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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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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靈均輕笑著為程然諾整理衣襟,“好了,去吧,相信我,這次的案子你贏定了!”

但程然諾卻如何也笑不出來,她有些喪氣地長嘆道:“可,可是,我怎麽,明明是拍賣行和那個吳輝聯合造假,現在卻讓我幫他們打官司,我心裏……”

鄢靈均一根手指覆在程然諾的唇前,她柔媚如波光蕩漾的雙眼,聚焦出銳利的目光,“打住,不要再想這件事了,馬上要開庭了,你必須完全相信你的委托人是無辜的,而且絕對不能有任何的分心。”

程然諾張了張口還想說話,但鄢靈均卻催促著打斷她,讓她集中註意力進入法庭。

莊嚴的法庭內表面一片肅靜,實則暗流湧動,雖然還未開庭,但空氣中已經彌漫起硝煙的味道。

程然諾緊繃著臉,她一緊張就會不自覺地摳起手指頭來,她擡頭看向微笑的法官,正是上次同鄢靈均“偷情”的王法官,似乎鄢靈均有特別交代過要照顧程然諾,王法官的身子顯然不自覺地朝程然諾的方向靠了靠。

但程然諾昂頭望向天花板上灼目的燈光,她略微有些暈眩,似乎連庭內的座椅都在來回晃動。

她的視線不自覺地一掃,恰好瞥到觀看席上的吳輝,吳輝雙手交叉,滿是緊張地凝視著猶豫不定的程然諾,似乎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但偏偏程然諾視線對上吳輝的一刻,她又再次看到他的前世,他依舊重覆著那句相同的話語:反正那些有錢人傻得很,就比方說你內人病得快活不了。

你必須完全相信你的委托人是無辜的!

程然諾腦中一陣是吳輝前世的謊言,一陣又是鄢靈均的勸說。

程然諾的心砰砰直跳,她又想起自己當初選擇律師這份職業時,她曾義正言辭的在老師面前宣誓:“我,程然諾,絕對不做貪得無厭的律師,如果對方有罪,無論如何,我都要將他們繩之以法,做一個真正捍衛法律公正的律師!”

想起曾經可笑的承諾,她不由握緊拳頭試圖不斷讓自己保持理智,但匆忙慌亂之際,程然諾卻瞅見站在觀眾席一旁走廊暗影裏的人,他獨自立於一旁,一雙漆黑深邃的冷眼靜靜望著她,似乎是在看她,卻又像俯視勢如破竹戰場的將軍,眉眼裏皆是無盡的清冷。

對上他視線的一刻,程然諾的心突然安靜了下來,她一直很害怕自己會沒有勇氣,她擔心自己的諾言一去不覆返,她怕自己真的會變成她最厭惡的,那種刀頭舔蜜的律師。

然而危鈺的出現,卻給了她無形的勇氣。

“不要怕,玉環的真正主人已經來了,就算我再如何捍衛委托人還是會輸!程然諾,記住,你曾經的誓言!”程然諾心裏自言自語著,似乎根本沒有在聽對方律師犀利的措詞。

“被告律師?被告律師!”王法官連喊了好幾聲,程然諾才猛地反應過來,她微微一楞,默默站了起來。

“被告律師,請問你有什麽要說的?”法官再次進行了提問。

程然諾深吸了口氣,全場鴉雀無聲,似乎都在等待程然諾鋒芒銳利的反擊辯護詞,然而程然諾咽了口口水,卻擡起頭堅定而又從容不迫地說:“對不起,我無話可說。”

瞬間整個法庭像炸開鍋一般,眾人驚異的聲音將程然諾徹底淹沒,“你個混蛋律師,你為什麽無話可說?你說話呀你!”吳輝額頭青筋暴起,從座位上跳起來試圖沖上法庭去毆打程然諾,但卻被法警所攔下。

“程然諾,你瘋了吧你?這可是你正式成為律師的第一個案子,明明已經勝券在握,可你居然親手毀了它,你這是讓我說你什麽好?”審判結束後,鄢靈均氣得直跺腳。

程然諾耷拉著腦袋,低聲嘟噥道:“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我明知道我的委托人造假,我卻要幫他騙人,我實在做不到……”

“原來我們的小然諾有顆捍衛正義的心咯?每個公民都有依法辯護的權利,難道這就不是正義嗎?我看你幹脆別當律師,還是回去好好經營你那捍衛正義的網站吧!”鄢靈均對程然諾怒其不爭,氣得扭頭轉身大步離開。

這邊鄢靈均前腳剛走,韓綰溶就忍不住笑著過來嘲諷道:“嘖嘖,我就說吧,和鄢靈均那個狐貍精走得太近沒有好處,你還偏不聽我的。這可怎麽辦啊?現在咱們事務所未來的新星只剩下我自己了,可真是有點孤單呢。”

鎩羽歸來的程然諾一聲不吭,只是默默走出法庭,明亮的地板上是她寂寥的影子,她擡起頭望向法院大樓上的標志,鮮紅的背景上印著金色的天平。

程然諾還記得,讀大學時老師曾說過,這個標志如同法律一般,代表著公開、公平和公正。

“真的,是我錯了?”程然諾佇立在原地,暗自疑惑地喃喃道。

然而她背後卻忽然響起一連串的結巴聲,“餵,小小蟲,你你是不是腦子,秀逗逗逗了,怎麽在法庭上,不不不說……”

程然諾斜睨了眼大舌頭的鐘誠,此時的她正失意落魄,就連結巴的鐘誠也來笑話她,氣得程然諾直嘟嘴,“鐘大叔,您別說了,我都怕您會喘不上氣呢!”

“你,你,你個小小蟲蟲然諾,諾諾,居……”鐘誠急得憋紅了臉,直撓幾乎謝頂的後腦勺。

“不是蟲,是程啦g!”程然諾貼近鐘誠的臉故意去逗他,不想對上鐘誠眼睛的一刻,程然諾的四周瞬間一片漆黑。

在鐘誠前世的幻象中,她未見其人,卻聽吵雜聲中一男子嘹亮的粗音,“大哥,兄弟們都瞧著咱們少主子頂喜歡那婆娘了,整天為了她茶飯不思的,要不,咱們替少主子給那婆娘送點東西?”一群流氓混混模樣的男人湊到鐘誠跟前。

鐘誠抽了抽鼻子,用長袍上的寬袖子來回蹭了蹭,昂頭挺胸咂嘴道:“送送送是肯定要送的,咱咱少少主子不不好意思,咱咱們就替他送送送……”

“鐘大哥,可咱兄弟們整天在這鳥不拉屎的邊塞之地,除了八百裏外的那個妓院,平常連頭母豬都見不到,這女人都稀罕啥玩意,咱們兄弟這也不懂啊!”眾男子說著匆忙跟上闊步前行的鐘誠。

前世的鐘誠雖留著一頭長發,但從稀薄的發髻依稀可見他謝頂的前兆,被眾星捧月的鐘誠趾高氣揚,他的顴骨高聳而突兀,瘦骨嶙峋的臉龐顯現出無比的睿智,“咳咳,說說到,了解綠綠綠人,那個女人啊,其其實,最最愛愛愛一樣東西西西……”

“什麽?”眾人滿眼期待迫切地等待著鐘誠的回答。

鐘誠故意又咳嗽了幾聲,隨後義正言辭地說道:“豬腦!”

“咦,女人會喜歡這玩意嗎?”“你傻啊你,大哥說的肯定沒錯,女人最喜歡吃又嫩又滑的東西了,肯定喜歡!”另一邊的男子也附和道:“那可不嘛,而且那婆娘那麽野蠻,說不定還喜歡新鮮的豬腦呢,咱們大哥可太英明了!”“哈哈,就是,討了那婆娘的喜歡,娶了回來,咱們少主也好早點傳宗接代,咱們也對得起在天之靈的林將軍了!”“對,說幹就幹,咱們現在就去挖新鮮的豬腦給那婆娘送去!”

鐘誠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他張張嘴每次想插話,但都被眾人流利的話語所截斷,還不等憋了半天的鐘誠迸出一個字,眾人已一哄而散了。

鐘誠在原地急得欲哭無淚,但強忍了半晌才噴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哎哎哎,不不不似豬腦,似似似珠,珠,珠寶……寶啊!”

“小,小蟲,你你說你似似不似腦,腦子秀秀逗……”面對鐘誠的問話,程然諾微微一怔,眼前一片恍惚,好像瞬間站穩腳跟回到了平地。

她再瞧向眼前結巴的鐘誠,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鐘大叔,您別再說話了,豬腦珠寶都傻傻分不清楚。”

“啊?”鐘誠好奇地瞅著走出法院的程然諾,兀自嘟噥道:“什,什麽,豬腦豬腦分不清楚,楚,楚……”

鐘誠用手指不斷掰著嘴,試圖捋直了舌頭,去嘗試發出“寶”的音節。

“去衛生間怎麽這麽久?”汽車駕駛座上的危鈺有些略微的不耐煩。

鐘誠邊開車門,邊撓了撓已經所剩無幾的發絲,“剛剛剛碰見小小小蟲了,她,她今天太,太太怪了。”

危鈺不吭聲,只猛地踩下油門往前沖去,他冷冷地瞟了一眼馬路邊上的程然諾,她垂頭喪氣地低著腦袋,沿著路邊默默走著。

危鈺沒有多看她一眼,只快速從她身旁開了過去,而車內的鐘誠仍在摳著舌頭不斷練習發音。

“你在幹什麽?”危鈺不屑地問道。

副駕駛座上的鐘誠這才停止了摳舌頭,擡頭迎面笑道:“餓餓餓在練,練習發,發音,省省得小小蟲笑話話我我我分分分不清豬腦和和和豬包……”

“豬腦和什麽?”危鈺隨意地問。

鐘誠咬咬牙,使勁渾身的力氣,終於捋直舌頭大聲喊道:“豬豬豬腦和和珠珠寶啊!”

“嘶”一聲,本在高速行駛的車子忽然停了下來,危鈺猛然將剎車踩到了底,他慢慢側過頭,難以置信地看向鐘誠,“你說什麽?”

“我我我說,小小蟲說,說俄分不清豬腦和珠寶!”鐘誠憋了半天,終於一吐為快,但他話音剛落。危鈺的濃眉卻微微蹙起,他猛地將油門轟到底,在馬路上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瞬間沖了回去。

“哎呦餵!”鐘誠一個踉蹌,險些從車內飛了出去,他揉了揉狠狠撞到車玻璃上的腦袋,疑惑地抱怨道:“怎,怎怎麽,突突然轉彎啊啊啊啊,剛,剛剛才才可是實線,不不不不能轉彎……”

鐘誠剛坐穩,急速狂奔的汽車卻又瞬間停了下來,駕駛座上的危鈺迅速打開車門,大步走到公交車旁,一把抓住前腳剛踏上公交車的程然諾,“你是誰,說,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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