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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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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徐謙入國子監,其實並沒有實質性的好處,因為大明朝和後世一樣,在開國初期,知識分子尤其缺乏,再加上洪武皇帝濫殺,導致粥多僧少,因此在明初時期,國子監還是很吃香的,甚至還出過監生臨危受命,直接赴任三品官的事。洪武皇帝幹掉一批官員之後,導致當時科舉的士人都是寥寥,這些國子監的監生,自然就成了他老人家眼裏的香餑餑。

只是隨著國家穩定,國力日漸昌盛,讀書人越來越多,監生做官已是越來越難,比如洪武年間的時候,監生包分配工作,而且分配去的往往都是肥差,隨便丟一個出去,至少都是七品知縣。可是這種好時候過不了多久,悲劇就來了,到了英宗年間的時候,國子監的鐵飯碗早已沒了,想做官?考試去!

再加上土木堡之變後,朝廷為了籌措錢糧,居然采取了納絹進監的方式,但凡貢獻馬匹、糧食、銀錢若幹的地方生員,即可入監讀書,雖然這部分讀書人只是少部分,卻也大大降低了國子監的質量,以至於不少優等生明明有了入監的資格也不願意入監讀書。結果自然可以想象,由於優等生源越來越少,而納絹生員越來越多,最後這國子監自然就成了垃圾的代名詞。

垃圾歸垃圾,不過朝廷對國子監自然有不少的優惠,其中有一條就是凡是國子監生員每逢科考都可不必經過審核,自動獲取資格。

這對徐謙來說極為重要,他的一些行為早被官場上的人詬病,若是禮部清吏司的官員看他不順眼,給他使個絆子,只要理由正當,便是宮裏也幹涉不得。

再有,凡是國子監生一旦金榜題名,往往起點要比尋常考生高一些,這是英宗時裁掉國子監鐵飯碗的一個舉措,目的自然是平息監生們的非議,人家從前好歹踏進了國子監等於是半只腳踏進了官場,出來就能做官,可是現在卻和尋常生員一樣都必須參加科舉,受害實在太大,換做是誰,怕都受不了,因此英宗皇帝見狀,便采取了這個措施,監生中試都以七品官授之,而且按照潛規則,往往監生都可留京。

這就意味著,你不用去偏遠地區了,而且前程往往比同年們好不少,人家的資歷是從金榜題名之後開始算,你卻往往從在國子監的時候就開始算,因為國子監雖然不授官,可是朝廷還是認可你官身的身份。

嘉靖此舉自然有他的用意,徐謙樹敵太多,先放在國子監裏熬這一兩個月,老老實實在國子監待著,到時候參加科舉,只要金榜題名,便可委以重任。

徐謙不傻,轉念之間就明白嘉靖的苦心,折騰了這麽久,嘉靖顯然已經對自己信賴有加,已經有了悉心栽培的打算。

當然,這個過程可能會很漫長,此時的大明朝,聖眷顯然沒有明初時給力,明初時所有大事都在皇帝一念之間,想怎麽樣就怎麽樣,而眼下這大明的中後期,皇帝想要隨心所欲已經不太容易了。

所以這個過程之中,徐謙也必須給力,爛泥終究是扶不上墻的,若是自身素質堪憂,除非閹了做太監,或許憑著聖眷還能混出點東西來,至於其他,怕也只能作為助益。

徐謙朝嘉靖道:“陛下恩德……”

嘉靖搖搖手,道:“這是你自己應得的,進了國子監,好生讀書吧,讀書出來才能大用,不過眼下你也不必想得如此長遠,好好關心下自己的學業才是要緊,這些時日,你為朕分了不少憂,倒是把正經事荒廢了,說起來,朕還是欠你的人情。還有,近日不要再惹是生非,自己的前程要緊。”

他難得的說幾句鼓勵的話,此時說出來,似乎連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隨即搖頭苦笑道:“走吧,會試的時候,朕會看著你,假若你敢不用心考試,到時候少不得要懲戒。”

徐謙心裏竟有了幾分感激,不管別人怎麽說,他所接觸的這個嘉靖還談不上太壞,雖然自私自利,可是這世上本就有不少自私自利的人,便是徐謙自己又何嘗不是自私自利?自己不是聖人,何必要求別人做聖人?在這一點上,徐謙和朝堂上的袞袞諸公們還是有很大區別的,雖然他和大家一樣都不太嚴格要求自己,可是徐謙不會嚴格要求別人。

其實大家都是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看人的角度,比如那汪峰,在徐謙看來自然是罪無可赦,汪峰貪贓枉法,或許不被人所容,可假若是汪峰的子女,怕不會認同,一個壞官未必不是一個好父親。

就如這嘉靖,宮裏的許多人都不喜歡他,認為他苛刻,所謂刻薄寡恩是也。大臣們似乎也不太喜歡他,因為他和大臣們心目中的明君相比相差太遠,而且太過多管閑事,可是對王太後呢,或者對已經死去的興獻王呢?或許嘉靖就成了一個有孝心的好孩子。

每個人的立場不同,看人角度自然不同,最後得出的結果也是不同。

而徐謙似乎受了嘉靖不少恩惠,雖然一開始,他是抱著目的去接觸嘉靖,從那一篇文章開始,二人的聯系日漸緊密,現如今已是唇齒相依了。想到這裏,徐謙唏噓一番,便告辭出去。

慈寧宮裏,嘉靖目視徐謙身影消失在殿門,他瞇著眼,一聲不吭,似在想些什麽,隨徐謙進來的黃錦朝嘉靖做了個眼色,嘉靖會意,微微一笑,突然旋身對王太後道:“母後,都知監有個太監盜了宮裏的東西,已被人黃錦拿獲了,搜查出來的贓物裏頭有一方銅鏡,母後前些時日不是說宮裏少了一枚銅鏡嗎?這銅鏡雖然不是什麽西貝貨,對母後卻是意義非常,原來這銅鏡就是被這都知監的太監偷去的。”

聽到銅鏡二字,王太後的眼眸掠過了一絲詫異,那銅鏡根本就沒有失竊,反而是嘉靖親手將它砸了,偷鏡子的事本就是王太後自導自演的把戲罷了,現在嘉靖卻突然說這些話,王太後立即敏銳的感覺到,嘉靖是希望她的配合。

王太後微微一笑,一副慵懶的樣子道:“是嗎?這奴婢真是大膽,這是先帝留給哀家的念想,自從失竊之後,哀家好幾夜沒睡著呢,現在這個都知監太監的人呢,把他叫來,哀家非要好好整肅一下宮禁不可。”

黃錦連忙道:“娘娘恕罪,是奴婢該死,是奴婢擅作主張,原想只是派人收拾他一下,再請娘娘決斷,誰知這動刑的人好不曉事,下手重了,此人……已被打死!”

王太後看了面無表情的嘉靖一眼,微笑道:“倒是便宜了他,罷了,這件事誰也不要提起了,這種醜事說出去好聽嗎?黃錦,給那些嚼舌根子的人都警告一下,讓他們的嘴巴放嚴一些。”

黃錦忙道:“奴婢謹遵懿旨。”

倒是一旁的張太後突然覺得有些可疑,丟鏡子的事,她早有耳聞,可問題在於,都知監的太監平素是出入不了慈寧宮的,就算偷偷摸來,也進不了王太後的寢殿,既然如此,這銅鏡如何偷去?而且既然連嘉靖都說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這宮裏有的是稀罕物,這太監除非是瘋了才會冒著這麽大的風險跑來慈寧宮偷一個不太值錢的銅鏡。況且都知監油水頗為豐厚,負責宮中的一些采購,此人是大太監,平時的油水還沒餵飽,偏偏冒著這麽大的風險行竊?

想來想去都是不合理,只是嘉靖說了話,王太後又配合,而黃錦又在邊上添油加醋,卻是由不得她不信,張太後莞爾一笑,附和道:“以後這宮裏定要看嚴一些,再不準下頭人為非作歹了,哀家前幾日還撞見幾個太監躲在飛鳳樓裏聚賭呢,烏煙瘴氣的,真不知這些人還記得不記得宮裏的規矩。”

本是一句無心的話,嘉靖的臉色卻是冷了下來,慢悠悠地道:“有人聚賭?哼,這事兒定要追究,兒臣素知母後仁厚,待人一向寬容,只是有些事,你不給他們一點教訓,他們就蹬鼻子上臉,黃錦,這件事,你來辦,聚賭的都是什麽人,都給朕查清楚,朕到時要處置。”

黃錦應了一聲,心裏想,陛下又是怎麽了?好端端的管聚賭的事?要知道這宮裏聚賭,便是洪武年間都屢禁不絕,太監們除了當值也沒有其他娛樂,少不得混在一起賭一兩把,其實並不算什麽大事,嘉靖此前不可能不會知道,可是現在卻拿這個來說事,未免有些小題大做。

只是黃錦素來知道嘉靖的性子,他做任何事都有用意,要抓的絕對不會是聚賭這麽簡單,想到這裏,黃錦心中一凜,連忙道:“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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