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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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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趙士程覺得自己明白了何為極樂,鎮日與嬌妻廝磨恩愛,樂不思蜀,幸好他自制力仍夠,白天依舊認真嚴謹地辦公,只是到了晚上,再也沒有人找得到他。

因為他前些日子荒廢家務,忙著與他的小妻子趕進度呢!

而上回抓到的那七、八條大漢,終於讓趙士程查出來,他們是京外烏煙山上鐵門寨的盜匪。鐵門寨無惡不作,但衙門屢次欲剿滅,他們又總像是提前知道般連夜拔寨,等剿匪的風頭過了,再回到烏煙山上占地為王。

這幾年來鐵門寨並沒有做過太多案子,頂多打劫過往的商旅,也沒有傷害人命。但這次京城的兩樁血案,實在太過兇殘,趙士程既然查出來與鐵門寨有關,而且這群人更曾針對唐琬下毒手,上山剿匪便刻不容緩。

在趙士程交代之前,曹師爺早把山寨的規模及敵人數量查出了個大概,於是向朝廷調了一批兵馬,由趙士程親自領軍,入夜後出發前往剿匪,曹師爺則留守衙門接應。

至於唐琬,雖然知道她有不俗的戰力,但這麽危險的事,他是不可能讓她參與的,所以兩人難分難舍直到最後一刻,他才讓曹師爺安排護衛,護送她和小春回到大將軍府。

原本剿匪應該不算什麽難事,尤其趙士程還帶了三百多個精兵,可是唐琬坐在轎內,從轎窗望出去,看著漆黑的天空,老覺得心神不寧,像是有什麽壞事要發生似的。

突然間,她乘坐的轎子狠狠一抖,接著一邊高一邊低的半摔在地,她心頭一驚,連忙護住自己的頭,才沒撞個頭昏眼花,藝高人膽大的她掀起簾子下轎察看,就見數名彪形大漢立在轎隊之前,神色兇惡,而幾名護衛已經被撂倒在地,動彈不得。

小春此時也由另一頂轎子下來,看到這陣仗,驚懼得放聲尖叫。

唐琬連忙把小春往身後一拉,厲聲道:「你們是誰?難道不知道這裏是衙門所在?」

「看來你就是唐琬了。」為首的大漢冷冷地說道。

「看到我們沒嚇得腿軟,八成就是了,不愧是知府夫人。」另一名獨眼大漢冷笑道。

「知道我是知府夫人,你們居然還敢攔轎?」唐琬表現出與她柔弱外表反差極大的強焊。「不怕我一大叫,你們馬上會被包圍?」

「哼!別以為我們不知道,趙士程把京城的一部分兵馬帶走了,京城正是空虛的時候。」獨眼大漢說道。

她柳眉一皺,突然大叫,「來人啊!」

她在趙士程的告誡下,能不用武力就盡量不用,所以她試圖叫人,即使引起四周住戶騷動也好,可惜響應她的是一片沈寂,可見這一帶已經全被這些人控制了。

「哈哈哈,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另一名疤臉大漢扭曲了本就猙獰的臉,想要嚇她一嚇。

他的話讓她想到後世某個無聊的冷笑話,差點想大叫「破喉嚨、破喉嚨」,看有沒有人會來救她,不過這想法冷到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翻白眼,何況她現在根本也不怕。

「你們針對我做什麽?莫非你們和山上的盜匪是一夥的?」唐琬由疤臉大漢的口中聽出所以然來。

趙士程深夜帶兵出京剿匪一事十分隱密,不是朝廷核心人物不會知道,而她回大將軍府的時間及路線也都是保密的,為何這群人似乎了如指掌,還能事先把這附近都控制起來?

唐琬突然嗅到陰謀的味道,就是不知道這陰謀針對的是她,還是趙士程。

「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就是死在太聰明!」獨眼大漢道。

「大哥,別和她啰唆,夜長夢多,快把這一票做完就走!」為首的大漢眉頭微皺,看著她的目光有些提防。

於是幾個喘息的時間,所有護衛及轎夫們已被彪形大漢們全打倒在地,個個都不省人事,只剩下唐琬及小春還好端端的站著。

「接下來就換你們了。」為首的大漢舉起刀走向她們,刀子在月光下泛著銳利的跑光。

唐琬一臉沈著,沒有露出一絲驚恐,只是她十分疑惑。「你們連我都要殺?我以為你們是要綁架我威脅我相公。」

「誰告訴你的?哼,趙士程那丁點人馬還不足為慮,想要剿了鐵門寨?他自身都難保了!倒是你,想來你才是趙士程那庸官背後的智囊吧,所以,你必須死!」

獨眼大漢顯然是其中比較啰唆的角色,反正他已經把她看成死人,多說一點讓她當個明白鬼也無妨。

但為首的大漢卻不這麽想,他濃眉一皺,喝道:「和她啰唆什麽,快點動手!」

「嘖嘖,這麽漂亮的女人,殺了真是可惜啊……」獨眼大漢雖是這麽說,但手中已經高舉亮晃晃的大刀,就要朝她劈去。

小春見狀,放開了嗓門瘋狂尖叫,急著要撲上前替少夫人擋下這一刀,想不到她眼前一花,少夫人突然消失在她眼前,接著,小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因為大漢們一個個倒飛了出去,而少夫人如入無人之境,舉手、擡腿,姿態美妙至極,但每個動作造成的不是大漢們的鐵頭撞在了民宅的墻上,就是手腳被扭成奇怪的角度。

才幾個眨眼的時間,方才還囂張惡劣的幾名大漢,已經成了一堆爛泥般橫七豎八躺在地上,而那些兇狠的威脅,也化成一陣陣哀號。

「少夫人……」小春瞠目結舌。「原、原來你這麽厲害。」

「這只是小意思。」唐琬拿出手絹,很快地擦了擦手,她還嫌這群人汙了她的玉手呢!

「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小春吞了口口水,她已經六神無主了。「回衙門叫曹師爺帶人把這群人全抓起來?」

「不!」唐琬早在這群人口中聽出了些端倪。「衙門裏一定有鬼,否則我們哪會被堵個正著?我們不回去。」

「那……」小春不解地望著少夫人,此時她突然覺得外表嬌弱的少夫人,簡直比王強那個大塊頭還可靠堅強,說不定連王強都打不過少夫人。

唐琬拉下了臉,堅毅地沈聲道:「相公那裏一定出事了,我們回大將軍府借兵,我要去救相公!」

天光將明未明,正是人們警戒心最放松的時候,趙士程早在前一日,便摸淸楚了鐵門寨的規模,果然正如曹師爺的調查,人數應該不超過兩百,而且寨外防守松懈,足見此寨占據山頭為王,已然橫行到忘了自己是誰,居然在天子腳下也這麽囂張。

趙士程的兵力足足要多出對方一百多人,而且都是精兵,要拿下這座山寨綽綽有餘,於是他也有了底氣,暗號一打,圍攻山寨的官兵捕快們,長嘯一聲便持刀殺了進去。

照理說該看到一片慌亂哀號之景,寨子裏的土匪也該狼狽的出來阻攔奮戰,然而官兵捕快們卻如入無人之地,直沖到鐵門寨的腹地之內,連殿後的趙士程都跟著大軍進寨,反倒圍著他的護衛最少,形成落單的一群。

就在他一個念頭閃過,心覺不妙,大喊一聲「撤出」時,已經來不及了,鐵門寨裏突然亮起了一支一支的火把,將昏暗的夜映照得有如白日,接著嘩啦啦的腳步聲響起,那轟然之勢仿佛千軍萬馬狂奔而來,將拂曉攻擊的官兵們全圍在了寨內,一副關門打狗的態勢。

趙士程心頭一凜,顯然是中了對方的請君入甕之計,而且四周包圍住他們的盜匪,粗占有上千人,是官兵數量的三倍以上,領頭的那位盜匪更是威風凜凜,張狂的笑著,即使他一向冷靜,此時也不由得臉色丕變。

但他是主帥,雖然是戰力最低的那個,也不可膽怯,不能令士氣低落,因此他沈聲問道:「閣下可是鐵門寨的寨主?擺出這等陣仗,是在迎接本官嗎?」

「本魁背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是鐵門寨主應龍!趙士程,你要說我們這陣仗是在迎接你們也沒錯,本魁首已經等你很久了。」應龍獰笑道。

他的言下之意是,他們早知道官兵的動靜?趙士程難掩驚駭,官兵的集結及出動都很隱密,為什麽這群盜匪這麽快便得知消息,還是早有所防備?難道……

他極力掩飾不安,力持鎮定的道:「據本官所知,鐵門寨應該沒有這麽多人。」

「人不夠多,本魁首不會借兵嗎?京城附近二十餘座山頭,能叫得出名號的寨子現在全在這兒了,可惜你看得著吃不到,領不了一次剿滅我們的大功勞,你只能躺著回去,趙士程,這次你必死無疑,不過也許可以讓你領個忠義侯的追封。」

「你針對的是本官?本官上任並沒有多久,自認從未得罪過鐵門寨,為何要本官的命?」趙士程聽出了些什麽,目光中厲色一閃。「難道連京裏錄事大人與劉公公的命案,都是你們刻意為之,一樣是針對本官的陰謀?」

「想不到你還是個聰明人,本魁首針對你又如何?」應龍一臉滿不在乎。「只是死了兩個人就能看你急得跳腳,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本官與你無寃無仇,你卻如此針對本官,看來你背後另有指使者,而且你們今日的陣仗,是京裏有人給你們通風報信吧?」趙士程很快的推論出來,「應龍,你能告訴本官是誰指使你的嗎?就算死,本官也要做個明白鬼。」

應龍即使認為趙士程等人必死,卻也沒有笨到什麽都說出來,態度囂張地道:「你覺得本魁首會告訴你嗎?總之,你這官今天就當到頭了,弟兄們,隨我殺!」

命令一下,盜匪們一擁而上,雖是四面八方山寨集結而成的烏合之眾,卻有不少都與官兵有著大仇,自然全力以赴,即使沒能一下子拿下這麽多官兵,氣勢卻相當驚人,一下子趙士程的保護圈就薄弱了許多。

就在情勢危急之時,一聲嬌喝在這片殺聲隆隆中,竟格外清楚地傳進了戰圈。

「誰敢殺我相公!」

還搞不清楚是誰喊的,保護趙士程的官兵突然覺得四周壓力一輕,圍殺他們的人居然一個個莫名其妙的倒地不起,之後一道嬌柔的倩影出現,來人持著一把大刀,擊倒了所有攔在她身前的人,刀法飄逸美麗,姿態如仙女下凡,差點讓護衛們都忘了殺敵,一個勁兒的呆呆地看著她。

殺入敵群的女子,自然是心急如焚的唐碗,她英勇無匹,拎著一把刀,單槍匹馬的開出一條路,直直通到情勢危殆的趙士程面前。

趙士程難以置信,她像個女戰神般,英姿颯颯、武勇過人,也因為她這般為他而深深動容,凝視著她的目光,直到她來到他身前,也不曾移動分毫。

兩人凝望著對方,仿佛經歷了千萬年的思念才終於相見,目光中的愛意及渴望掩蓋過周圍的震天殺聲,不知誰先踏出一步,終於能碰到彼此,十指在胸前緊扣,夫妻間濃重的感情像是震懾住那些盜匪,居然沒人來打擾他們相聚,好似在下一瞬,他們便要激情相吻。

「相公!」唐琬深情地喚著他。

「琬兒!」趙士程的聲音,也難掩他見到她英勇救夫的感動。

「相公……」她的眼眸水光盈盈,似有千言萬語,而下一句話,果然石破天驚——

「你看個屁啊,還不快跑?!真以為我能一個打一百個?」說完,她不待他回神,拉著他便往包圍圈外跑。

她雖然戰力驚人,但原主這副嬌弱的肉身卻給了她限制,也是會累的,更不用說她不能殺人,只能把敵人打倒,免得日後不能回天庭,所以這麽一路用刀背砸人砸過來,手早就酸到不行。

趙士程呆楞楞的被她拉出戰圈之外,終於跑到安全的地方,他看著她跑得氣喘籲籲,小臉微紅,卻仍左顧右盼著像在擔心有人會暗算他,他再次被她的心意所融化了,感動得再次抱住她。

他真的相信她愛他了,在他覺得走到了人生的最後一刻,她竟如曙光般驚喜出現,救了他的性命,明明是這麽危險的事,她做來卻仿佛理所當然,雖然他不知道她如何知情前來搭救,但這份深重情義,猶如動人心弦的醇酒,讓他心醉沈淪。

「相公,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唐琬窩在他懷裏,長籲了口氣,幸好還來得及救他。

兩人相擁片刻,這才微微分開,然而目光仍緊緊交纏,在一片刀光劍影中顯得相當突兀。

趙士程低頭想與她訴訴情衷,唐琬卻猛地一擡頭,目光森然,咬牙切齒。

因為這般的反差,他楞了一下,隨即就見她舉起大刀,往他當頭劈下,嚇得他一張俊臉都歪了。

「可惡,想暗算我相公?把我當紙糊的老虎了!」她手一揮,刀背立刻敲昏一個想要從背後偷襲趙士程的盜匪。

還來不及等趙士程反應,整個脾氣都燒起來的唐琬,把地上那人踢飛之後,俐落地把他往旁邊一推。「相公等我,看我再去砍他個十個八個人!」說完,她舞著大刀飄然殺入戰場。

目瞪口呆的趙士程被留在原地,所有深情款款的話語全噎在喉頭,一腔濃情密意好像全倒在了地上,讓他憋得有些胸痛。

此時一道爽朗如洪鐘般的聲音在趙士程身邊響起——

「好啊,老子這兒媳婦真生猛啊!」

趙士程連忙把頭往旁邊一轉,果然看到他那應該待在將軍府裏的老爹,他不解地問道:「爹,你怎麽……琬兒她……」

趙仲湜帶來了大隊人馬,要剿滅這群盜匪也不過幾個眨眼的事,何況在戰場上殺過千軍萬馬的大將軍,滅個山寨跟捏死一只毛毛蟲差不多,所以他很輕松地來到兒子身邊,還猶有餘裕地大笑道:「一開始你要娶唐琬,我還擔心她太過柔弱不能適應我們趙家的家風,如今一看,她簡直如花木蘭再世,幸好你聰明,先將她訂了下來。」他說著說著,笑容卻慢慢消失。

「她昨晚回府時遇襲,有人想殺她,所有轎夫護衛都被打倒了,她一個弱女子,居然有辦法自個兒帶著丫鬟回將軍府求援,還堅持要老子出兵上山救你,說你一定被困在山上。」

看著唐琬大發雌威,趙仲湜極為欣賞地直點頭。

「本來老子是不想讓她跟來的,但她極為堅持,原以為她只是怕你有事,老子也有把握護她周全,就帶她來了,想不到她一看到你被圍在敵軍中央,居然一馬當先的殺了過去,差點把老子給嚇死,結果她還真有一套,真把你給弄出來了。」

一聽到父親的解釋,趙士程的表情反而變得古怪,唐琬平時在府裏表現得溫婉賢淑,就是怕嚇到雙親,怕他們嫌棄她強勢勇猛的本性,想不到這次殺紅了眼忘了掩飾,居然得到父親的稱讚。

「爹,先別說琬兒了。」趙士程覺得自己有必要替妻子轉移一下話題,免得她等會兒打完回來後無法自圓其說。「爹,孩兒發現,今日剿匪一事,有很大的陰謀。」

「廢話!一千多個兵坑你三百多個兵,老子也知道有陰謀,不就是要宰了你嗎?」趙仲湜沒好氣地道。

「不是這樣的,爹,孩兒的意思是,這個陰謀並不是指向孩兒,而是指向爹。」他所觀察到的,再加上他方才套應龍的話,似乎都說明了一個事實。「孩兒被坑殺,連琬兒都遇襲,若是我們夫妻都死了,代表新任京城知府是個無用之人,如此將會大大影響爹在朝中的地位,便如先前的兩名大人血案,表面上是鐵門寨做的,事實上爹因為此事,在朝中也被人奚落抨擊不是?」

聞言,趙仲湜的表情變得相當嚴肅。「你說的對,但是是誰想針對老子?」

趙士程深吸了口氣。「爹,聽說孩兒會升任京城知府,是楊右相舉薦的?」

「楊文昌?」趙仲湜半信半疑。「但你出事,舉薦你的楊文昌也不會太好過。」

「怎麽都比屆時喪子又聲名掃地的爹要來得好太多了。」

趙仲湜終於明白了,粗獷的老臉不由得陣陣抽搐,呼吸也變得粗沈,目光卻是陰沈了下來。

大戰漸漸落幕,有著趙大將軍的大軍協助,不只全滅敵人,還抓了好幾個關鍵人物,應龍當然包括在內。

官兵們鳴金收兵,唐碗持著刀,氣勢驚人地走了過來。「相公,方才那應龍叫得最兇,所以娘子我替你料理他了,過幾天在大牢裏非好好整他不可!」她說得咬牙切齒,氣憤難當,沒註意到公公就站在一旁。

趙士程焦急的頻頻對她使眼色,暗示她收斂一點,別連說話都太粗魯。

她歪著頭看著他,一臉不解的問道:「相公,你眼睛抽筋?」

趙士程差點噴口血出來,他這娘子,怎麽該聰明的時候就這般犯傻。

倒是趙仲湜老神在在地輕咳了一聲,「媳婦兒,德甫是在提醒你,老子在這裏呢。」

唐琬狠狼嚇了一跳。「爹?!你不是應該在指揮大軍嗎?」

她突然想起自己還得裝淑女,連忙把手上的大刀扔了,很迅速地整理好服裝儀容,待她轉向公公,已然又是那個溫婉柔弱的兒媳婦了。

「爹,那個……媳婦方才沒瞧見你,有些失禮了,因為這裏太多壞人了,媳婦有些害怕,嚇得、嚇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搭配著她楚楚可憐的表情,還真像那麽回事,只不過趙士程嘆了口氣,輕拍她的肩。「琬兒,不用裝了,爹都看到你殺敵的英姿了。」

唐琬難掩尷尬,渾身一僵,真不知該怎麽替自己再辯解,只好小心翼翼地問道:「爹,你可以當做沒看到嗎?」

此話一出,四周沈默了一瞬,隨即趙家父子齊聲爆出大笑,笑得她不知所措,最後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美麗的臉蛋兒一陣扭曲,哭笑不得。

最後還是趙仲湜豪氣地安撫她道:「放心!爹反而喜歡你這模樣,才像咱們趙家人嘛,今日大捷,你的通報占了首功,爹會為你請功,以後可要靠你保護德甫。」

趙士程苦笑搖頭。「爹,這次琬兒會遇襲,便是鋒芒太露,被人認為她會帶來威脅,所以琬兒能文能武之事,暫時別洩露出去,讓她維持這種高深莫測的形象,更有利我們接下來的行動。」說著,他深邃的眼眸慢慢漾起自信的光采。「至於背後的陰謀者,我趙士程發誓,一定會將他抓出來,我要一手終結現在朝中的文武對立局面!」

唐琬直勾勾的瞅著他,看得都著迷了。天哪,她的夫君怎麽這麽帥氣!

鐵門寨一夜之間被剿滅,又加上他們集結四周山頭盜匪想要坑殺趙士程,讓官府順道剿了四、五個作惡多端的山寨,可謂大功一件。皇上大喜,賞賜了趙士程,還在早朝時大大褒獎了趙仲湜,大讚趙士程由武轉文也不落人後,讓武官的聲勢一下子又拉了起來,一派文官郁悶至極。

接下來將要舉行禮部會試,上次及第的士子們又要大批湧入,因此京師的守衛更形重要,趙士程立了大功,被賦予重任,而百姓們也開始信任這個半路殺出的知府,做生意的商旅也紛紛來京城找機會,因此街頭日益熱鬧起來。

越是這樣,趙士程的壓力就越大,因為他知道事情還沒完。

鐵門寨顯然只是一顆被利用的棋子,在他們沒有供出幕後主使者之前,像先前錄事大人和劉公公那樣的血案不知何時又要發生,即使趙士程猜得到幕後主使是誰,但沒有證據之前,什麽話都不能亂說。

可惜被抓的應龍等人口風甚緊,軟硬不吃,他用盡了所有方法,都沒能讓他們吐出一個字,氣得他大罵辦事的衙役及曹師爺,接著帶著唐琬回將軍府,三日不進衙門。

在獄中的應龍等人,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吃著獄卒送來的又幹又冷的饅頭,卻默默地將饅頭裏夾帶的一張小紙條握在了手中。

月上枝頭,京城大部分的人都入睡了,獄卒也頭倚著手,守在牢房外昏昏欲睡,突然外頭傳來招呼聲,接著一陣香氣傳入牢裏。

「阿虎,別睡了,咱們到上頭喝酒,我提了只燒鵝來。」

「唉,那可不行,我還要顧著犯人呢……」

「他們關在這兒個把月了,也放不出一個屁來,怕什麽呢?說不定明兒個大人一氣就把他們全砍了。走走走,咱們喝酒去。」

隨著這招呼聲,獄卒惡狠狠地對牢裏的應龍等人警告一番後,便隨著同僚出了大牢喝酒去了。

牢房裏一直沈默不語的眾人,此時突然眼睛一亮,應龍低聲道:「我們只有一炷香的時間,這牢裏有條地道,隨我出去,老曹會在樹林裏接應我們。」

其它人點了點頭,就見應龍走到墻角,撥開了地上的雜草破布等物,接著在地上摸索一番,伸手一拉,鐵板被拉開地上竟露出一個約一人寬的大洞。

「走!」應龍率先跳入,其它人也跟著跳下。

眾人在幽深漆黑的地道裏爬了好一陣,由京城裏一個不起眼的亂草堆中爬出,接著他們往西方飛奔,爬出城墻後,沒入了樹林。

隨著樹上幾個不起眼的暗記,應龍等人進到了樹林深處,此時林子裏已經站了一個影子,見到應龍等人後,那影子才燃起了火熠子,赫然是衙門裏老實勤快的曹師爺。

「老曹,大人答應我們的銀兩呢?」應龍憤怒地道:「我們鐵門寨因為你們的計劃全都毀了,就剩我們這些弟兄們,反正都犯了事,你們要敢賴帳,我們就殺到你們大人府裏!」

「大人讓我先帶你們到安全的地方。」曹師爺面無表情,雙目卻精光四射。

「等確定你們不會被抓了,銀兩自然奉上。」

「不,我要先取銀兩。」應龍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我們自己有離開的路子,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互不相幹!」

原本就顯得有些陰沈的曹師爺,聽了應龍的話,居然尖聲笑了起來。「好,既然你們這麽急,就只好先送你們上路了。」

這話一聽就不對勁,應龍等人為之色變,轉身想跑,突然間幾名黑衣人由樹林中鉆出,將他們圍了個密不通風。

「你們想殺人滅口?!」應龍大喝,心中已然後悔與這群心狠手辣的家夥合作。

「只有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曹師爺冷哼一聲,「殺!」

黑衣人一下子全沖了上去,應龍一群人雖然沒有武器,但畢竟是盜匪出身,也有一把子力氣,雖落了下風卻沒那麽快死。

就在應龍詛咒著對方祖宗十八代,一邊抵抗時,樹林裏四面八方射出了無數枝利箭,將一群黑衣人射倒在地,應龍這方的人也有幾個中箭倒地,曹師爺也狼狽驚慌地趴在地上,才幸免於難。

「是誰?」曹師爺臉色慘白地驚叫。

樹林裏走出更多的黑衣人,而且還是蒙面的,佴這群人身上都散發著殺伐之氣,比起曹師爺帶來的那一群不知厲害多少。

領頭的人冷笑了兩聲,學著曹師爺先前的話,說道:「大人說,只有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他指了指包括曹師爺及應龍等所有人。「所以你們都要死!」

「不可能!」曹師爺嚇得哭了出來。「大人不會那樣對我的,我跟了他十幾年了……」

「一個不留,殺!」

領頭黑衣人一聲令下,便形成了黑衣人圍攻黑衣人的奇景,而曹師爺與應龍的人不得不合力抗敵,但仍是越來越多人被斬於刀下。

曹師爺是唯一一個不會武功的,他面無血色的癱坐在地,腦子裏仿佛走了一遍自己的人生,他就要死在效忠的主子手上了嗎?他明明知道主子城府深沈,心狠手辣,怎麽就忘了替自己留一條後路呢?

最後,連應龍都被殺翻在地,出氣多入氣少了,黑衣人嘿嘿笑著,大刀上的血跡散發著殘忍的味道,就要往曹師爺身上劈下時,一陣馬蹄聲傳來,接著是趙士程的聲音,宛如天籟般傳入了曹師爺耳中——

「大膽兇徒,竟在此行兇,來人啊,給本官拿下!」

曹師爺一聽,想到最近因為要舉辦會試,捕快及京軍們加強巡邏,說不定真讓他們逛到這裏來了,連忙哭著大叫道:「大人救命啊!小人快被砍死了!大人快救小人,小人有機密稟報……」

蒙面黑衣人知官兵來了,此時要殺曹師爺已是來不及,彼此交換了眼色,飛快地撤退至密林之中。

沒幾個呼吸的功夫,官兵的馬兒已然出現,黑暗的林子裏也被火把照得有如白畫。

趙士程一看到曹師爺,連忙下馬,帶著兩名捕快將曹師爺扶了起來。「曹師爺,你沒事吧?怎麽大半夜的你會跑到這密林裏來?」

曹師爺瞧他一臉溫和,什麽戒心都沒了,涕淚縱橫地哭訴道:「大人,小人對不起你,小人其實、其實是別人派來臥底,欲對大人不利,還要殺死應龍他們來個死無對證,但小人……今天險些被滅口,小人心灰意冷,決定將一切據實以告。」

趙士程心中一喜,但表面上仍故作震驚地道:「曹師爺!虧本官待你推心置腹,夫人發現你今天心神不寧,還讓我多關照你一些,想不到你竟是想著如何加害本官?!:」

曹師爺一陣慚愧,哽咽著道:「夫人如此關心,教小人如何報答……小人早知夫人心思縝密,智珠在握,是個難纏的角色,屢次讓人去刺殺夫人,免得壞了好事,像上次夫人由將軍府到衙門夜探大人,還有大人上烏煙山剿匪時,夫人遇襲都是小人指使的,幸好夫人吉人天相,也才能救了小人的命……」

趙士程重重嘆了口氣。「唉,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咱們這就先回府,你與本官細細道來。放心,本官一定保你安全,說不定你還有將功抵罪的機會。」

曹師爺感淚涕零,很快的被捕快們扶到馬上,先帶回去衙門了。

照理說趙士程應該跟在後頭直接回去的,他卻留在密林裏,不一會兒,方才圍攻曹師爺及應龍等人的黑衣人,又從樹林裏走了出來,其中一個甚至剝下了遮面布,如鳥兒般地撲進了他懷裏。

「嘻嘻!相公,我們演得像不像?」那名黑衣人竟然是唐琬,她今晚可過足了殺手的威風。

「演得很好,不過……」趙士程看向地上動也不動的應龍幾人。「你該不會真把他們宰了吧?」

她開心的笑道:「不能宰,宰了會影響我回天……喔不,我這麽溫柔和善的人,怎麽會殺人呢?只是敲他們幾刀,昏個幾天就會醒了,頂多以後的日子頭會不時的陣痛,不會死人的。」

他不禁苦笑,這樣有比較好嗎?不過應龍等人原就死有餘辜,不值得同情,他命人將應龍等人綁起來,悄悄送回衙門,並道:「大牢是不能用了,將他們關到我們預備的空房間。當初曹師爺堅持要修大牢,我就覺得他必有所圖,果然如我所料。」

唐琬欽佩地看著他。「相公真是厲害,曹師爺的一舉一動,幾乎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趙士程搖了搖頭。「曹師爺行止著實詭異,你可記得你曾告訴我他從林大學士的府邸出來,林大學士最是喜歡彈劾武官,也是楊右相的親信,再者,他不知為什麽認為你城府深沈,好像我的計謀都是你策劃的,而這跟那些盜匪要除去你的理由相符,此外,他給我鐵門寨的信息,害得我們三百多人差點身陷山上……我再不懷疑他,那我就是笨蛋了。」

「真想不到曹師爺那麽壞,我剛才應該多揍他兩拳的。」她不滿的皺起柳眉。

他不禁莞爾,可是想想與那幕後黑手的對抗,可說現在才真正開始,不知會牽連多少人,他又深深嘆了口氣。「接下來,朝中恐怕要腥風血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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