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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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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爭取」兩字出現,溫暖的感覺在他心底慢慢釀出一壇上好的酒液,他靜靜品嘗、慢慢地想象,想象未來的生命裏,有一個叫做韓希帆的女子與他共度天明與黃昏,共同走過生命中每一段光景。

這種醞釀與想象讓他倍感幸福,於是腦中計劃成形,於是擅於籌謀的他開始算計自己的手足親人。

微哂,璟然望向窗外……希望二哥不會讓他等太久。

應該不會吧,當鋪夥計收到玉佩,將會盡快傳訊給劉先生,依他的能耐,要把二哥給挖出來不過是短短數日的功夫。

沒錯,當鋪是他開的,他在大趙國內開了將近五百家當鋪。

經營當鋪自然是為了賺錢,但很少皇親貴胄會想到這一塊,當初他開當鋪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賭一口氣。

當時他和太子爭議,太子認為要了解黎民百姓的民生應該開飯館,生意興隆,便代表百姓豐衣足食,人人都不吝嗇花錢,他卻認為當鋪才能了解民生,要不是窮極,誰會把家裏的東西給往外當。

當時年紀小,只為口頭之爭,他就真的開一間樂利當鋪,也是劉先生太有本事,十幾年經營下來,居然讓他從一間當鋪開到近五百家。

當鋪真能反映百姓民生?自然是,當地方上有許多人開始典當貴重物品時,就可以推論當地是不是有災情發生?是否官員隱匿災情?是否有戰事將起?是不是謠言興起,以至於動蕩民心?

當鋪提供他不少線索,以此發展下去,他慢慢建立起自己的消息網絡,以便隨時隨地取到各方訊息。

今日他以買田為由,讓韓希帆去典當玉佩,除非城裏還有第二家當鋪,否則她只能進樂利當鋪典當。

收下玉佩後,夥計將會給她五千兩銀子,那五千兩銀子代表一個訊息——她走對了當鋪,並且劉先生很快就會找到他。

他憑什麽確定?憑那塊玉佩頂多值三百兩,若她典當的鋪子不是樂利當鋪,沒有人會給她那麽高的價錢。

而她……想起她叨叨絮絮的模樣,璟然不由得笑了。

拿到五千兩,她會樂成怎樣?會不會買一堆食材回來給他做菜?想起芋頭糕、鹹酥雞,他的口水就直冒。

旋過身,璟然打開床邊櫃子,取出裏面的包袱,再從包袱裏拿出《大遼史記》。

回想希帆的話,他不知道四十二章經是什麽,也不曉得為什麽非要湊足八部裏面才有藏寶圖,他不理解她的自言自語代表的是什麽意思,但她的話點出重要訊息——圖可能藏在封面裏。

這些年,大遼人看重仕子,會讀書識字的人,往往在社會中占有較高的地位,但遼國的造紙、印刷技術遠遠不如大趙,制作一本書的本錢非常高,而他們長年在馬背上奔跑,為保護書冊,往往把書皮做得又粗又厚,而若要藏東西,藏書皮裏最自然,最不會被發現。

他早已習慣大遼書冊就是這副模樣,因此沒想過封面中會暗藏玄機,他用盡各種辦法都無法從裏面找到藏寶圖,他找來擅長遼語的人,橫著看、倒著看、跳著字看……企圖從文字中看出線索,甚至想過會不會是泡過藥水,必須用火烤或用某種藥水泡過,才能讓藏寶圖現形。

沒想到道理就這樣直接簡單,這就是韓希帆常掛在嘴裏的盲點吧。

璟然拆開縫線,打開厚厚的封面,裏面果然有東西。

他翻過書面,從裏面倒出上百塊碎羊皮?是誰把藏寶圖裁成碎片?是想掩人耳目,還是想把藏寶圖毀掉?眉頭蹙起,他想不通是誰會這樣做?

看一眼天色,將近午時了,韓希帆快回來了,他沒時間追根究柢,急忙把它們塞回書頁裏,再收進包袱,將一切歸回原位之後,他拉開棉被躺平。

門外尚未出現動靜,璟然側過身子,繼續欣賞這個幹凈得令人心情愉快的「家」,桌上的茉莉花日日更換,屋子裏隨時充斥著一股淡淡的甜香。

他終於明白,她每天在屋裏走來走去是在忙些什麽,一間原本布滿灰塵的鬼屋,能夠被她洗洗抹抹整理成這樣,簡直是奇跡,難怪她總嚷嚷說自己有潔癖,她果然很愛幹凈。

看一眼地上的絨毛拖鞋,那是她親手做的,厚厚的鞋底,柔柔軟軟的毛皮包覆著腳板,像踩在棉花裏似的,每回穿上就不想脫下,他從沒有穿過這麽舒服的鞋子,他喜歡!

說到鞋子,他忍不住想起自己。

過去為他做鞋的人,總想盡辦法在鞋面上繡雲、繡花、繡出一幅富貴,那樣的鞋好看卻不一定舒適,外面的人見著滿心羨慕,卻不知道穿在身上的人其實沒那麽舒服,這便如同他的生活,表面光鮮,其實內裏卻是辛酸無人知。

人人羨慕他為非作歹、恣意妄為,出生在鎮北王府,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兒,又有皇帝挺著,闖再大的禍也沒關系。

殊不知皇上雖然很寵溺他,但疑心病卻是極重,要用他卻又處處防他,既擔心他能耐不足、差事辦砸,又怕他太精明能幹,勢力坐大,於是給他一個不學無術的軌褲身分,讓他當個小醜弄臣,就算立了功勞,皇上也不會在朝臣面前大力表彰他,只一語帶過。

而他,時刻要忖度皇上的心思,事事拿捏分寸,深怕一個不小心,背後就是萬丈深淵。

表面上,他應付皇帝、應付長輩似乎游刃有餘,但其實處處算計、玩弄權謀日子過久了,也會厭膩。所以光鮮?艷羨?沒有穿上這雙鞋的人,怎知他的路走得辛苦。

因此他喜歡韓希帆,喜歡這樣的生活,更喜歡這份單純。

隱約地,璟然聽見馬蹄聲,在這村子裏,進一趟城舍得雇馬車回來的,也只有他家那個「不懂得算計的浪費媳婦」了……他的媳婦,想起這四個字,不知道是誰往他心頭澆了蜂蜜般,滿心滿嘴的甜,甜得他止不住臉上的笑靨。

拿起布條重新綁上眼睛,璟然耐心地等待她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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