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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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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子回到家,頭一件事就是將兩瓶酒全部拿出來,擺在桌上仔細地觀察,濃厚的液體在酒瓶內泛起細泡,肉眼根本看不出有什麽問題。

回頭再想想,周嶼正表情從頭到尾都很輕松自然,並不像是藏著貓膩,就算是有什麽,帶回來的這兩瓶酒也不會有什麽特殊。

她重新將酒放回木箱子裏,擺到客廳的角落,又將高腳杯小心翼翼地放置到廚房的杯具櫃門裏。

做完這一切,她眉頭緊鎖,才將手伸向褲子後面,剛才在車上她坐立不安,總覺得那東西會掉出來,卻又不敢伸過去確認。

她手心冒汗,幸虧穿著緊身牛仔褲,那粒硬物原封不動地被塞在裏面。

回來的途中,她一直在前後聯想這件事,腦中閃過各種答案。

從小到大,她的第六感總是很準,與其說準,不如說是愛起疑心。

這種類似的疑惑或許是那時候就有的,她小時跟人交際不多,所以少說多看,養成了邊聽邊想的習慣,自然而然將一些問題堆積在心。

以至於每當陸慧向她表現出一副愛憐的模樣,她就知道家裏即將會迎來一位男性客人。

而她想到的答案,好壞不均,最壞的就是之前在網絡新聞上看到的走私運毒類似的案件。

這個想法最初在她心底冒出來,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她特意借機又重審了周嶼正的側臉,路燈的光線從車外倒進來,暗影在他臉上浮動,突然間她就覺得陌生起來,又想自己到底在誰的車上。

她安慰自己,這世道上好人壞人太多,每個人對身邊的人看得太透徹,反而讓人亂了心智。她憑借著當初對他的第一印象,重新博回了滿滿的正面好感。

那種事情,怎麽可能呢?

蔓子死死盯著手上這透明奇怪的顆粒,不規則形狀,像是冰糖,聞著又無味,一眼掃過去再普通不過。

可這東西極有可能是冰.毒,那種一旦上癮就致命的毒.藥。

如果放在平時,她看一眼就扔掉了,但阿靚和那個男人的對話盤旋在腦海,令她躊躇起來。

她的手片刻軟下來,將它攤在桌上,撥來撥去又看了好一會。

因為父親的死因,她曾經在網上對於毒品有過片面的了解,知道一些禁毒產品的常識,那東西花樣百出,染上的人極易失去意志,步步成癮,直至走向毀滅,讓人看了心悸。

陸慧心底對它的痛恨,讓自己從小也有著強烈的抵制與憎惡。

如果父親還在,或許現在就是他們一家三口,陸慧也不會費盡心思選擇再嫁人,更不會遠洋生活多年。

拿不定主意,又判斷不出什麽,她心血來潮去上網查找資料,從質量規則一一對比後,心底的石頭愈來愈沈。

如若這小顆粒真有問題,又是跟阿靚有關系的,那也許就是在她理貨的時候遺漏的,而這東西極有可能就藏匿在那批新進的酒水中。

要是阿靚有問題,那麽周嶼正的問題更大了。

一整晚,她想來想去覺得不安,那顆東西膈應得人心惶惶,甚至做夢夢見死去的父親。

淩晨四點半,她一頭虛汗醒來,滿室寂靜,恍然覺得先前想的那些都是夢,她也沒有去過周嶼正的倉庫拿酒。

喘著氣睜了好一會,她起身打開臺燈,拉開抽屜,那透明的顆粒在燈光下明晃晃的,閃得人眼睛疼,提醒著她先前發生的事實。

她終於下了決心,不再睡覺,直接套了件衣服穿起來。

拉開窗簾,看著外面的天色,是略顯深藍的黑暗,帶著初秋黎明的涼意,一切顯得安安靜靜,遠處的大街上偶有幾輛車子緩緩開過。

蔓子將那顆東西用紙小心地包裹起來,再放到最深的口袋裏,用手在外面輕輕拍了拍,感受到硬硬的一粒,連身體也一起變得難受。

接著,她簡單洗漱整理,出門的時候套上平底鞋,其他一切都跟上班時候一樣正常。

走出小區,她一路上緩慢行走,沿街溜達的人沒幾個,倒是有幾家早餐鋪子正忙著張羅,趕早班或者剛下班的人都過來尋找吃的。

蔓子步履不停,按照記憶中的路線順利穿過幾個紅綠燈,拐了三個彎,才在一家中學對面尋到地址,深藍底色的門面,上面是嚴謹正義的幾個大字。

她終於到了本地的公安局。

深吸了一口氣,她朝對面擡腳走去,只是走得越近,腳步越像灌了鉛一樣沈重。

值班的人沒幾個,她開門見山說明來意,幾個警察都顯得很吃驚。

蔓子從口袋裏謹慎地掏出那樣東西,對方接了過去,在每人手中傳來傳去仔細深究,似乎都保有疑慮。

“怎麽樣?你們看出什麽了嗎?”

她等得心焦,想盡快知道答案。

其中一個小警察擰著眉頭,深思熟慮過後,模棱兩可地說了句:“還不太確定,具體要等天亮我們領導來局裏看了再說,不排除就是冰.毒。”

最後那句話讓蔓子的心涼了半截。

小警察將那顆東西收了去,回頭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在她對面拉開椅子,拿起本子和筆,公式化地道:“先坐下來吧,仔細說說這件事情的整個過程。”

從警局出來時,天色已經破曉,一切黑暗被光明散去,所有事物在晨曦中都變得鮮明起來。

蔓子看了看時間,指針快到六點,她開始漫無目的地走著,猶如一個孤魂,目無焦距。

到了一座橋上,她靠著欄桿,吸了幾口涼氣,打通姚琳的電話。

姚琳大清早接到蔓子的電話,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但預感到不是好事,火速趕到約好的地點。

早餐店內的客人絡繹不絕,不仔細看還找不到人究竟在哪裏。

姚琳在中央一張空置小桌旁尋到蔓子,走到她對面坐下,看著她一雙困倦的雙眼,不解道:“你幾點起來的?”

蔓子趴在桌上,有氣無力:“沒睡好,天沒亮就出來了。”

“你上哪了?”

“公安局。”

姚琳嚇一跳:“你去那兒幹嘛?”

“讓他們看一樣東西。”蔓子說著掏出手機,翻到一張照片,指給她看,“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姚琳將那張照片放大又放小,瞇著眼問:“什麽東西?”

蔓子湊上去輕輕吐出兩字:“冰.毒。”

“什麽?”姚琳立時瞪大雙眼,連先前還留存的瞌睡都沒了,她重重放下手機,嚴肅地問,“你發生什麽事情了?”

蔓子嘆一口氣:“我沒事情,這是我昨晚在……周嶼正的倉庫裏面發現的。回家以後我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要出事情,就交給警察來判斷,結果……”

她有些說不下去。

姚琳屏住呼吸問:“結果怎麽了?”

她表情不忍,咬著牙說:“結果確認是毒品。”

“毒品……”姚琳的心跟著吊起來,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但是身邊走過的人都沒註意到,“你的意思是說他們酒吧在販毒?這太恐怖了。”

“極有可能,我懷疑他們在進酒水的箱子裏面藏了毒品。姚琳,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周嶼正,我現在腦子好亂,我又想去找他。”

姚琳理智地叫住她:“不行,你不能去找他,萬一打草驚蛇呢?警察怎麽說?”

蔓子咽了咽口水,想起警察說過的話,“他們說這很有可能是一個販毒團夥,這些人有一條販毒產業鏈,叫我先不要露出馬腳,他們會在暗中關註,必要時讓我配合。”

“那你就聽警察說的,還有暫時別去酒吧了,離周嶼正遠一點。”姚琳焦急地看著她,覺得對面的人好像沒聽進去,“蔓子,你跟我說過你爸爸是怎麽死的,你不會忘了吧?”

“知道。”這也是橫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知道你就更應該小心點,找借口跟他分手了,你要保護你自己,別被卷進去了。”

蔓子想著事情,聽到這句話擡起頭:“分手?”

“不分手你難道還要跟他混在一起?你想想跟他是怎麽認識的,他一個酒吧老板,那樣混亂的地方,見識的場面比你多了去了,你怎麽知道那樣的人背地裏不會做些不正當的生意?”

蔓子不說話了。

姚琳敲著桌子繼續說:“你一大早去公安局幹什麽,不就是想得到一個答案嗎?現在答案出來了,你不能自欺欺人,看清醒點,這種人趁早離了最好。”

說完,她握住蔓子的手,想給她點力量。

蔓子做不出反應,這樣的念頭剛才她也有過,既然已經知道他背地裏做的事情,就足夠有理由讓自己絕望。

但她又放不下當初對他產生過的執念,也說不上哪裏非他不可,就是無法割舍那種曾經在她心底飄過的溫暖。

她扶著頭說:“我再想一想。”

“你沒早飯吧?我去買點。”

姚琳嘆氣,起身走向排隊的人群,期間她又回望了一眼坐在那兒的蔓子,知道她心中一定已經有了答案,只是需要一個更清醒有力的聲音去灌輸她,所以才有了早上那通突如其來的電話。

有些罪惡依舊在悄悄進行,有些感情卻在慢慢蛻變。

蔓子將自己一頭紮進工作裏面,用繁忙的課程來麻痹大腦,說服自己快速忘掉一些將要遠離的人和事。

認識周嶼正已經兩個多月,但從相處模式上看,他們很少電話往來,幾乎都是他踩著培訓中心下課的時間點,偶爾幾次來找她。

先前她對這樣的約見表示默認,現在卻開始想盡辦法來逃避,希望就此將兩人之間的關系慢慢冷淡。

最初一個星期,她倒是如願以償,他沒有給她打過一個電話,也沒有出現在她的視線裏,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心中舒了一口氣的同時,她又開始猜測他在忙些什麽。

忙著躲避警察的眼線,怎麽巧妙地運毒?

她已經將細致的線索全部上報,保不準明天還沒來臨,他就已經進去了。

她一面痛恨著他所做的一切,一面又無法解釋心中的矛盾,是否自己也應該做些什麽,而不是就這樣等著一顆定時.隨時爆炸。

就這樣又一個星期過去,周嶼正還是沒有給她打電話。

蔓子變得煩躁不安起來,上課的時候差點教錯一個音符。

或許他忙得已經想不起自己?

她開始重思,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是怎麽樣的存在,一個偶爾才想起的普通女人?還是一個愛占便宜討酒喝的女人?抑或是一個彈琴唱歌合他心意的人罷了?

想完這些,她忽然覺得自己毫無特點。

手機鈴聲在房間內突兀地響起,她一個激靈跑過去看,上面是串陌生號碼。

她接起來,是公安局的人。

“明天晚上有時間嗎?”對方嚴肅地問。

蔓子忐忑不安,怔怔點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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