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姜維就出現在宿舍樓下，擠過層層人群，鉆進了宿舍樓。姜和在她身後神色淡然，見她進了宿舍樓後又站了片刻便向遠一些的地方站了站，擡頭看見窗邊的筱麥穗，淺笑著和她揮了揮手。

筱麥穗也揮了揮手回應他。一分鐘後宿舍門口，帶進來些許寒意。筱麥穗將手裏剛溫好的茶水遞過去，順手拿起了椅子上搭著的針織開衫穿好。

姜維占了她坐了一下午的位置，笑意盎然：“說說啊，什麽好戲？就樓下那圈人？”

筱麥穗坐在她對面的秋千椅上一蕩一蕩的，點點頭：“是啊，我還知道告白對象是誰。不知道為什麽還不開始，難道她知道那人不在宿舍？”

筱麥穗一番似是而非的話，惹得姜維好奇心大漲，眼睛不眨地看著她，等待下文。

筱麥穗卻只是笑了笑，埋頭發消息。

筱麥穗：姚瑉瑉同志！你們啥時候回來！

姚瑉瑉：快到東門了，想我了？

筱麥穗：呸！想溫心啦！

姚瑉瑉沒再回覆，筱麥穗也不惱，手機放回了桌上，拉著姜維靠在窗邊的護欄上，看著樓下。

天色已暗，路燈已亮。樓下的程宓擡頭看了一眼樓上，只模糊看到兩團影子。她抿了抿唇，和身邊的舍友小聲說了兩句話，那舍友就擠出人群進了宿舍樓，再出來時，手裏多了一束開得艷麗的紅玫瑰。

程宓素手微動，一陣流暢的吉他音便在人群裏散開，程宓擡著頭看著五樓那個亮著光的窗口，手上動作不停，卻沒有開口唱歌。

人群漸漸躁動，議論的聲音嗡嗡地響，程宓皺了皺眉，不安地看向舍友，得到舍友肯定的眼神，她低下頭看著手裏的吉他和一旁的玫瑰花，到底還是鼓足了勇氣，再次擡頭看向五樓的窗口。

“溫心！我喜歡你！”

姜維楞了一下，轉頭看向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的筱麥穗，“你知道？”

筱麥穗點點頭：“知道。”

姜維一時無言，又沈默著轉頭看向樓下。

程宓喊完那句話，臉上飄上兩抹緋紅，然而窗口的身影只是動了動，卻並沒有回應，她神色覆雜地看著那兩個靠在一起的影子，分不清哪個是溫心哪個是姚瑉瑉哪個又是筱麥穗。

她默了片刻，覆又繼續喊道：“溫心！我喜歡你！我知道你在宿舍裏！”

這次輪到筱麥穗楞住，她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身邊同樣有些懵的姜維，忽然笑出了聲。

“笑什麽？”姜維被她笑得更懵了。

“沒什麽，她好像把咱倆中的一個錯認成溫心了。”筱麥穗止住笑意，攏了攏身上的針織開衫，“走吧，咱倆就冒充一下女主角。”

姜維頗有興致地放了茶杯，跟著她下了樓，冒充女主角什麽的，聽著就很帶感啊！

也許是喊過兩次，有了經驗也厚了臉皮，程宓喊得越發大聲急促。姜和雙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裏背靠在樹上，嘴角含笑，不經意地回頭看向宿舍樓區的路口，意外看到了姚瑉瑉和溫心手拉著手正說說笑笑地往裏走。

姜和又看了看圍著的人群，他們都翹首以盼著宿舍樓口，好像正有人在下樓，而人群中央的那個人也並沒有註意到她告白的對象正在人群之外。

姜和起身抽出了手，淡定地走向溫心，然後攔住了她們的去路，“我如果是你們，會過一會再過去。”

姚瑉瑉不解地看著他：“姜和？”

說話間，筱麥穗和姜維已經下了樓，人群裏起哄的聲音越來越大，程宓低著頭，撥弄著手裏的琴弦，歌詞緩緩而出：“沈入越來越深的海裏，我開始想念你，我好孤寂……人活著賴著一口氧氣，氧氣是你，如果你愛我，你會來找我……”

圍觀的人群起哄地喊著“在一起”，聲勢浩大，姚瑉瑉和溫心有些被嚇到地看了看圍著的人群，又看了看姜和。姜和並沒有說話，只是讓她們到一邊看著。

“溫心，我喜歡你，請和我交往。”間奏的間隙，程宓終於擡起頭鼓足了勇氣喊出那句話，卻在看清了臺階上站著的兩個人時楞在了原地，耳邊是“在一起”的喊聲，對面站著的卻不是她要表白的人，甚至是她不認識的人，程宓有些不知所措。

旁邊程宓的舍友也察覺到不對，一開始她們也沒註意樓上出來的人，此刻才發現，出來的只是溫心的室友和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子，作為女主角的溫心根本不在，她們看向中間坐著發楞的程宓，期待她能有所反應。

人群外的姚瑉瑉在程宓的那句“溫心”一出口便明白了姜和的意思，她看向身邊的溫心，溫心也看著她，眉頭緊皺。她握了握溫心的手，和姜和打了個招呼，托他照顧一下溫心，就向著人群走去。溫心想攔住她卻被姜和攔下。

“你不讓她去，她會不舒服。”

溫心只好作罷，站在姜和身後，擔憂地看著越走越遠的姚瑉瑉。

人群裏的程宓已經回了神，她放下吉他，站到了筱麥穗面前，語氣冷淡：“溫心呢？”

筱麥穗攤了攤手，笑得無辜：“她和瑉瑉出去約會啦。倒是沒看出來，程同學居然有挖人墻角的愛好。”

“程宓。”

姚瑉瑉擠進人群，站在程宓身後，面色平靜，語氣淡漠。

筱麥穗偏了偏頭，對著她笑了笑，轉身看著姜維，笑得愈發燦爛：“我說來看戲，沒錯吧？”

姜維已經無話可說，作為一個奔三的成年人，她已經分析出接下來的劇情了，她有種想要扶額的沖動，對於筱麥穗的惡趣味，她也是敬謝不敏。

程宓轉過身看著姚瑉瑉，沒說話。姚瑉瑉卻懶得跟她廢話，直接對著她側臉來了一拳。

人群裏傳來一陣驚呼，程宓的室友上前扶起了別打倒的程宓，憤怒地看著姚瑉瑉，“幹嘛打人？”

筱麥穗在一旁帶著沒什麽溫度的笑意，看熱鬧似的，“還不是你們的好室友挖人家墻角咯？嘖嘖嘖，人家高中三年打也挨過白眼也挨過，家長也見了，你們的好室友倒是會挑人。”

姜和護著溫心擠進了人群，溫心徑直走到姚瑉瑉身邊，擔憂地看著她，“你沒事吧？有沒有被打到？”

姜和三兩步上了臺階，站在姜維身邊，脫了外套搭在她身上，小聲問她要不要回家。姜維點了點頭，轉身和筱麥穗告別。筱麥穗也不多做挽留，和她揮了揮手就讓他們走了。

溫心在把姚瑉瑉全身上下掃了一遍沒發現什麽傷才放下心，挽著她胳膊就要回宿舍。那邊的程宓掙開扶著她的室友的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有些受傷地看著溫心，輕聲喚她的名字，“溫心。”

溫心轉過頭看著她，眉頭緊鎖，“程宓，我以為軍訓的時候，麥子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

“她就那麽好？”

“她好不好是我的事，和你有什麽關系？你不覺得你很奇怪嗎？”溫心有些煩躁，她討厭現在的場景，就好像高一那年被人撞見她和姚瑉瑉在天臺接吻，然後肆意宣揚。姚瑉瑉將她保護得很好，一個人背了所有，這些事情，她堅信這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人再為她做到這個份上，即便有，也絕對不會是眼前的程宓。

這樣想著，溫心看向程宓的目光就帶了些嫌惡。如果不是程宓，她和姚瑉瑉可以繼續以別人眼裏要好的閨蜜的身份安安穩穩地度過大學四年，畢業之後姚瑉瑉或許會去參軍，而她則回到煙城工作照顧姚爸爸等姚瑉瑉回來，一切都會像她們計劃好的一樣。然而程宓這次的舉動卻讓她們再一次站上輿論的頂點，她毫不懷疑，接下來的時間裏，學校論壇上大概全都是她和姚瑉瑉了。

姚瑉瑉察覺到她此刻的心情，把她拉回懷裏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沒事了，沒有那麽覆雜，乖，別想了，沒事了，我在呢。”

“你們先回去吧，穿那麽少一會要感冒了。”筱麥穗上前握了握溫心的手，觸手卻是一片冰涼，她有些心疼，趕緊推著人往宿舍裏走，姚瑉瑉邊走邊回頭冷淡地掃了一眼一臉頹相的程宓。

筱麥穗也順著她的目光瞟了程宓一眼，不耐煩地又往前推了推她倆，“趕緊走，後邊我處理。”

直到姚瑉瑉和溫心消失在樓梯拐角，筱麥穗才舒了一口氣，轉身看著程宓，面色淡然。

“答案有了，打也挨了，程同學是不是該抱著你的花你的吉他該幹嘛幹嘛去了？”

“好啦，各位同學散了吧，大家平安夜快樂啊！”筱麥穗向人群方向走了兩步，微微欠了欠身，像是謝幕似的。

圍觀的人在筱麥穗和程宓之間掃了幾個來回，見兩個人都平平靜靜的，也知道今晚的戲就到這兒了，三三兩兩地散去。如溫心所想，很快就有人把晚上的事發到了學校論壇，有圖有真相，只是引發的後續卻出乎了溫心的意料，讓溫心有些措手不及。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筱麥穗也準備回宿舍，只是走到了宿舍樓道口，頓了頓，又退了回來。她看著程宓，帶著點同情，“其實你剛開學那會更好看。這個發型這身打扮，都不適合你。”

筱麥穗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是女孩子，即便喜歡女孩子，你也依然是女孩子，何必把自己往男孩子的路子上打扮呢？束胸不難受嗎？”

程宓還是沒有反應地站在原地，筱麥穗嘆了口氣，準備離開，卻聽見她小聲地和她說謝謝，她拍了拍程宓的肩膀，徑直回了宿舍樓，再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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