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紅衣便穿上了那身紅底黑邊的金芍藥花紋長裙。口脂點絳唇，黛色描柳眉。額間繪花鈿，一枚淡金色的蓮花紋。

血玉簪子墨玉戒，紅衣左手上拿著久違的短刀，撫摸著，幽幽地嘆了口氣。

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一身行頭，紅衣想了想，還是取來一頂大帽子黑色鬥篷披上，趁著沒什麽人便先獨身趕往會場。

這時候會場上人並不多，紅衣隨意在看臺上坐了個位置。沒等多大會兒，人便陸陸續續到了。

在擂臺四方都設置了四方看臺，每個看臺大概有八排二十列，北邊看臺的前三排被分為四個方陣，這四個方陣明顯是地位最高的，分別是揚威山莊、南宮堡、未玉門，還有一個是黑道——白蓮宮。三比一，白道還是明顯優勢的。

揚威山莊的人也陸續入座，紅衣看見楊成楊樂中間空了個位置，……可能是留給她的。

可不一會兒，紅衣便瞧見那個位置上坐了人，白秋歲。

“二師姐還沒來……一會兒她坐哪？”楊樂有些為難地看著叫白秋歲坐過來的楊成。

“原來是留給虹意師姐的位置，秋歲就先過去罷……”白秋歲說著，就想起身去。

楊成攔住：“不用在意。坐哪裏都是坐，虹意最是體貼人，她坐哪裏都不要緊。”

楊樂想了想也點頭：“這倒是，二師姐一向大方。應該不會介意。”

不會介意。楊成忽然想起昨天早上他娘跟他說的話：虹兒一向傲氣，也不知對我們謀劃的這事兒會不會介意……

介意？她這樣的不足之癥不能生育，還有她介意的份兒？就算她不嫁他做妾，也沒人會要她做正妻。

“這位俠士，挪一挪。”紅衣坐得好好的，正看白蓮宮空著的位置，就聽見有人要她讓一下。

微擡頭看了對方一眼紅衣便皺了眉頭，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昨天找茬的南宮信南宮青兩兄妹。

這一擡頭便正巧對上南宮青的眼睛，紅衣帽子很大，額頭都遮去了大半，雖然對上眼睛了，但是對方只瞧見了她的側臉。

紅衣沒說話，挪了兩個位置出來。

“楊虹意？你怎麽在這兒？”南宮青坐下了，望著裹成一團黑的紅衣，再看了一下揚威山莊那邊的位置，看見白秋歲坐在了楊成身邊，便一臉了然道：“是被趕出來了？也對，人家都是身份高貴的，你一個……”

“青青。”南宮信喊住了他妹妹，朝著紅衣道：“虹意師妹，家妹不懂事，萬莫計較。”

紅衣聽了，想了想，還是回了句：“無事。”

“今日比武，願能與虹意師妹一證武道。”

你太弱……紅衣忍住了要脫口而出的話。

“她怎麽會是你的對手啊哥！”南宮青不滿著，還又不屑地看了紅衣一眼：“穿成這樣，跟沒臉見人似的。不知道的人，還當是請來唱大戲的呢。”

“青青！”

“好啦好啦，哥我不說啦，就她不值得我再浪費口舌了。”

聖人說過，狗咬你一口，你是不可能回去咬它一口的。

但是她紅衣最是記仇，南宮青最好是不要有跟她交手的機會，不然她會教她好好做人。

“大會還有一刻鐘開始，可是白蓮宮怎麽還沒來？會不會不來了啊？”身邊的南宮青聒聒噪噪。

“魔教行事，猜測也是徒勞。”

她知道齊越遠這人，說好什麽時候就是什麽時候，是不會做遲到這種小家子氣事情的。更別說故意遲到，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入場方式很特別，大概還差五分鐘開幕式的時候，白蓮宮一行人進場了。跟在宮主身後的人動作十分整齊，都是黑衣。為首的齊越遠一身黑色滾金邊寬袍，一張銀色鐵質面具，一身死氣沈沈和濃濃壓抑的陰沈氣。

可紅衣看見這一身陰沈氣的人，還是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好久不見。

“他為什麽戴面具啊？”身邊的南宮青話很多，不過這會兒說得很小聲，小心謹慎不讓人聽了去：“是不是長相很醜啊？”

“據說是黑心宮一貫的規矩，沒人能讓他摘下來。”南宮信也小聲解釋。

“我覺得就是長得醜……黑心宮的人，心黑，肯定都醜！”

“話多的人死得早。”紅衣在旁邊淡淡地開口，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齊越遠那也能說是醜？

“你說誰呢！”南宮青瞪大了眼睛，滿含怒氣，可也低聲小聲著。

紅衣暫時閉上了眼睛，靜氣養神，沒再搭理她，任她念念叨叨。

紅衣裝聾，南宮青越說，就越覺得自己像個自言自語的傻子，便訕訕地閉上了嘴巴。

戴著面具的白蓮宮主進場落座前，朝著後面的看臺看了一眼，才落座。

“以武證道，各方雲集。各位武中同道都是追求武功巔峰的高手！……”揚威山莊莊主是大會主持人之一，這時候開場白就是解釋白蓮宮等幾個黑幫大派也加入武林大會的原因了，大家都是追究武功熱愛武學的，所以來一起進步吧。其實呢，就是正道的怕人黑道的來搗亂，才妥協答應他們參加。

“……經各家協商，武比之前先試手切磋。”

聽到開始講重點，紅衣就睜了眼睛認真聽了。

“現在由未玉門為先的正道後生，同以黑心宮為主的同齡後輩來十場比試切磋，交流武道！之後若有武道共通之處，便在武林大會上各展身手，共同提升武學！”

這個意思是，先上小輩試試水，要是白蓮宮等黑道輸了，黑道各派那就不用參加武林大會了。

重點剛說完，會場上就躍上來一個青年後生——未玉門唐克，昨天同南宮兄妹找紅衣麻煩的人。

同時便聽上面介紹道：“切磋十人組，未玉門唐克、唐欣；南宮堡南宮青、南宮岳；揚威山莊吳浩、楊紀德；白水宮白秋歲、白知歲；萬陽山趙於，趙敬。”這些弟子不是門派中最為頂層的核心弟子，但也都是有些名聲本事的。

楊莊主一統說完十人姓名，便朝著白蓮宮問道：“請黑心宮十位後生上場！”

唐克也朝著白蓮宮的方向一拱手：“在下未玉門唐克，請教閣下高招！”

黑心宮這邊卻沒有一個人動，宮主更是一動不動，像是沒聽見一般。

敢情都在等著她呢。紅衣一笑。

“不必那麽麻煩！”這一聲傳遍了整個會場，沒有笑聲，卻帶著笑意：“無須十人！我一人足夠！”紅衣下來，站到場中，望著白蓮宮的方向。

頓時身影就出現在場上。身法速度太快，以致空中還滯留著幾道殘影。

看臺上的人都看見了，這樣的身法，就是專註輕功練個二十年來的都不一定有這份效果。這位的功力一定不俗。現在她站在那裏，卻看不出深淺。然而就如河水一般，只有夠深，才會看不出深淺。

未玉門的一位長輩一下子站了起來：“這位是？何來雅興試手？此時小輩之間的切磋罷了。尚未到武林大比時刻。”

這人還當她是搞錯場合？又不是去親戚家串門……哪會搞錯。

紅衣原本是面對著齊越遠，背對著未玉門，這下轉了身，看著唐克，揭下大兜帽，應戰：“白蓮宮紅衣，領教閣下高招！”

“恭迎大護法！”白蓮宮那邊忽然就都跪地行禮，齊齊整整，朝著紅衣的方向道了三聲恭迎。

無疑馬上便說明了紅衣的身份。

白蓮宮已經許多年沒有大護法一職了。

“紅衣大護法？不對，楊虹意！”南宮青忽然發現自己身邊的人不見了，看場上熟悉的黑色大鬥篷和熟悉的聲音，喊出了聲。

“楊虹意？！”唐克見人摘下了帽子，一下子驚呼出聲。

揚威山莊方向的人都站了起來，不確定地看著這個地方。他們實在是不敢確定，因為他們印象中的楊虹意一直以來都是個溫溫柔柔，默不作聲的小女人，從來沒有像這樣子招搖和高聲過。

“楊虹意，你……你的揚威劍法還不到家！趁早下去大家都好看！”唐克見是她，說話全然沒有先前的客氣。

“揚威劍法？誰跟你說我用揚威劍法？再者，到不到家不是你說了算的。”紅衣說了，觀眾都看她手上——確實沒拿佩劍。“要說趁早……還是趁早十個人一起上，哭也好一起哭。”比放狠話，上下嘴皮一翻的事情，還當誰不會似的。

“你……”這樣不客氣的諷刺和不給面子，唐克顯然被激怒。

“打是不打？”紅衣眼一橫，臉色全然不見笑意。不想再啰嗦，直切主題：“我便讓你五招站在原地不動，十招之內，你必敗。”

此話一出，場上一片倒吸涼氣。此前紅衣的身法他們都見識過了，非常厲害。如果打鬥中能用上那鬼神般的輕功，就是最大助益，可現在她說前五招站在地上不動，那就是前五招都不會用輕功！

“你會為你的自大自傲，付出代價！”唐克憤怒不已。

紅衣拿著雙刃短刀，站在原地等他沖上來，憤怒的人，破綻最多。

唐克一劍上去，直刺紅衣的心臟要害處。

周圍看客心裏一緊，這一劍氣勢如虹，得躲！

就這樣一劍，也有讓她躲的資格？要是她連這一劍都躲了，那她白蓮宮那個師父不得從地下爬出來，指著她鼻子罵才怪。

紅衣短刀橫在胸前，正好擋在唐克這一劍的來路上，精確無比，不僅如此，為了防止唐克這把破劍是把鴛鴦劍，紅衣短刀反向一轉，用勁反震過去，卻將唐克震退幾步遠。

“這不是揚威山莊的功法……”站起來的楊成看著剛開始的打鬥，緊緊盯著場上披著黑色大鬥篷的嬌小身影，下了判斷。臉上顏色白了又綠，綠了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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