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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一章墓碑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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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墓碑成林

進入家族祠堂,繞過供奉牌位的廳堂,封子軒帶著道士和紫鳶來到了封家的祖陵。

放眼望去,饒是道士的沈穩也忍不住暗暗咋舌。

墓碑。

密密麻麻的全是墓碑,一眼下去根本望不到頭。

這些墓碑有大有小有精有簡,上面的碑文也有新有舊各不相同,其中一些墓碑的碑文都已經消失了,歲月的銼刀抹去了它的所有棱角,除了隱約能看出個形狀來,根本不知道它下面埋著的是何許人也,也不知它究竟經歷了多少春秋。

看著這些墓碑,封子軒和他身後的封家眾人都不由的挺直了腰桿,臉上滿是自豪與驕傲。

這裏有他們的先祖,有他們的朋友,有他們的血親,也有他們的後輩。

不關輩分如何,這裏的都是封家人,都是他們血脈相連的同族。

這些人有的戰死沙場,有的死於意外,還有其他各種各樣原因,可不管生前如何,死後能進入這裏的,便都是封家的英雄。

微風拂過,帶來一股透心的涼意,那是陰風。

不同的是,這裏的陰風裏沒有絲毫的怨念和邪性,陰冷的死氣僅僅代表了這些先輩此刻的狀態,證明著他們跟一般的鬼族截然不同。

驕傲的環視了一圈,封子軒的眼神微微一黯。

這裏埋骨無數,可惜卻沒有他最想念的那三個人。

父親自爆而死,沒有半點屍骸留下;二弟死在鬼域,屍骨不知飄零何處。這兩人至少還知道下落,可憐他的三弟整具屍首都憑空消失了,查了這麽多年也音訊杳無。

娘親生完三弟就玉隕了,因為修為僅僅元神,死後僅能列入祠堂,遺體卻無法安置在這裏。而他們父子四人只有他茍存於世,父親和兩位弟弟沒有一個能葬在這裏,除了冷冰冰的牌位外一無所有,每每念及於此他都心如刀割。

祖陵重地,閑人莫入。

示意其他人留下,封子軒獨自一人引著道士和紫鳶步入墓林的深處。

一邊穿行,道士一邊興致勃勃的打量著周圍的墓碑,背在身後的手五指撚動掐算著什麽,末了微微一笑。

“你們封家的封禁還真有些意思,陣與禁同出一源相輔相成,陣為本禁為表,一般都是先陣而後禁,禁依陣轉變幻無窮。你們封家倒好,反其道而行之,先禁而後陣,以禁為根衍生成陣,論威力不如先陣後禁,變化的手段也略顯單調,可是靈活度和堅韌度卻比先陣後禁要強得多,一層陣破不要緊,只要其他的禁制還在,隨時可以周轉拆補,恁的是個毀之不盡連綿不絕!”

封子軒一驚,旋即灑然一笑,拱拱手道:“天一道尊果然厲害,我封家的這點底蘊,您老幾眼就看出來了,晚輩嘆服!”

“拉倒吧,少給我戴高帽。看出來了不代表學得會,沒有核心要義,看破了也沒什麽大用!你們這陣法破起來倒是不難,麻煩的是‘連綿不絕’四個字。如果說一般的陣法走的是奇門詭道,靠著諸般變化引人入甕,你們封家的陣法則是正面對壘,不需要變化有多麽精妙覆雜,只靠著無以計數的禁制不斷的補充陣法的破缺,硬生生的把人一點點給耗死!說真的,你們家外面的那些封禁還真讓我有點小瞧你們了,這裏的封禁如果發動,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破開,多半都是以力克敵放手強攻。”

“能得前輩讚言,晚輩不勝欣喜!”

謙虛致謝,封子軒暗暗心驚。

他既驚訝僅這片刻的功夫道士就把這裏的奧妙給看了個七七八八,他更驚訝道士竟然還有破陣之法。

他不傻,道士的話他聽的分明。對方說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而非“沒有把握”,意思就是說如果對方想,還是有很大的可能能破開的。

傳聞裏都說天一道尊雙絕傍身,一是道法,二是衍術。此時來看,對方的陣道絕對也是做祖稱尊的級別,沒有流傳開多半是因為極少顯露,再加上對方性格乖張向來都是針尖麥芒蠻力克敵,這才讓他的陣道水準聲名不顯。

同時,他也徹底確認了道士是怎麽潛入進來的了。連這裏的門道都能看破,外面的封禁和陣法對他來說確實不算什麽。

想到這裏,封子軒心頭一緊,暗道回頭得讓人捋著道士進來的路線查探一遍,看看這一路的封禁和陣法有沒有被對方動手腳。

就算沒有惡意,可畢竟是自己的家門,自家的鎖被外人配了把備用鑰匙,誰能放的下心?

“不錯,真不錯。哦哦,這樣也行?”

道士一路唏噓不已,不時發出驚喜的驚呼,就跟個剛進城的土包子似的。

封子軒沒有絲毫取笑之意,反而一腦門子冷汗,有些後悔把道士帶了進來。

封家的禁術的很多秘密都在這兒了,一般人進來根本看不出端倪,誰能想到碰見這麽個怪胎,這才走了多遠,自家的秘術便不知被瞧去了多少。

想了想,封子軒低聲道:“前輩,咱們稍快點走吧,子涵的墳離這裏還有不少距離呢。”

“哦,不急,慢慢走,時間充裕得很。”道士看都沒看他一眼的扔下了一句。

封子軒直想罵娘,差點沒一激動把祭靈請出來。

他這麽隱晦的側敲了一下,以道士的智慧不可能聽不出他的意思,誰知道這為老不尊的竟然裝糊塗,他差點沒氣死,忍了好幾忍才把罵娘的話咽了回去。

倒是紫鳶幫了他一把,拉了拉道士低聲道:“前輩,咱們快點走吧,這裏讓我很不舒服。”

“嗨,怪我,把你給忘了!”

右手一晃在紫鳶身周虛拍幾下,光華一閃而沒,紫鳶蹙起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

“這裏以墳為禁,每個墓碑都有若幹個禁制,若幹個不等的墓碑又形成了一個小範圍的禁制連鎖,若幹個小範圍的禁制連鎖又組成了一個大範圍的封禁,這些封禁又組成了一個個陣基和節點,可謂禁生陣,陣衍禁,一層套一層,環環相扣,其作用只有一個——逆轉陰陽,袪邪鎮厄,純意凈靈。你是鬼修,又是怨魂開靈而成,在這裏受到壓制是正常的,還好你修到了無常境,否則的話剛進來你就魂飛魄散了。”

也不知是真聽懂了還是假裝聽懂,紫鳶認真的點了點頭,微微頜首表示謝意。

封子軒則在一旁聽的冷汗直冒,暗道這老怪物的果然把這裏玄機給瞧了出來。還好看出的只是表層的功用,其他的玄妙沒看出來,否則的話他真得想法子跟對方好好談談了,家族不傳之秘外洩,那可是很嚴重的事情。

封子軒沒有看到,在他目光側開的同時,道士的餘光若有若無的掃了他一眼,嘴角劃過一抹笑意。

這裏的封禁究竟被瞧透了多少,只有天知道了。

感激的看了眼紫鳶,封子軒也不問道士了,直接加快腳步。在他想來,自己這個主人都走開了,道士如果不跟上還在原地東瞅西琢磨的,顯然很不合適。

這麽做固然有些失禮,但此刻他也顧不上這許多了。好在道士也看夠了,背著手溜溜達達的跟了上來。

越過了不知多少墓碑,直到放眼望去四周除了墓碑外再無他物時,封子軒終於在一個一人高的墓碑前停了下來。

墓碑四四方方的並不花哨,上面的碑文也很簡單,只寫了名字、陽壽以及身死前的修為,其他的一概沒有記述。

“你這個也太簡單了吧?”

道士指指紫鳶。

“好得也是一對苦命鴛鴦,殉情哎,感天動地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一點不提合適嗎?”

紫鳶面無表情,看不出心中何意。

封子軒有些尷尬,瞧了眼紫鳶沒瞧出什麽,苦笑一聲道:“前輩有所不知,非是不刻,而是祖制如此,除非某些特殊情況存在,否則不得隨意銘刻碑文。先祖說人生一世,不管生前如何,身死道消便是終結,不應延續。祭靈乃吾族不得已而為之,強行將他們的一生又延續了一些,本就是不敬。既然埋骨之人已經為封家獻出了一切,連死後的殘軀也一並奉獻給了封家,那麽他便是封家的英雄,是封家的功臣,不管生前如何都是值得後人尊敬的,所以不需要有記錄生平的碑文和墓志銘留存,他們的一生不需要後人評說。“

道士讚同的點點頭:“你們封家的老祖宗倒是看得通透,人死如燈滅,是非曲直確實沒必要讓後人評說,參照借鑒一下就行了。世間百態變化無方,哪有非黑即白的事,是非曲直都有因,好與壞本就是兩相參半的,就連聖人都會犯錯,更遑論凡夫俗子呢。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大家都是光屁股來光屁股去,兩眼一閉往這一躺,本質上並沒有什麽分別。不管什麽樣的人,不管什麽樣的人生,其實都一個樣——都是逼出來的,都是給逼出來的。”

沒聽出道士的葷話,封子軒恭聲道:“前輩明鑒,晚輩受教。”

拍拍他的肩膀,目光轉向封子涵的墓碑,道士心裏泛起那個胖乎乎的身影,心底裏暗暗唏噓。

這天底下除了我那傻徒弟,老子的幽默感還有誰能聽得出來呢?

可悲。

可嘆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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