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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晏平的壁虎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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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忐忑忑,燈花一炸,夜又過了一更。

一直聽見孔九思在和那泥菩薩說話,時而激烈,時而低語,時而沈默,時而爭執。好像那泥菩薩真的在冥冥中說話,其實是在孔九思心中說話,顧弱文知道,其實是孔九思自己在和自己說話,一個平和恬淡的孔九思和一個野心未泯的孔九思在一夕長談。是的,人勸人,不如自己勸自己。

燈花一炸,終於捱到天亮,終於長時間沒有孔九思的說話聲音了。

顧弱文撐起身來,看見孔九思的眼神又澄澈了。

顧弱文笑道:“菩薩怎麽說?”

孔九思道:“菩薩說,這元丹吃不得,不好吃。”

晏平也起來了。

孔九思將那風字寅號還是遞還給顧弱文,向顧弱文和晏平深深一揖,道:“二位武功雖然不敢恭維,小小年紀,心中卻比我明白。我自以為天下無敵,看透塵世,昨夜才明白,自以為是才是一切魔障的由來,唉。”

顧弱文笑道:“好吧,你這一揖我們受了,就當昨夜驚嚇的補償吧。其實,我昨夜也在想,這元丹不管是什麽,總是來自於蜀山三百年的邪惡和血淚,我們蜀山江湖不需要這樣的東西。還是晏大哥說的對。”

孔九思道:“不錯,三百年了,毒冢門和江湖,制毒試毒,打開了一道又一道的門,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打開的門後面有驚喜,卻是每道門後都是死亡殺戮血腥,我昨夜以為,這最後一道門說不定就是極樂世界了,既然機緣巧合,讓我遇見你們,讓我得了這元丹,或許就是上天的安排,就這樣想迷糊了,我那心中人性的貪念又被喚醒了,唉,幸虧那個小女孩的泥菩薩······”孔九思說著望著顧弱文一笑,這時他那幹屍般的臉上的笑,卻是很好看了,“泥菩薩告訴我,你混跡江湖一生,難道還不明白,江湖沒有僥幸,沒有奇跡,只有教訓。來自野心的東西,只會帶來黑暗。昔日蜀山江湖想要以毒制毒,卻最終讓自己陷入一個毒江湖。”

“不能再制出比活屍更恐怖的怪物了,蜀山的這場制毒大戲,其實誰都猜得到悲慘的結局,但總是幻想著會出現會出現奇跡,前輩說得對,這場戲是沒有奇跡的,這場戲再不能在我們手上演下去了。”從取到這丸藥開始,一路上的猶豫,這時顧弱文終於下定了決心。

一直主張毀掉這風字寅號的晏平道:“現在就毀掉吧,江湖就是四個字,夜長夢多。”

“你來。”顧弱文對晏平道,“你有本事,你來。”

孔九思笑道:“這活屍元丹,卻不是那普通的毒藥,乃是人變化為活屍這逆天而行的過程中,天地之氣和人的真氣精血在人脈中逆行而成,卻是要溶於七種靈獸的血中,才能毀掉的。”

“這樣麻煩?”晏平嘖嘖道。

“先帶著吧。”孔九思道,“只要我們沒有那野心,也不必害怕,說到底,野心才是最可怕的。有我在,也不必害怕毒冢門的人能搶了去。就怕毒冢門遲早也會發現活屍身上有這內丹。”說到這裏,孔九思突然想到了什麽。看著顧弱文,那眼神甚是古怪,晏平心道:莫非孔前輩又想服用這丹藥了。

“怎麽了?”顧弱文問。

“沒什麽,但願是我想錯了。”孔九思道。

餓到第三天,晏平和顧弱文津津有味的吃起了四腳蛇,只是他們二人不是生吃,是扔到火裏燒熟了吃。二人常常為了爭一只壁虎是誰捉到的,理論半天,也好打發這半山崖上的小廟裏,那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無聊光陰。

晏平發明了用葉子包著烤,埋在火灰裏烤種種吃法,還在研究烤熟了後,再煙熏,再伴著石壁上的青苔更覆雜的做法。顧弱文覺得太殘忍,只是吃的時候,依然吃的很香。

虛偽。就這一點,晏平甚是鄙夷顧弱文。

這小廟裏的壁虎真是多,多到顧弱文給它重新取了一個名字,壁虎寺。這裏的壁虎很大,真的像是成了精。晏平給顧弱文取了一個綽號,叫壁虎精。

以後蜀山太平了,我就來這裏給壁虎塑像,塑一尊金身像,超度我們吃了的那些壁虎,以償今日殺戮之罪。顧弱文說。

偽善。晏平嘴一癟道,有本事就不吃,像那些高僧,餓死也不殺生的。

我不是高僧。顧弱文說。

你也不用塑壁虎金身了,你吃了那麽多烤壁虎,已經是壁虎精了。壁虎精的綽號就是這樣來的。

晏平又抓到一只壁虎,顧弱文就念超度文。又說,我們今日吃你們,只因毒冢門弄得江湖無我們的容身之地,避難於此,如果不是毒冢門,我們也不想吃你們的,這帳還要算到毒冢門身上。恕罪恕罪。

晏平搖頭笑。二小姐好會找借口。

我說的不對嗎?顧弱文說。孔九思還是生吃壁虎,邊吃邊說,原來蜀山真是一個大地牢,跑到哪裏,都只有吃蟲子。這裏和我那地牢的區別,不過是多了兩個聒噪之人,少了一份練功的清凈。

顧弱文道:“這麽說,這裏還不如那地牢了。那你回去吧。”

三人就這樣在壁虎的悲慘故事中說笑著過日子。到了第五天,大雨。還是大雨,孔九思推開廟門,看見整座山在雨中迷蒙如幻境。不過,他沒有欣賞風景的心思。

孔九思回過頭來對顧弱文和晏平說,五天了。

晏平坐在蒲團上,正在想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出家當和尚,這蒲團坐得讓人想死。“五天了,我還以為五年了。真不知前輩地牢裏的十三年怎麽過來的。”

五天了。顧弱文也說。

五天了。孔九思說,你們不覺得奇怪麽?

奇怪?活屍就夠怪的了,還不是天底下到處跑,這江湖哪裏不奇怪?顧弱文說,有時候,她已經懶得去多想了。反正這就是一個荒唐的江湖。

我覺得毒冢門根本就沒有追殺我們,或者說他們根本就不急著追殺我們,而是我們一直在自顧自的跑。

這倒真是奇怪了。晏平說,他們在月樓城的時候,恨不得要把我們吃掉。

顧弱文糾正說,不是他們要把我們吃掉,而是他們要讓活屍和毒蟲把我們吃掉。

我只是打個比方。晏平白了顧弱文一眼。

孔九思道,在月樓城時,是一回事,但我們出了月樓城,一路上除了小隊的妖人來搗搗亂,就沒有動靜了,我們還以為他們在忙著布網。如今看來,好像不是。

何以見得?孔九思道,我們來這鬼打墻山,一路上都有毒冢門的人盯著,他們自然知道我們在這裏,但是五天了,還是沒有毒冢門的人進山來追殺我們,我的計劃反倒不好實行了。孔九思頓了頓道,我本來是要等他們的大隊人馬追來了,就用這裏的陣法拖住他們,我們就好掉頭又往東邊跑,或者幹脆乘他們那聖山老巢空虛,一路往西,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顧弱文笑道,你這調虎離山引蛇出洞暗度陳倉之三計合用之計其實普通的很,人家就來一個按兵不動,知道你在這鬼打墻山裏,他們又不急。

孔九思皺眉道,對了,要說他們按兵不動也對,我們的意思其實是一樣的。

我們的意思就不是一個意思,顧弱文道,我的意思是他們怎麽會容得下我們呢,必要殺之而後快,只是他們是甕中捉鱉罷了。而你的意思是,他們好像根本就不想殺我們。

我們說的其實是一個意思,只是時間先後有別。我的意思是他們只是現在還不急於追殺我們,以後肯定還是要殺我們而後快。孔九思道。

晏平聽得糊塗,“你們的意思到底是一個意思,還是不是一個意思?”

顧弱文瞪了他一眼,道:“我們的意思不管是不是一個意思,反正和你的意思不是一個意思。”

“我又沒說我的意思,你怎麽知道我的意思和你們的意思是不是一個意思?”晏平道。

“那你說說你的意思。”顧弱文道。

“我的意思就是呆在這裏好沒有意思。”晏平道。

“對了,就是這個意思。”顧弱文和孔九思齊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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