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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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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歲已婚的男人是一味□□,他們成熟穩重,事業有成,渾身上下透著一種成熟的令人著迷的氣息。他們經歷了愛情和婚姻的殿堂,懂得更加疼愛和珍惜。他們看到年華老去,總想抓住青春的尾巴,總想觸摸一下靈魂以外的東西。於是他們成了年輕女孩子心中理想的大叔,也成了她們無法抗拒的誘惑。

2016年,舊金山

雖然盛夏,傍晚灣區的風竟然冷颼颼的,下班後的劉孝熙走向租的的公寓,突然打個哆嗦,心裏似乎感覺的今天和往常相比有點異樣。一扭頭,發現不遠處另一套公寓門前停了一輛警車,旁邊還有些人圍觀。

打開公寓門,屋裏黑黢黢的,有點反常,平時都是表妹黃月先回來,屋裏亮堂堂的。打開燈,赫然發現表妹站在窗前,扭過臉,一臉戚戚然的樣子。不對,表妹平時最愛笑,今天一定有什麽事。

“姐,何思詩死了,自殺的。”黃月看著窗外不遠處的警車說。

劉孝熙吃了一驚,何思詩和表妹都是S大學同一屆的同學,都還沒畢業,不同系,平時來往不多,但都租住在附近,平時見面會打個招呼。何思詩是芭比娃娃類型,大大的眼睛,非常漂亮,人見人愛類型。

“她愛上了一個已婚男,肚裏懷了孩子,對方不要他了。”黃月看著窗外,繼續說“我剛去過她的公寓,桌上她留了一張紙條‘雖然你不要我和孩子,但是我依然愛你。’”

“紙條旁有一枚戒指,上面鉆石刻著兩朵玫瑰,一朵紅玫瑰和一朵白玫瑰,我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可能是定情物。”

白玫瑰和紅玫瑰,孝熙想起張愛玲的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的一段“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

上S大學論壇和舊金山華人論壇,發現都是在說何思詩的事情。網上對那個男人一片聲討,罵他是渣男,縮頭烏龜,不敢承擔責任。有人呼籲,如果是真愛,就站出來,至少參加幾天後的葬禮。還有個貼點擊量很高,有人說曾經聽何思詩說過一次,男朋友是著名的華裔風險投資人,於是大家都在競猜是誰,把中美知名的VC投資人都猜了一個遍,無數投資人躺槍。

“姐,你是做風險投資的,你們圈子裏是不是都是這種渣男?”

“切,我認識的VC都是家庭責任感非常強的,別瞎說。”說完,劉孝熙不知怎麽,覺得心口有點隱隱地痛。

晚上,黃月不敢一個人睡,抱著枕頭和被子,擠到劉孝熙床上。臉上仍然是戚戚然,心情很不好的樣子。孝熙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和她又不熟,這是和你也沒關系,你怎麽還過不去的樣子?”黃月不說話,一直發呆。

孝熙有點困,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就快夢見周公的時候,突然聽到黃月說:“姐,我也愛上一個已婚男。”

孝熙一激靈,馬上清醒了,打開燈,怔怔地看著黃月。

黃月沒有看孝熙,木然的繼續說:“我們在網上認識的,他四十多歲,華人,他的公司在美國,太太孩子在國內。他成熟穩重,特別幹凈,長得也帥,尤其是穿白襯衫西服的樣子,簡直帥呆了,我見他第一面時,就不可阻擋的愛上他了。”

“你們認識多久?上過床沒有?”

“兩個多月了,他床上很溫柔,我特別喜歡和他□□。見不到他的時候,特別想他,特別想和他□□。”

“他是誰?我認識嗎?”

“你應該不認識。他讓我保密,他的情況不讓我告訴任何人。”頓了頓,“我也不知道他太多的情況,我不知道他幹什麽行業,家在哪裏。我只知道我愛他,他愛我。”

孝熙嘆了口氣:“他是騙你的。四十歲的男人,對你不是真心的,你們不會有未來的。他只是想抓住青春的尾巴,嘗嘗新鮮而已,最後受傷的是你自己。”

“我知道,我也不要他離婚,我不要未來,我只要現在和他一起。和他在一起時真的很幸福。他對我真的是是真心的。”

“聽著,你必須離開他,馬上。”

黃月趴到孝熙懷裏抽泣:“姐,我也想離開,可是我做不到,我太愛他了,離開他我會死的。”

窗外繁星滿天,似乎不知人間恩怨,月兒掛在當中,依然皎潔明亮,好像不知她錯配了多少人間情緣。黃月哭了一會兒,停下來和孝熙一起看著天空。

孝熙猶豫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愛會讓你遍體鱗傷。姐是過來人,姐也愛過不該愛的人,姐受過傷現在還在痛。”

黃月擦擦眼睛:“姐,我沒聽你說過呀。”

望著星空,孝熙思緒回到五年前,慢慢撕開心中最深處的痛。

2011年,北京

方明岳每天臨睡前,都要上一下豆瓣,瀏覽一下最新的書評和影評,然後到豆瓣小組看下五花八門的帖子。今天,在豆瓣北京小組的一個帖子,引起了他的興趣。帖子標題是“賣身救母”,這個標題太雷人,很容易吸引目光。帖子發布在兩天前,下面的回帖有一千多。主貼很短“母親患腫瘤,需要手術費20萬元,如有好心人資助,本人願陪君一晚酬謝。”下面的回帖就不能直視了,都是調侃謾罵的。有人說,見過各種約,沒見過這樣約的。有人說20萬才一晚,太貴了吧。有人要樓主爆照驗明正身。還有人直接說樓主騙術太差。

方明岳是個老豆瓣,05年豆瓣內測時,他就註冊了。早些年豆友們還都清純,讀書評書為主,現在是各色人種都有,汙的,更汙的,最汙的都來了。他看到很多驚世駭俗約的貼都一笑了之,不過這個貼還是引起了他的興趣。發帖人叫“無字的西瓜”,翻了一下她的個人主頁,相冊裏沒有主人的照片,但有幾張風景照,有一張很熟悉,沒錯是Q大學的一處很著名的園林。再看主人參加的小組,都是和Q大相關的小組。讀過的書裏只有一本,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能看懂這本書的人不多,看來還有些品味。主人很喜歡用豆瓣廣播,其中隱約可見是學生生活的一些小事。最近一篇廣播發在一天前,只有幾個字“煎熬。無助。祈禱。”。難道是Q大學生。明岳是Q大畢業的,心裏一緊。

他給帖主發了一封豆郵:“你Q大的?”

對方很快冷冷的回覆:“不必多問”。

明岳又發了一封:“把銀行賬號給我,給你轉錢。”

對方遲疑了半天,回覆:“你不怕我是個騙子?”

“我好久沒有被騙過了,就讓我被騙一次吧:)”

對方又遲疑了一會兒:“我不漂亮,你會失望的。”

“我知道,漂亮的女孩子都不缺錢,你沒錢,所以肯定不漂亮。”

對方飛快地發了一個帶血砍刀的表情過來。

“我已婚,沒惦記你。我也是Q大畢業的。錢你拿著,當我做善事了。”

對方很久都沒有回覆,明岳刷完牙上床,又收了一下豆郵,還是沒有消息。看了會兒書,熄燈躺下,心裏還在想這件事兒,一直沒睡著。十二點過了,手機叮的一聲。打開豆郵,對方問:“你有車嗎?”

“有。”

“我媽明早在縣城醫院動手術,你今晚能連夜開車送我趕到醫院嗎?”

“可以。”

“你開車到Q大南門的W書店門口來接我,如果你覺得我長得醜,你可以直接不停車,直接路過。”

“好。”發完,明岳覺得回覆用好這個字,似乎不大對。

明岳穿好衣服,不確定對方說的縣城醫院能否刷卡,還是在樓下ATM取了現金。

開車到Q大南門時,已經差不多淩晨一點,街上已經沒有什麽人。

昏暗路燈下,他看到萬聖書園門口只有一個人,一個女孩子,亂亂的頭發用個皮筋紮在腦後,戴副黑框眼鏡,穿著類似運動服的松松垮垮的衣服。土得不能再土的一個女孩子。

明岳停在女孩面前,打開車窗,看著女孩子。女孩子也看到了他,遲疑了半天沒有說話。

明岳笑笑:“西瓜同學,上車吧。”

女孩上車,車子慢慢向前開去,女孩低著頭,輕聲說“失望了吧?”

“我近視,看不清,你靠近一點讓我看看。”

“切。”女孩撲哧笑了一下。

“你不怕我把你拐賣了?”

“我好久沒有被騙過了,就讓我被騙一次吧。”

是河北偏遠的一個小縣城,都是山路,不好走,導航兩次指錯路,等趕到醫院時,已經早上七點多了。明岳去收費處匆匆忙忙交了費,辦完各種手續。女孩子的媽媽已經進了手術室。晨曦下,明岳第一次看清楚女孩子的長相,厚厚的黑框眼鏡下面,藏著一對美麗的大眼睛,焦急的面容下面,是一張青澀而又單純的臉。

一直到中午,才做完手術。回到病房,女孩一直撲在媽媽身上哭。媽媽蘇醒後,不太高興:“我不是說不要做手術嗎?”女孩低著頭不回答。媽媽又問:“錢是從哪裏來的?”女孩仍然低頭不說話。

明岳上前一步說:“阿姨,這是學校同學們的捐款。”媽媽看著明岳:“您是?”明岳偷瞄了一眼女孩:“我是校團委的方老師,代表學校和同學們來看您老人家。”

下午回北京路上,女孩望著遠方的群山,撲哧一樂:“方老師。”明岳一楞,想起來自己說過的話,認真的嗯了一聲。“你還真會編。”女孩的微笑在夕陽下異常的美麗。

明岳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一本正經地說:“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撒謊。”

“騙誰呢,影帝。”

進北京城時間已經過了子夜。女孩:“宿舍門已經關了,去你家吧。”

走進一套三四百平米的大宅,落地窗外,長安街的夜景近在眼前。

“你看起來好有錢的樣子。”

“運氣好而已,不小心成了萬惡的資產階級。”

明岳帶女孩到客房,客房有獨立的衛生間。女孩洗完澡,躺在床上。雖然一天一夜沒睡覺,眼睛已經睜不開,可是怎麽也睡不著,這兩天的事情在眼前一幕一幕飄過。

突然聽到門把手在動,房門輕輕地打開。有個人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女孩緊張心都快到嗓子眼了,一動也不敢動,閉著眼假裝睡著。進來的人坐到床邊,看了看她,用手拿起被角。女孩心道,看來欠下的債終究是要還的。沒料到,那個人拿起被角,只是幫她掖了掖被子,然後輕輕的又走了出去,輕輕的帶上門。那一刻,女孩突然很感動。

再也睡不著了,雖然很困,但是翻來翻去就是睡不著。心煩意亂的站起來,輕輕的走出客房,走到主人房前,猶豫了片刻,輕輕打開門,走到明岳的床邊,掀起被角,鉆了進去。等了一會兒,看明岳沒有動靜。拉起明岳手臂,鉆到明岳懷裏,轉過身,把明岳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酥胸放到明岳溫暖的大手掌中,背靠著明岳寬大溫暖的胸懷,突然感到很幸福,竟然沈沈地睡了過去。

這一夜女孩睡得溫暖幸福。睜開眼,天已大亮。走到主人洗手間,看到明岳正在刷牙。明岳指了一下旁邊的一套新牙具。女孩往牙刷上擠牙膏,瞟了一下明岳的下半身:“你那兒,不會不行吧?”

明岳拿出嘴裏的牙刷:“你瘦的只剩下骨頭了,一點肉感都沒有,想行也行不了。”

女孩照他腿狠狠踢了一腳:“你才全身都是骨頭呢。”看他仍然面無表情的刷牙,關切的問:“你不疼嗎?”

明岳漱完口,好像剛感覺到的樣子:“哎呦,疼死我了。”

“真是影帝。”說完認真的看了一下鏡子裏的自己,不瘦啊。又想擡腿踢,對方已經不見了。

女孩洗漱完,穿戴好。聽到書房有幾個人在說話,汗,難道這廝家裏還有其他人。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書房門沒關,看到明岳正在和大屏幕上的人視頻通話。屏幕上是一個很優雅的女人和一個少年,少年叫明岳爸爸,女人叫明岳老公。那一刻,心裏一沈,澀澀的有些難受,轉身走回客房。

明岳送女孩到學校宿舍門口,一路上女孩沈著臉,一句話都不說。

下車前,女孩:“我陪過你一晚吧?”

“嗯。”

“我不欠你吧?”

“嗯。”

女孩停了一下,鐵著臉:“我就不明白,你有這麽幸福的家庭,這麽漂亮的妻子,為什麽還上豆瓣去約?”沒等明岳回答,女孩下車摔門而去。

接連兩周,明岳工作忙,轉眼都忘了這回事兒。一天,又收到來自“無字的西瓜”的豆郵:“大叔,有個事兒還要你幫個忙。”

“不會是又要錢用吧?”

“我媽手術成功,已經出院回到家裏了。她讓我堂哥明天帶點村裏土特產,還做了面錦旗,來Q大團委代她感謝學校和同學們。我攔也攔不住,不知道怎麽辦,愁死了。”

明岳想了想,撥了一個電話,掛了以後回覆豆郵:“明天你帶堂哥直接校團委書記辦公室,我已經安排好了,不會穿幫。”

“你真是神通廣大,是用錢搞定的嗎?”

“能用錢搞定的都不是事兒,你這個還真是個事兒,錢搞不定,要靠關系才行。”

“好吧,你關系真多。”過了一會兒,女孩又追發了一封豆郵:“那我跟你算關系嗎?”

“算。床友關系。”

“呸,是白毛女和黃世仁的關系。”

女孩記得以前學校大會上好像看到過校團委書記,不過印象也不深了。帶著堂哥推開書記辦公室的門。剎那間怔住了,方明岳坐在辦工桌的後面,微笑著看著他們。

明岳示意他們坐下,並給他們倒了杯水。一直到坐下,女孩都沒緩過神兒來。“我是校團委的方明岳,歡迎你們。”明岳自我介紹。女孩心裏嘀咕,靠,這廝名字還挺好聽的。

堂哥絮絮叨叨的表達媽媽和村裏對學校的感激。明岳微笑著說著一些客套的官話。女孩看著像模像樣的明岳,心裏念叨,演的真像,這廝不會是真當過團委書記吧,還是天生就是一個影帝。

明岳只知道女孩的網名,不知道她的真名,每次談到女孩的時候,都嗯啊的用“這位同學。。。”女孩聽著別扭。

明岳說:“這位同學是個熱心腸,樂意助人,人緣特別好,所以家人生病,大家都願意幫她,捐款很踴躍。”女孩心想這好像不是我,也沒幫過誰,真會編,偷偷瞥下嘴。明岳雖然一直對著堂哥說話,眼角還是看到了女孩撇嘴,繼續說:“這位同學長得雖然一般,可是很愛讀書,學習很好。”這不是罵我人醜就要多讀書嘛,女孩擡腿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明岳一腳。明岳微笑著繼續誇誇其談,好像沒有感覺的樣子。這廝不會是腿部神經有問題,感受不到疼痛吧。

談完送堂哥走後,女孩:“你不當演員,真屈才了。”

明岳看著堂哥的背影,一本正經地:“這的確是中國電影界的一大損失。”

女孩有掐掉他一塊肉的沖動。

明岳準備離開:“這位同學,以後還需要幫忙的話,隨時來找我。”

“別老‘這位同學’,聽著別扭,我叫劉孝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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