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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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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被運到的那天,九阿哥盯著那一大包書看了半晌,才道:“四哥,你這是要高考啊?”

高考這種名詞,也是他們新學來的,茱莉亞訂了報紙,最近報上都在談論高考改革的事情。

“我不打算考大學,我只想把事情弄明白,我不想一直稀裏糊塗。”胤禛理直氣壯地說,“憑什麽得當一輩子糊塗蛋呢?至少,得弄明白為什麽我們會離開大清。”

九阿哥搖搖頭,這難度太大了,他們為什麽會離開大清,就連茱莉亞都無法解釋。

接下來,大家就眼睜睜看著胤禛“咕咚”掉進那堆書裏,他那種姿態,就好像兀自沈進了無人的深海,任憑外頭喧囂繁華,都沒法把他拉出來。

胤祥說,四哥做事情有股倔勁兒。九阿哥說,這叫不瘋魔不成活。十阿哥說就算搞懂了又如何?哪怕四哥變成愛因斯坦,他們也還是回不去康熙年。茱莉亞說,要不怎麽人家是r.ra呢,回不去康熙年無所謂,說不定能拿個諾貝爾獎呢。

“四哥走的是正路。”胤祥說,“我卻想偷懶,叫我看哪,這個世界到處都是來錢的機會,不如琢磨琢磨怎麽來財……”

十阿哥白了他一眼:“你得了吧你,連個網都不會上,怎麽來財?”

“誰說非得會那個才能來財?再說了,我這不是還在尋摸麽……”

十三阿哥這話讓九阿哥沈思下來,他摸著下巴道:“十三說得對。關鍵是錢!錢最大!咱們得想辦法弄錢才是!話說,茱莉亞,像咱這樣的,怎麽才能最快最多的弄到錢?”

“像你們這樣的?”

“對啊,只要能多掙錢,掙大錢,無論什麽手段都可以!”

茱莉亞幽幽望著他:“那我只想到一個……”

“什麽!”

“做鴨。”

九阿哥詫異:“為什麽非得做鴨?**不行麽?”

胤禛默默看著他:“不行。因為你缺乏**的那套‘設備’。”

他在很久以前,就從茱莉亞那兒弄明白了“雞鴨”在現代語言裏更深的含義,九阿哥卻還一頭霧水,他想再問明白。茱莉亞已然笑得要斷氣了。

其實說到弄錢。這些阿哥們確實想不出什麽像樣的主意,原來他們在清朝的那些謀生方法,到了這兒一條都行不通了,譬如賬房先生、刑名師爺、管家雜役乃至賣苦力的……這些職業到了如今。不是改頭換面、讓他們全不認識。就是徹底消失無蹤。

胤禛在旁邊捧著一本化學書。邊拿自動鉛筆算題,邊對弟弟們這些討論嗤之以鼻。

“你們的腦子還留在三百年前呢。”他哼了一聲,“拿老十來說。退一萬步,就算現在還是康熙朝,你除了在府裏吃喝玩樂當阿哥,還能幹什麽?你做過師爺麽就打那好主意?”

一句話,把十阿哥給說癟了。

九阿哥卻道:“這就是關鍵,咱們不熟悉這個地方,所以先得方方面面把這兒摸清楚,找一些咱們可以鉆進去的渠道,進入這個……這個,呃,社會裏面,雖說咱們在這兒什麽都弄不懂,但是這兒人多。”

“社會”這個詞,也是九阿哥新學的,最近他用起來還不太靈。

十阿哥問:“人多怎麽了?”

“人多,縫隙就多。”九阿哥咧嘴一笑,“老十你想想看,是在京城比較好謀生呢,還是在熱河的一個小村子裏比較好謀生?”

“那當然是在京城好謀生啊!活多呀!而且也沒人管你那麽多閑事兒。”十阿哥說,“如果是在熱河的哪個小村子裏,從村東頭到村西頭全都是親戚,人家雇自己的小舅子,也不會來雇你。誰願意讓你這個外來戶插進來?”

胤禛點點頭:“老九說得對,這兒比大清的人口多得多,而且看起來好像誰都不管誰的事兒,除了那些差役,不管幹什麽都沒人打聽你的來歷。這麽一來,縫隙不光多,而且還很大。”

“縫隙越大,人就越好存活。”胤祥醒悟道,“咱們可以像泥鰍似的,見縫插針,鉆進去!”

但是既然要變成泥鰍,那就更不能成天坐在家裏。而且茱莉亞也不想讓胤禛一直埋頭讀書,於是就總把他們拉出去逛街,美其名曰接觸社會。

比起第一天的大驚小怪,接下來,這些阿哥們再進入這個商業世界,反應就平和多了。而且依照他們的性格,每個人的關註點也不同。

胤禛容易關註價格,而且他很快就發現:同一種東西因為生產廠家不同,或者使用了不同外包裝,或者甚至只是擺在不同的店裏,價格就有驚人的差異,比如,香皂。他發覺這種簡單到極點的東西,竟會因為牌子不同或產地不同,價格就有幾十倍的翻飛。

“為什麽會貴得這麽離譜?”當時他在一家進口化妝品專賣店裏,拿著一塊歐舒丹追問。

“因為這是歐舒丹呀!”茱莉亞見怪不怪道,“又不是普通超市裏那些。”

“難道它不是香皂?”

“它是香皂,可它是法國香皂。”茱莉亞耐心道,“親愛的貝勒爺,你不要拿歐舒丹和二塊六的力士比,它不一樣的……”

“哪兒不一樣了?難道見水不融?又不是上用的,說來說去不還是香皂麽?”

茱莉亞撇嘴:“你家福晉用的那法蘭西香水,難道就不貴麽?這個道理你想不通?”

胤禛搖頭:“那個貴是因為少,少到根本沒法賣,而且是為使臣帶來的貢品,是我皇阿瑪給的賞賜,自然不同。這些又不是貢品。而且這麽多。”

“……第一,你拿的這個是法國原產,它是進口的,要關稅。”

“嗯,稅重,這個我明白。就單純因為賦稅?”

“第二,它不是低檔貨,你給的錢,很大一部分是付給這個品牌的。”

胤禛一皺眉:“又是品牌!品牌這個東西,為什麽這麽重要?”

“所謂品牌。正是現代商業最重要的標志。”茱莉亞說。“一個著名的商標,裏面所包含的深刻契約精神,絕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契約精神就是商業的基石,一個真正的契約。其神聖性。哪怕皇帝的聖旨都不能將其剝奪。所以這裏面又得談到人本主義……唉。總之,學問大著呢。”

胤禛還是楞楞看著她,看來他沒怎麽懂。

茱莉亞苦笑道。“這算什麽?我還沒讓你買那種高檔的敘利亞手工皂呢,那個你都買不到。”

“敘利亞在哪兒?”

“在中東,因為還在打仗以及原材料不足,所以眼下貨源不足,那種使用西亞的鮮花精油,成本高,所以也很貴。”茱莉亞順手又拿起旁邊一塊,“這種日本的漢方月光皂也不便宜——你看,它們全都是香皂,但卻不可同日而語。”

“茱莉亞,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些?我也沒看你成天琢磨香皂啊?”

茱莉亞把胤禛拉到窗口,指了指外頭的行人:“貝勒爺,您到外頭隨便問,只要是個人,就不可能不懂這些——這是個商業世界,這些,就是這個世界的基礎。這個,就是古代和現代的不同之處。”

胤禛盯著那些香皂,雖然思維仍舊有些模糊,但他覺得他好像摸到了這個世界的某些關鍵點。

比起胤禛,九阿哥更關心那些貼著招聘啟事的店,因為他更關心如何從這個世界賺到錢。

但是茱莉亞卻說,不用太關註這些。

“這只是一小部分途徑,要求比較低也比較窄,你看,這招的都是體力活。”茱莉亞解釋道,“如今主流的途徑是在網絡上求職,沒關系,等時機成熟了,我幫你們做履歷。”

九阿哥樂了:“你怎麽給我們做履歷?我看這每家都要求有足夠的工作經驗——當了二十多年阿哥這種事,算工作經驗麽?”

胤禛哼了一聲:“可不是?在一家名叫‘大清’的企業裏,一落生就做高管,做了二十幾年,現在突然想起跳槽來了。怎麽?嫌當阿哥的俸祿銀子太少?”

茱莉亞哈哈一笑,她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九爺,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同樣的履歷,話卻可以變著說,當了二十多年阿哥這種事,可以改為‘承襲傳統教育數十載,熟知國學經典,同時有充足的管理經驗,人力、財務、行政、運營……’”

她還沒說完,九阿哥就打斷她:“等等,我哪裏會那些!”

“咦?你在你的阿哥府裏,幹的不就是這些事麽?你管著阿哥府的錢糧月俸,管著阿哥府的人口去留,管著阿哥府的日常運作和對外結交、管著阿哥府裏上上下下,從福晉到馬夫,他們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

九阿哥被她給說楞了!

“所以關鍵是得會包裝。”茱莉亞得意道,“別以為你們就很差,只要把基本的東西學會,你們的能力會很強的!”

至於十阿哥和十三阿哥,比起兄長們,這二個年輕的弟弟所關註的東西就不那麽嚴肅了,他們更熱衷於這個世界裏好吃的(十阿哥)和好玩的(胤祥)。

為了他們每個人的行動方便,茱莉亞給了他們零用錢,雖然胤禛再三叮囑這幾個弟弟:錢不要亂花,買吃的可以,買日常所需的生活用具也可以,但除此之外,像十阿哥喜歡的玩具槍那種東西,最好杜絕。

“有能耐,往後自己賺了錢買。”他淡淡地說,“把人家茱莉亞給的吃飯錢拿來亂花,算什麽男人?”

因為長兄發話,阿哥們都有所收斂,九阿哥自不必提,就連一貫散漫的胤祥,再進去超市,也不再看什麽拿什麽了。

唯有十阿哥不樂意,他就喜歡些新奇少見的東西,沒嘗過沒用過的,總想買來試試,有一次他甚至買回家一盒花花綠綠的杜蕾斯,因為安全套包裝都比較隱晦,沒有確鑿的使用說明,十阿哥還以為是玩具,竟然拿著它問茱莉亞這玩意兒怎麽使,弄得茱莉亞尷尬死了,這事兒被胤禛知道後,大發雷霆,罵他“好的不學!盡往下流裏鉆!”

在那往後,胤祥就勸他悠著點兒,少亂花錢,別惹四哥發火。可他這麽說,十阿哥就更不樂意了。

“人家茱莉亞都沒說什麽,四哥幹嘛這麽緊張?他以為這是戶部的欠款呢?我看他收債收上癮了!”他哼哼道,“韋家的錢不少,茱莉亞上次不是說,屜子裏有好幾十萬麽?”

胤祥很不悅。

“好幾十萬那算多啊?擱過去連十哥你的一套宅子都買不下來。而且你也得看看咱花錢的能耐。上次她做糖醋排骨,十哥你一個人包圓了——那一包就三十塊,還不算那晚上的可樂雞翅和別的菜。一天三十,十天三百,一個月就得近一千,一年就得一萬多。這還是你一個人吃肉的錢,我還沒算通貨膨脹呢!哦,人家那幾十萬,就是給你這幾十年吃肉用的啊?”

他這麽一說,十阿哥也不高興了:“那是我一個人吃的麽?我看老十三你也沒少伸筷子!什麽通貨膨脹……我不懂!少拿些新詞兒來擠兌我!再說了,茱莉亞不是說,韋明玥的父母也經常從國外寄錢麽?親爹娘給閨女的錢,還能少?”

胤祥聽他這麽一說,真是氣著了,恨恨道:“糞土之墻不可砌!”

十阿哥一聽,指著胤祥道:“你小子說什麽呢!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替茱莉亞把錢省著,往後四哥把她娶了,嫁妝一分都少不了!”

胤祥被他這話氣得臉色鐵青!

當時這倆在餐廳的衛生間裏。

“十哥,你這話可就說得過分了。”他咬著牙,一字一頓道,“四哥叫咱們省著花,那是為了圖茱莉亞的嫁妝麽?!你信不信你把這話說出去,皇阿瑪都得撕爛你的嘴!”

十阿哥自知說錯了話,卻硬著脖子不肯低頭,他哼哼道:“這可難說。皇阿瑪可從沒委屈過我!”

胤祥微微點頭:“皇阿瑪是沒委屈過十哥,十哥自小想要什麽有什麽,就覺得全天下的人都不該攔著你花錢。可你也不睜開眼看看,這兒還是大清麽?還是你那個阿哥府麽!”

十阿哥更氣:“老十三!你居然教訓起我來了?!”

“是,我不該教訓十哥,我沒那個資格。我自小在軍營裏滾大,苦頭吃得多,只懂帶兵打仗,不懂養尊處優!更不懂坐家裏吃喝玩樂、白花人家女人的錢!”

說完,胤祥一摔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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