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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大破王世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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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漸漸深了。

今夜是陰天。星月無光,一片漆黑。

潼關城像一只巨獸般坐臥在半山腰上,凜冽的寒風從大山中、黃河上呼嘯而來,不時的,還有淒厲的狼嚎聲響起,這給潼關上下增添了一種恐怖的氣氛。

潼關城頭,每隔十數步就點有一支火把,在寒風中大肆搖擺,不時的,便有一隊隊哨卒正步而過,戒備十分森嚴。

有些破損的城樓之中,羅藝剛剛巡哨歸來,正和‘燕雲十八騎’圍著火爐而坐,暖著身體,山間的夜晚是十分寒冷的,那種寒意足以穿透你的骨頭。

“都督。”

十八騎老大季林道:“都快三更了,還是風平浪靜,今夜鄭軍應該不會來了吧?”

“誰知道呢。”

羅藝也不知道:“大將軍一向料事如神,他既有事擔心,咱們就不能大意。”

“嗯。”

十八騎點點頭。潼關的重要性誰都知道,若失了潼關,讓鄭軍和唐軍會合,那對趙軍將是致命性的打擊。

“走。”

歇了一會後,覺得身體暖和了許多,羅藝又站起身:“咱們再去轉一轉。”

“諾。”

十八騎領命,紛紛起身,陪著羅藝又出了城樓,一群人沿著前城墻慢慢地巡視著,不時的向鄭營的方向眺望一番,不過,一切都很安靜,似乎並無異常。

與此同時。

張鎮周、楊公卿兩員大將正率鄭軍三千敢死之士潛伏在潼關城外三百步外,靜靜地眺望著巨大、雄險的潼關城,關城上火把通明,照得上下亮若白晝。

“老張。”

楊公卿有些擔心地低聲道:“趙軍防備得挺嚴密啊,那麽多的火把,咱們最多潛近到一百步就會被發現的。”

“是啊。”

張鎮周也有些皺眉:“不過,好歹來了一趟,怎麽著也得賭一把。”

“好。”

楊公卿也咬了咬牙,都摸到這了,自然不會輕松地放棄,向身後一揮手,輕身道:“都不許出身,給我把腳步放到最輕。走——”和張鎮周率先潛上。

身後。三千鄭軍死士彎著腰,迅速靜悄悄地跟上,他們一部分擡著雲梯,另一部分則攜帶著輕便的繩鉤。

……

很快,楊公卿、張鎮周率人潛至潼關城下百餘步,一時間,腳步越加的輕了,幾乎連呼吸都屏住了。

城頭。

羅藝等人巡視了一番,有些疲憊了:“走吧,再回城樓歇會。”

“諾。”

十八騎應了聲,便要回返。

“等等。”

老十七張放忽然停住腳步,有些遲疑地指著前方濃重的黑幕道:“都督,我怎麽感覺前面有黑影在晃動?”

“噢!?”

羅藝心中一懍,要知道,在‘燕雲十八騎’中,論眼力,張放當數第一,驚疑道:莫非真的有鄭軍前來偷城?

“拿弓箭來。”

略一思索,羅藝忽然一伸手。

“諾。”

十八騎趕緊遞過了隨身的強弓以及一支箭矢。

羅藝用箭頭沾了點火油,然後在火把上引燃,隨即。彎弓搭箭:“砰——”一聲清脆的弓弦錚響處,這支火箭尖嘯著射向遠方,正好墜落在鄭軍之中。

霎那間,借著火箭的那點亮光,羅藝眾人立時看清了鄭軍那驚詫、猙獰的嘴臉。

“敵襲!”

羅藝怒吼一聲:“快,敲警鐘,命大軍上城。”

“諾。”

軍情十萬火急,十八騎立即派出兩人撲到附近的警鐘旁,揮錘狂敲起來:“當、當……”霎那間,急促的警鐘聲打破了夜的寂靜,在潼關上空回蕩起來。

“媽的,被發現了。”

楊公卿氣得一跺腳,卻也當機立斷,揮刀怒吼:“弟兄們,給我沖。若奪得潼關,皆有重賞。”

“殺——”

三千鄭軍死士再也用不著掩藏行跡了,立時直起身,猛沖向城墻。

“快!”

眼見得鄭軍飛速撲上,羅藝吼聲如雷:“放箭,放滾木、擂石,一定要頂住。”

城頭上,此刻巡城的哨卒不下兩百餘人,聞訊紛紛撲到墻邊,一邊用箭矢猛射,一邊迅速擲下滾木、擂石,霎那間,一片慘嚎中,城下鄭軍死傷無數。

然而,鄭軍誓死不退。依然奮力向前,很快,就沖到城墻之下。

“砰、砰——”

長長的雲梯立時搭了起來。

“呼、呼——”

無數的繩鉤更是紛紛拋起,鉤住了城頭。

“殺——”

趁著趙軍主力一時來不及趕至,鄭軍迅速登城,撲向城頭。

值哨的兩百多趙軍也不含糊,一邊用滾木猛砸鄭軍的雲梯,一邊揮刀猛砍鄭軍的繩鉤,一時間,無數鄭軍從半空中雨點般墜落下來,摔死摔傷者甚眾。

然而,趙軍畢竟人少,而且又是倉促應戰,根本不能面面俱到,眨眼間,就有鄭軍死士突破攔截、撲上了城頭。

“操!”

羅藝紅了眼,厲聲道:“弟兄們,頂住,援兵馬上就到。殺——”率先撲向登城鄭軍。

“殺——”

十八騎也急了,緊隨羅藝撲上。

率先登城的一些鄭軍正自高興間,冷不防迎面殺來羅藝等十九只猛虎,略一交手,便被殺得落花流水。不是被擊殺在城上,就是變成死屍栽落下來。

一時間,本岌岌可危的防線,在羅藝等人奮力左沖右突之下,堪堪穩住。

楊公卿、張鎮周大怒,如此良機,豈能錯失,紛紛登城,率親兵隊夾擊向羅藝。

羅藝卻也不懼,一人獨戰楊公卿、張鎮周二人,一時間。槍若銀龍,漫天梨花,竟殺得楊公卿、張鎮周兩柄橫刀難以寸進,氣得這兩將是哇哇怪叫。

燕雲十八騎也不含糊,截住楊、張二人的親兵隊,奮力沖突,十八人竟殺得對方百餘人步步後退,端得是神勇非常。

“殺——”

就在城頭相持不下間,禁溝的盡頭突然喊殺聲沖天,卻是鄭軍大隊攜大量輕便的雲梯猛沖上來,接應楊公卿、張鎮周二人。

羅藝大急:這援兵怎麽還不來?

“殺——”

就在這時,就住在城下的五千趙軍迅速起床、著甲完畢,順著數條坡道,潮水般沖上城頭,便連李靖、劉雞石、翟松柏等人也一起趕來,立時投入戰鬥。

這下,楊公卿、張鎮周二人頂不住了,他們登城的不過數百人,如何抵得住五千趙軍的奮力反撲?一陣慘烈的亂戰中,是節節敗退,傷亡慘重。

而此時,鄭軍主力依然在數百步外。

羅藝大喜,槍勢一緊,纏住楊公卿、張鎮周二人,這二人可是王世充的左膀右膀,如果能將這二人留下,那對鄭軍士氣的打擊將是致命性的。

楊公卿、張鎮周二人這時想撤啊,然而,卻被羅藝死死纏住,一時難以脫身。

眼見得四周趙軍越聚越多,而鄭軍主力還一時接應不上,二將心慌之下,也是急了眼,張鎮周怒吼一聲:“楊兄,我攔住此人,你趕緊先走。”

“不行。”

楊公卿怒道:“我楊某豈是貪性怕死之人,要走一起走。”

“哼!”

羅藝冷笑一聲:“想得美。一個都別想走。”槍勢又是一緊,越發死死纏住二人。

張鎮周‘霍霍’猛劈幾刀,暫時贏得一絲喘息之機,怒道:“楊兄,你難道想我們都死在這裏嗎!?你快先走,我自有脫身之策。”

楊公卿一咬牙,他也是知道,如果他們二人都喪命在此,那鄭軍麻煩就大了,厲喝一聲:“好,那我先走,你自己小心。”

“放心吧。”

張鎮周暴吼一聲,刀勢一盛,奮不顧身向羅藝狂劈數刀,羅藝無奈,只好先頂住張鎮周。

楊公卿趁機轉身便走,在十數名親衛的保護下殺開重圍,順著一架雲梯逃了下去。

可惡!

羅藝怒了:既然跑了楊公卿,就拿你張鎮周祭旗。銀槍急刺,便見寒光暴閃,槍槍不離張鎮周要害。

張鎮周武藝雖然不俗,但要分跟誰比,比起羅藝這等天下數一數二的猛人來,自然是處於下風,不過片刻,一聲悶哼中,肩膀便中了一槍,血流如註。

羅藝大喜,槍勢越發急了,那兇猛的架勢,直恨不得捅張鎮周一個透明窟窿。

張鎮周暗暗叫苦,他說有脫身之策,其實是騙楊公卿的,但他並不後悔,王世充待他不薄,今日若是一死,也算報達了王世充對他的知遇之恩了。

想及此處,張鎮周刀光一盛,猛劈向羅藝,竟是刀刀拼命,毫不顧忌防守。

羅藝大怒:都死到臨頭了,還敢囂張!挺身迎敵,槍若飛電,力戰不退,很快,張鎮周一股拼命的氣勢漸漸耗盡,汗流浹背之下,刀勢不覺便慢了下來。

“著!”

羅藝大喜,手起一槍,正刺在張鎮周大腿之上。

“啊——”

張鎮周慘叫一聲,血流如註中,身體一直趔趄,幾乎站立不住。

羅藝興奮極了,便要趕上一步,一槍捅翻這張鎮周,今日若能格殺此人,不啻於奇功一件。

然而,就在這時,張鎮周僅存的十數親衛見主將形勢危急,拼命舍了其他敵人,奮力撲向羅藝,厲聲大呼道:“將軍,我們攔住此人,你快走。”

張鎮周心中一橫,便要逃竄。

“攔住他!”

羅藝怒吼一聲,槍勢一急,連續擊殺數名張鎮周親衛,卻一時趕將之上。

幸虧還有十八騎,十八人飛速撲上,截殺張鎮周,張鎮周一見不妙,知道若是被截住,那是必死無疑,簸著一條腿,瘋狂沖到城墻邊,竟一頭跳了下去。

十八騎嚇了一跳:這老家夥不要命了,這裏離地可是十幾米高,這樣跳下去,豈不摔死了!?紛紛趕到城墻邊,向下一看。

便見張鎮周‘撲通’一聲墜落在城下,口中立時‘哇’的噴出一股血箭,而且腿似乎折了,連掙了幾下也沒站起,卻還奮聲道:“快,撤退,撤退——”

鄭軍死士大慌,趕緊救起張鎮周,向山坡下狂退下去。

“可惡!”

這時,羅藝也殺盡張鎮周親兵,趕至城邊,見得此等情景,氣得猛一捶城垛:娘的,煮熟的鴨子也能飛了,真他娘那個郁悶啊!

“放滾木、擂石!”

這時,李靖也率軍剿清了城上的殘餘鄭軍,立時下令‘歡送’鄭軍,一時間,城頭滾木、擂石砸落如雨,沿山坡轟鳴而下,殘存的數百鄭軍死士立時一片殘嚎。

可憐,王世充摧動數萬殘軍主力剛沖至城下一百餘步,正好撞著狼狽潰逃回來的楊公卿:“陛下,沒希望了,速退吧。”

王世充正在猶豫,無數滾木、擂石從潼關上滾坡而下,砸得正爬坡的鄭軍主力一陣人仰馬翻,張鎮周這時也被幾名鄭兵架住,氣息奄奄的逃了回來。

見實在沒機會了,王世充只好下令撤軍,在趙軍的‘歡送’下,狼狽逃回軍營。

“呼——”

李靖長出口氣,走到羅藝近前,笑道:“子延,沒有受傷吧?”

“沒有。”

羅藝搖搖頭,一臉郁悶道:“只可惜,那讓張鎮周、楊公卿逃了。”

“呵呵。”

李靖微微一笑:“沒關系,會有機會抓住他們的。今晚多虧有你在,不然還真危險了,本將先給你記一大功。”

“謝大將軍。”

羅藝這才好受些:“對了,大將軍,為免鄭軍故伎重演,以後還得加倍提防才是。”

“不錯。”

李靖點頭道:“從明日當,值哨當再加一倍,徹底斷了鄭軍念頭。”當下,便命趙軍戰士打掃戰場,救治傷患。

“大將軍。”

羅藝猶豫了一下道:“聽說陛下正攻打長安,但卻頗為不順,恐怕三日內是很難下城了。您真的有把握在十天內破了那王世充嗎,現在可是已過去三天了。”

雖然李靖再三保證,但羅藝還是有點不放心,畢竟,萬餘人要破敵十萬,還要在十天內,怎麽聽都像是個美麗的神話。

要知道,王世充和十萬鄭軍可都不是吃素的。

“本將知道。”

李靖微笑著點點頭:“放心吧,十日內,必破王世充,屆時還有用得著子延之處,還望奮力相助啊。”

“請大將軍放心。”

羅藝奮然點頭,心中多少又放下點心,不過,卻是十分好奇:大將軍究竟有何神機妙算呢?令人期待啊。

……

卻說王世充,灰溜溜地退回軍營。

此時,張鎮周已傷重暈迷,王世充大驚,急令軍醫搶救,自己則和眾將焦急的侯在帳外等待消息,心中郁悶不矣,今晚可真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了。

良久,軍醫才從帳中出來。

“怎麽樣。”

王世充急忙上前:“張愛卿傷勢如何?”

“回陛下。”

軍醫一臉憂慮道:“張將軍傷得極重,肩上、左腿各中一槍不說,而且,大概是從高空墜下,兩腿盡數折斷,內腑也受了不輕的內傷,雖然無性命之憂,但是,半年之內,恐怕都休想康覆了。”猶豫了一下,又道:“而且,就算康覆了,這兩條腿恐怕也難像以前那樣行走自如,說不定會瘸!”

“什麽!?”

王世充眼前一黑,這損失可大了。

眾將也是大驚,楊公卿更是心如刀絞,張鎮周落得這樣,可都是為了掩護他啊,拼命忍住淚水,連忙哀求道:“軍醫,張將軍這腿難道就沒辦法了嗎?”

“沒辦法。”

軍醫苦笑道:“傷得太嚴重了,要想沒有一點後遺癥,除非是華佗再生,扁鵲再世。”

一時間,啞雀無聲,所有人都絕望了:一個瘸了腿的將軍,還怎麽上戰場?這不啻於宣告了張鎮周軍事生涯的終結,對一個將軍來說,這是何等的殘酷!

“唉——”

王世充痛苦地長嘆一聲:“是朕之過也,朕不該讓鎮周去冒這次險啊。”

“陛下。”

楊公卿哽咽道:“這如何怪您?自古以來,瓦罐難免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這都是張將軍的命啊。”

楊公卿一哭,諸將也哽咽起來,張鎮周在鄭軍中,威望卓著,如今落得這般下場,讓諸將難免有些兔死狐悲、哀傷不矣。

“都別哭了。”

王世充也是目中含淚:“此事不許告訴鎮周,好讓他安心養傷,明白了嗎?”

“諾。”

眾將黯然領命。

“李靖!”

王世充的眼眸中霎那間泛出一絲兇光:“鎮周的傷,朕一定要讓你用命來還!”

“不錯!”

單雄信也是殺氣騰騰:“咱們一定要替張老將軍報仇。”

“報仇!”

眾將怒吼一聲。

……

十一月初一,一早。

鄭軍便挾恨擺開陣勢,再次在投石機和床弩的掩護下,向潼關發動猛攻。

鄭軍這一日的攻勢非常兇猛,一連發動了十數次潮水般的決死沖擊,屢屢沖上城頭,若非是有李靖、羅藝等大將鎮守,雖有潼關天險,卻也是懸了。

一直到傍晚,傷亡了超過五千人的鄭軍這才恨恨退下,留改日再戰。

……

此後的數日,鄭軍日日猛攻,那架勢似乎不把潼關夷為平地誓不罷休,但李靖沈著應戰,冷靜調派,使得鄭軍的攻擊一次次的受挫,只能望潼關興嘆。

轉眼間,時間便到了十一月初五。

連攻了數日後,鄭軍傷亡超過了兩萬人,筋疲力盡之下,攻勢是一日不如一日,而趙軍挾天險之利,傷亡卻只有三千餘人,而且士氣高昂。

於是,在李靖看來,決戰的時機,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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