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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風流女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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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河海倒灌般的攻勢倏地竭停,像肆虐的風暴驀然消失般的不可能,龍鷹從動轉靜,收大木關刀於身後,穩定如崇山峻岳,雙目魔芒一瞬不瞬的鎖定對手,自有一股不可一世的氣概。

在氣機牽引下,兼又開始“藥性發作”,戈宇腳踏奇步,人隨刀走,一刀往龍鷹搠去,縱然是木刀,因貫註真氣,竟發出風雷之聲,倍添其威勢。

武承嗣一方紛紛叫好,但其他人總感到龍鷹非是後勁不繼,而是另有妙著,沒有附和,顯得武承嗣十來二十人勢孤力弱,起不了打氣的作用。

不知為何,沒有人看得清楚龍鷹的動作時,他已雙手執刀攻向對手,似劈非劈,似直搗非直搗,短短的距離內,大關刀如此沈重笨鈍的重兵器,竟被他使得輕如飄羽、靈動無方,說快非快,說慢卻又迅疾至令人生出寓快於慢的錯覺,連旁觀者也感到無從掌握,更不用說當局者的戈宇。

觀戰至此,符君侯首次動容,曉得龍鷹適才看似已全力出手,事實卻是手下留情,這一刀才是他的真功夫,出神入化。

勁氣交擊。

本是一鼓作氣的一刀,被龍鷹玄之又玄的奇招迫得只能竭力擋格。戈宇已非常了得,刀鋒重劈在大關刀的鋒銳上,避過破胸而入之險,卻仍抵不住魔勁加大關刀的重量,被硬生生沖得挫退五、六步。若不是他臨上陣前服下的還神丹起作用,肯定會被震飛拋擲,變作滾地葫蘆。

龍鷹長笑道:“還要再戰嗎?”

戈宇雙目精芒凝聚,氣勢不住增長,持刀笑道:“勝負未分,當然繼續下去。”

觀者無不感佩服,不是佩服他的武功,而是佩服他的勇氣。縱然不懂武功,也曉得他非是龍鷹的對手。

“且慢!”

眾皆愕然,循聲望去,被譽為朝廷第一劍手的風過庭,仍是灑脫不群的模樣,排眾而出,朝龍鷹走去,不滿道:“龍兄真不夠朋友,昨天說好戈宇是我的,現在看你在幹什麽,還不給本公子滾開去。”

武承嗣的一方恨得牙都癢起來,千辛萬苦營造出這麽一個挫折龍鷹的良機,看戈宇的樣子,正“藥性大發”,偏又沒法動手,人人心焦如焚。

原來藥王教是道家煉外丹的流派之一,到這一代的掌教尊者,出了伍道孤這個敗類,煉丹不成,改去煉制春藥,賣春丹斂財,武承嗣是他的大顧客,透過褚元天向他買壯陽藥,關系就是這麽建立起來的。武承嗣服下伍道孤提供的壯陽藥後,在床上固是八面威風,也感體力元氣均比平時強盛,遂發奇想,著褚元天請伍道孤研煉可催發內功和潛力的藥丹。伍道孤在這方面確有天分,竟煉制成功。不過這種還神丹由服食至藥性發作需一盞熱茶的工夫,事後則需調養十天半月方可恢覆過來,非常霸道,服多了會減壽元,有害無益。而沒有戈宇般功夫的高手,縱有此藥亦奈何不了龍鷹。但如像戈宇般與龍鷹已有一拼之力,突然功力大幅增長,確大有重創龍鷹的可能性,至不濟亦可將龍鷹迫往下風,為武承嗣大洩受辱之氣。豈知這個如意算盤被龍鷹“誤中副車”下聽個一清二楚,遂與風過庭合謀設計,反將武承嗣一軍。

風過庭有意無意來到龍鷹身前,背向戈宇,切斷他正面攻來的路線。

龍鷹嘆道:“我滾開沒問題,但公子你會有撿人便宜之嫌,令人以為我們是以車輪戰欺壓戈兄,傳出去更不好聽。不如這樣吧!公子和戈兄明天約期在此再打一場,那便沒有人敢說我兩兄弟的閑話。”

全場寂然無聲。

戈宇的呼吸開始急促了一些兒,當然只龍鷹和風過庭兩人有會於心,曉得他因沒法宣洩藥效而暗自受苦。

武承嗣等則頭大如鬥,不知如何應付此一突變。

風過庭壓低聲音道:“閔玄清來了!”

他的話只龍鷹聽得到,大訝道:“她這麽早起床嗎?”

風過庭道:“她會不來嗎?她已錯過你宰薛懷義,怎可再錯過今天?讓她看看你在戰場上八面威風,勝過你千言萬語。”

戈宇大喝道:“請風公子賜教!”

龍鷹像沒聽到他的叫陣般,道:“她答應了嗎?”

風過庭好整以暇的道:“和她說過了,沒什麽表示,怕要你老哥親自央她。”

驀地驚呼四起。

“鏘!”

風過庭拔劍出鞘,以一個無比優美的姿態旋身揮劍,像背後長著眼睛般劈中戈宇飆刺而來的木刀。

看似隨意的一劍,實為風過庭有備而施,積蓄至頂峰的一劍,且下削角度妙至毫顛,盡顯他禦前劍手的非凡功架。

龍鷹尚是首次目擊他全力出手。

“咧!”

戈宇的木刀被削去連刀鋒的一大截,接著風過庭劍現後著變化,似攻非攻,似守非守,駭得拿著斷刀的戈宇往後避退。

風過庭冷笑道:“戈兄忘掉了拿的是木刀哩!”

戈宇雙目差點噴火,還欲再戰。有人在人群裏大喝道:“住手!又不是拼命,本將下令終止比試。”

說話者正是李多祚,他大步來到場中,雙目厲光四射,顯然心中大怒,不屑戈宇從後進襲的行徑。

戈宇卻是有苦自己知,首次悔恨服下還神丹,令他在皇城內英名盡喪。武承嗣雖然一向橫行霸道,也自知理虧,且在大校場上,李多祚比他有更大權威,怒瞪龍鷹和風過庭一眼,沈聲道:“我們走!”不看戈宇半眼的去了,只有褚元天走過去,偕戈宇離開。

誰都沒想過比試會以這樣的形式結束,悄悄散走。

令羽等禦衛興高采烈,亦不敢久留,向龍鷹兩人隔遠打個招呼,回上陽宮去也。

龍鷹和風過庭來到仍餘怒未消的李多祚身前,風過庭欣然道:“大將軍來得及時,否則我說不定忍不住出手宰了那小子。”

李多祚容色稍舒,狠狠道:“還以為他有什麽驚世絕藝,原來是虛有其表,不自量力。我還有其它事要辦,遲些再找你們說話。”匆匆去了。

風過庭也一拍他肩頭,道:“我去伺候閔玄清。”

看到張氏兄弟和符君侯等朝他走過來,方明白李多祚和風過庭等作鳥獸散的原因。

兩人循例向他道賀後,張昌宗道:“以前皆因誤會,若有開罪龍先生,請龍先生大人大量,勿放在心上。”

張昌宗論外貌更勝乃兄,眼神狡猾多智,說的話雖然好聽,神態卻不冷不熱,言不由衷。

張易之比張昌宗熱情多了,道:“怎都要找個時間大家聚聚,這兩天如何?”

龍鷹感到拒他們於千裏之外,實屬不智,婉言道:“我還有很多人情債未還,多七、八天如何?”

張易之道:“一言為定!”

一直沒有說話的“槍君”符君侯道:“剛才戈宇神情異樣,他有什麽不妥當呢?”

張易之、張昌宗和他們一眾隨人,均露出註意的神色。

龍鷹由此看穿他們與武承嗣在還神丹一事上沒有合謀對付他。說一半不說一半的道:“該是服了藥物,我從他身上嗅到藥氣。”

符君侯點頭道:“多謝龍兄證實君侯的想法。”

張昌宗堆起笑容道:“我們曉得龍先生要趕往禦書房為聖上辦事。不阻龍先生哩!”

龍鷹不得不承認,縱然是裝出來,他的笑容煞是好看,不愧神都美男子。乘機施禮告退。

離開校場,龍鷹展開步法,往麗綺閣趕去,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已走得無影無蹤,正嘀咕為何風過庭也不告而別,風過庭灑傲的身影卓立前方,旁邊俏立一位體態優美,只比他矮上兩寸的女子,看一眼便知是馳名神都的風流女冠閔玄清。

此女非常特別,穿上一襲該是她親手設計的道袍,下擺長垂至腳踝,柔軟貼體,將她苗條誘人的曲線顯露無遺。道袍並不像一般女冠服以灰或白為主的色調,而是雅淡的黃色,隱見以金色絲線繡成的太極圖案,每個杯口般大小,密密麻麻布滿全袍,形成豐富的紋飾肌理,予人時尚新穎的感覺,更襯托出風流女冠的神采。

瓜子口臉,上紮道髻,使她本已比一般女子長的玉項更見修美,龍鷹忽發奇想,閔玄清的前生可能是頭天鵝,到了今生仍保留前世的某些最獨特的特征。她的花容更是引人入勝,雙眼長而媚,鼻嘴非常精致,可與人雅相比,高貴的氣質下又充滿成熟女性某一難言的韻味,難怪高傲的風過庭這麽願意為她奔跑出力。

龍鷹隔遠施禮,道:“龍鷹小子特來向閔玄清大家請罪,上次爽約,實有說不出來的苦衷。”這才朝她走過去。

風過庭笑道:“你好像不曉得在下也站在這裏,眼睛只看到一個人。”

龍鷹灑然道:“你若是女子,又有大家一半的漂亮,小弟該會看你一眼。”

閔玄清一副風流樣兒,嘴角含嗔,冷淡的道:“說不出來的苦衷,那就是連解釋都省了。”

風過庭幫腔道:“由於事關皇命,確不可以說出來,我可作保證。”

閔玄清送龍鷹一個帶點放任的嬌媚眼神道:“我還是第一次被人爽約,感覺挺新鮮的。”

龍鷹曉得她尚未釋懷,知機的道:“宮中的那個我是由別人扮的,真的我卻身不由己,乘船到了揚州去。此為機密,但因怕大家惱了我,違背皇命也在所不惜。”

閔玄清會說話烏溜溜的眼睛透露出“算你哩”的清楚訊息,甜甜一笑,兩邊白裏透紅的玉頰現出兩個深深的梨渦,道:“暫時不和你算這筆舊賬。公子已告訴我有關你麗綺七美的事,玄清很欣賞你哩,更想不到你的心地這麽好,定會盡力玉成此美事。”

龍鷹大喜道謝。

風過庭道:“玄清認為將七美送到我家不太妥當,送到她家比較適合。”

龍鷹心忖那豈非要送她們到她的道觀去?猶豫起來。

風過庭沒好氣道:“你這小子孤陋寡聞,我們閔大家居住的如是園,南臨伊水,乃神都勝景之一,比我的家好上百倍。”

龍鷹慌忙認錯。

閔玄清道:“一切由我們安排,但你要記著今天怎都要抽個時間來看她們,以安她們的心。”

風過庭道:“快到禦書房去,我會使人送人雅她們回甘湯院。”

閔玄清漫不經意的道:“下次見到你龍鷹,我要你變回剛才在校場上臨敵從容,不可一世的模樣,而不是怕受人責備的窩囊相。”

龍鷹雙目立即魔芒大盛,以充滿侵略性的眼神盯著她道:“閔大家勿要後悔!”

閔玄清嬌笑起來,花枝亂顫的道:“我閔玄清永不會後悔心甘情願下做的任何事。”

龍鷹大喜道:“世間竟有如玄清般的美人兒,令我有遇仙的動人感覺。今晚亥時前龍鷹必到,後會有期。”

與風過庭交換個眼神,忍著手沒有摸閔玄清的臉蛋,掉頭揚長而去。

快到皇城門口,有人在後面叫他,龍鷹認得是來俊臣的聲音,停步等候。

來俊臣氣沖沖的來到他身旁,扯著他衣袖到一邊說話,道:“你以前測字的準繩如何?”

龍鷹坦白的道:“那晚為你測字,是我平生第一次為人測字,根本沒有例證可作比較判斷。”

來俊臣松一口氣道:“正如我的猜想。哈!放下心事了。”

龍鷹細審他的容色,訝道:“與那晚相比,現在的你像另一個人,不再擔心被揭發了嗎?”

來俊臣道:“現在狄仁傑托病不上朝,所謂冤案的事被擱置一旁,我又遠道到城外的白馬寺上供敬佛,大大花了一筆,做過幾堂法事,該可化解這場災禍。”

龍鷹明白過來,那晚這家夥感到大禍臨頭,故而說什麽出家為僧、捐獻家財,到事情有轉機,立即變卦,抱著僥幸之心,認為可以繼續擁有眼前的富貴榮華。而自己對測字的準確與否沒有任何把握,在這種事上又很難勸他。只好道:“命是你的,當然由你為自己拿主意。”

來俊臣道:“不要再嚇我,我也不是不信你,到六月尾時,我會找最靈驗的佛寺再做一場四十九日的大法事,定可化戾氣為祥和,過了七月的關劫。”

龍鷹拍拍他肩頭,道:“我沒時間和你多說了。”

來俊臣道:“我們邊走邊說,讓我送你到上陽宮門。”

龍鷹領先舉步,奇道:“還有什麽話要說的?”

來俊臣道:“剛才張嘉福來找我,著我做個中間人,為魏王來向你修好講和。”

龍鷹失聲道:“什麽?”

武承嗣竟要來和自己修好,這變成了個怎麽樣的世界?

來俊臣道:“你有所不知哩!聖上對魏王不住向你找碴非常不滿,多次痛罵他,還指出他是自討苦吃。到今早你大挫戈宇,令魏王幾乎無地自容,梁王又乘機勸他,終於把他說服,這些事本不該向你透露,但因我真的當你是至交好友,不應該說的都說出來。”

由戈宇被挫到此刻,前後不到一個時辰,竟發生這麽大的變化,教龍鷹意想不到。梁王就是武三思,這家夥真的當了他和武承嗣間的和事佬,究竟他有何居心?有機會定要向胖公公問個清楚。

更因著他和武三思間多了上官婉兒這道橋梁,現在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和武三思的關系。

來俊臣鼓其如簧之舌道:“多個朋友總好過多個敵人,老哥你怎麽說?”

龍鷹道:“若我肯因你講和,對你是否有好處?”

來俊臣喜道:“當然有天大的好處。”

此時已抵宮門,龍鷹道:“待我想想,快則二、三天,會再找你說話。”

來俊臣道:“可到推事院來找我,還記得我提過的女觀嗎?”

龍鷹已進入宮門,揚手道:“怎會忘記?”笑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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