯然是有備而來,若到時輸了怎麽辦。

桃夭自然知曉。

她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打上了門,我若是不應她,顯得咱們小家子氣,丟的是咱們大胤的臉。”

論起家國榮辱,采薇也有些義憤填膺,“那小姐到時好好收拾收拾她,誰叫她一個番邦小國,跑到咱們國家來耀武揚威!”

桃夭笑。

她心想,耀武揚威還是小事,對方顯然是惦記著她的夫君,就是不知道他自己心中知不知曉。

兩人正說著,謝珩自後殿出來。

輕衣薄杉的男人裹著皂莢的香氣走到妝奩臺前,自采薇手裏接過梳子。

采薇見狀領著一眾宮人退出內殿。

謝珩邊替桃夭梳頭邊道:“寧寧今晚好厲害。”

桃夭瞧著鏡中俊雅如玉的美貌郎君,笑,“真的?就不怕我給咱們大胤丟了臉?”

“怎麽會?”謝珩擱下手中的梳子,替她輕輕揉捏著肩膀,“寧寧應對得很好。他們不過是附屬小國,竟然敢當眾挑釁我大胤太子妃,不必要給他們面子。”

桃夭問:“那個公主的球技當真厲害?”

謝珩頷首,“確實不錯。”

他並不輕易誇人,能得他一句“不錯”,已經是極好。

桃夭不免擔心,“是不是我答應得太草率,若是輸了怎麽辦?豈不是給咱們大胤丟臉。”方才她雖那樣同采薇說,可說到底還是擔心,此事事關國體,若是輸了,丟得不單單是她一個人的臉。

“有我在怎麽會輸?”謝珩很不以為然,“放心,到時候你夫君打得他們滿地找牙。”

她圈住他的脖頸,笑,“好。”

他目光落在她嫣紅的唇上,眸色暗了幾許,“那咱們歇了罷。”

她“嗯”了一聲,任由他抱入床榻。

翌日一早,謝珩無需朝會。

因著頭一日宴會,兩個人都起得晚了些。用過早膳後,謝珩陪著桃夭在宮苑內練擊鞠。

這時外頭的小黃門說渤海國的使臣們覲見。

謝珩道:“先請他們去明德殿。”

桃夭道:“三郎有事便先忙去吧。”

謝珩頷首,“那我過去瞧瞧,待會兒將奏疏帶回殿中批閱。”

桃夭“嗯”了一聲,叫人拿了冠帽過來替他戴上,然後將他送出宮苑,自己則在宮苑裏練習。

快到晌午時,明德殿的小黃門來報:殿下今日晌午不回來用午膳,陪著渤海國使臣同鴻臚寺卿一同在明德殿堂食。

桃夭想了想,問:“渤海國公主可在?”

小黃門應了聲“在”。

桃夭又問:“宗親世子們可在?”

小黃門搖搖頭,“並無。”

桃夭道:“我知曉了,去同殿下覆命吧。”

小黃門走後,采薇擔憂,“那個公主不是來挑駙馬嗎?怎麽像是瞧上殿下了?她該不會是想要給殿下做良嫡吧?”

一個藩邦公主給太子做良嫡,也不是沒有過這種事情。只是這種情況下大多是大國攻打小國,小國為求生存才會做出將自己國家的公主進獻給大國做姬妾,求得生路。

聽說這個渤海國的公主是渤海國國郡最寵愛的幼女,且兵富力強的渤海國一直同大胤交好,不至於要將自己尊貴的公主千裏迢迢送來做妾室。

可若是真的,這種聯姻便涉及到兩國邦交的問題,若是那渤海國的公主再帶上一座城池作為陪嫁,便是身為皇太子的謝珩,首當要以國家利益為準,斷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桃夭沈默了好一會兒,道:“既是堂食,想來菜式不如咱們的午膳豐富,午膳只留下兩樣,其餘的送去明德殿去。”

采薇知曉她想要去看一眼,忙應下。

桃夭一行人到了明德殿時,謝珩正在同渤海王的使臣以及鴻臚寺的一眾官員正在堂下食。

眾人遠遠見太子妃來了,忙擱下手中玉箸起身請安。

昨日是夜宴,桃夭盛裝出席端坐在大殿之上,雖明艷不可方物,可終究是少了些鮮活氣。

今日她粉黛未施,著了一件絳紅色齊胸襦裙,披墨綠色披帛。外頭風大,衣袂飄飄,遠遠看去,烏發雪膚紅唇,身形窈窕的女子如同畫中仙子一般裊裊而來。

渤海國的王儲看得眼睛都直了,直到發覺一向矜持穩重的皇太子正一臉不悅瞪著自己,這才收回視線。

就連昨日氣焰十分囂張,自負美貌的渤海國公主眼下瞧著活色生香的美人,眼底浮現出一抹驚艷與嫉妒之色。隨即一想,這樣柔弱的女子到了擊鞠場,又怎麽會是自己的對手。思及此,望向已經起身的謝珩,清澈碧綠的眼眸裏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光。

已經走進大殿,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的桃夭不動聲色地問已經走到跟前的謝珩,道:“妾沒有打擾殿下吧?”

“自然沒有!”

平日裏謝珩叫她來明德殿陪自己,她總說不合規矩,算上上次,這是她第二次來此處看自己,心底不曉得多高興。

他問:“怎這時候過來?”

桃夭微笑,“想著三郎在這裏宴客,便叫他們送些吃食過來。”言罷看了一眼采薇。

采薇立刻叫膳所的人將拎來的菜式擺上矮幾。

在場的人連忙謝恩。

桃夭同他們寒暄幾句,對謝珩道:“那妾先回去了。”

謝珩道:“那我就送寧寧出去。”言罷不待桃夭拒絕,牽著她的手將她送出宮門,道:“待會兒陪他們用完飯我便回去。”

桃夭“嗯”了一聲,“三郎回去吧,免得叫人家等。”

直到她走遠,謝珩這才回去殿中,才落座,便聽到渤海國的使臣們與大理寺等一眾官員吃著東宮送來的菜式,對太子妃極盡讚美。

在外人面前一貫矜貴自持的皇太子聽到旁人讚美自己的妻子,比誇讚自己更加高興,嘴角微微上揚,“有妻如此,夫覆何求!”

渤海國的王儲聞言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

她眼底閃過一抹黯淡。

堂食畢。

渤海王的使臣們同謝珩商議完擊鞠賽事的具體時間後便起身告辭。

臨走前,渤海王公主對謝珩道:“殿下,咱們球場上見。”

因著昨晚她故意刁難桃夭之事,謝珩心中對她有些不喜,可礙於面子,不得不頷首應下,“球場上見。”言罷叫小黃門收拾好案幾上的奏疏,坐上金輅車離開。

直到金輅車走遠,渤海王王儲對鴻臚寺卿感嘆,“貴國的皇太子同太子妃感情真好!”

鴻臚寺卿頷首,“確實如此!”如今全長安誰人不曉得皇太子與太子妃夫妻二人琴瑟和鳴,恩愛非常,處處效仿,倒是多了許多恩愛夫妻。

渤海國王儲看了一眼仍癡癡望著漸漸遠去的金輅車的妹妹,便沒有再說什麽。

謝珩回到光天殿時,見殿中空無一人,問:“太子妃哪兒去了?”

守在一旁的宮人忙道:“太子妃用了午膳後去了含光殿球場練習擊鞠。”

謝珩聞言,立刻趕往含光殿球場。

才到,果然瞧見一群身著球服的女子正在球場擊鞠,其中一著紫色球服,英姿颯颯,極為俊俏的“小郎君”正是桃夭,其餘的則是陪練的宮婢。

她倒是極有韌性的,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已經打得像模像樣。

近了,馬背上因為運動而面頰潮紅的女子朝他揮揮手。

謝珩也朝她揮揮手,叫人牽了馬來,進了球場。

平日裏謝珩雖教桃夭打球,卻並不曾真正同她打過。今日一下場,桃夭才知曉什麽叫作擊鞠。

仿佛整個球場好似都是他的,其他人連陪襯都算不上。

根本摸不到鞠球的桃夭一臉氣餒地看著在球場內馳騁,英姿勃發的俊美男人。

她本以為自己還不錯,沒想到如此不堪一擊。

他這時策馬上前,道:“賽場上便是如此,寧寧怕嗎?”

桃夭搖頭。

怕自然不怕,只是這樣如何能贏。

他道:“賽事定在半月以後,咱們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準備,且比賽時講究通力合作,也並非只有寧寧一人。”

桃夭這才放下心來,笑,“那我每日多練練便是。”

謝珩翻身下來,將她接下來,替她擦去額頭上滲出的汗水,“現在晌午日頭大,晚些時候把全部的人叫來再練也不遲。咱們先回去。”若是往年,輸給渤海國一次也不打緊,可這回對方卻是沖著他的妻子而來,自然不容有失。

桃夭“嗯”了一聲,同他回到東宮。

兩人午休了一個時辰,起來後小黃門來報,說是球隊已經在含光殿前的馬球場等著太子同太子妃。

桃夭一聽十分激動,立刻起來換球服。平日裏都是宮女們陪著練習,大家各個都讓著她,很沒有意思。眼下真正比賽,賽場上的人自然不會相讓。

謝珩見她一臉興奮的模樣,啞然失笑,換好球服後,才同她一起去含光殿的球場。

還沒到球場,桃夭遠遠便瞧見自己的哥哥與齊雲已經侯在那兒。

就連裴季澤竟然也在。

她微微有些驚訝,“裴侍從竟然也來了。”

自從上次裴季澤在謝柔嘉的及笄之禮拒婚以後,已經好久不曾出現在東宮。她還以為是謝珩因為自己的妹妹而遷怒於他,不曾想他竟然也來了。

謝珩頷首,“公是公,私是私。他無過,我便不能隨意發落他。”說到底,他還是不相信裴季澤會變心,這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

桃夭覺得他說得對。

近了,她瞧著清減許多,眉眼更加清冷的郎君,想到長安城的那些傳言,心裏猜測著能叫他拒婚的女子也不曉得生得什麽模樣。

對方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過臉來,向她同謝珩拱手行禮。原本正在說話的許鳳洲同齊雲也迎上前行禮。

桃夭笑瞇瞇地看向許鳳洲。

自從同謝珩成婚以後,他們兩人見面大多不是在宴會,便是匆匆而過,好久不曾這樣在一處玩。

許鳳洲笑笑,下意識伸手想要摸摸自己妹妹的頭,一旁的謝珩幽幽望向他的手。

許鳳洲只好強行收了回來,笑道:“昨晚的事情阿寧做得極好。”

昨日還端莊大氣的太子妃今日到了自家兄長的誇獎,捂著嘴傻笑,“我也覺得好。”

原本還有些拘謹的其他人立刻跟著笑了,有些緊張的氣氛也松懈下來,開始討論起比賽的事情。

為了磨練桃夭的球技,謝珩並沒有同她一隊,而是將球技最好的許鳳洲,裴季澤以及齊雲分給了她,自己則領著其他幾個隊員。

饒是如此,真正到了賽場上,桃夭被圍著一群騎術精湛的男子中間,畏手畏腳,時常就是球杖才擦著鞠球,已經有人先她一步擊中鞠球。

而許鳳洲又因為她是自己的妹妹,總免不了分心照顧她。齊雲同裴季澤亦是因為她是女子,又是太子妃,也都有些放不開手腳。

一場比賽下來,桃夭這隊幾乎是全軍覆沒。

桃夭一臉歉意,“我給大家拖後腿了!”

許鳳洲道:“寧寧從前沒有打過比賽,多練幾次就好了。”

齊雲同裴季澤倒沒說什麽,但是心裏都想著,今年的賽事恐怕是贏不了了。

一旁的謝珩神色有些凝重,看了一眼天色,“今兒先到這兒吧。”

桃夭知曉他一向嚴厲,眼下這副神情,顯然是不滿意,待人散了,她小聲問:“咱們是不是輸定了?”

他斜睨她一眼,“還沒開始比怎麽就說這種話,豈不是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

桃夭看著眼前眉眼矜貴,一臉倨傲的美貌郎君,很是喜歡,踮起腳尖重重拍拍他結實的肩膀,道:“我就喜歡三郎的這種自信!”

他挑眉:“我覺得寧寧更加自信些。”

桃夭瞇著眼睫笑。

他也笑了,幫她把額前的一縷黑發綰到耳後,道:“咱們回去吧。”

待兩人回到東宮後,已經差不多到晚膳時間,不知是不是蹭飯蹭出了習慣,還是八月十五那晚,醉酒的桃夭言語“調戲”了皇後,反而已經習慣去皇後處用晚膳。

兩人沐浴過後,照例去坤寧宮。

今日去得晚了些,桃夭同謝珩以為皇後已經開始用晚膳,誰知去了以後,皇後仍坐在榻上,見他們來,淡淡道:“來了。”言罷,叫人擺飯。

謝珩道:“兒子還以為母親已經用飯了。”

不待皇後回答,趙姑姑道:“小姐正在等您同太子妃一起用飯。”

皇後斜了趙姑姑一眼,“我就是不餓,誰等他們了。”

桃夭同謝珩相視一眼,兩人皆笑起來。

待三人落座,桃夭掃了一眼桌上的菜,仍是只吃著唯一一條沒有放花椒的魚。

她吃了半碗飯便擱下玉箸,皇後瞥了她一眼,心道練完球也只吃這麽一點兒飯,難道遲遲未有消息。鄭院首也不知是做什麽吃的,太子妃脾胃這樣差,也不知曉調理調理。

心中雖這樣想,面色卻仍是淡淡的,“太子妃不合胃口?”

桃夭楞了一下。同皇後用飯這麽久以來,她還是主動在飯桌上同自己說話,忙搖頭,“挺好。”

本就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皇後遂不再說話。

飯畢,桃夭同謝珩陪著皇後坐到榻上吃茶。

皇後瞥了一眼若不驚風的桃夭,“練得如何?”

桃夭看向謝珩。

謝珩道:“尚可。”

皇後“嗯”了一聲,同謝珩說起渤海國上貢之事。

聊了約有一刻鐘,桃夭同謝珩行禮告退。

待她二人離開以後,皇後在榻上坐了片刻,道:“你去將我那桿球杖送去給她。”

趙姑姑楞了好一會兒,才道:“那球杖不是那人送的,小姐……”

皇後打斷她的話,“都多少年的老黃歷了,既是東西,便是拿來用的。她如今代表大胤同人比賽,若是輸了,丟得也是咱們的臉。”

趙姑姑頷首應下,立刻親自去東宮。

才進宮苑內,便瞧見宮婢端著吃完的飯菜自殿中出來。

趙姑姑微微有些驚訝,問:“殿內可是在招待客人?”

宮婢搖頭,“是太子妃剛剛用晚飯。”

趙姑姑很是驚訝,瞥了一眼托盤裏的飯菜。

極其普通的家常菜,只不過每道菜都是極清淡,裏面並沒有擱花椒,心裏明白了幾分。

太子妃根本就不是吃得少,是不吃辣。

而小姐一向無辣不歡,是以她只好陪著吃白米飯。

她心中不禁有些感動,定了定心神,這才向殿內走去。

才剛剛吃完飯,正在殿中消食的桃夭聽說她來,立刻叫人請她進來,問道:“母親可有事?”

趙姑姑連忙將手中的檀木長匣打開,將擱在裏頭的球杖呈上前,向謝珩還有桃夭轉訴了皇後的話。

那球杖較平日裏用得球杖輕便些許,且做得極為漂亮。最是愛雕刻工藝品的桃夭一見到就愛不釋手,道:“勞煩趙姑姑替我說一聲,我明日再去向母親道謝。”

趙姑姑笑,“小姐說了,眼下太子妃應以比賽為重,其他的事情且先擱到一邊去。”言罷,行李告退。

待趙姑姑走後,桃夭叫人拿了擊鞠進殿,試著揮動球杖,果然十分順手。

謝珩瞧見她十分高興的模樣,道:“小時候常聽趙姑姑說,母親從前在閨中時,球技在一眾貴女當中無人能及。”

桃夭聽他這樣說,無論如何同坤寧宮一言一行,皆是立禮法規矩的女子聯系不到一塊去。

她輕輕撫摸著球桿,發現頂端處刻著兩個極小的字。

謝珩道:“是母親的閨名。”

桃夭想了想,從內殿拿出上次自皇後宮中帶回來的瓷娃娃遞給謝珩,指著底部的位置,道:“三郎瞧瞧,好像都是一人所刻,想來都是同一人贈與母親。”

謝珩看了一眼,果然是一樣的字跡。

他沈默片刻,道:“小時候記得,這些都是母親極珍愛的東西。”

桃夭心想這樣珍愛她拿來給她,看來母親待她是極好的。

如此一想,她鄭重道:“我明日一定更加努力!”

謝珩笑,“那今晚早些歇息。”

這一晚兩人都睡得極早,翌日天不亮桃夭便醒了。

穿好朝服正準備去朝會的謝珩見她要起床,楞了一下,“寧寧起那麽早做什麽?”

桃夭揉揉眼睛,“去練球啊。”不勤快一點兒怎麽行,若是輸給那個就連中原名字都起好了的公主怎麽辦。

謝珩無奈,“外頭天還沒亮,無需這樣著急。”

她已經自床上起身,走到他跟前圈住他結實的腰身,把臉埋進他胸前,撒嬌,“現在屋子裏玩一會兒,待外頭亮些也是一樣的。”

謝珩拍拍她的背,輕聲道:“輸贏是次要,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知道嗎?”

桃夭“嗯”了一聲,自旁邊取了蹀躞玉帶替他扣上。

他垂睫看著正認真替自己扣腰帶的女子,心中一動,一把將她抱到妝奩臺上,低下頭吻住她的唇,手掌貼著她的腰身滑了進去。

待到他欲行不軌,臉頰潮紅,眼神濕漉漉的女子一把摁住他的手,眼睫輕顫,“時辰不早了,三郎在不出門就遲了。”

謝珩幽幽道:“寧寧怕是我耽誤你練球吧?”若擱在平常,便是他要走,她也舍不得自己。

她嗔笑不語。

他瞥了一眼更漏,道:“那我先去朝會。”

桃夭“嗯”了一聲,“我在家中等三郎。”

謝珩依依不舍離去。

待謝珩走後,桃夭盥洗過後,拿著皇後贈給自己的球桿在屋裏練習擊鞠。

直到謝珩下了朝會,才停下手。兩人用過早膳後,再次去練球。

這次謝珩改變策略,只叫桃夭試著配合旁人。

許是因為不用惦記進球的緣故,桃夭略放開些,許鳳洲等人也沒了束手束腳的感覺,到了下午再上場時,已經配合得相當不錯。

桃夭很是很高興,心想在練練未必不能贏。

接下來半月的時間,桃夭大部分時間除卻忙著打理宮中事宜,其餘的時間便拿來練習擊鞠。

這期間皇後為了安心叫桃夭比賽,賽事的一切準備皆由坤寧宮準備。

因為要比賽,謝珩比從前更加嚴厲些,短短半個月的時日,雖不能說球技極好,但是上場同大家競技還是沒問題。

很快便到了比賽這一日。

因著是兩國賽事,來觀賽的皆是長安的皇室宗親與朝中各大官員。

參加比賽的一玄一紅兩支球隊頭戴襆巾,腳穿長靴,手執鞠杖,騎著體態豐滿,細尾紮結的高頭駿馬,列隊而站。

直到戰鼓敲響,作為皇太子的謝珩自然拔得頭籌,待第一桿揮出,馬背上的人高舉鞠杖,側身向後擊球:球在場中滾動,其餘騎手驅馬爭槍。

人們的目光大多聚焦在球場上那抹比之其他人,身形較之較小的太子妃身上。

原本各個以為太子妃不會打馬球,都不報任何希望,只希望太子妃不要輸得太難看,給大胤丟臉,誰知她竟然在球場上揮灑自如。

她馬球確實不如其他人打得好,可是極會配合自己的隊友,半個時辰下來,渤海國看似球藝精湛的人並未占得什麽便宜。

比賽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伴隨著最後一聲戰鼓聲,謝珩將最後一球傳給了整場比賽都給旁人傳球的桃夭。

不負眾望的桃夭重重揮出,小小的鞠球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在萬眾矚目中進了洞。

緊接著,觀賽場上爆起雷鳴一般的掌聲。

大胤贏了!

從未有一場比賽贏得這般高興的謝珩策馬跑到桃夭旁邊,伸出球杖與她輕輕碰了一下,笑,朗聲道:“寧寧好棒!”

一向經不得誇的女子環顧一眼觀球臺上,傻笑,“我也這樣覺得。”

就連許鳳洲與裴季澤還有齊雲等人也策馬過來,坐在馬背上向桃夭拱手道:“恭喜恭喜”

桃夭笑,“同喜!”

這邊贏了比賽自然是萬分歡喜,而輸了比賽的渤海國球隊許是對於自己年年打年年輸一事已經麻木,倒也沒有顯得多失落。

唯有渤海國公主遠遠望向謝珩等人,碧綠的眼眸裏流露出意味深長的光。

球賽結束以後,人群各自散去。

謝珩因還有事要議,便同許鳳洲等人回了明德殿,桃夭則要回東宮去。

才出馬球場,卻被渤海國的公主攔住去路。

渤海國公主的公主望了一眼遠去的謝珩等人,笑,“太子妃真覺得自己贏了我?”

不待桃夭說話,對方向她行了一禮,意味深長,“想來咱們日後見面的機會還多得是,還請太子妃多多關照。”

桃夭還沒聽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對方就已經離去。

她本想去問問謝珩這個渤海國公主究竟是何意,可是謝珩一直在明德殿議政,直到晚上在麟德殿設宴,才見到謝珩。

不過宴會之上,也不方便問,好容易等宴席散了,兩人回到寢殿,桃夭問謝珩,“那個公主可選好了駙馬?”

謝珩“嗯”了一聲,“說是快選好了,明日便要稟明聖人。”

桃夭還要再問,今日因為贏了比賽格外高興,而多吃了兩杯酒的男人已經將她壓在榻上,啞聲道:“這半個月來,寧寧為了練球,都不要自己的夫君了,今夜準備如何補償我?”

桃夭心中一動,也將那個什麽公主拋諸於腦後,勾下他的脖頸,“想怎樣補償都行的。”言罷,主動吻住他的唇。

一夜溫存。

翌日一早,桃夭醒來時謝珩已經去朝會。

終於不用去練球的桃夭又睡了一個回籠覺,等再次醒來時,快到晌午。

采薇趕緊服侍她起床。

桃夭才盥洗完,正準備吃些東西,外頭的小黃門來報,說是皇後請她去一趟坤寧宮。

皇後甚少在這個時候請她過去,便是有事,也是直接叫人來同她說。

想來定是有十分要緊的事情。

桃夭東西也來不及吃,叫采薇替自己梳妝更衣後,匆匆趕去坤寧宮。

厭翟車行至坤寧宮門口,桃夭便撞見渤海國公主竟然從裏面出來,心中十分詫異。

渤海國公主向她行了一禮,道:“太子妃安好。”

桃夭向她微微頷首。

渤海國公主並未多說什麽,便離去了。

采薇小聲道:“她一個番邦公主,怎會來這裏?”

心中十分不安的桃夭沒有作聲,向宮苑內走去。

才到正殿,她就瞧見皇後端坐在榻上,手裏拿著一本奏疏,瞧著上面的紋樣,像是渤海國的奏疏。

她想起昨日比賽結束時渤海國公主的話,心中隱約有了不好的猜測。

果然,她才坐下,皇後擱下手中的奏疏,緩緩道:“渤海國國主想要將公主進獻給東宮做良嫡,此事,太子妃如何看?”

桃夭聞言,腦子嗡嗡作響。

皇後見平日裏總是一臉乖巧的女子此刻面色煞白,於心不忍。

若是因為子嗣,自己還可以等等,可是這次事事關兩國邦交,且對方只要求做個良嫡而已,於情於理,也沒有拒絕對方的理由。

她道:“請太子妃過來,是想同你商量商量。”

其實說是商量,彼此心中都明白,身為後宮女子,哪怕是她這個一國之母,遇到這種事情,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沈默許久的桃夭問:“此事是否已成定局?三郎可知曉?”

皇後點點頭,又搖頭,“三郎還不知曉。”

桃夭低垂眼睫沒有作聲。

半晌,啞著嗓子問:“母親的意思是叫兒媳勸勸三郎?”

皇後的本意確實如此,可眼下怎麽也開不了口。

桃夭卻什麽都明白,“兒媳知曉了。便按照母親的意思去辦。”言罷,拿起矮幾上奏疏,不待皇後說話,起身告退。

她失魂落魄走出坤寧宮,等回過神來時,人竟然到了明德殿,瞥了一眼手裏燙手的奏疏,正準備回去,卻聽見渤海國公主的聲音。

聽說渤海國公主正在拼命學漢語,雖進步很大,可是聲音到底同他們還是不一樣。

桃夭叫人不必通報,站在明德殿的窗口往裏看,果然瞧見渤海國的公主在殿內,好似哭了,而一臉嚴肅的謝珩正端坐在大殿之上。

齊雲也在裏頭。

渤海國的公主望著大殿之上冷冰冰的男人,委屈至極,“當時我不是已經跟殿下約定好,等我再大些便來尋殿下,殿下明明都答應了,卻這麽快便同旁成了婚。”隨後說了一大堆桃夭聽不懂的話。

瞧著她深情款款的模樣,倒像是在訴衷腸。

躲在暗處的桃夭算是瞧出來了,他倒是四海之內皆紅顏。

先是不曉得怎麽叫自己的二姐姐為他出了家,眼下又叫堂堂一方公主自降身價哭著喊著要給他做良嫡。

十月的天氣,還沒轉涼,她倒是覺得寒得很。

她悄無聲息離了明德殿。

殿內。

謝珩一臉詫異地望著渤海國公主,“孤怎麽聽不懂公主的意思。”

他不過同對方打過一次馬球而已,何來的什麽約定。

渤海國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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