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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059-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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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就這麽掛上了。

顏書甚至沒有從蔣寧淵身下掙紮出來,和蔣雲寧多說一句話。告訴她她在哪裏,快來救她。

他掛了電話。

和平時一般,就好像那是一個普通得不想接的討厭電話一般。

明明,她剛開始發出了聲音的。

他沒有認出她麽?

顏書心裏亂糟糟的。

“知道麽?老爺子給他留了太多東西了。蔣家三分之一都留給他了。”

蔣寧淵臉上閃過一絲落寞,“我為他做牛做馬一輩子,到最後卻比不上他的一句話。真絕情呀,明明我才是他的孫子……”

蔣寧淵喃喃說道:“現在,你也沒用了。早在我來雲州的時候,你就成為棄子了。”

顏書得了自由。

可是她並沒有太多開心的事情。

她想見到蔣雲寧,迫切地想。她有太多不明白,她想當面問清楚。

外面,忽然打了一個炸雷。

顏書嚇了一跳。

“怎麽了?”

只見阿良跌跌撞撞跑進來,“老板快走!山體滑坡了!”

屋內兩人紛紛一楞,但太快了,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到轟隆的一聲,顏書只感覺面前一黑,有什麽東西重重砸了下來。

其他,她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耳邊,有個聲音在吵她。

顏書睡得不安寧。

睜開眼睛,入眼是一片黑暗。她試著摸索了一下,忽然摸索到一溫熱的身體,她一動,那身體也動了。

他嘶了一聲,“你他媽的摸什麽?”

是蔣寧淵。

顏書收回手,發現手心一片黏黏的,她聞了聞,那是血的味道。

她的身上很疼,但她已經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受傷了。她看不見周圍的一切,她試探著摸了摸。

除了蔣寧淵,還有就是水泥。

她能活動的空間有限,手摸了摸,還摸到一些刺手的東西。

想來,應該是水泥裏面的鋼筋。

“沒死就說句話!”

蔣寧淵重重喘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一動,碰到了顏書。

顏書幾乎是尖叫出聲。

“如果我是你,就會省點力氣。”

蔣寧淵氣息很重,加上她手上摸到的一片粘稠。

他應該受傷了。

如果是平時,顏書恨不得蔣寧淵早點死的。

禍害早死早超生。

可現在不一樣,他們不知道被埋到哪裏,生死未蔔,她不想和死人呆在一起。

“這是哪裏?”

她的手被紮到了,顏書不敢亂動了。

“應該是倉庫的承重墻附近。”

顏書上過地震培訓課,大概就是所謂的生命三角。

可有人也說過生命三角未必是能完全救命的。

她會死嗎?

顏書這下真是害怕了。

在大自然面前,人類是多麽的渺小,她雖然是第一次親生經歷過,但她明白。

人性的覆雜和黑暗,都沒有自然的毀滅性。

因為那是瞬間的,且無能為力的。

“你在幹什麽?”

顏書感覺腿上一熱,蔣寧淵的手摸了過來。

她縮了縮身體,不想和蔣寧淵靠近。

蔣寧淵冷笑一聲,“我的手機在附近。難道你想死在這裏嗎?”

顏書停止了動作。

不知道蔣寧淵在哪裏摸了摸,中間他嘶了好幾次,想來是被周圍的鋼筋紮到了手。

顏書不同情他,但在困境面前,敵人都變成了朋友。

她也在黑暗中摸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蔣寧淵松了一口氣的聲音。

一道光在黑暗中亮起。

顏書大喜,“找到了嗎?”

借著亮光,顏書才發現他們在的地方。倉庫的承重柱還沒跨,但天花板已經塌陷了下來,只留下不到半張床的位置。

她只能跪坐地上,站起來都不行。

但還好,她身上除了擦傷,好像沒什麽其他外傷。但蔣寧淵就不怎麽妙了。

他斜斜靠在墻邊,腹部被一根鋼筋紮穿了。

顏書倒抽了一口氣。

蔣寧淵把電話遞給她,那動作好像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他垂下手,有氣無力,“打電話報警!”

顏書知道手機在特定情況是可以打求救的電話的。

但這次不一樣。

她撥了好幾次,都沒有撥出去。

她記得快哭出來,“打……打不出去。”

“蠢!”蔣寧淵拿過電話,也嘗試著撥了撥。

結果一樣。

完全沒有信號,連緊急電話都打不出去。

蔣寧淵喘息了一聲,把電話交給了顏書。

顏書又試了幾次,還是一樣的結果。

“怎……怎麽辦?”

“等。”蔣寧淵一動不動,閉上了眼睛,“鄭焱東知道我在這裏,應該會回來的。”

“萬一不會回來呢!”

“那你只能和我死在一起了。”蔣寧淵惡意一笑。不過笑聲牽動了他的傷口,他罵了一聲,然後緊緊閉上了嘴巴。

電話打不出去,手機已經提醒低電量了。

顏書不敢亂用,把電話捏在手上。

只是,電話的餘光中,她看到了蔣寧淵的腹部。

“你還在流血。”

“廢話……”

失血讓蔣寧淵體力也開始喪失。

顏書真怕救援還沒來,他們都會死在這裏。

她扯下衣袖,蓋在蔣寧淵的傷口上。可是效果甚微。

她想了想,把手機鎖了屏,然後解開了內衣。

溫熱的東西糊在了傷口,蔣寧淵聲音有些奇怪。

“你這人很奇怪。不是想我死麽?”

顏書摟緊了自己,點點頭。

“是很想。可是你死了,我更怕了。”

蔣寧淵笑了笑,聲音脆弱。

“女人真奇怪。怕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更多於人。人……不是最可怕的東西嗎?”

“我是怕屍體。”顏書解釋道:“和屍體呆在一起,很可怕。”

蔣寧淵沒有說話。

顏書維持這個動作,感覺全身都僵硬了一般。

她有些困了。

但她不敢睡,睡著了便再也醒不過來了吧。

“蔣寧淵!”

沒有聲音。

顏書的手伸了過去,摸到了那溫熱的傷口,她才松了一口氣。

蔣寧淵怒罵,“你個瘋女人想殺人嗎?”

顏書這一刻被蔣寧淵罵了,心倒是安寧了。

“我以為你死了。”

“滾你丫的,你死了我都不會死。”蔣寧淵咳嗽了兩聲,聲音多了幾分力氣。

顏書:“別睡覺。聽說睡著了就不會醒來了。”

“……嗯。”

為了讓兩人都打起精神來,也同時不消耗體力。

顏書開始輕輕和蔣寧淵講話。

“為什麽那麽討厭他?”

“他值得。”

“……”真是聊不下去。

沈默了一會兒,蔣寧淵開始說話了。

他漸漸感覺不到疼痛。

這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的身體也越來越冷,這更不是好事情。

“為什麽……為什麽喜歡他?”

顏書想了想,“他人很好。初中的時候,我被遺棄在山上,是他幫了我。”

“呵。”蔣寧淵似乎輕笑了一聲。

“真……真蠢呀……那次……那次明明是他告訴老師,所有……所有人都走了……沒人了……”

顏書搖頭,但在黑暗中,她發現她沒必要做這些動作。

“我不相信。”

“呵。沒聽過……沒聽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麽?”

“你這種人,就算死之前,也只會害我吧。”

蔣寧淵笑了起來。

笑聲牽動了他的傷口,他卻感覺不倒痛。

他勾了勾唇角,“我說了很多假話。但這句話是真的。就當報答你……”

“什麽話?”

“如果能活下去……就和他分開吧……他……不適合……你們……你們這種小姑娘……”

果然是臨死都不消停。

顏書沒說話了。

蔣寧淵也沒說話了。

死一般的沈寂。

顏書感覺自己的力氣開始慢慢流失,她甚至睜不開自己的眼睛了。

她狠狠揪了一把自己的手,疼痛讓她的意識有些清明。

“蔣……蔣寧淵……”

沒有聲音。

她宛如從夢中驚醒一般,伸出手,戳了戳那傷口。

可依然沒有反應。

她嚇出了理智和意識。

“蔣寧淵!”

“小黴。”

雖然聲音很輕,但顏書依然聽到了。

他還沒死。

她松了一口氣。

蔣寧淵似乎在囈語。

“小黴……你……你一點都不臟……是我……是我臟……”

顏書舔了舔唇,恢覆了一點力氣。

她向蔣寧淵摸去。

頓時,她一楞。

蔣寧淵好燙。

他發燒了。

“蔣寧淵!”

不管怎麽叫他,蔣寧淵都沒有回應。

他只是不停地囈語。

仿佛,回光返照。

“小黴……你真好……別……別嫁給他……別嫁……”

縱然覺得蔣寧淵是真正的人渣。

但他潛意識說出的這些話,大概就是他心中藏著最深的秘密了。

他應該有些在乎小黴的。

不過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走到這樣的程度?

蔣寧淵的聲音越來越弱,隱隱還帶著哭音。

就算覺得這個人罪不可赦,可再這一秒,顏書的心中無端端多了一分同情。

這人……

倒也不是全部無情。

060

耳邊有滴答滴答的聲音。

好像雨聲。

顏書從黑暗中清醒了過來,入眼是滿目的蒼白。

蒼白的天花板,蒼白的被單,還有外面蒼白的亮光。

“你醒了?”

一個聲音湊了過來。

顏書楞了一下,反應過來面前的人是謝宇。

“宇哥?”

“嗯。”

謝宇大大松了一口氣,“還有哪裏不舒服嗎?頭痛不痛?還有其他地方呢?”

他一連問了一串問題,顏書還沒反應過來,她傻乎乎地問:“我怎麽了?”

“滑坡了,你被埋到地下。還好有人及時發現了。對了,你去那個郊區幹什麽?還和蔣家那個大少爺一起被救了出來?”

顏書抿了抿唇。

謝宇找棉球蘸了水,給她潤了潤唇,“醫生說你現在脫水狀態,要慢一點不能喝猛。真是命大,要是差一點,差一點就沒呼吸了。”

顏書閉了閉眼睛,慢慢又睜開了。

“他呢?”

謝宇收回了杯子,沈默了一會兒,“雲寧他那邊有點事情,我已經和他說了……應該很快回來了。”

總是有點事情。

顏書不想悲觀,但現在不行,悲觀的情緒快把她淹沒了。

不要,她不要自暴自棄。

她深吸了一口氣,把話題和註意力生生轉開。

“蔣寧淵呢?”

“和你送進來的時候進了急救室。你昏迷了一天了,他還沒清醒,估計兇多吉少。”謝宇對蔣家沒好感,對蔣家這個紈絝的大少爺更沒太多關心。

他知道他欺負過蔣雲寧,所以並不見得他好。

死了最好,一了百了。

顏書又想到了雷鳴。

“雷鳴呢?”蔣寧淵說過雷鳴會受一點皮肉之苦,不知道現在怎麽了?

謝宇和雷鳴不熟悉,但知道是蔣雲寧的朋友。

“你說是雷家那個小少爺吧。好像出了車禍,前幾天還在醫院來著。”

那就是沒什麽事情了。

顏書松了一口氣。

她沒這麽大的心,能容下那麽多對其他人的愧疚。

“對了,你身體沒什麽大礙,就是脫水,養一養就好了。”

顏書點點頭,“謝謝宇哥。”

想了想,她又對謝宇說道:“可不可以先瞞著我爸媽,他們老了……”

“放心。我會安排好的。”頓了頓,謝宇又猶豫看了她一眼,“雲寧他那邊真是有事情,蔣老爺子剛剛去世,蔣家現在亂成一片,他剛剛還打了電話問了你情況……”

謝宇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顏書笑了笑,打斷了他的解釋。

不是他,其他人說再多又有什麽用呢。

“宇哥,我累了。”

顏書真是累了。

身體疲倦,心裏也疲倦。

她閉上眼睛,盡量讓自己身心放松。能活下來的感覺真好,沒有死在那泥地裏,感覺真不錯。

至於其他事情,以後再說吧。

她不想好不容易活下來,就這麽負能量爆棚。

顏書睡了一天一夜,終於精神好了。

睜開眼睛,見到一張五顏六色的臉。如果不是他的身邊跟著大眼睛的胡閃閃,顏書沒有把這張大花臉和雷鳴聯系起來。

“你……”

“嫂子,你醒了?”

雷鳴杵著拐杖,一瘸一拐朝顏書走來。

顏書很過意不去,“你沒事吧?”

“放心啦,小意思。”說起來,雷鳴臉上閃過一絲愧疚,“抱歉,如果不是我,嫂子也不會被抓……”

“和你沒關系。”顏書連忙說道:“倒是連累了你……”

“算什麽連累,怪我沒查清楚,著了那個小人的道。不過沒關系,等這邊事情處理完了,我們失去的,自然要去拿回來。”

聽雷鳴的意思,似乎還要和蔣寧淵大幹一場。

英俊男人臉上滿是陰鷙,看得顏書有些頭疼。

“怎麽了,嫂子,你臉上不怎麽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醫生!”

“沒事。”顏書阻止雷鳴,“我只是有點頭疼。”

“不會是後遺癥吧?”雷鳴還是不放心,“閃閃,去叫醫生。”

胡閃閃最聽雷鳴的話,忙跑出去找醫生了。

顏書很無奈,她的身體真是沒什麽問題。

她只是看到雷鳴那個樣子,一瞬間發現自己以前對他了解太少。

明明平時就是一個吊兒郎當的俊朗男人,可先前那瞬間,眉宇之間的陰鷙,和蔣寧淵如出一轍。

有錢人,都這樣嗎?

“對了,嫂子。哥在回來的路上了。”

顏色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雷鳴沒發現顏書的不對勁,喜氣洋洋,“真是解氣,哥終於回蔣家了。”

“回蔣家?”顏書不懂。

雷鳴眉眼上挑,盡是愉悅之情,“聽說,蔣老爺子死之前把蔣家股份百分之三十五給了哥呢,百分之二十給了蔣老三,百分之十給了蔣老大。可惜了……蔣寧淵手上的股權和哥是一樣的!也是百分之三十五!雖然現在還沒定下來,但百分之八十就是這樣了!”

就是說,這場無聲的戰役,他贏了。

難怪蔣寧淵要找她,看來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顏書忽然覺得頭疼,雷鳴還要給她科普蔣家的事情。顏書表示一點不想聽。

“我有點累了,想休息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顏書見到了蔣雲寧。

他的頭發理得很短,她明明記得蜜月的時候他還在抱怨他的頭發長了。

她當時說什麽?

對了,回家給他剪。

短短幾天不見,蔣雲寧好像渾身上下都變了一個人。

除了頭發剪短了,衣服更加服帖了,還有哪裏?

顏書看著他,想了好久,終於想到了。

是眼神不一樣了。

以前和她在一起的蔣雲寧,眼神是漠然的,但偶爾是溫柔的。

但現在的蔣雲寧,目光犀利,又陌生。

她沒有開口,蔣雲寧也沒有。

明明有很多話,但是到嘴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很多壞情緒在心裏游蕩,但最後吐到嘴邊的卻是一句。

“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

蔣雲寧搖頭,終於走過來給她蓋好被子。他握著她的手,手心有些冷。

她冷得一縮,蔣雲寧感覺到了,把她的手放到被窩裏,摸了摸她的腦袋。

“還有點。”

“那你又要離開?”

“我已經給你辦了出院手續。今天晚上,我們回北城。”

原來,是過來接她的。

顏書不再言語。

蔣雲寧也不說話,他拿起一個蘋果,給她削皮了,又遞到她嘴邊。

她沒有胃口,他咬了一口,笑著說了一句,“甜的。”

然後又遞給了她。

顏書還是沒有吃。

顏書身體沒什麽大礙。

最嚴重的也不過是額頭上的撞傷。

她提前出院,醫生交代了一大堆事情。蔣雲寧也不嫌麻煩,一一聽了去。

就算身邊跟著的幾個黑衣人催了好幾次,他都沒有理會。

最後還是顏書拽了拽他的衣角,“走了。小傷。”

蔣雲寧才離開。

離開的時候,她看見了小黴。

她端著一盆水出來,面色雖然蒼白,但精神還不錯。

想來,蔣寧淵沒什麽大問題。

見到他們,小黴打了個招呼。

“二少爺。顏小姐。”

顏書不討厭她,倒是想到了蔣寧淵最為難的時候不停叫她的名字,忍不住對她多了幾分心軟。

蔣雲寧一如既往高冷,點點頭,就過去了。

看來,兩兄弟之間並沒有和好。

應該也不會和好。

畢竟都到了這個地步。

車上的時候,蔣雲寧一直握著顏書的手。

顏書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前面的兩人她都不認識。

見她的目光往前面掃,蔣雲寧淡淡坐了一個介紹。

“司機鄖西。管家福老。”

顏書友善笑了笑,兩人齊齊叫了一聲“夫人。”

這樣舊式的禮儀,顏書只是小門小戶,從來沒有見識過,頓時渾身不自在。

蔣雲寧拽著她的手,表情平靜。

“以後,你就習慣了。”

顏書不再說話。

她多次想收回手,蔣雲寧都拽著她不放。

她大病初愈,力氣本來也沒有蔣雲寧大。

久了,就由他去了。

本來顏書以為他們回去雲州坐飛機回北城。

直到上了一私人飛機的時候,才知道蔣寧淵是專機來接她的。

有錢人的世界無法感受,顏書再次感嘆。

不過她沒有太多驚訝,只是覺得蔣雲寧越發的陌生了。

飛機上,蔣雲寧依然抱著她。

她不甚舒服,正要掙紮的時候,發現他已經靠在她身上,沈沈睡著了。

他眼窩下有濃重的青影,想來這幾天都沒有好好睡覺。

也是,奪得了蔣家的大權,感受很覆雜,如果是她,應該好幾天都不眠不休吧。

心頭閃過很多情緒,但顏書最後還是沒有推開他。

睡吧,睡醒了,他們都需要睡一覺,養足精神。

因為在北城,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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