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書回到包廂，發現地上一片狼藉，散亂一地的玻璃碎渣。

三個男人倒是坐得規矩，見她回來，還讓她小心腳下。

“怎麽了？”

“喝麻了。不小心把酒瓶碰到地上了。”謝宇波瀾不驚地說道，一邊招呼門口呆楞的服務員過來，“麻煩打掃一下。”

“哦……好。”服務員也是一臉懵逼，剛剛明顯看到打起來了，難道只是他的錯覺？

三個人都喝得不少。

顏書這下強硬起來，結了賬，直接要拖人走。

“我們先走了。”

謝宇笑，招來一輛出租車，然後把蔣雲寧塞了進去。

顏書看著那二人離去的樣子，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周揚喝了不少，顏書對自己的駕車水平實在不自信，於是準備叫車送周揚回去。

到停車場的時候，周揚卻按住了她的手，說：“顏書，我們走一段吧。醒醒酒。”

顏書見他臉色有些紅，眼神卻還清醒，想了想，答應了。

“也行，我們去花園坐坐。”

兩人沿著濱江花園走了一圈。

周揚不是話多的人，酒後更加沈默。

顏書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了下來，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慮。

“今晚，你們怎麽了？”

雖然謝宇說只是摔碎了酒瓶，但她註意到了蔣雲寧的臉，很冷。

周揚後來雖然朝她笑了笑，不過笑意明顯沒有到達眼底。

周揚還是沈默。

顏書想著他對自己的冷淡，忽然洩了氣。

一個男人何時何地都對自己女朋友冷漠，除了不喜歡她，顏書找不出其他理由來。

一時之間，顏書不知道怎麽開口說出這個事實。

擡頭，她看了一眼街對面的小超市，“你等等。”

顏書買了礦泉水回來。

“喝點水，簌簌口。”

“謝謝。”

禮貌又生疏。

周揚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口。

顏書笑了笑，遞給他一張濕巾。

“少喝點酒，對身體不好。”

“嗯。”

顏書看著烏壓壓的天空，這個城市已經多年沒有見過璀璨的星空了。

天氣很熱，就算在幽靜的公園，也躲避不過夏日的炎熱。

“好像上次見到星空，還是初中的事情。”

周揚喝了一口水，忽然問道：“你和蔣雲寧是初中同學？”

顏書點頭：“我和他是同桌。”

“你對他了解麽？”

顏書搖頭，“除了知道他現在有錢，人還不錯，其他不是很清楚。”

掉過頭來，顏書詫異，“你怎麽忽然問這個？”

周揚一聲苦笑，“我倒是知道他。”

“嗯？”

周揚擡起手，握住了顏書的手腕。

突如其來的接近，顏書手心一顫。她努力克制自己想要伸手回來的沖動。

“顏書，你人不錯。”周揚莫名說了一句。

“你現在才知道麽？”顏書的手被捏得緊緊的，一向溫吞的周揚在這一刻顯得侵略性十足。

她的心有點慌。

花前月下，月黑風高，不會是……

她的心咚咚地跳，說不是期待還是害怕……

可就在下一秒，周揚已經放開了她的手，一臉正色，“就是因為你是個不錯的姑娘，我不想騙你，也不想耽誤你。”

月光幽幽，顏書覺得背心隱隱發冷。

但什麽都沒有周揚的下一句話冷。

“顏書，我不喜歡你。嚴格來說，我不喜歡任何女人。”

有些情緒在顏書的腦海中發酵，她活了27年，首次戀愛，短短幾周，卻很快被發了好人卡。

她應該痛哭一場的，但她最後只幹巴巴地來了一句。

“哦。這樣啊。”

“抱歉。”周揚這會兒他不再冷漠，溫潤的臉上滿是愧疚和歉意，“我很久之前就知道我這輩子沒法喜歡一個女人，但我不敢和我家人說，以至於……”

道歉的話，顏書並不想聽。

她有些失望，但更多是釋懷。

就說呢……原來是這樣。

見她沈默，周揚也停止了道歉的聲音。

傷害已經註定，任何話語都無濟於事。

“你知道我為什麽知道蔣雲寧嗎？”周揚苦笑，“他也知道我。他在城南開了一個酒吧。就是……那種酒吧。”

顏書的心直直往下墜。

馬蛋，周揚的意思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的確，很有跡象。

沒有女朋友，毒舌，很依戀謝宇。

忽然，顏書想哭了。

“當然，我沒見過他身邊帶人。老實說，今晚吃飯的時候見你朋友是他，我很驚奇。蔣雲寧在這邊算有點勢力，他是謝家的侄兒，但並不依靠謝家。在圈裏，他也有點名氣……”

顏書心亂如麻，她現在一點都不想知道蔣雲寧在圈子的事情。

她只想回家，痛哭一場。

有什麽比剛和男朋友分手，發現自己暗戀對象也是gay的事實殘酷。

咦，不對，這樣說起來，自己挺婊的。

畢竟吃著碗裏的還看著鍋裏的，都不甚好人。

“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周揚拉住顏書，“我的意思是，他對你不錯。剛剛你出去買煙，他直接……警告我，和你分手。”

顏書笑容勉強，抽出手，聲音冷淡，“我送你回去。”

周揚，蔣雲寧之類的，她再也不想聽到任何事情了。

送周揚回家後，兩人算是和平分手。

回家的路上，顏書越想心裏越難過。她的周圍有太多婚姻失敗的例子，但不代表她對婚姻沒有渴望。

如果可以，她也想找一個互相喜歡的人過日子。

就算不是互相喜歡，三觀和，能聊得來也行。

只有在一起，開心過日子就好。

雖然，她挑選周揚的動機不純，但她對他有過期待。

期待他是她命中註定的那個人，期待自己會成為一個好妻子，不久之後還有一個乖寶寶。

但夢境被戳破得如此之快，還這麽難堪。

而且，不但她的成人夢破碎了，就連她的少女夢也破碎了。

蔣雲寧除了開了雲州酒店，還開了一個gay吧。還是圈子中的男神級別人物。

想著他前段時間的冷漠與友善，顏書忽然找到了答案。

對她冷漠，因為“同性”相斥。

對她友善，因為後來他們成了“閨蜜”。

只可惜，她一顆蠢蠢欲動的少女心。

顏書這晚上，不想回家。

他們幾個渣男喝得多喝得爽了，把所有的問題都留給了她。

顏書越想越氣，幹脆找了一家燒烤攤，點了一盤小龍蝦，外加一打啤酒。

幾杯下肚，顏書的膽子越來越大，找出電話，就給蔣雲寧撥了出去。

“有空麽，出來喝酒。”

那頭聲音沈默了一會兒，半晌才冷冰冰道：“你在哪裏？”

“兮兮龍蝦館。”

“啪——”

那頭，幹脆利落掛了電話。

趁蔣雲寧沒過來，顏書又燜了兩瓶啤酒。

到後來，蔣雲寧來的時候，顏書的面前已經有重影了。

顏書意識模糊，但鼻子靈敏。

鼻尖比如那熟悉的青草味道，恍若隔世。

她伏在蔣雲寧的懷中，嚶嚶哭泣。

“蔣雲寧……小龍蝦……”

“……”

顏書拽著蔣雲寧的衣袖，一定要讓他吃小龍蝦。

她醉了，看不清楚人了。只記得蔣雲寧揮手打掉她的筷子。

她委屈萬分，撲到蔣雲寧身上，揪著他的衣領，“誰讓你動了我的小龍蝦！給我吐出來！吐出來！”

頭重腳輕，她感覺自己飄了起來。

她努力睜大眼睛，感覺自己在一艘船上，兩岸燈火輝煌，她的面前是一張漂亮的臉。

那是蔣雲寧。

她嘻嘻一笑，埋首在蔣雲寧懷中，蹭了蹭，“蔣雲寧，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

那人的身體一僵，她嘿嘿笑，“有青草的味道。初中的時候……就喜歡了……”

顏書這晚上，夢到了初三的那個酷熱的夜晚。

她躺在床上，被子裏藏著老師收繳過來的一本言情小說。

成績優異的她，接觸的都是正規教科書文學，雖然看到班上的同學在看，但自己從來不感興趣。

所以，這也是老師放心大膽讓她保管這些書的原因。

可這晚上，有什麽不一樣了。

她翻開了那本書。

小小的書，如潘多拉的寶盒，打開了，不知道放出了什麽。

那一晚上，她的身體發生了奇怪的變化。

氤氳的世界，一切都是朦朧的。只有那水霧朦朧的感覺，是真是的。

她面紅耳赤，她攪動著自己的雙腿，輕輕的，顫抖著，好像剛出殼的小雞。顫悠悠，俏生生，沒有安全感。

她往被窩裏面縮去。

封閉的空間，全是那濕潤的，奇怪的，暧昧的氣息。

那本書，如惡魔一般，讓她陷入地獄。

她把它扔向角落。

但沒一會兒，她又顫抖著手，把它撈回懷中。

那個夜晚，她面紅耳赤，心跳加速，口幹舌燥。

閉上眼睛，她能感覺男孩青草一般的氣息。

他抱著她，聲音溫柔。

他很白，她也是。他的手指纏繞在她的手腕，低下頭，那靈巧的舌頭舔上了她顫抖的手腕。

“別怕。”

面前，霧一般朦朧。

她依稀能看到一個人的人影，舔著她的手腕，順著她的手臂，淺淺的啄，慢慢地吮吸。

她睜大眼睛，身體剛動。

下巴一緊，疼痛把她從夢境中一把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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