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你……”清酒有些無措地看著她。

“我沒事。”筱麥穗抹了一把眼淚，有些抽噎，緩緩起身，卻因為蹲了太久而差點晃倒，多虧清酒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棉花糖做好了甜品直接端去了樹屋，筱麥穗兩眼無神地躺在貴妃榻上，身上搭了一條小毯子。清酒在一旁的書桌前看書，見她推門進來，給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榻上的筱麥穗。棉花糖了然地點點頭，輕手將托盤放到了桌子上，湊近了清酒。

“這怎麽辦呀？”棉花糖在清酒身邊小聲地詢問，滿是擔憂。

清酒搖了搖頭，無計可施。感情的事，兩個智能人格再只能也只能當個看客。

直到第二天早上，筱麥穗才起身洗漱，坐在一邊將棉花糖準備好的早餐吃光，然後深呼吸兩口氣，才帶著餘下姚瑉瑉和溫心的份出去。

姚瑉瑉還埋在溫心肩膀，睡得香甜。筱麥穗悄聲放好早餐，安靜地坐在床-上，目光慢慢地就散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不知不覺中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許是倒下的聲音太慘烈，睡夢中的姚瑉瑉下意識醒了過來，環視一周，最後停留在上半身躺在床-上下-半-身還在地上的筱麥穗身上。姚瑉瑉微微張著嘴巴，覆又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溫心早已因為她的動作醒了過來，順著她的視線做出了和她一樣的反應。

姚瑉瑉下床過去，把筱麥穗的腿擡上了床，給她脫了鞋子外套，又給她拉了被子蓋好。早餐在桌子上散著熱氣和煎蛋香氣，溫心和姚瑉瑉洗漱好吃過早餐，商量之後，姚瑉瑉一個人去筱文予那裏訓練，溫心留下來陪著，或者說是看著筱麥穗，畢竟從昨天聽到筱文予的話之後，她的情緒就一直不對勁。

筱麥穗這一覺睡得極其疲憊，夢境一個接著一個，紛紛擾擾，每一次她以為自己已經醒了卻又發現只是進入了另一個夢境。夢境裏，姚瑉瑉去當兵了，陳爾東也去當兵了，溫心結婚了，姚瑉瑉回不來了，陳爾東也生死不知，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不知所措。

溫心本來靠在床邊看書，不經意地看向筱麥穗，才發現她似乎很冷，一直在打著冷顫。溫心皺了眉，放下手裏的書，過去坐在床邊輕輕拍著筱麥穗的後背，順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溫度並無太大差異，才放下心來。

如同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救命繩，筱麥穗在紛雜的夢境裏終於找到一只可以拯救她的手，緊緊抓著，眉頭緊鎖，額頭上密密麻麻滲出了汗珠。被抓著手的溫心，艱難地勾到床角的紙巾盒，抽了紙巾給她擦汗。

“啊！”筱麥穗猛然坐起來，眼睛還沒睜開，抓著溫心的手上的力度卻又加大了許多。

溫心心疼地抱著她，輕聲叫著她的名字：“麥子……麥子……醒醒了，沒事了。”

筱麥穗小心翼翼地轉了轉頭，看見趴在她肩膀上的溫心的擔憂的臉，思緒漸漸回籠。她有些無力，松開鉗制著溫心的手，歉意地對著溫心笑了笑，便放心地把自己的重量壓在了溫心身上。

“做噩夢了？”溫心輕輕將她放躺在床-上，重新抽了紙巾給她擦臉。

筱麥穗擡起一只胳膊遮了眼，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溫心笑了笑，給她掖好了被角：“你要不去空間待會，讓棉花糖給你做點吃的什麽的？”

筱麥穗沒說話，溫心當她默認了，準備回自己床-上，剛起了身就被筱麥穗拽住了。

“溫心，如果姚瑉瑉去當兵了，你怎麽辦？”

溫心頓了頓，轉身看著她，眼睛裏亮晶晶的：“等她回來啊。”

也許是溫心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筱麥穗就這麽松了手，陷入沈思。是啊，等他回來啊，當兵而已，入伍而已，不就是兩年，她究竟在糾結什麽？

“是因為他沒有提前和你提過這件事而生氣嗎？不但沒有和你提過，甚至還和其他人一起隱瞞你，所以一直氣到現在？”溫心柔柔的嗓音打破她短暫的思考，卻像一記重錘砸開她想不通的那堵墻。

她其實氣的，不過是陳爾東和姚瑉瑉的隱瞞罷了。

她不是不能等，也不是不允許他們去，她只是生氣，生氣他們以為她不能等，不會允許他們去。

僅此而已。

想通了的筱麥穗只覺得一切都豁然開朗，她帶著笑意抱了抱溫心，匆忙留下一句等我便消失在了原地，溫心被她這一連串的動作搞得有點懵，對著空了的床鋪無奈笑笑，開始整理起來。

不過十幾分鐘，筱麥穗又一次出現，這次手裏還帶著幾個保溫盒。對著正在看書的溫心諂媚似的笑了笑：“我們去看看他們唄？”

溫心意有所指地看向她手裏的保溫盒，對她挑了挑眉。終於能看見筱麥穗羞赧一次了啊！溫心暗嘆，還是合上了手裏的書，隨手拿起搭在床架上的外套，又接過筱麥穗手裏的保溫盒。

“走吧，軍嫂探望家屬去。”

還是昨天的射擊訓練營，將通行證給看守的士兵看過之後，謝絕了對方要帶路的好意，兩個人並肩往昨天的射擊場去。韓牧漾蹲在一邊的陰涼地裏不耐煩地踢著腳下的石子兒，姚瑉瑉和陳爾東一人一箱子子彈，正在練習打靶，筱文予並不在，連那個漂亮妹子也不在。

兩個人拎著保溫盒徑直到了韓牧漾面前，遮了他頭頂的光。韓牧漾看著視線裏多出來的兩條筆直的腿，默默把自己外套脫下來在一邊鋪好，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位美人請~”

想通了的筱麥穗是看見什麽都滿心歡喜，也終於有興致來搭理一下韓牧漾。

“你怎麽不去？”

韓牧漾看了看正在一心一意打靶的兩個人，又看了看蔚藍蔚藍的天，嘆息一聲。

“我爺爺不許我家的人當兵。”他回頭看著筱麥穗，扯了扯嘴角，“但是我爸希望我可以當兵，所以他給我姐找了個當兵的未婚夫，還指望著這個未婚夫能順便也把我拐進軍營。”

筱麥穗了然，這個未婚夫，自然就是筱文予了。

“那你自己呢？你想當兵嗎？”溫心忽然開口，目光卻釘在姚瑉瑉身上，一分一毫都不舍得移開。

韓牧漾玩著腳下的石子兒，沈默了半天，才幽幽地看向她：“我說，我不知道我想做什麽，你們信嗎？”

不等她們回答，他又收回了目光，低著頭看著地面：“我小時候爺爺就一直教育我不要當兵，不要當兵，我爸就背著他跟我說，長大了就去當個光榮的子弟兵知道嗎，我很羨慕我姐的，因為是女孩子，所以一家人都寵著她，他們不會和她說韓薇薇你長大了要這樣這樣不能這樣這樣，他們永遠都會跟她說，薇薇啊，你想幹什麽就去，還有家裏人呢，就算爺爺爸爸不在了，你以後還有小牧啊，放心大膽地闖。”

說著，韓牧漾似乎是自嘲似的嗤笑了一聲：“總覺得我家和姜家就是兩個極端，你們看看我再看看姜和，看看我姐再看看姜維，大概唯一的相似點，我和姜和都會是各自家庭的下一任頂梁柱，而我姐和姜維都會被我們永遠地保護在名為世家的羽翼下，免受風雨。多好啊……”

“即便如此，你也該有自己的打算。”

溫心說完，三個人又陷入了長長久久的沈默，久到那邊的兩個人已經打完了半箱子子彈，正在收拾槍支，準備過來和他們打招呼。

“其實你和姜和不一樣的，雖然只見過姜和一面，但看得出，他是有想法的人。”筱麥穗拍了拍韓牧漾的肩膀，肯定自己一樣點了點頭，“他的目標就是讓姜維不像姜家其他女孩子一樣的命運。雖然你們家不是這樣，但是你也應該有自己的夢想的，如果你喜歡槍支那就當兵，如果你喜歡商業那就去經商創業，人生是你自己的啊，總不能還沒開始，你就為它設定好結局了吧？”

溫心讚同地點了點頭，拉著筱麥穗站起身，逆著陽光對他笑了笑：“不要輕易給自己下定論，我想，薇薇姐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你。”

自己的……夢想嗎……？韓牧漾看著她倆的背影，一個人陷進回憶裏，他小的時候也是有夢想的，他想和二叔一樣，當個英俊帥氣的軍人，穿筆挺的西裝，只是後來在爺爺的打擊下和爸爸的安利下，不堪其擾，最終將這個夢想深埋於心底，掩上了厚厚的灰塵。

他看著溫心細心地給姚瑉瑉擦汗，陳爾東討好地抱著筱麥穗，他們每個人都在為了自己喜歡的、想要的而努力著，他的確不應該在人生還未開始的時候，為它寫好結局，這並不公平。

一聲槍響，驚到了正在你儂我儂的四個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卻是韓牧漾端著陳爾東用了一上午的槍，對著遠處的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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