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乾隆下達的赦免八爺、九爺的聖旨，胡中藻如夢方醒。

他才註意到其中的關鍵所在：現在赦免了八爺、九爺，下一步即將要赦免戴名世、戴哲成。其雖已經判了死罪，但得趕緊把他送往菜市口處斬。戴哲成像條瘋狗一樣緊咬著自己，戴哲成死了，胡中藻才能安心。

胡中藻寫了封密信，與河南巡撫鄂容安（已故軍機大臣鄂爾泰之子）密議後，有了計較。

每年要處死的犯人，都由刑部理好名單，呈送軍機查驗無誤後，交給皇帝勾決。皇帝打勾的，則在秋季處死，稱為秋決。不打勾的，則是留作明年再在處置。

別看僅僅是一個打勾的動作，其中卻是大有文章。

名單上的人，絕大部分皇帝不認識，只是憑感覺勾而已，看似毫無章法，實則有規律可循。有些皇帝喜歡勾特定頁數的特定位置的人，有些喜歡勾前面的人，有些喜歡勾後面的人。而多年侍奉皇帝的禦前太監，早已對皇帝勾決的習慣了然於胸。於是有些有錢有勢的人被判處死刑後，便買通了禦前侍奉的太監，太監會根據皇帝的習慣調整呈送的勾決名單，因而這些人得以“僥幸”的逃過每年的秋決，有些人甚至老死監獄，都未被處決。如果運氣好，適逢新帝登基等重大利好事件，能夠得蒙特赦，也未可知。

局外人以為生死在天，命中註定而已。只有局內人深知，命運終究還是掌握在人手中。

皇帝勾決的個中貓膩，極少有人知道。

但胡中藻知道。

為防夜長夢多，不能留戴哲成到秋決。胡中藻暗中聯絡刑部堂官，讓他上了一個折子給乾隆，說最近奇案頻發，民心浮動，請求把一些已判處死刑的案首，先行明正典刑，以安民心。

乾隆看了折子後，讓刑部堂官呈上名單來看。

這種刑部庶務，一般不會經由軍機，故而並沒有引得人們註意。刑部堂官在處決名單中，私自把戴哲成的名字加上。按理說，阿成的案子，羈絆較多，應該不和其他獨立案件的死刑犯一同處死的。這裏胡中藻玩了一個心眼，反正戴哲成是已經判為死刑的人，偷偷加在名單裏，給皇帝勾決了，處死了一了百了。事後即便有人追究，頂多是有一個辦事不周的責問而已，並無太大窒礙。

臨時處決的犯人名單呈送乾隆後，乾隆粗略掃了一眼，就放在一邊，讓刑部按律處置就好。

得到了乾隆口諭後，刑部在胡中藻的慫恿下，立即著手辦理處決一事。首先就是派兵丁封鎖了監獄，全監戒嚴，不允許探視，準備3天後菜市口行刑

刑部大牢突然戒備森嚴，且不允許任何人探視，楚婉兮判斷事情一定起了變化，於是派人多番打聽消息，知道了原來是胡中藻導演了這麽一出臨時處決的戲，而戴哲成赫然就在處決名單裏。

婉兮心中大為焦急，眼見離處決之日，只剩不到3天，得盡快想辦法挽回聖意才好。處決死囚，如果沒有十分充分的理由，由軍機出面向乾隆建議暫停，並不合適。其一，這不是軍機的職責；其二，乾隆已經下了口諭，沒出幾天又改口，朝令夕改的事，乾隆一定不願意做。

軍機這邊布的局，暫時用不上，得另外想辦法才好。

婉兮想到了汪子相，他一定有辦法。婉兮寫了一封短信，讓小妹立即送往汪子相處。信中，婉兮說，如若阿成真的被處死，那麽所有與汪子相的合作都將無限期停止。

汪子相看著楚婉兮的信，笑道：“婉兮這個姑娘，語氣硬的真讓人有時候下不了臺。”他給婉兮回信，讓小妹直接帶回。

皇帝勾決的個中貓膩，極少有人知道。

但汪子相也知道。

汪子相判斷處死戴哲成並不是乾隆帝的本意，只是有人利用了他勾決的習慣而已。這時候大錯即將鑄成，只需要一個合適的借口，讓乾隆順勢下得了臺就好，不然激怒了乾隆，他將錯就錯，索性真的斬了戴哲成，也是有可能的。汪子相告知了婉兮乾隆勾決的習慣，他建議可以從禦前太監處著手。

清國開國後，吸取前朝滅亡的經驗，對太監的權力限制的極大，自順治帝定都京城一百多年來，沒有出現過一個稍有權勢的太監。不像前明，劉瑾、王振、魏忠賢，無一不是權傾天下的權監。

乾隆的禦前太監李金泉，是個不起眼的太監，平時小心謹慎做事，並未引得太多人註意。李金泉閑暇時光喜歡聽戲，尤其與一個旦角餘人美交往甚密。餘人美雖是男兒身，但身材婀娜，喉頭清亮，打扮起來，顧盼生情，是很多老鬥的座上賓。與李金泉交往的同時，餘人美還與另一位名妓惺惺相惜——柳一夢。

柳一夢是京中風華絕代艷姬中的後起之秀，也是怡香院中除了顧若蘭之外，另一位引得眾人競折腰的美姬。因其性子軟糯，沒有顧若蘭那般冷峻，作為後來者的她，人氣較之顧若蘭更旺。

楚婉兮與柳一夢不熟，但她知道有個人一定與柳一夢相熟。

京城六釵沒有他不熟的。

楚婉兮找來小樓商量，請他幫忙通過柳一夢牽線到餘人美，再做通禦前太監李金泉的工作，想辦法讓李金泉不經意間影響到乾隆的決策。

“需要錢和我說，不能麻煩了你，又讓你破費。”事情商量妥當，婉兮對小樓說道。

小樓擺擺手，說：“沒事，這花不了幾個錢。那個殘廢在監獄裏對我已經有意見了，我也該做點事了，否則等他出來了非找我算賬不可。”

婉兮聽他稱呼阿成為“殘廢”，心中不悅。

小樓笑了，說：“等我消息就成。對了，有個建議，為了萬無一失，建議你這邊打點下行刑的劊子手，這樣萬一事情無可挽回，阿成也能少受一點苦。”

監獄裏突然來了一些陌生的面孔，並且婉兮連續兩天沒有來看自己了，這是極為不尋常的事，阿成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戴公子，你相信人有來世麽？”晚上，昏黃的燭火中，王倫突然問道。

阿成淹沒在狼絨褥子裏，寒冬裏，沒有什麽比睡在暖和的臥榻上更令人舒心了。他閉著眼，說道：“不相信。但是我更願意相信。”

熱合曼靠在柵欄門上，說：“我相信。我希望來生，我和伊帕爾罕只是普通的牧民家的孩子，這樣就不會有紛繁的事情打擾我們，我們的可以悠閑的過著放羊牧馬，彈琴唱歌的生活了。”

阿成笑道：“如果有來世，你一定不會願意做普通牧民的。你面對的不是談情說愛的優哉游哉的生活，而是饑寒交迫下，不得不為每一天的吃食，忙忙碌碌，無暇他顧的生活。每天累的你連和姑娘鉆氈房的心情都沒有了。”

“要是伊帕爾罕，我就願意。”

王倫聽不下去了，他說道：“我說熱合曼，你到底去過底層沒？在鄉下，哪有什麽傾國傾城的香妃啊。就是偶爾出那麽一個，也早就被權貴占有了，哪裏輪得到你。鄉下，只有粗糲的農婦而已。黃花閨女，猶如清晨的露水，轉瞬即逝。”

“聽到沒，熱合曼。王倫這話是正解。”阿成說道。

熱合曼靠著柱子唉聲嘆氣。

王倫看著監獄一角忽明忽暗的燈火，說：“我相信有來世。我希望我來世能有幸出生在富貴人家。哎！你們不知道，窮鄉僻壤出刁民。要說，還是富貴人心地好。”

“胡攸之也是富貴人家的。很多人不還是稱呼他是人間惡魔？”阿成問道。

王倫不屑的說道：“他們從不吝以最惡毒的心思揣摩別人。大家誰跟誰啊！自己光著腚還笑別人沒穿褲子。”

此時，萬裏之遙的胡攸之，在處理完牛二之事後，有著攀登上頂峰的滿足感，也有著悵然若失的失落感，有時候他甚至有點神色恍惚。這讓段老板暗暗擔心不已。

巴特爾從天山深處回來了，一並帶回來的，還有他解救回來的被大雪封禁在山裏的牧民。

巴特爾來找胡攸之，他說自己帶領了500人進山，成功的解救了400多牧民，他說還有一批牧民，困在山裏，他要再帶人去把他們接出來。說這話之時，巴特爾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胡攸之淡淡的說：“我還是那個話，如果是我的話，我是不會冒這個風險的。再下一場雪，你們誰也出不來了。”

“我不是你！我願意冒這個風險！”

“你願意冒這個風險，所以你不是我。”胡攸之還想再勸勸巴特爾，但想想多說無益，也就不說了，寫了個條子遞給巴特爾，讓他去領物資。

“巴特爾，我希望我錯了。”

巴特爾看著胡攸之，笑了：“你當然錯了！”

巴特爾進山後不久，天山地區又降了一場暴雪，山裏的人連同巴特爾帶進去的人，都困在山裏了。

“天寒地凍、缺衣少食，他們活不過5天”段老板提醒道。

胡攸之幽幽嘆了一口氣：“這事情就像賭博，哪有常勝之說，哪有運氣的再三眷顧。哎……我多希望我錯了。”

京城，刑部大牢。

日出之後，吃完早餐，老何分別打開監獄門，請出阿成、王倫、熱合曼，說要去過堂，讓他們稍微配合下，一會兒就回來。

阿成與王倫還有熱合曼是不同的案子，哪有一同過堂的道理。唯一相同點，他們都是死刑犯而已。

想到此，阿成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他用詢問的眼神看著老何。

老何把眼睛偏到別處，刻意避開了阿成的眼神。

獄卒帶著他們出監獄西角門。

王倫突然不走了，大聲說道：“過堂不應該走東角門麽？只有要處死的犯人才走西角門！”

老何心中暗暗叫苦，王倫在監獄多年，對於監獄中的習慣早就了然於胸，如今他這麽帶頭鬧起來，場面搞得難堪了，自己這差事就算是辦砸了。早知道這樣，就不應該講究什麽忌諱，直接帶他們出東角門得了。出了監獄，把他們交給刑部的人，自己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王倫死死釘在原地，不願再走一步，兩邊的獄卒見狀，架起他擡著走了。

熱合曼索性坐在地上，不住的對身邊人說：“我是冤枉的！我就是個望風的而已，煩請你們再和你們長官說說！”

阿成盯著老何。

老何略感抱歉的說道：“戴公子，生死有命。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希望公子不要讓我們為難。”

阿成看著他，苦笑良久，大步向西角門走去。

菜市口並排站著阿成、熱合曼、王倫等5個死囚。高臺之上，軍機大臣胡中藻作為監斬官，正襟危坐，左右是刑部的堂官。

臺下人頭攢動，每每有斬首之事，百姓們總是奔走相告來瞧個熱鬧。

熱合曼高聲喊冤，說他只是個望風的。

胡中藻冷笑，說那就把他安排為最後一個處斬，作為望風的，他可以看著別人先被砍頭。

先看著別人被斬，進而聯想到自己馬上要遭遇的情形，其感受一定更痛苦。

被捆縛的死囚，都被要求面南而跪。王倫不願下跪，被左右兵卒用刀背往膝蓋內側一磕，便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阿成在臺下人群中看到了楚婉兮。婉兮頭包著紗巾，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巴圖及另一個年輕姑娘的護衛下，擠到了前排。

婉兮掀起紗巾擡頭望著阿成，眼神中充滿了擔憂與不舍。

阿成來到刑場，沒有了預想的恐懼，反而變的異常平靜，右手也不抖了。直到看到婉兮，他突然發現自己對於活著是那麽的眷戀，對於婉兮是如此的不舍。他的右手又劇烈抖動起來。

阿成不允許自己在這個時刻流露出軟弱的神態，尤其是當著婉兮之面。他索性閉上了眼睛，不看婉兮，右拳緊緊的攥住。

“戴公子，麻煩您行個方便？您家人已經關照過銀子了，我會給您一個痛快，煩請公子也不要讓小人難堪。”劊子手低頭對阿成小聲說道。

阿成睜開眼，左右看看，發現在場的五個死囚，僅有自己還突兀站立著。他笑了，回頭看了胡中藻一眼，緩緩的跪下了。

劊子手說阿成的家人關照過銀子了，阿成知道什麽意思，王倫以前給他講過。

王倫說，雖然同為處斬，但出錢與不出錢，差別還是很大的。給劊子手封過銀子，不僅能讓其在刑場上得到關照，更主要的是在行刑之時，能夠給留個全屍。

劊子手行刑，刀法分為兩種。一種為砍，即揚起鬼頭刀，一刀砍下，人首分離。這種方式，在講究留有全屍的傳統看來，是極為不吉利的。因而犯人家人往往會給劊子手封上銀子，希望他在行刑之時，能夠留個全屍，於是就有了另一種刀法，拖刀法。所謂拖刀，即反手抄刀，刀背貼著前臂，刀刃向外，行刑之時，摸準犯人頭顱後方脖頸處第二個骨節，刀順勢一拖，即可削去犯人頭顱，只要方向、力道控制得當，可以保證脖頸前方還一層皮肉相連，在讓犯人死亡的同時，也可留有犯人的全屍，兩全其美。其中有了這些講究，許多劊子手也希望藉此能夠掙得一些額外的銀子。以至於有一些劊子手因為死囚家屬沒有封銀子，惹得其心中憤恨，在砍掉犯人頭後，不忘前腳把犯人頭顱踢到人潮中，後腳把跪立的死屍踹倒在地滾在血泊裏，很是慘淡。

阿成背後的劊子手，反手抄刀，站立在一邊，等待監斬官的命令。

高臺之上，胡中藻有點焦躁不安，他恨不得現在就擲下處斬令。只是午時三刻處斬，是歷年來的規矩，任誰也不敢妄然打破。

日頭漸高，看著日冕指針的陰影剛剛貼近午時三刻的位置，胡中藻拿起一個名簽，往地下一擲。

刑部司官有點猶豫，不過看時辰也差不多，便也不再細究，高聲宣告道：“王倫！斬！”

跪著的王倫，辮子由一人拉起，此舉是免得辮子厚密，影響梟首。他身後的劊子手，高高揚起大刀。

王倫引頸待戮，他微微側過頭，看著阿成。忽然視野一陣翻轉，他看到了跪在臺上的自己的身體，圓形的脖頸切口，向外汩汩噴著鮮血……

胡中藻逐一擲下名簽，輪到阿成了。胡中藻拿起名簽，看著上面的紅字：戴哲成。他猶豫再三，他多想痛快的擲下。

站在一旁侍立的軍機章京見狀大駭，進言道：“胡中堂，聖上已經下了特赦令，中堂大人難道要抗旨麽！”

胡中藻憤然說道：“煮熟的鴨子飛了！我有幾個腦袋，敢抗旨！”他放回戴哲成的名簽，改拿起了熱合曼的名簽用力擲下。

原來就在今天早朝後，乾隆在乾清宮南書房看奏折。禦前太監李金泉侍奉左右，不小心碰灑了茶碗，茶水浸濕了幾個奏折。

乾隆帝大為不悅，罵道：“不中用的東西。當差越來越不小心了。”

李金泉一邊把幾個奏折從茶水中搶救出來，一邊說道：“奴才該死！好在是幾天前的奏折，墨跡都幹透了，字即便遇水也沒有完全化開。”

“狗奴才！還學會狡辯了！”

李金泉跪下，雙手把奏折遞上，說道：“奴才不敢胡說。皇上請看，這個奏折雖然沾水，但字還是認得清的。”

乾隆拿過來，仔細看了下，確實認得清。他突然眉頭一皺，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戴哲成。這是刑部提交臨時處斬人員的名單，之前他沒有細看就批準了。乾隆又想起來了昨晚與香妃纏綿後，問及衛拉特的情況，香妃說戴哲成貪財好色，為人所不齒，不過他熟悉衛拉特風土地貌，也是為人所稱道的。

戴哲成，應該還有利用價值，況且聽說他與阿穆爾是拜把子的兄弟，為了衛拉特大局考慮，應該留著他活命。

“讓軍機午後來南書房”乾隆帝吩咐說。

“嗻！奴才這就去知喻軍機處。不過胡大人來不了了，他今天在菜市口監斬。”李金泉小心翼翼的說道。

“今天？”乾隆帝大為驚訝，拿起奏折又仔細看了遍，註意到處斬的時刻，正是今天。他急忙說道：“立刻去軍機，看有誰在值班，立刻召到這裏來，朕有諭旨下達。”

李金泉垂手，面向乾隆緩步退出。

“狗奴才！還不跑快點！”乾隆在他身後罵道。

菜市口，留下了四具身首異處的屍體，無人收斂。阿成為覆押回刑部大牢。

大牢裏，陌生的面孔都已經撤去了，當班的依舊換回了原來的獄卒。

阿成看著左右兩間空蕩蕩的監牢，怔怔發呆。

楚婉兮來看他了，婉兮捧著他的臉，眼角溢出了淚水。

不久後，阿穆爾上了一個奏折，說遠征衛拉特在即，希望釋放戴哲成，以為向導。

乾隆帝把這個奏折交與軍機議處。

傅恒說道：“眼下衛拉特戰事是重中之重，一切事宜應做權益處理。”

胡中藻搖搖頭，說：“戴哲成莠言亂政，又是逆臣之後，不應寬宥（yòu）。”

雅爾哈善看看傅恒，又看看胡中藻，說道：“現在八爺、九爺都得到了平覆，受到他們牽連的戴名世、戴哲成應該也予以寬大處理。”

劉統勳在一旁亦冷笑道：“所謂莠言亂政之罪，實屬欲加之罪，京城議論朝政的大有人在，要是都抓起來，只怕半個京城的人都得進監獄了。”

胡中藻大搖其頭，說：“劉公此言差矣，戴哲成不光莠言亂政，他還暗中勾結大臣，意圖不軌。”

領班軍機大臣尹繼善緩緩說道：“胡中堂所謂的戴哲成勾結大臣，不知他勾結的是誰啊，可有憑證。”

胡中藻突然閉嘴不說話了。眼前的局勢，不但曾經站在自己這邊構陷戴哲成的雅爾哈善反水，傅恒、劉統勳也是明顯的支持戴哲成，甚至領班軍機大臣尹繼善也是隱隱站在戴哲成那一邊的。何況舉證“勾結大臣”之事，是要得罪官場中很多高官的大事，貿然開口的話，怕是自己會死無葬身之地了。

思量妥當，胡中藻拱拱手，說：“都是耳聞，只是耳聞而已。”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定議了，準許釋放戴哲成。劉公，你筆頭來得快，煩請你寫旨。”尹繼善說道。

乾隆看完軍機擬的諭旨，說加上一句，即可明發。加上的這句是：“戴哲成以罪臣之後，本應處以典刑，蒙朕寬宥，著其兩個月內離開京城，於軍前效力。戰事寧平息後，其永世不得再踏入大清一步。”

提前得知阿成要被釋放的婉兮興奮極了，她打開脂粉盒，梳妝打扮著，她要以最美的姿態迎接阿成的歸來。

閆小妹進來了，說：“夫人，柳公子來訪。”

“柳公子？我不是讓他走了麽？他來幹什麽。”

“要不我打發他離開？”

婉兮想了想，說：“讓他進來吧，看看他怎麽說。”

衣冠楚楚的柳公子大步踏入，看到婉兮作先了一個揖說道：“楚姑娘今天美極了，真是宛如天仙美人。”

“找我有什麽事？我不是讓你走了麽？”婉兮冷冷說道。

柳公子笑了笑，說：“姑娘真是健忘！你已經忘了當初我是怎麽幫助你的！”

“我想你有誤解。我已經給了你一大筆錢。”

柳公子笑了，說：“我並不缺錢。想要錢，我也不會幫你。我想要什麽，想必楚姑娘一定很清楚。”

婉兮輕輕笑了，說：“我想你有誤解。我們之間不可能的。”

“我有誤解？姑娘你的一顰一笑，難道不是刻意誤導我的麽？如果說我有誤解，那麽也是楚姑娘故意讓我誤解的。”

“你走吧！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楚姑娘你這樣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不好吧。他一個殘廢，哪裏比我好！論樣貌，論資財，論才華，他哪裏比得過我！婉兮！跟我走吧，我們比翼齊飛。”

婉兮冷笑道：“等你認清自己的定位，找準自己的位置，再和他比吧。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柳公子不甘心，突然狠狠說道：“你不要忘記了，當初要是沒有我，你又如何能夠脫險！要是沒有我，誰為你處理殺死典獄官的刺客！再有一點，我想提醒你，孩子在我這裏！你可以不在乎我，但是你一定非常在乎他。我走可以，那你從此休想再見到孩子！”

婉兮突然有些緊張了，說道：“你想怎樣？”

柳公子笑了，說：“我想怎樣，想必你很清楚。我只想得到我該得到的。”

“你知道的，我不會跟你走的。”

“我知道。我也沒想要你跟我走。我只要一次，哪怕只有一次真正得到你。”

婉兮想了想，笑了，說：“好吧！你說，什麽時候呀，在哪裏呢？”

柳公子興奮的笑了，說：“今夜子時！醉花樓！我等楚姑娘。我們不見不散。”

婉兮笑著，目送柳公子離開。

閆小妹輕輕來到婉兮身邊，她低聲說：“夫人，孩子我已經偷回來安排妥當了。夫人打算怎麽辦？”

楚婉兮嘆了口氣，說：“柳公子畢竟幫過我，本想放過他的。哎！世上總有人自尋死路，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活在這個世上。小妹！子時，醉花樓，你去把柳公子處理了。記住，要不留痕跡。”

“是！夫人為了迎接戴公子，真的是忍痛割愛呢！”

“這倒談不上。不過這個時代，也容不得女人三心二意。”

“夫人為何不把孩子的事告訴戴公子。他一定會很高興的。”小妹問道。

婉兮嘆了一口氣，說：“時機未到。我們現在危機四伏，我不能不為孩子，為他考慮。公子是個好人，他現在不能有軟肋，不能有憐憫之心。等穩定下來了，再告訴他。況且，我要他正大光明的娶我，而不是因為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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