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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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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大婚, 新婚燕爾,眼見著午膳時辰過了,承恩殿的大門仍緊閉著。

守在外頭的宮人也不敢進去打擾, 只偶爾聽到裏頭傳來的暧昧聲響。

不知過來多久, 裏頭的動靜才停下來。

殿內。

已經沐浴過後的謝珩自後殿出來, 走到床榻前將沒了骨頭似的女子撈進懷裏,親親她有些紅腫的唇,在她耳邊悄聲道:“寧寧好厲害, 一教就會。”

羞得面頰緋紅的女子有氣無力地在他肩頭咬了一口,卻被他硬邦邦的皮肉咯了牙齒。

他低低笑出聲來,召了人進來服侍她更衣。

采薇同白芷一入殿,瞧著裏頭的情景, 相互對視一眼,皆一臉喜色。

恐怕不出幾個月,自家小姐便有了好消息。

畢竟將來東宮要進新人, 若是一舉得男,有了皇長孫,自家小姐的身份地位也算穩固了。

饑腸轆轆的桃夭卻並沒有想到那處去,眼下只想填飽自己的肚子。早上已經拜謁過, 不需要再出門,她換了家常的衣裳, 又叫采薇梳了簡單的發髻, 這才出去。

外殿, 正在榻上看書的謝珩見她出來, 這才叫人傳膳。

因謝珩一向不喜奢靡鋪張, 再加上桃夭除卻甜食以外, 對其他吃食倒是極隨意, 午膳也只擺了五六道菜,其中三四道菜,也都是桃夭一向喜歡的。

謝珩夾了一塊蒸火腿擱到她碟子裏,問道:“會不會太簡單了些?”

“這樣便好。”桃夭笑,“咱們兩個人能吃多少,莫要浪費。”

他嘴角微微上揚,“寧寧倒是很會持家,待過幾日我叫人將家裏的賬冊拿給寧寧看看。”

桃夭有些遲疑。

她原先剛同沈時訂親時,倒是學過幾天管家,只是後來她被衛昭嚇病以後,阿耶同哥哥心疼她,一時便放下了。

他作為東宮儲君,比之相府更是家大業大,也不曉得她能不能管好。

他瞧見坐在對面的小小女子眉頭緊鎖,嘴角微微上揚,“寧寧別擔心,只需要查查賬冊便可。”底下的事情自然有人處理,且他宮裏頭只有她一個,倒也沒什麽要操心的。

桃夭知曉他是在寬自己的心,乖巧“嗯”了一聲,“我曉得。”

飯後,兩人去小花園裏消食。

今日天氣好,日頭曬在人身上暖洋洋,兩人約走了兩刻鐘,一向都要午睡的桃夭便有些困倦,想要回去睡覺。

兩人回到寢殿後,謝珩想起她午膳吃得那樣少,著宮人備了一盞熱牛乳同一碟糕點。

謝珩把溫度適宜的牛乳遞到桃夭手裏。

桃夭吃了半盞牛乳後,謝珩夾了一個蟹黃畢羅遞到她嘴邊。

那蟹黃畢羅味道比家中吃得還要好,她吃了一個待還要再吃,謝珩便不許了。待會兒還要午睡,吃這麽多總不好。

桃夭幽幽道:“小氣。”

“我就是這麽小氣,”謝珩斜她一眼,“若是把我吃窮了可怎麽好?”

不待她說話,他又道:“從前也不知是誰,吃糕點吃到脹肚子,哭哭啼啼地說寶寶在肚子裏踢她。”

他不說還好,一說桃夭便想起從前那些糗事,臉頰不由自主燒了起來,輕哼一聲,走到一旁的榻上躺下,拿背對著他。

謝珩見她羞惱,走到榻旁碗藥伸手在她平坦的小腹處摸了摸,道:“讓為夫摸摸,寶寶今日可有踢寧寧?”

榻上羞得面頰緋紅的女子扭過身子瞪他一眼。

她生得嬌柔,瞪起人來好似撒嬌,謝珩一顆心被她瞪得酥麻,挨著她躺下,寬厚的手掌擱在她小腹上,輕聲道:“也不知咱們的寶寶以後生得什麽模樣。”

聞言立刻就不惱他的桃夭轉過身來,仔細端詳著盡在咫尺的美貌郎君,白皙的指尖輕撫著他微微上揚的鳳眼,笑,“若是眼睛生得像三郎就好了。”他的眼睛生得這樣漂亮,若是眼睛生得像他,想來會是一個極其漂亮的寶寶。

謝珩捉著她的指尖印下一吻,輕聲道:“我倒覺得像寧寧極好。”

“真的嗎?”最不經誇的女子彎眉嗔笑,“三郎覺得我生得好?”

“自然生得極好。”他斜睨她一眼,故作嘆息,“只可惜江南來的女子不願意同我生寶寶。”

她恍然大悟,一本正經道:“長安的男兒說這麽多,該不會是要騙我現在生寶寶。”

原本並未這麽想的謝珩眸色暗了幾許,喉結滾動,“那寧寧上不上當?”

她笑,“才不上!”

“看我不收拾你!”他伸手去撓她癢癢。

那睡榻一個人睡寬裕,兩個人睡便有些擁擠。鬧著鬧著,桃夭整個地趴在他懷裏。

許是兩人鬧得太厲害,雲鬢松散,面頰緋紅的女子氣喘籲籲地笑,“別鬧了,我困了。”

他這才作罷,順手將她發髻間搖搖欲墜的花釵拔了擱到一旁矮幾,替她理了理發髻,道:“寧寧先睡,我要去趟宗正寺。”

說起宗正寺,桃夭便想起衛昭,遲疑,“他還關在裏頭?”

他“嗯”了一聲,“待會兒去將他放出來。寧寧會不會不高興?”畢竟他上次那樣胡鬧,恐怕將她嚇壞了。

桃夭搖頭。

都過去幾個月了,她已經不生氣了。再加上她進宮前哥哥已經同她說了皇室一些秘辛。他是自己夫君的弟弟,她這個做嫂嫂的,總不能一直生他的氣。

不過……

她有些好奇,“公主很喜歡同他一塊玩嗎?”

聽哥哥說皇後極討厭江貴妃,為何靖王與公主關系會那樣好?

她幾回每回見到衛昭,他都是同謝柔嘉一塊,反倒是極少見到公主同屬意的裴季澤一處。

謝珩微瞇著眼眸望著窗前那一抹柔和的光,道:“貴妃還是侯府夫人時,時常入宮在祖母身邊盡孝。那時阿昭也總是一同跟著進宮,柔嘉一直同他要好。再長大些,他們一同讀書,所以關系較旁人好些。”

好些事情,他其實猜得也不大準確,也不大好同她說。

頓了頓,又道:“阿昭他小時很乖,後來傳出了那樣的醜聞,再加上衛侯爺病重,他就好似變了個人一樣。”他時常想起幼時那個生得如同女孩兒一樣文靜漂亮的少年,總是同妹妹一起,“太子哥哥”長“太子哥哥”短地跟在他後面。

桃夭並不曉得他心中想的那些,只以為是衛昭遭受了那樣大的打擊,才會性情大變,一時有些同情他。

只是,她有些好奇,“他時常同人打架嗎?我瞧見他兩回,他好似被人打的很嚴重。”

謝珩道:“他同人比拳。”長安城內有許多地下賭坊,旁人是為了賺錢,他則是為了發洩。

難怪!

她就說怎麽會有人敢打他。

桃夭又問:“他見人就叫妹妹的嗎?”

謝珩聞言面色一瞬間變得難堪起來,“什麽意思?”

桃夭甚少見到他這樣難堪的面色,嚇了一跳,忙從他懷裏起身,道:“他每回一見到我就叫妹妹,我就是覺得有些好奇。”

謝珩也知曉自己嚇著她了,將她攬進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問:“那日在城樓他與寧寧說了什麽?”

桃夭搖頭,“我不記得了。”那日她瞧見身著袞服,威風凜凜坐在馬背之上的謝珩,滿腦子嗡嗡作響,哪裏又曉得衛昭同她說了什麽。

“不記得也沒關系,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謝珩坐起身,“寧寧先好好睡一覺,待睡醒後我便回來了。”

桃夭伸手圈著他的脖頸,笑,“三郎早些回來。”

謝珩心裏一軟,又重新躺回去將她抱在懷裏,“待寧寧睡了我再走。”

桃夭這才闔上眼睫。

直到懷中馨香柔軟的女子睡熟,謝珩將人小心擱在榻上,拿了衾被替她蓋好,俯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這才出殿,命人備馬去宗正寺。

宗正寺的寺卿沒想到太子殿下大婚第一日竟往這裏跑,怔楞片刻,連忙出去將人迎進寺內。

不待行禮,便聽到太子殿下詢問:“他近日如何?”

宗正寺卿知曉太子詢問的是衛昭,忙回話,“一切安好。”衛昭身份特殊,雖然在上元節闖下那樣的大禍,可上頭沒有發話,也只能好吃好喝伺候著。偏這個混世魔王,到哪裏都是惹禍的性子,隔三岔五就偷偷就溜出去,待他們找得人仰馬翻,次日一早又大搖大擺走回寺裏來,瞧著比在自己家裏還要逍遙自在。

謝珩道:“去將人帶出來。”

宗正寺卿一聽這話,便知曉太子殿下是來帶他走的,立刻叫人去帶衛昭。

一刻鐘的功夫,衛昭便被帶到謝珩面前。

衛昭見謝珩面色嚴肅地看著自己,神情懶怠地向他行了一禮,“聽說殿下大婚,還未來得及恭喜殿下。”

謝珩冷睨了他一眼,“走吧。”言罷,看也未看他一眼,大步朝外頭走去。

衛昭斜睨了一眼宗正寺寺卿,嘴角上揚,“咱們下次見?”

宗正寺卿聞言笑得比哭還難看。

宗正寺外早已經為衛昭備好了馬。

衛昭翻身上馬,緊跟在謝珩後頭。

謝珩並沒有往皇宮趕,而是朝著鐘樓的方向去了。

兩刻鐘後,兩人到了鐘樓前,一前一後上了城樓。

鐘樓上的風大,吹得身上的衣袍獵獵作響。

衛昭將半個身子探出城墻,問道:“太子殿下特地將微臣叫到這裏來,是還在惱微臣上次將許小姐推下城樓?也想要將微臣推下樓去?”

謝珩斜睨他一眼,“阿昭現在應該稱呼她一聲太子妃。”

衛昭楞了一下,隨即笑道:“太子殿下始終與他不同的。”在全長安面前丟了那樣大的臉,還硬要將她娶回去做太子妃。

負手而立的謝珩並沒有應他的話,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長安城。

此刻臨近傍晚,夕陽的餘暉籠罩在熙熙攘攘的長安城上,似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

半晌,他道:“柔嘉馬上就要及笄,聖人準備為她賜婚。”

衛昭冷笑,“是那個心眼多如毛孔的裴季澤?他有什麽好?”

謝珩面色愈發凝重,轉過臉望著他,冷冷道:“阿昭,她也是你妹妹。”

衛昭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薄唇緊抿。

謝珩瞧見他的神情,心裏的猜測得到驗證,一顆心沈入谷底。

他盯著衛昭看了好一會兒,緩緩道:“過了七月你今年便十八了,總不能一輩子混下去。去軍營做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別荒廢了自己的光陰。”言罷轉身要下城樓。

衛昭追上去,啞聲問:“人人都看不起我,太子殿下為何要對我這個野種這麽好?”這些年他故意同眼前的人作對,可他卻從來沒有真生他的氣。

唯一動了真格的,還是為了他心愛的女子。

他雖混,可也知曉誰待自己真心好。

謝珩回頭看他一眼。

這些年總愛欺負人的少年如同小時候每次犯了錯一般,安靜地站在那兒看著他,無助而仿徨。

謝珩知曉自己開解不了他的心結,道:“我不曉得他們說的什麽野種,只曉得年幼的時候便跟在我身後管我叫哥哥的衛家九郎。”言罷便下了城樓。

衛昭呆呆地站在原地。

衛家九郎……

衛家九郎!

誰還承認他是衛家九郎!

他亦不配做衛家九郎!

謝珩才到一樓,便撞上策馬而來的謝柔嘉。

謝柔嘉翻身上馬,往他身後看了一眼,急問:“他們說太子哥哥把阿昭帶走了!”

謝珩皺眉,“下個月你就及笄了,總這麽同他到處跑,成何體統!”

謝柔嘉一臉不在乎,“及笄我便不能出來玩了?皇宮就像一個牢籠,我才不要待在那裏!”

謝珩盯著她不作聲。

謝柔嘉甚少見到他這般嚴肅,心底總歸有些害怕,忙道:“我上去看看阿昭就回宮去。”不待謝珩答應,她人已經迅速上樓去了。

才上去,就看到衛昭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兒。

謝柔嘉大步走到他面前,這才瞧見他竟然哭了。

她急了,“是不是太子哥哥欺負你了?”

衛昭哽咽,“妹妹,這個野種,也不是我非要做的。”

謝柔嘉踮起腳尖幫他擦幹眼淚,哄道:“我曉得不是阿昭的錯,都是他們不好!”

這世上的大人最壞了!

謝珩回到東宮時已經是傍晚。

他往帷幄內看了一眼,問采薇,“太子妃還睡著?”

采薇頷首。

這時裏頭傳來女子嬌柔的聲音,“采薇,我口渴。”

采薇趕緊倒了杯水,正要送進去,謝珩已經接過來,道:“都下去吧。”

殿內服侍的宮人魚貫而出,謝珩端著茶水入了帷帳內。

榻上才剛剛睡醒,青絲披拂在肩上的女子一瞧見是他,笑了,“三郎怎麽那麽快回來?”

“去了一趟宗正寺而已。”

原本很是煩心的謝珩一見到她心情便好了,走到榻旁坐下,伸手將輕薄的寢衣滑落,露出大半個雪白香肩的女子攬進懷裏,把水餵到她嘴邊。

待她吃完水,謝珩把杯子擱到一旁,低下頭輕吻著她雪白背部的紅色蝴蝶胎記。

“三郎……”

懷裏香軟的女子睫毛輕顫,“我,我要起來了。”

她總這麽懶,也不曉得傳出去會不會被人笑話。

他“嗯”了一聲,熾熱的吻滑到她的雪白修長的頸側,寬厚的手掌也滑進寢衣裏。

一會兒的功夫,懷中原本還在抵抗的女子癱軟在他溫暖結實的懷裏,微闔著眼睫,輕咬著紅唇。

他突然停下來。

她有些茫然地望著他,一顆心好似沒了著落處。

他瞧著眉眼沾染了情欲,卻偏偏生得極其天真的女子,在她耳邊低聲道:“想要珩哥哥嗎?”

她輕咬著紅唇不作聲,漆黑眼眸裏沁出水霧,就連鴉羽似的睫毛都變得濕漉漉,分外惹人憐愛。

他已經抽回手,慢條斯理地幫她穿好衣裳,在她留有齒痕的紅唇上印下一吻,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瞪他一眼,要從床上起來,卻被他拉到懷裏,笑,“再躺會兒。”

兩人在床上依偎著躺了一會兒,桃夭見投遞在窗口的光線一寸寸暗下去,問:“咱們今晚在哪兒吃飯?”

“怎麽這麽問?自然是在咱們家裏。”

好像與她成婚,東宮不再是冷冰冰的宮殿,而是溫暖的家。

謝珩將她柔滑的漆黑發絲纏繞在冷白的指骨上,“還是說寧寧想要出宮去吃?”

按理來說,才剛剛成婚,須得等到三朝回門才能出宮去,不過若是她想,他可以偷偷帶她溜出去。

“自然是不是,”桃夭自然也知曉這幾日是哪裏都不能去,解釋,“我以為今晚要陪父親母親用飯。”

她在家裏時,除非許賢晚上不在家中用飯,否則晚飯總是一家子一起用的。

謝珩道:“並不用。”

他自搬進東宮以後,極少同母親一同用飯,更別提聖人,除非飲宴,否則從不在一處用飯。

桃夭遲疑:“也不曉得母親一個人在宮裏用飯會不會悶得慌,公主晚上陪母親一起嗎?”

謝珩從前倒不大想過這個問題,心中一動,問:“若是寧寧願意,咱們今晚可以陪母親用飯,怕只怕寧寧會有些不習慣。”

她才嫁進來,總有個適應的過程。

桃夭好奇,“母親吃飯時會兇人嗎?”不過是一起吃個飯,能有什麽不習慣?

謝珩笑,“母親是世家女子,自幼謹遵庭訓,自然不會兇人。”他印象裏,母親克制內斂,除卻同父親總是爭執外,再不順眼的事情也不會表現出來。他唯一一次見她同人吵得不可開交,便是為他討要賜婚旨意的那次。

思及此,他道:“那要不咱們今晚去陪母親用晚膳?”

她粲然一笑,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好。”

她不喜歡一個人用飯,怪孤單的,想來母親也是一樣的。

謝珩立刻差了一個小黃門去坤寧宮知會一聲。

靠看書打發時間的皇後沒想到謝珩要過來用晚飯,楞了好一會兒。

兩母子上次用飯都是幾個月以前的事了,且那次還是因為他怕自己嚇到他媳婦兒,才特地陪自己用飯,不曾想今日這樣的日子竟然要過來陪她用飯。

趙姑姑笑,“小姐的新婦倒是極貼心的。”小姐雖同殿下關系緩和些,可在這些小事情上卻是顧及不到的。

想來定是太子妃主動提及,殿下這才派人通知。

女兒不夠貼心,日日都在外頭玩,莫說早晚請安,時常好幾日都見不到人影。每回聽到她的消息,多是闖禍被人告狀。

本就夫妻失和的皇後心底總歸是寂寞的。

她原本瞧著自己的兒子這樣怕自己欺負他媳婦兒,婚後定是待她更加疏遠,沒想到新婚頭一日,他還能顧及到她這裏。

她面上雖淡淡的,心底總歸是高興,吩咐道:“去叫小廚房多加幾道菜。”

頓了頓,又道:“去瞧瞧公主在不在,將她也請來。”

趙姑姑連忙差了小黃門去。

兩刻鐘後,小黃門來回:公主並不在鳳陽閣內。

皇後聞言眉頭緊皺,道:“快要及笄,還這樣瘋玩,簡直是不成體統!”

安樂公主一向如此,趙姑姑一時也不曉得怎麽勸,這時外頭的小黃門來報:太子同太子妃過來了。

正說著,謝珩同桃夭已經進入殿內。

此刻外頭早已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皇後瞧見他二人攜手進來,不知怎麽就想到自己剛成婚的時候。那時他同她的關系也算是極好,她走到哪裏,他的眼睛便追到哪裏去,一時之間,心中思緒萬千。

直到二人向她行禮,她才回過神來,神色淡淡,“怎麽突然就想起過來用飯了?”

謝珩道:“寧寧怕阿娘一個人用飯無聊,所以想陪阿娘一起。”

皇後聞言淡淡掃了一眼桃夭,“離得這樣遠,倒也不必這樣麻煩。”

桃夭以為她不高興,心中有些忐忑。

一旁的趙姑姑見狀忙叫人傳膳。

膳所的人領著食盒魚貫而入,很快桌上便擺好菜。

三人落座以後,宮人開始布菜。

桃夭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菜色極豐富,只是幾乎每一道菜裏都擱了花椒調味。

她自幼在江南長大,飲食雖稱不上清淡,可是花椒是不怎麽吃的。本以為謝珩同自己一樣,沒想到他是很能吃得辣,想來定是為了遷就自己才會如此。

她望著大多擱了花椒的食物,一時不曉得如何下筷。

謝珩知曉她不吃這些,正欲叫小廚房另外做些來,她立刻在桌下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必如此,用筷子夾了唯一一道沒有擱花椒的魚來吃。

皇後並不知曉她不吃這些,特地準備這樣豐盛的菜來招待他們。她若是挑三揀四,豈不叫人說她不知禮數。左右一頓飯不吃也餓不死,她回去吃也是一樣的。

謝珩自然也知曉她貫會替人著想,到了宮裏更是步步小心謹慎,一時心疼不已,不待宮人布菜,挑了魚腹上最鮮嫩的肉擱在她碗碟裏。

她感激地看看他,安靜吃飯。

直到所有人都擱下筷子,她心底才松口氣,忙也跟著擱下筷子。

皇後掃了她一眼,見她一晚上幾乎沒有動過菜,只吃了小半碗米飯,心裏泛起了嘀咕。

待撤了飯菜,吃茶時她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桃夭,眉頭蹙得更緊。

桃夭也註意到她的目光,也不曉得自己吃飯時是不是哪裏的規矩做得不對,有些坐立難安。

謝珩這時擱下手中的茶盞,道:“那兒子就先回去了。”

皇後瞥了一眼外頭,見時辰其實還早,只是她已經慣了他這樣,便道:“去吧。”

桃夭跟著謝珩站起來,道:“那兒媳明日一早再來向母親請安。”

原本想要叫她明日不要來的皇後不知怎的就“嗯”了一聲。

兩人這才行禮告退。

趙姑姑親自將他夫妻二人送出宮外。

她才回殿,便聽到皇後問:“她怎麽那麽喜歡吃魚?”滿滿一桌子菜,她就只動了那碟魚肉。

趙姑姑遲疑,“太子妃自幼在江南長大,想來是極愛吃魚的。”

皇後道:“太瘦了。”

趙姑姑倒也沒覺得桃夭瘦。她雖瞧著還稚嫩,可該有的地方都有,恰是男人最喜歡不過的身形。

不待她說話,皇後道:“待會兒去庫裏挑些補品送過去。”

趙姑姑笑,“皇後既然想要對太子妃好,為何方才不同她多說說話?”瞧方才把人嚇的。

皇後不承認,“本宮不過是怕她以後生不了孫兒。”

她那樣瘦,又吃得那樣少,那怎麽行呢!

桃夭同謝珩才出東宮,謝珩便問:“是不是方才沒吃飽?”

“不及在咱們自己家裏吃得飽。”桃夭實話實說,“是不是我不該過來?我瞧著母親不大高興。”

“怎麽會,”謝珩將她的手握得更緊,“母親今晚很高興。”

桃夭很是驚訝,“三郎是如何瞧出來的?”

謝珩笑道:“母親若是不高興,吃兩口便擱下筷子了。今日母親卻吃了許多,說明咱們來陪她吃飯,她心底是很高興的。”

“真的嗎?真沒有瞧我不順眼?”桃夭很是不相信,隨即又想起從前謝珩也是那樣的性子,什麽都藏在心裏,指不定就是真的,心中不免心疼她,“那若是母親沒有不高興,咱們以後晚上經常來陪她用飯?”

謝珩道:“我並不是時時得空。”

政務很忙時,他晚飯有時候都在明德殿同臣子們一起用了。不過現在他不是一個人了,以後再怎樣忙,總要抽出時間陪她一同用飯。

桃夭道:“那我一個人來也是一樣的。”他那樣忙,不能總事事照顧她。

她得努力學著去當好一名太子妃。

謝珩斜她一眼,“寧寧不怕?”

她在此處遠不必在家中自在。他不想她為了幫自己盡孝,將自己活得那麽拘謹。

“怕的。”桃夭笑笑,“那就再等等,等我不怕了再來。”

他嘴角也止不住上揚,“好。”

二人回到東宮,謝珩吩咐人做了些吃食,又陪著桃夭用些。

兩人才吃完飯,坤寧宮的女官帶著補品上門了。

桃夭瞧著一大堆專門拿來給女子補血氣的藥材,心中很是驚訝。

待女官走後,她問謝珩:“怎母親送來這樣多東西?”

謝笑,“大抵是想寧寧養好身子生寶寶。”

說起這個,桃夭有些擔心,“那若是我一直不生,母親會不會不高興?”她既與他有了約定,生寶寶自然是一年以後的事情。

他親親她的臉頰,道:“此事我自會處理,寧寧不必擔心。”

桃夭這才放下心來。

兩人在院子裏消了一會兒食這才回殿。

兩人沐浴過後,謝珩叫小黃門去平日裏處理朝政的明德殿將這兩日積壓的奏疏拿過來。

自後殿出來的桃夭見他批閱奏疏,便在一旁伺候,見他缺什麽,便遞到他手裏去。

謝珩忙起來常常忘記時間,直到坐在一旁的女子沒了動靜,他湊過去一看,發現她竟然睡著了,掃了一眼更漏,這才發現快到子時,將她抱回到床榻上去。

才擱在榻上,她便醒了,睡眼惺忪地望著他,“三郎怎麽還不睡?總這麽熬,都把身子給熬壞了。”

他親親她的唇,“寧寧先睡。”

“已經很晚了,三郎明日再忙好不好?”她捉著他染了墨香的手擱在臉頰上,撒嬌,“三郎不在,我睡不著。”

他心中一動,陪著她一塊躺下,將她攬進懷裏,親親她的額頭,“那便明日再做。”

她勾著他的脖頸,親吻他堅硬的下頜,將他勾得欲罷不能。

他啞聲問:“寧寧是不是想要夫君?”

“沒有,”懷裏軟香的女子眼睫輕顫,“我就是想要親親三郎。”

“我不信,”他親親她的唇,“寧寧想不想?”

“不想……”

“那就睡吧。”他果然老實了,輕輕拍著她的背。

她睜開被淚意浸潤的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見他果然睡著了,把臉埋進他懷裏。才闔上眼睫,誰知原本閉上眼睛的男人低低笑出聲來。

她這才發現他是裝睡,氣得故意在他喉結上咬了一口,在他懷裏翻了個身,不肯再搭理她。

他輕聲問:“寧寧不高興了?”

她不搭理他。

他輕吻著她的脖頸,咬開了她雪白脖頸處的緋紅緞帶,一會兒的功夫,榻上的女子便有些受不住,漆黑眼眸沁出水霧,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他喉結滾動,“想?”

她把滾燙的臉埋進他滾燙結實的胸膛裏。

一夜溫存。

新婚第一日便這樣圓滿過去。

如此過了三日甜蜜的日子,第四日謝珩便要正常朝會。

早會結束後,兩人用完早飯,他要去明德殿議政。

才剛剛成婚的桃夭也有許多事情要忙,不過頭一件便是吩咐宮人同小黃門幫著把自己的箱籠,妝奩搬到太子妃所居的承恩殿去。

待謝珩自明德殿議完政事,見差不多已經快到晌午飯的時間,想著要回去陪桃夭用午膳,便叫人把奏疏抱回東宮處理。

誰知他才踏進進宮殿,便發現裏頭有關桃夭的東西幾乎已經搬空,當即召來宮人詢問,“太子妃呢?”

宮人瞧太子面色不大好看,忙道:“按照祖制規定,第三日太子妃便要搬去承恩殿居住。”

謝珩聞言立刻去了承恩殿。

才進去,采薇正要稟報,被謝珩制止。

他放輕腳步走到殿內,見桃夭正在妝奩臺前收東西,好像正是自己送她的書信與草編螞蚱,眼底閃過一抹笑意,走過去從背後將她擁進懷裏。

嚇了一跳的桃夭手一松,懷裏的匣子“啪”一聲掉在地上。

謝珩瞥了一眼滾了一地的東西,眼底的笑意頓時凝固了。

是一幅沾了血漬的畫軸以及一地枯黃的草編螞蚱。那些螞蚱編的各個完美,遠不是妝奩臺上同書信擱在一塊的極醜的螞蚱能比擬。

桃夭回頭,拍拍自己的心口,“嚇死我了,怎麽這麽早回來?”她還以為他至少要到晌午才回來。

謝珩淡淡“嗯”了一聲,“怎麽搬到這兒來了?”

桃夭圈住他的腰,笑,“左右不過兩步路,也很近的。”若是她一直住在他殿中,恐怕到時候外頭的人都要笑她這個太子妃不懂規矩。

他沒有作聲,又瞥了一眼地上的東西,“收拾好了?”

“差不都了,只差將帶來的東西造冊入庫。”她松開他,彎腰將地上的東西小心收入匣子裏,又用袖子擦擦畫軸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十分愛惜地擱進匣子,鎖進妝奩臺下面的櫃子裏。

直到她將東西放好,見他面色不大好看,問:“三郎怎麽了?”

“無事,”他牽著她的手走到榻上坐下,“就是想要同寧寧說說三朝回門的事。”

說起這個,桃夭正想要問他的。宮裏到底不比民間,說是三朝回門,可還要司天局占蔔,選好日子才能回去。

她遲疑片刻,道:“我阿耶同哥哥到時時常見到,我不擔心的。只是我阿耶阿娘許久不見我,未免心中記掛著。”

謝珩道:“此事我自幼安排,咱們先去用飯吧。”

他事事妥帖,桃夭自然信得過的。

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吻,笑靨如花,“都聽三郎的。”

他一把將她抱進懷裏,問:“寧寧喜不喜歡我?”

“自然喜歡啊。”她拍拍他的背,“怎麽了?”

“無事。”他抱了她一會兒才松開,“咱們先去用午膳。”

午膳過後,原本桃夭要回去熟悉東宮的人事制度,以便早些肩負起一個太子妃的責任,卻被謝珩拉到殿中,陪著他一塊批閱奏疏。

只是桃夭習慣午睡,陪著不到兩刻鐘,便有些犯困,被謝珩哄著去午睡。

待到再次醒來時,見謝珩正躺在她身側。

她見他身上換了便衣,眼睛亮了亮,“三郎要出宮?”

他“嗯”了一聲,將她扶起來,“咱們去燕子巷看看他們。”

這段日子忙著成婚,桃夭已經半個多月沒來燕子巷了。

馬車在燕子巷停下來時,已近黃昏。

院子裏的宋大夫打開門一瞧見站在外頭的桃夭與謝珩,激動得都說不出話來。

桃夭還未說話,眼淚就已經湧出眼眶,連忙偏過臉拿袖子拭了拭眼角,這才進去院子。

正在廚房裏煮飯的蓮生娘聽到動靜,也匆匆跑了出來,一瞧見是他們兩個回來,趕緊迎上前去,話還未出口,眼眶便濕了。

桃夭忙抱抱她,“阿娘別傷心。”

蓮生娘哽咽,“我還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

桃夭覺得她這話說的十分奇怪,忙道:“怎麽會呢,這裏是我的家,我總要回來的。”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下來。

也不知怎麽的,她總覺得自己這樣入宮,好似將他們丟了一樣。

蓮生娘又看看謝珩,未語淚先流。

不待謝珩說話,宋大夫忙對蓮生娘道:“你總這樣哭,孩子下次都不敢回來了。”

蓮生娘連忙擦幹眼淚,牽著桃夭同謝珩的手進了屋子,又趕緊同宋大夫擺了飯。

吃飯時,蓮生娘總盯著謝珩瞧。

謝珩問:“怎麽了?”

蓮生娘忙道:“阿娘就是有些想你了。”說著說著,微微紅腫的眼眶又沁出淚珠。

謝珩伸手替她揩去眼淚,道:“以後我們會常回來的。”

蓮生娘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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