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料到場面會這麽尷尬，許秋平帶著沈冬青來家裏之前，也不知道今天剛好會碰見汪沁雪。

陳琴是許秋平的母親，現在是許氏的董事長之一。許氏一脈單傳，許秋平的父親許承業是許氏的獨子，從小就是個紈絝，即使是現在一把年紀，心仍然不在事業和家庭上，前不久去了國外滑雪，到現在人還沒回國。像他這樣的人，能夠娶到陳琴，完完全全是因為許氏家大業大，而陳琴則一心撲在事業上，婚姻生活名存實亡。

即使是五十多歲的年紀，她仍然是個優雅美麗的女人，從她的身上可以看出許秋平這一身的好基因來源何處，他們母子二人雖然關系並不親密，但是就是這種疏離感，讓兩個人顯得更像是母子。

“阿姨好。”沈冬青小時候常見她，雖然每次見面都是簡短的幾句寒暄，但是可以看得出來陳琴並不喜歡她，現在不用礙著沈家的面子，這種不喜歡就更加顯而易見了。

“啊，沈小姐，好久不見了。”陳琴笑著沖還站在玄關處的汪沁雪招了招手：“小雪，快過來。”

沈冬青擡眸看了一眼旁邊的人，她並不怎麽在意陳琴的態度，她自己給自己的定位就是許總的員工，許總怎麽演，她怎麽配合就可以了，反正這出家庭鬧劇，她只是個局外人。

“我和小冬準備結婚了。”許秋平單刀直入。

陳琴臉上的笑臉凝固，旁邊的汪沁雪直接楞在了原地，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

當著陳琴的面，還有她親自挑選的兒媳婦在場，沈冬青覺得這種場景讓人有些不能呼吸，太尷尬了。可以稱得上她人生中為數不多的修羅場時刻，她感覺自己一直被他握著的手也有點出汗。

陳琴像沒事人一樣拉著汪沁雪坐下：“結婚不是小事情，來，沈小姐請坐。”

“謝謝阿姨。”沈冬青深知這種時候不說話是最好的。

“我聽說你們家的事情了，最近可能有些難熬，你和秋平又是小時候的玩伴，能幫的我們還是樂意幫忙的，但是結婚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沈小姐你說是不是？”

沈冬青看了一眼許秋平的眼神，她說？她可不敢說……

話都說到這兒了，她不接話自然也不太好，許秋平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她會意，慢吞吞地說了一句：“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她說完這句話感覺自己身上抖了抖，雞皮疙瘩都要掉一地，許秋平滿意地看著她那童叟無欺的小表情，伸手攬過她的肩：“嗯。”

陳琴臉色難看，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汪沁雪：“來，我們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飯桌上許秋平頻頻給她夾菜，儼然一副熱戀中的小情侶模樣，汪沁雪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沈冬青全程埋頭吃飯，感覺飯桌也是個修羅場。

飯後，汪沁雪很識相地找了個理由離開了許家，這頓飯她吃了一肚子憋屈，臨走的時候還瞪了沈冬青一眼。

沈冬青坐在偌大的皮沙發上，感覺自己的肚子有點撐得慌。他們母子去了樓上書房，即使是吵架也不能當著外人的面，這是她一直以來維持的體面。

樓上的母子之間仍舊是不動聲色的你來我往，末了，許秋平緩緩起身：“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我也不允許任何人動她，你也不行。”

“你！”陳琴幾乎要動怒，看著他摔門出去，轉過身按了按眉心，嘆了口氣。

他從樓上下來，一陣風似的，拉著她的手腕往外走：“走。”

沈冬青回頭，沒見有人跟出來，慌慌張張跟著換鞋穿外套，直到上了車，才算是舒了一口氣：“我們去哪？”

“去我那。”

她可不想去他家裏，能拖一天是一天，沈冬青絞勁腦汁地想著借口：“我明天還要上班，東西也都在……”

“沈冬青。”他的耐心消耗殆盡，拉著她的手腕讓她坐到自己身邊，兩人貼近，她幾乎能感覺他身體的體溫，他這幾年好像變了很多，少了年少的青澀，眼神裏有說不出的滄桑：“我再說一遍，去我那。”

她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麽又要為了這麽一點兒小事兒動怒，剛要說話，結果可能是吃多了有點脹氣，沒出息地打了個嗝。

他看著她臉上懵懵的表情，舌尖小心翼翼地掠過唇邊，有點尷尬又帶著不好意思的害羞表情，突然心情就沒那麽糟糕了。

“……”沈冬青晃了晃手腕：“能不能，先松開？”

他松開她的手，她也沒再挪回去，就貼著他坐著，不自在地看了看窗外。

第二次來他家，沈冬青還不太熟悉他們家的格局，房子很大，感覺冷冰冰的。沈冬青打量了一眼，短期之內，這也會是她的家。

從沈家搬出來的第一個家，竟然是許秋平的，這簡直太荒唐了。

“明天找人把你的東西整理一下搬過來。”許秋平把外套隨手扔在沙發上：“我的習慣你趙知道的。”

“嗯。”知道他潔癖，和別人共用一個浴室都不能忍受的潔癖；知道他喜歡安靜，呼吸聲對他都是打擾的那種；知道他守時到變態，按照時刻表過生活；知道他挑剔又喜歡強迫別人……許秋平是她見過毛病最多的人。

她曾經是最熟悉他的人，他的喜好她都知道，雖然她並不想知道，但是白晴會不停地給她灌註，三句話不離許秋平。但是時隔四年，即使是這種令人不太舒服的熟悉感，似乎已經不存在了。

他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隨便安排了幾句就回了房間。沈冬青的房間在他隔壁，家裏阿姨打電話過來問她回不回家，她想起雪團沒人照顧，就讓阿姨留宿了。躺了一會兒無所事事，只能洗洗睡。

洗完澡之後感覺口幹舌燥，在房間裏晃了一圈也沒找到水。她躺了一個多小時，她決定還是起來掙紮一下，這還沒結婚呢，就算是要寄人籬下，看他臉色，也不能把自己渴死。她猶豫再三，站在房門口仿佛回到了十歲那年，兩個人的孽緣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一晃眼，竟然已經十一年了。

沈冬青敲了敲門，他過來開門，穿著灰藍色的睡衣睡褲，沈冬青看了一眼還亮著的電腦，還好他還沒休息。

“我渴了。”她剛從浴室出來，素白的臉上帶著一抹紅暈：“能下去拿點水喝嗎？”

“以後這種事情，沒必要跟我說。”

“我怕吵到你。”沈冬青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他們被安排到一個房間睡午覺，他嫌她呼吸聲音太大，非要讓她睡地上，誰知道她下樓的腳步聲會不會吵到他？到時候他又發瘋，誰負責？

他往前走了一步，兩個人的距離拉近。他不愛笑，表情從來都是淡漠的，讓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氣：“是怕吵到我，還是怕我？”

沈冬青習慣了他的吹毛求疵，他總喜歡在一些讓人不能理解的小事上糾結：“怕你不高興。”

幾年不見，好像身材比高中時候好多了，他伸手過來攬過她的腰，她的睡裙是真絲的，貼身順滑。他手上力氣大一些，衣服就跟著往下拉扯，他低頭看見不該看見的，又擡眸對上她的眼睛：“大半夜穿成這樣來敲我的門，想讓我高興？”

沈冬青忘了這檔子事兒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想要掙脫又掙脫不得：“我回去換，我在家裏習慣了，沒想那麽多……”

她剛吹幹的頭發有些雜亂，許秋平伸手幫她把耳邊的幾根發絲攏回耳後，手指觸到她的耳垂，看見羊脂玉一樣的耳垂透出一點紅，看的他心浮氣躁：“不用換了，這裏以後也是你的家。”

沈冬青看著他關上的門，剛剛還怦怦跳的心緩了緩，也不知道是腦子抽了風還是什麽緣故，竟然覺得這句話有那麽一絲絲暖意。

她晃了晃腦袋，趿著拖鞋往樓下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許秋平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

她打開冰箱，裏面的東西不多，大多都是他喜歡的酒，他應該不是常回家的人，更別說在家裏吃飯。她拿出玻璃杯在飲水機下面接了水，喝了半杯感覺好多了，想了想他剛剛那句話，又大發慈悲地給他接了一杯。

許秋平在房間裏對著電腦看了半晌，鼠標一動沒動，聽見腳步聲靠近，才滑了一下鼠標，靜候著她敲門的聲音。

幾秒鐘後門果然響了，他臉上滑過一瞬即逝的笑容，去開門的時候已經切換到了平常的那副面孔，可惜門前沒人，低頭只看見一小杯水放在門口。

他彎腰把杯子端起來，看了看隔壁緊閉的房門，冰涼的水順著他幹燥的唇直達胃底，帶著涼絲絲的熨帖感。有些東西若是一直都沒有也就算了，一旦有了一點點，就會想要更多，他本來就是貪心的人。

沈冬青刷了個牙倒在床上準備睡了，想了想又爬起來把房門給鎖上。這一夜竟然睡得格外安穩。早上她是被鬧鐘吵醒的，翻個身，迷迷糊糊起來洗漱，涼水往臉上沖了沖，總算是清醒了過來。

許秋平每天早上五點準時起床，她從來都沒有起來這麽早過，她要出去的時候哢噠一聲沒打開門，突然想起來自己把門反鎖了，半天又沒擰開：“等一下……”

她腦子一下也懵了，左邊擰擰，右邊擰擰，可是那個門怎麽都拉不開。

“許秋平？”她一會兒還要去上班呢，第一天正式上班，總不能就鎖在家裏出不了門了吧……

門外的人把手裏的門把手松開，門被她用力一推，突然打開。沈冬青整個人就從門裏沖了出去，被他拉住，一把拽到自己懷裏。

他已經穿好了襯衫和西褲，看起來起來已經有一會兒了。懷裏的人整個人都是懵的，細細的眉毛舒展開來：“謝謝。”

托著她後腰的手掌緩緩松開：“不客氣。”

她訕訕躲開：“你們家的門……該修了。”

作者有話要說：  許總：門沒壞，壞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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