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茗雨討厭林杉麽？

當然討厭, 說是恨之入骨也不為過。

但她基本的智商還是在線的, 即使把林杉恨到骨子裏，也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和她公然作對。

更何況她才被林杉甩了一巴掌, 不管是誰, 被林杉那樣威脅後, 想來基本都會繞著她走。

幫助顧不言找到狀態又如何。

反正她也沒把寶全部壓在【顧不言演戲狀態不好】這種靠不住的因素。

她真正的殺手鐧還在後面。

林杉很快便見到了李茗雨的殺手鐧。

其實並不難猜, 正是不久後的一場打戲。

一場純粹只有林杉與李茗雨的對手戲。

在劇情安排裏，警方已經察覺了程漓月的身份疑點，早便看她不順眼的劉欣然在調查行動中發現程漓月馬腳, 便順勢對她展開追捕。

兩人順理成章的會有交手。

李茗雨想法很簡單。

她不可能在這部戲裏把林杉徹底搞死, 畢竟兩人現在算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林杉更是女主角，真把林杉搞死了，這部電影也就涼了一半。

所以她只想著在打戲裏把林杉修理一頓, 也算報了之前那一巴掌的仇。

陳玉立給她們的兩個月準備時間，她可謂是刻苦奮進, 練得像模像樣, 要不是顧忌身體和事業，她甚至可以練得更賣力。

李茗雨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和短板在哪裏，她和林杉相比, 最大的短板就是家世背景。

可這也是她最大的優點。

因為出身貧寒, 她才會格外拼命地抓住任何一個機會不撒手，才會知道向上爬對自己究竟意味著什麽。

這種對名利的超人渴望，才是她能成功的根本。

出身優渥的林杉根本不會理解她的這種動力。

是, 林杉是有點演戲天分。

可從小沒受過一點苦的她，臨時抱佛腳的格鬥體能訓練，能有多下功夫？

就連忍耐力遠超常人的她，中間都有許多次想著【這樣的程度應該已經夠了】，更不要說沒什麽危機感的林杉。

陳玉立宣布第二天的安排時，林杉清楚地從李茗雨眼中看到了這種志得意滿。

呵。

林杉心中冷笑，面上卻是淡淡，她舉起手道：“陳導，我有個問題。”

陳玉立現在對林杉多加倚重，加上這兩天拍攝順利，心情頗為不錯，便爽快道：“說吧。”

“是對劇本的問題。”林杉頓了頓。

眾人眼中不禁生出疑惑。

就連陳玉立也不由得暫歇放下內心的考慮，準備認真對待林杉的疑惑。

以林杉的天賦，她現在竟然能說出自己對劇本有疑惑這種話，那就一定是有大問題。

如果是這樣，這個問題的嚴重性甚至足以威脅到整部電影！

一個月的拍攝，已經把林杉的演技在人們心中烙印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陳玉立舔了舔嘴唇，有些緊張地問道：“有什麽問題？”

“就是這裏，”林杉語氣平靜，不緊不慢地說道，“這裏的劇情安排，我覺得有些崩人設，甚至讓劇情邏輯都受了影響。”

我靠，這還得了？

陳玉立手一哆嗦，枸杞紅棗茶差點灑一地。

其他工作人員也都把耳朵支棱起來，準備傾聽林杉大師的高見。

唯有李茗雨停下喝水，忍不住狐疑地看向林杉。

她怎麽覺得，林杉這句話背後一定有什麽古怪呢？

果不其然，林杉一張口，李茗雨就知道她要放什麽屁……啊不，說什麽內容。

“關於劉欣然和程漓月的這部分劇情，我有異議。”林杉一本正經地嚴肅說道。

不知道的人指不定還真要被她這一副耿直認真的表情糊弄過去，以為她說的是什麽大問題。

不過其他人會不會看穿林杉不關心，只要陳玉立這個沙雕動搖就行了。

果然，陳玉立沒能意識到這個問題背後代表的訊號，下意識問道：“那你認為問題在哪裏？”

陳玉立這個屁剛放出來，李茗雨便驟然看向他，眼神憤恨狠毒得簡直能把他千刀萬剮。

相信李茗雨的心情和林杉是一樣的。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傻逼單純的導演？

可架不住陳玉立江湖地位高，就算李茗雨打心眼裏覺得他是個傻逼，也只能在心裏默默罵mmp。

“從劇情設定可以看出來，程漓月是被塑造成智商奇高、心態扭曲深沈、堅韌不拔的人設，對麽？”

“是這樣，但最初沒有這麽厲害，”陳玉立公允地講到，“但是杉杉你的演法更加有味道一點，而且確實智商高一點比較有意思，才會修改成這樣的。”

簡而言之，就是林杉強行給自己加戲。

偏偏因為水平很高，加戲也加的別人沒脾氣。

“對。”林杉打了個響指，循循善誘道，“那既然程漓月已經是這樣的人設，原本已經確定的劇情細節，就未免不合時宜了。”

陳玉立對自己已經上套還不自知：“你是說？”

林杉終於圖窮匕見：“就是這裏，劉欣然追蹤程漓月。”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繞來繞去不就是針對她麽？

李茗雨心中冷笑，盯著林杉看她能講出什麽花樣來。

演員給劇本提出異議不是小事，想都能想來，導演是劇組的土皇帝，一言可定生死，要是誰因為對自己戲份不滿都能抗議讓他修改，那這電影還怎麽拍？

所以演員只要咖位小一點，或者理由不夠充分，異議通常都會被導演駁回。

真當給你幾天好臉，自己就是全天下的公主了？

李茗雨嘲諷地想到，陳玉立這人自大又自私，想說服他改劇本等於讓他自己打自己臉，怎麽可能？

就在李茗雨好整以暇的冷眼中，林杉開啟了自己的辯論。

“如果程漓月真的有那麽優秀，那麽她又怎麽可能被一個單純幼稚的女警窮追不舍？這世界上有兔子追著老虎跑的道理麽？”

“就算劉欣然有這個能力調查清楚程漓月，她能在拼鬥中占上風也是不合理的。”

“劉欣然是警察。”陳玉立忍不住提醒道。

“對，但是程漓月是整部片子裏逼格最高的反派，你覺得這麽時髦的反派，會被人隨隨便便就抄了老家麽？”

“前面塑造得太厲害，之後隨隨便便就被小角色這樣折騰，觀眾是不是會覺得出戲呢？”

林杉之後又叭叭叭說了一通，從觀眾觀感說到劇情邏輯，從形象塑造說到情節連貫……說到最後，別說陳玉立，就連李茗雨都差點覺得還真他媽有點道理。

……個鬼啦！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林杉現在bb這麽多，單純是因為不想被她追著打，覺得劇情不爽快。

李茗雨掃了眼周圍，陳玉立蹙眉不語，顧不言莫名其妙不喜歡她，多半是要幫著林杉說話。

所以這一次，退無可退的她必須站出來為自己撐腰。

李茗雨一橫心，斟酌好語氣，猶豫的說道：“但是我覺得，這些說到底，是杉杉自己想得太多吧。”

“這裏的劇情本來就是又各種說法可以圓過去，杉杉說得只是其中一種。”說完，李茗雨不看林杉，而是故意看向陳玉立，一副為了劇組好的模樣，“更何況已經拍了一半，按照杉杉的說法，劇情會有極大變動，對拍攝也不利。”

陳玉立表情再度陷入掙紮，他覺得林杉和李茗雨說的都有道理。

其他圍觀群眾想看熱鬧，但是他們更想下班吃飯。

於是全場目光都聚集在陳玉立一人身上，等著他盡快下結論，大家好下班開飯。

陳玉立皺眉思索好半天，神色變幻莫測令人看不清虛實。

半晌，他擡手道：“大家先散了吧。”

意思大家各吃各的，別在這裏大眼瞪小眼。

於是無關群眾領了盒飯，蹲在片場一邊，一邊吃一邊瞄劇組中央的幾位大佬。

陳玉立想了半晌，又和編劇負責人以及兩名比較重要的副導演咬了半天耳朵，似乎有了自己的答案。

“經過討論，我們已經下了結論。”陳玉立神色凝重，“因為這不算小問題，所以是需要與主創團隊進行商榷，我個人是傾向保守的，而征求了大家夥意見，大部分人也和我意見一致，所以……”

“所以，您是不是忘了某個人？”林杉提醒道。

“啊？誰？”陳玉立一楞。

“這種牽扯到方方面面的問題，不也應該問問制作人出品人麽”

聽到林杉這句話，李茗雨不禁露出嘲諷的微笑。

投資方是爸爸，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實，但制作人也就罷了，只要出了錢，就能對電影指手畫腳——就算事實確實如此，說出來不是白白討人嫌？

李茗雨覺得林杉這句話純粹是病急亂投醫，昏了頭才會這麽說。

果不其然，對面子格外重視的陳玉立當即便不樂意地皺起眉頭，只是礙於林杉最近表現不錯，附近又只有他們幾個人，終究只是不悅道：“胡說八道！”

陳玉立知道恒達有意接受《十夜談》的宣發，他自己本身也是樂見其成。

以恒達與林杉的親近關系，讓他對林杉高看一眼不是不可以。

但是眾目睽睽之下這麽說，就純粹是在質疑他的職業道德，讓他下不來臺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今天出品人正好在片場，為什麽不問問她呢？”

“林杉！”陳玉立怒了，“我知道你不想演這裏的戲，但我告訴你，別說老劉，今天誰來這裏，我都不會改主意！”

聽到陳玉立這句氣話，李茗雨差點笑出聲。

而站在李茗雨和林杉旁邊的顧不言，先前一直沒有出聲，聽到這裏也不禁為林杉捏了把冷汗。

顧不言默默組織語言，準備想好解圍的說法便開口。

不管林杉今天的表現多麽出格，畢竟這部電影她對自己幫助很大，他不能不對林杉的困難袖手旁觀。

而就在這劍拔弩張的的緊張氣氛裏，林杉不緊不慢的開口了。

“如果我說，我就是《十夜談》最大的投資方呢？”

“哈？”

“啥？”

這是開玩笑吧！

所有人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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