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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奪妻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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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山莊內, 侍衛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匯報著紅楓山莊的戰況。

段紅櫻塗著丹寇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椅子上的玉扶手,聲音又冷又厲:“沒找著蘇星辰的屍首?”

侍衛渾身緊繃, 戰戰兢兢地回道:“回稟莊主的話,屬下四處搜索了好幾遍,確認沒有蘇星辰的屍首。”

“好個狡猾的臭小子,竟叫他成了漏網之魚!”段紅櫻“啪”的一掌拍在扶手上, 扶手頓時裂開一條縫。她的一雙美目裏俱是戾氣, 胸口因憤怒不斷起伏著。

過了一會兒,她深吸一口氣, 平覆著胸腔裏的暴躁情緒, 轉而開口問起段飛白的狀況。

“公子心脈受損,尚未蘇醒。”侍衛低聲道。

“我去瞧瞧。”段紅櫻起身,朝著段飛白的住處走去。

段飛白在人偶山莊的身份是鬼公子,誰也沒有見過他的真容, 他的住處也沒有安排人手伺候。

院子裏靜悄悄的, 空無一人,沒有段紅櫻的吩咐, 沒有人敢進來。段紅櫻推開屋門,疾步朝床畔走去,掀開被子。

被子下方只有一個枕頭, 半個人影也沒瞧見。

段紅櫻臉色沈下來,扔了被子,朝著屋外走去。院外急匆匆跑來一人,氣喘籲籲地說道:“莊主, 公子搶了蘇夕顏的屍首,去了白頭山。”

段紅櫻臉上頓時一片鐵青,厲聲道:“碧玉,備車,去白頭山。”

白頭山離人偶山莊的路程並不遠,因山名取自白首之意,山上又有石名為“三生石”,是情侶定情的聖地。段飛白搶了蘇夕顏的屍首去白頭山,用意不言而喻。

段紅櫻胸腔裏翻滾著濃烈的怒氣,藏在袖中的十根手指捏得咯咯作響。

半個時辰後,馬車在白頭山下停駐。碧玉為段紅櫻掀開車簾,出門時還是晴空萬裏的天氣,此刻陰雲密布,天地之間暗沈沈的,有陰風乍起,將周邊草木吹得颯颯作響,竟是大雨傾盆的征兆。

幸好車中備著傘,碧玉剛將傘拿出來,豆大的雨珠便劈裏啪啦的砸了下來。碧玉連忙撐開傘,罩在段紅櫻的頭頂。

段紅櫻拿著傘,對碧玉道:“你留在此處。”

碧玉頷首。

段紅櫻撐著傘,沿著山道往三生石的方向走。雨珠嘩啦啦地砸在傘面上,地上的水流匯聚著一團團,不一會兒便浸濕了段紅櫻的鞋子和衣擺。

天地間墜著晶瑩的水簾,水霧彌漫,模糊著視線。雨簾的深處,一塊巨大的山石下,隱約能瞧見一道黑色的身影坐在石下。

他的懷中抱著一塊石碑,手裏拿著一把刻刀,一筆一劃在石碑上刻著字。

在他的身前,是一座隆起的土包,泥土是新翻的,在雨水的沖刷下,化作一灘灘泥水,淌了滿地。

段紅櫻舉著傘,靜默無聲地走到他身後,目光落在石碑上。

石碑上刻的是:愛妻之墓。

奇怪的是,沒有寫名字,只有“愛妻”二字。

立碑人刻的是段飛白的名字。

段飛白十指都是血痕,包紮好的傷口再次崩裂開來,血肉被雨水沖刷著,泛著一片慘白之色。

不斷有血滴落到他的手背上,下一秒又被雨水沖掉,只留下一片淡色。

段紅櫻轉到他身前,這才發現,那血是從他口中噴湧出來的。

他每劃下一筆,口中便吐出一口血。

他昏迷後被送到人偶山莊,段紅櫻替他診治過,他的心脈受損,不是被人所傷,而是傷心到極致,不知不覺震傷了自己的心脈。

段紅櫻舉起傘,將傘罩在他的頭頂。段飛白終於仰起頭來,擡眸看她一眼。

很快,他又低下頭去,繼續刻著手中的石碑。

等到最後一筆刻下後,他將石碑放在墳前,一端深埋進土裏。

他用手輕輕撫著石碑上的“愛妻”二字,他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到頭來,能給予她的也只有愛妻二字。

她為他穿過嫁衣,與他拜過天地,她死後,他才知道,原來他一顆冷硬得如同被寒冰封住的心,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為她打開過。

是他一直被仇恨蒙蔽,以為她貪圖長生,要和蘇合一起謀害他。

他憤怒、失落、不甘,也痛恨過。

那一天,他就站在密室的外邊,用冷漠的眼神註視著她。他耳力極好,她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一瞬間,他無比地痛恨她,比恨蘇夕顏勝過百倍、千倍。

因為她給他帶來的痛苦,勝過蘇夕顏百倍、千倍。

那時,他不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那就是殺了她。

他借酒裝瘋,用假的鳳凰血玉試探她。她比自己想象得謹慎許多,她沒有拿走那塊血玉,但他的怒氣沒有消減。

掐住她脖子的那瞬間,他的確想過,就這樣殺了她。殺了她,這一切痛苦的源頭就斷了。

在她快要窒息的時候,他心軟了。

他改變了主意。

他這一生,從十四歲那場變故後,就一直被欺騙、被傷害。他的一顆心浸在仇恨裏,早已千瘡百孔。段飛白是他的面具,鬼公子也是他的面具,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是真的。

他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掌控在自己手裏,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人偶。

既然舍不得,那就掌控她,將這痛苦的源頭掌控在自己的手裏。

再不給她背叛的機會,哪怕是把她做成人偶。

可他終究還是錯了。

她不是蘇夕顏,她沒有夥同他們一起害他。

她披上嫁衣嫁給他做他的妻子,他卻因為懷疑和憤怒,逼死了她。

哪怕是死在他懷裏,他也未曾在她的眼底看到一絲恨意。

她又怎麽會和蘇夕顏是一樣的呢。

她死了,他才明白,他的那些憤怒不甘從何而來——

他喜歡她。

可他明白得太晚了。等他幡然醒悟時,她已化作了一堆白骨。

昨日紅顏,今朝白骨。

那一堆白骨裹在錦繡紅衣中,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在他的心口處一刀一刀地淩遲著,又連血帶肉一把將皮肉撕去,一寸一寸地痛著。

肝腸寸斷、痛不欲生,莫過於此。

頭頂忽然傳來一聲冷笑,段飛白擡頭,隔著雨簾望向段紅櫻。

段紅櫻滿臉嘲諷的盯著石碑上“愛妻”二字,冷冷道:“呵,愛妻?笑話!別忘了,是你逼死了她。”

她五指彎曲,憑空一抓,將段飛白丟在地上的鬼面具抓在手裏,甩在他的懷中:“戴上鬼面具,鬼公子才是真正的你。”

***

茫茫碧海中,一艘大船朝著日出的方向緩緩行進。

“應該快到了吧。”鐘靈用手遮著日光,望著滾滾波濤,低聲嘆道。

“聽張老的意思,明早應該能到。”毓秀道。

張老就是掌舵人,他服用的不是什麽毒/藥,而是陶靖衣用來誆他的糖豆。他未經允許便出海,已是背叛了蘇莊主,離弦的箭沒有回頭路,他只能硬著頭皮將他們送到島上。

“從今日起,便不用再給少爺灌藥,等到了明天早上,少爺也該醒過來了。”鐘靈道。

“就是不知道,少爺醒來後會不會大發脾氣。”毓秀滿面愁色。

“原來是你這兩個丫頭在背後搗的鬼。”一道少年的清朗嗓音冷不丁地在背後響起。

鐘靈與毓秀渾身俱是一僵,面色煞白地轉過身來,本該還昏迷著的蘇星辰不知何時已站在她們身後。少年神色鐵青,眼神淩厲地盯著她們。

“奴婢見過少爺!”二人齊刷刷地跪了下來。

大概是昨日的藥量放得不對,竟讓蘇星辰提前蘇醒過來。鐘靈和毓秀都沒料到蘇星辰會提前蘇醒,腦海中頓時一片混亂。

這個小魔頭,除了蘇夕顏,沒人能制得住他。

蘇星辰冷冷擡劍,橫在鐘靈的頸側,厲聲道:“說,到底怎麽回事?”

鐘靈猶豫了一下,那把劍立時往她頸邊送了一分,森寒的劍刃割開雪白的肌膚,鮮紅的血順著鐘靈的脖頸滑落下來。

“少爺,手下留情!我說!”毓秀嚇得身體一抖,驚懼地望著蘇星辰,連“奴婢”的自稱都忘了。

再慢一秒,鐘靈美麗的腦袋就要和自己的身體分家了。

鐘靈尚未來得及阻止,毓秀便一五一十將陶靖衣的計劃全盤拖出。

她們只以為陶靖衣擔心蘇星辰大鬧婚禮,並不知道真正的緣故,更不知道蘇合的計劃。蘇星辰知道得多一些,但是,他也沒能想通陶靖衣此舉的用意。

難道真如他所言,阿姐入戲太深,愛上段飛白,竟臨陣倒戈!

蘇星辰眼底的光芒兇狠了幾分。

蒙汗藥的藥力尚未褪盡,他眼前一陣暈眩,不得已用劍撐地,支著自搖搖欲墜己的身體,語氣卻是愈發地冷冽:“給我立即回程!”

在蘇星辰武力的絕對碾壓下,這艘出發了一天一夜的大船,不得不調轉方向,返程回紅楓山莊。

船一靠岸,蘇星辰便迫不及待地掠向碼頭,搶了一匹馬,朝著紅楓山莊狂奔而去。

昔日氣勢恢宏的紅楓山莊,早已化作一堆廢墟,矗立在日光下。

蘇星辰難以置信地瞪大著眼睛,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小夥子,你是來參加蘇大小姐的婚禮吧,可惜啊,你來晚了,就在幾天前蘇大小姐的婚禮上,人偶山莊攻進紅楓山莊,蘇家上下幾十口人都沒能幸免。你還是趕緊走吧,以免落到人偶山莊手中,丟了性命。”有路過的行人見他在紅楓山莊前躊躇不定,以為他是蘇家的親戚,不由得勸道。

“什麽?”蘇星辰眼前頓時黑了一黑,明明站在大太陽底下,卻渾身猶如裹了一層寒冰,凍得他不由自主發抖起來,“你什麽意思?給我說清楚!”

那路人又嘆了幾口氣,面上帶著幾分同情:“幾十口人沒能留下一個,只有蘇大小姐的夫婿段公子僥幸逃脫,只是他痛失嬌妻,生不如死……”

“阿姐!你說阿姐她怎麽了?!”蘇星辰猛地抓住他的雙肩,力道大得幾乎將他的骨骼捏碎。他整張臉猙獰扭曲了起來,眼睛瞪得又大又圓,表情陰森得像是隨時要吃人的惡鬼。

那路人面露痛苦之色,額上冷汗涔涔,斷斷續續地說道:“你說的是蘇大小姐?蘇……蘇大小姐被葬……葬在白頭山……三生石畔。”

蘇星辰耳邊“轟”得一聲響,全身的力道像是一下子被人抽幹,不由自主松開了他。

路人罵了一聲“瘋子”,連忙連滾帶爬地跑了。

人偶山莊。

日光穿透竹影,落在段紅櫻的身上。她立在窗畔,冷冷望著屋外的綠竹,沈聲道:“你的心脈受損嚴重,若不再進行醫治的話,他日武功盡毀,就算有《洗髓經》也無濟於事。”

在她的身後,是一張錦繡雕花大床。幔帳半掩,隱約有一道身影倚在床頭。

“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的話,段飛白!”段紅櫻轉身,滿面怒色地喝道。

段飛白雙目微合,面上俱是慘白之色。聽見段紅櫻的質問,他睜開眼眸,眼底一片死灰。

“若是那姓蘇的丫頭知道她死後,你這般為他尋死覓活,不曉得會有多開心。她處心積慮地欺騙你,你卻真的愛上了她。”段紅櫻冷笑一聲,“當初,你死活不肯強攻紅楓山莊,偏要以未婚夫的名義入莊摧毀他們的機關,我也依你,那時我真以為,你是為了保存我們的實力,如今想來,只怕那個時候你的一顆心就被那個丫頭給剜走了。”

“段飛白啊段飛白,你別忘了,她是我們的仇人,你愛上她,你對得起九泉之下你的父母嗎?”段紅櫻怒到極致,一掌拍在窗臺上,留下五道指印。

“她不是蘇夕顏。”段飛白聲音沙啞地開口。

“此話何意?”

段飛白卻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移開視線,淡淡道:“段氏血仇我沒有忘記,該手刃的仇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姑姑,你放心,我會好好的活著。”

活著,等她回來。

她既然能借屍還魂第一次,一定可以借屍還魂第二次。

他要好好地等著她回來。

段紅櫻的面色一陣青一陣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屋外忽然傳來一陣足音,接著便有一人隔著門在屋外道:“莊主,探子回報,在白頭山發現了蘇星辰的蹤跡。”

“抓住他了嗎?”

“屬下無能,叫他給跑了。而且……”

“而且什麽?快說!”

“而且他還挖開了蘇夕顏的墓,搶走了蘇夕顏的屍骨。”屋外那人的聲音顫抖著,“那小子輕功奇高,眨眼間就不見了。”

段紅櫻心頭一凜,只覺得身後掠過一陣風。她立時朝床畔望去,床上青紗拂動,幔帳後的段飛白卻不見了蹤影。

白頭山上,三生石畔,陶靖衣的墓已經空了。原本棺木裏放著嫁衣、匕首和零星的白骨,如今嫁衣和匕首還在,白骨卻不見了。

墓前的石碑也被人挖了出來,碑上劃滿劍痕,段飛白的名字被人用劍狠狠劃去,一筆一劃刻上了蘇星辰三個字。

段飛白面色鐵青地立在墓前,擡起一掌,落在石碑上,霎時間,石碑在他的掌下化作了碎片,連帶著蘇星辰的名字也一道化作了碎片。

蘇星辰有一套輕功叫做“千裏神行”,只要他想跑,這個世上沒有人能抓得住他。

仇恨如同洪水一般在段飛白的胸膛裏決堤,怒氣化作腥甜之氣,從他的喉中噴湧而出。他將一口染血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面色猙獰恐怖,恨不得將蘇星辰千刀萬剮。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桔子17621308163、泉、sobayan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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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女主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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