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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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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石聽到外面喧鬧,起來一問,才知鹿照初病重。

他穿好衣服,匆匆忙忙往鹿照初那邊走,走到一半,猛的醒過神來,趕忙掉過頭去叫花尋酒,小情小愛先放在一旁,人命關天。

若鹿照初死了,保不齊小花花打擊之下,真的看破紅塵。

“花兒,快跟我去鹿照初那兒。”

“沈堂主。”

屋內,竹簽還跪在地上。

花尋酒楞楞看向門口的沈三石,眼圈一紅,顫聲道:“狐貍,我,我腿腳不聽使喚。”

兩人定睛一看,才發現花尋酒的腿在哆嗦。

恐懼、慌張、無措,各種情緒裹挾之下,她腿軟的幾乎站立不住。

沈三石趕忙上前扶住花尋酒。

竹簽也匆忙起身。

兩人一起動手,把花尋酒攙扶著弄到了鹿照初的臥室。

鹿照初緊緊闔眼,平躺在床上,面容平和,呼吸很微弱,仿佛隨時都會斷了這口氣。

花尋酒渾渾噩噩的走過去,掀開鹿照初衣袖。

他皓腕低垂,上面因為餵養生死蠱而留下的一道血痕清晰可見。

手指搭上對方腕上。

這脈象怎會如此之弱?花尋酒心越來越涼,難以置信的又重新把了一次,依舊是虛而無力,重按亦如此。

“怎麽會這樣?”她喃喃問。

之前明明好好的,雖然綿軟無力,到底是涓涓不斷。

旁人不好說什麽,竹簽心知是自家少主折騰,沈三石驚訝於鹿照初竟真的有生死之憂,富貴樓一幹人等,更是噤若寒蟬。

花尋酒跌坐在椅子上。

半天,方才深吸一口氣,問旁邊的富貴樓樓主:“樓裏可有大還魂丹?”

“有有有,我這就讓人去取。”

富貴樓樓主趕忙應聲,他也是嚇得不輕。

夜半時分,喧鬧格外醒目,旁人聽說玄門少主情況不好,無不嘆息。

“玄門少主今年才不到二十歲,還未娶妻。”

“聽人說,這位少主天生身子骨就不好,也不知道為何千裏迢迢跑來富貴樓。”

“可不是,玄門向來不參與江湖中事。”

“玄門少主要是死在富貴樓的地界,江湖怕是要起紛爭。”

花尋酒餵鹿照初吃下大還魂丹,想著無論如何,先把命吊住,他身子太虛,她什麽都不敢給他餵,甚至冬雪玉靈丸都不行。

他這情況,就得靠他自己的意念醒來。

一番忙活,眾人陸陸續續的回房休息,最後只剩下花尋酒和鹿照初兩人。

夜靜如水,燈影搖曳。

昏迷中的鹿照初褪去清冷淡漠,蒼白漂亮幹凈,世界最美的顏色都敵不過他三分,絕美的容顏幾近剔透。

花尋酒忍不住伸手,細嫩的小手撫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臉,有眷戀,也有悵然。

“別再睡了,醒過來吧。”

也不管對方聽不聽的到,她絮絮叨叨的小聲呢喃。

“我該想到的,你這樣的人,本就不該讓我染指。是我太執著,貪戀你那一點點的好,最後釀成今天這樣的禍事。”

“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不敢。”

花尋酒歸根到底是個善良的小姑娘,有驕傲,同時同理心很強,愛憎分明。

所以,出了現在的事情,她先想到的是自己的過錯。

這是教養所致,也是幸福涵養出來的寬厚。

“醒來吧,醒來我就原諒你哄我練清心訣的事,我一點都不計較,咱們還是像以前一樣,我會加倍對你好的。”

她小聲呢喃:“只是,大約不能再喜歡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對方的決心,鹿照初纖長的睫羽輕輕顫動,好像蝴蝶振翅。

花尋酒沈浸在傷感之中,並未察覺。

唯有一聲輕嘆。

一夜忙碌,幾家未眠。

第二天清晨,鹿照初仍然未醒。

沈三石去看望了一眼,見到花尋酒那悲傷的小模樣,心裏不痛快,他轉頭出去海邊透透風。

昨天還是風和日麗,今日便是烏雲密布,海風很凜冽,看來,富貴樓說最近有暴風雨,怕也不全是誆騙他們。

聽著陣陣海浪拍打的聲音,思緒萬千。

正這時候,石紅葉走了過來。

“紅葉公子?”

沈三石心中疑惑,他來幹什麽?他可不會天真的以為石紅葉是過來遛彎的。

石紅葉是個聰明絕頂的人,這些年,富貴樓雖然明面上是林馨月在掌控,但其實多虧了石紅葉的輔佐。

“沈公子此次前來,應該是想拿到那份名單吧?”石紅葉開門見山道。

沈三石心中一凜,面上卻笑得氣定神閑:“紅葉公子不必詐我,我來只是代表九幽教看熱鬧,不知道什麽名單。”

“是不是都沒關系。那份名單失竊了,一個多月前。”

沈三石不動聲色:“哦?”

石紅葉說:“現在大概已經交到了蔡首輔手中,我們大小姐追到京城,沒能追回來。”

沈三石不置可否。

聰明人說話,從來是七分真,三分假。

石紅葉似乎只是來告知一聲,並不在乎沈三石相不相信。

“還有一事,我覺得你應該會很感興趣。”

沈三石問:“何事?”

石紅葉慢條斯理的攏了攏身上的紅衣水袖。

“玄門主人曾給柴家夫婦蔔卦,說他們必有兩子一女,最後,卻生下來兩女一子,於是,柴家夫婦在小女兒出生之後,便對外宣稱,生了個小公子。”

沈三石登時僵住。

柴家?花尋酒……

石紅葉笑得志得意滿,擊退敵人,要從瓦解他們的內部開始。

火上澆油,亂上添亂。

花尋酒從昨夜一直沒合眼。

她想了很多很多,腦子都有些混亂,後來,什麽都不想,只想讓鹿照初快些醒過來,窒息般的恐懼溢滿了整個人整顆心。

鹿照初落到今天這步,全都是因為她。

如果不是為她取來焰火石,如果不是擔心她千裏迢迢的來到儲夏島,他根本就不會出事。

與生死相比,清心訣的事情,似乎微不足道。

鹿照初的氣息雖然微弱,卻沒有到昏迷不醒的地步,他醒不來,十分有可能是他本身生存意志沒有那麽強烈。

影兒知道自己做了錯事,趕忙過來詢問有什麽忙可以幫。

花尋酒說:“還需要一棵海蘭花,我問過樓主,他說後面海邊懸崖上有。”

海蘭花長在懸崖縫隙當中,唯有影兒這種身材小,又輕功卓絕的,才可以輕松采到。

影兒自然義不容辭。

這邊影兒和殷鵬剛出門打算去尋海蘭花,就碰到跌跌撞撞跑回來的沈三石,沈三石行色匆匆,跟他往日吊兒郎當的樣子十分不一樣。

殷鵬問:“你又咋滴了?走這麽急。”

“沒事。”沈三石也不接話,繞過他們就進了屋。

影兒目瞪口呆:“沈堂主怎麽也不正常?”

沈三石匆匆走到門口,腳步一頓,深吸一口氣,方推門進去。花尋酒正癡癡的望著床上的鹿照初,小臉煞白,眼神呆滯。

花尋酒詫異:“狐貍,你怎麽又回來了。”

沈三石俊臉泛青,一反常態的死死盯著花尋酒看。

只見她面容嬌嫩,眼神清澈,雖然故意畫粗了眉毛,卻難掩秀氣,長長的睫毛跟兩把小扇子似的,撲閃撲閃的,明明就是小女兒的長相。

沈狐貍腦袋嗡的一下,之前心中的迷惑轟然倒塌,醍醐灌頂一般。

“你……”

他想問問她是不是女孩子,為什麽連他都瞞著,到底有沒有把他當成好朋友,等等。

然而,話到嘴邊,沈三石話音一轉,問:“他怎麽樣?”

“還是那樣,脈搏太虛。”

花尋酒心急如焚,沒看出來沈三石的異樣,喃喃說:“狐貍,我好怕他醒不過來。”

先不談情愛,即便一個陌生人,因為她而死去,她也會良心不安,終生難以釋懷。更何況,這還是她喜歡過的人。

沈三石神色覆雜的看著花尋酒,眼底驚濤駭浪,面上卻是平淡無波。

他若無其事的擺出往常的樣子。

“他但凡有點良心,就不會死。活著已經坑你如斯,要是死了,更是坑害你一輩子,這點道理他懂,肯定會醒來的。”

床上的人,手指輕微顫動,好像是蜻蜓振翅,幅度很小。

花尋酒沮喪的垂頭,半闔眼簾。

整個人看上去弱小可憐,十分需要保護的樣子。

沈三石握緊手中扇骨,狐貍眼微瞇,內心覆雜,他與她朝夕相處這麽久,雖然屢屢覺得不對勁,竟然一點都沒往女扮男裝的方向想。

也不知道是花尋酒偽裝的太好,還是他先入為主太嚴重。

白白擔下狐貍名,聰明反被聰明誤。

不對,既然她是女扮男裝,沒道理鹿照初不知道啊。

玄門少主可是一眼能看到一個人前世今生的怪胎,他能分辨不出花尋酒是女子?

他既然知道花尋酒是女子,為何還要拒絕?

是真的不喜歡她?

清心訣又是怎麽回事?鹿照初雖然混蛋,但也沒混蛋到隨便拎出一個人哄騙人家修煉清心訣的地步。

很多問題,錯綜覆雜的充斥在腦海中,理不出頭緒。

沈三石長吸一口氣:“花兒,無論什麽結果,都跟你沒有關系,這不是的錯。”

花尋酒只怔怔的。

正此時,墨鳶派人請沈三石過去。

沈三石又安慰花尋酒兩句,方轉身離開。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眼瞅著就快到中午,鹿照初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花尋酒緊緊的握著他的手,心裏慌亂之際,暗暗發誓:若他能醒,她以後一定不再擾他清修,一定把他還給天道。

不知不覺,一滴清淚滴落在他白皙的手上。

她竟還有眼淚。

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在寂靜的屋子當中似乎只剩下了抽泣聲。

“別哭……”聲音沙啞,清越不再,多了幾分纏綿溫柔。

鹿照初醒了。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花尋酒淚眼婆娑的看著他,不爭氣啜泣:“你快嚇死我了。”

她手忙腳亂的給他把脈。

脈象雖弱,卻源源不斷,已經沒有性命之憂。

花尋酒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趕忙又往他嘴裏塞了兩顆冬雪玉靈丸。

鹿照初疲倦又虛弱,纖長睫毛一直在輕顫,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本想擡手給她擦擦眼淚,手卻不聽使喚,剛擡一寸的距離,覆又垂落下去。

“你一直在?”他輕聲問。

花尋酒耷拉著小臉,委屈巴巴的點頭:“嗯。”

鹿照初昏迷的時候恍惚聽到耳邊一直有聲音在說話,內容記不得,只是,很溫暖,像一座燈塔,在混沌之中引他回來。

他扯起一抹淺笑,蒼白,伴隨一聲嘆息。

“你不生我氣?”

“不生,一點都不氣。”

只要他還活著,她什麽都不計較,這是誓言。

花尋酒怕他不信,趕忙解釋:“我都問過狐貍了,狐貍說,我這種沒心沒肺的,練清心訣對我影響也沒那麽大,沒關系的。”

鹿照初剛剛清醒過來,腦子不是很清楚,說這幾句話已經用盡了他的力氣。

“你不氣就好。”他氣聲道。

花尋酒連連點頭:“你脈象雖然還是虛弱,不過已經沒有大礙,好好調養,用不了多久就會好的。”

鹿照初輕聲“嗯”了一下,眼睛有些睜不開。

花尋酒說:“我去叫竹簽大哥。”

鹿照初卻驀的睜開眼,緊緊的拽住她的手不松開,低語:“別走,陪陪我。”

可能是死裏逃生的虛弱,讓他身體和心理都脆弱了幾分,卸掉了所有的防備,把最柔軟的一面露給了她。

花尋酒哽了哽:“好,你睡吧。”

她對他還是一如既往,只是,自此之後,她再也不跟他扯情愛。

傷人傷己的東西,不碰也罷。

作者有話要說:哦嗷嗷啊,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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