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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六章 一醉皆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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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初一眼前一亮,隨後驀然一黯。

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若是絮絮真救過來了,四大叔也不會是今日的四大叔了。

嘆了口氣,李斯年道:“救是救過來了,但臟腑傷的太重,加上她又是個凡俗之軀,長時間的昏迷讓腦部受損,命是救回來了,但人卻始終沒有醒過來。”

“喝酒。”

酒壇重重一碰,兩個男人咕咚咕咚的一頓牛飲,末了齊齊一把嘴巴子,信手一拋兩個空壇便墜向了谷底。

取了壇新酒遞給李初一,自己也拍開一壇,李斯年怔怔的望著遠方,眼中充滿了柔情。

“在郝大胖子的幫助下,我在泗曲集落了腳。在那裏我陪伴了絮絮整整十年,十年裏除了修行我哪兒也沒去,偶爾間給集市的鋪子打打零工貼不下家用,其餘的時間我都陪在絮絮身邊。那段時間很無聊很枯燥,但卻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比起跟馮家小姐出游的快樂,那段日子更讓我珍惜和回味。十年後,絮絮的肉身終於支撐不住了,她畢竟是個凡俗之軀,長時間的昏迷讓她的身子越來越虛弱,本就沒有痊愈的內腑也開始重新惡化。”

“郝大胖子曾說過想讓二爺來給瞧瞧,但我阻止了他,一來我欠他的太多了不想欠的更多,二來我很清楚瞧了也沒用,凡俗之軀不比修士,本來也就幾十年的陽壽,能拖著如此殘軀挺過十年已然是個奇跡了,我也不想讓絮絮在繼續遭罪了,哪怕昏迷的她感覺不到這些。”

“絮絮死後我心灰意冷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有一天郝大胖子找上門來狠抽了我一頓,這時我才幡然醒悟。仇,還沒報呢,我哪能如此頹廢。就此我勤修不輟,同時鉆空心思的賺錢,我把賺來的所有錢財全部用在了我的修行上,還好我資質不錯,一頓忙活下不知不覺的便修到了煉神期。煉神之後我便找上滅門的那個家族報仇,殺光了他們滿門後我忽然發覺很是可笑,當年在我眼中那麽強大的家族竟然如此不堪一擊,他們家鎮族的老祖也不過是個結丹中期的螻蟻,在我手下沒撐過一招便形消魂散,你說可笑不可笑?”

“呵呵。”深有同感的笑了兩聲,李初一滿是感慨。

李斯年的感覺她也體會過,當初南許兩家對他來說是那麽的強大,為此他提心吊膽的過了很久。

可是現在呢?

短短十幾年的時間過去,以他現在的修為南許兩家對他來說就是個屁,隨手一揮就能滅個幹凈。兩家的鎮族老祖也不過是個元嬰,他連道胎期都敢一戰,元嬰在他面前可能連一招都走不過。

喝了口酒,李斯年嘆道:“大仇得報,我也算了了一樁心願。但人還得活,為了我爹,為了絮絮,我也得好好地活下去。絮絮死後我愛上了喝酒,因為只有醉了我才能跟她在一起。同時我也給自己立了個規矩,那就是怎麽樣都行,唯獨豪門不可入。不管你宗族多有大門派有多強我都不稀罕,漠北大小勢力的雲起雲滅我見的太多了,不管你是傲視群雄的強龍還是夾著尾巴求生的小蟲,將來總有一天會煙消雲散,這個時間可能會很久,也可能就在明天,這種生活我不喜歡,太危險,也太無趣了。我想做的只有一點,就是按著我爹和絮絮所希望的那樣好好活下去,只能能活著便好,這也算是滿足他倆的遺願了。”

“那你還跟我回太虛宮?”李初一問道。

看了他一眼,李斯年意味深長笑道:“你是太虛宮的人嗎?”

李初一也笑了。

相視一眼,兩人酒壇輕輕一碰,又是一番牛飲。

是的,李斯年看出來了,從始至終李初一都沒將自己當成太虛宮的人,他永遠只是一個過客。太虛宮只是他的一個落腳處,一個比較像家的地方,他本身是沒有家的,道士給了他一個家,所以道士在哪裏哪裏才是他的家。

而李斯年也精神的緊,從他對葉之塵的婉拒就可以看出。以他倆的關系李斯年在太虛宮混個弟子的身份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沖著葉之塵的面兒被哪位長老收了也不是不可能,但他卻沒有,甚至連這方面的想法都從未透露過半絲。李初一知道如果將來有一天他要走李斯年一定會跟著,不光是李斯年,方峻楠和柳明秀也是如此。

太虛宮是很強大,是個很不錯的港灣,但這裏畢竟不是他們的家。本來也許有可能是,但現在,恐怕永遠不會是了。

“胖子,我說的這些話你聽明白了嗎?”抹了抹嘴,李斯年忽然問道。

李初一點點頭:“聽明白了啊,這有什麽不明白的,你不就是想告訴我我不是天底下最慘的,有的是人比我還慘。”

“還有呢?”

“還有就是每個人都有一段狗血的過去,比如你,我真沒想到你的過去竟然這麽狗血,找個好點的說書人整理一下你這段都能在茶館裏說上七八年了,跟你一比我甘拜下風!”

“放屁!”李斯年生氣的罵了一聲,“嗎的好不容易能正經一回,這才多久你小子又開始胡說八道了,你還真是夠沒心沒肺的!”

“我要是真像你想的那麽沒心沒肺就好了。”李初一苦笑,端起酒壇灌了幾口。

嘆了口氣,拍了拍李初一的肩膀,李斯年也跟著喝了幾口,末了又問道:“還有呢?”

“還有啥?”李初一納悶兒。

“你別跟我說你就聽明白這兩點!”

“就這些啊,還有什麽?”

“草,我要告訴你小子的是不要為了美麗的幻想而忽視了身邊的人,那些關心你愛著你的人才是你最應該好好對待的!”掐著李初一的後脖子梗用力的搖了幾下,李斯年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李初一趕忙道:“是是是,我聽明白了真聽明白了,我就是沒好意思說出來而已!你別搖啦,脖子要斷了!不是我說你四大叔,這詞兒咱心裏明白就行了,說出來多肉麻啊,你一個糟老頭子我一個壯小夥子,你跟我說你愛我,你不覺著瘆得慌嗎?”

微微一怔,狠狠的打了個寒顫,李斯年怒道:“誰他嗎說我了,我說的是誰你心裏沒數?”

“方大哥?秀兒姐姐?葉叔?晴姨?你說的誰啊?”連點了一串的人名,小胖子一臉茫然。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李斯年冷哼道:“別跟我裝,其他人能讓你騙了,你能騙過我?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在說誰,你敢說不知道那就是在侮辱你的智商,不知道你就是個癡呆、弱智!”

“你才癡呆呢!你不就是說郝幼瀟嘛,有啥大不了的,非逼我說出來!”李初一一臉郁悶。

“還裝?”李斯年冷冷一笑。

見小胖子滿臉茫然的望著自己,他好不容易才忍住把手裏的酒壇子砸在他頭上的沖動,冷笑道:“小雨那丫頭的心思全在你身上了,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來!”

“小雨?”李初一一楞,怪笑了幾聲想要掩飾過去,可看著李斯年那雙剔透的仿佛能看清一切的眼睛,他笑了幾聲便笑不下去了,笑臉漸漸化為無奈,把頭一偏喝酒不語。

“熊樣!”李斯年嗤笑。

李初一裝傻充楞的能瞞過別人,但在他面前卻毫無作用。雖然相處的時間不是最長的,但他跟李初一認識的時候這胖子還身無分文的被人滿世界追殺呢,從低谷到高峰,從兇險到安逸,小胖子什麽樣他沒見過。這世上最了解李初一的是道士,可要說第二的話那必然是李斯年無疑。

風雨一生,三教九流的李斯年什麽樣的人沒見過。李初一雖然不是他見過的人裏最聰明的,但卻是最能裝的。這小子一碰到解決不了的麻煩事兒就開始裝傻充楞,外表長的憨憨厚厚的跟個小白豬似的,人卻比猴子還精,小雨那眼神瞎子都能看得出來,他就不信這胖子會看不出來。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道士的故事不是白聽的,李初一怎麽可能傻成這樣。只是心有所屬,向來認為自己很是隨性灑脫的小胖子在這件事上卻犯了難,一而再再而三的裝癡賣傻想要回避,但今天卻被李斯年給無情的戳穿了。

放在以前,他肯定還會王八咬筷子死不松口的繼續裝下去,但今天他卻沒這個心情,也沒這個必要了。

喜歡的人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了,少年人對於初戀那種想要保持純潔的執拗和固執已經毫無意義,再執著下去也只不過是徒添笑料。他跟葉之塵不同,葉之塵跟沐雪靈是兩情相悅後才被迫分離的,所以葉之塵癡情一生雖然淒涼卻無人會笑話他,眾人對他唯有感嘆。

可是自己呢,自己的愛情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他便是再繼續恪守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那樣只會讓自己變成自己以前嗤笑的那些傻|逼一樣,人家孩子都打醬油了丫還在那兒喊著磐石不轉矢志不渝,可問題是誰稀罕,誰在乎呢?

最初的激動已然過去,冷靜下的李初一早已想明白了這個道理。雖然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認於浩那個小白臉確實是餘瑤的良配,比起自己這個災星來餘瑤跟著他可能會更幸福。

如此想著,李初一有些釋懷了。雖然心還是很痛,但卻不像之前那般心若死灰了。

就像絮絮對李斯年說的那樣,真正喜歡一個人就是希望他過的好希望他開心,就這麽簡單。既然自己喜歡餘瑤,而餘瑤跟於浩在一起那般開心,那自己還有什麽好糾結的呢?何必還要硬攙合進去給喜歡的人徒添煩惱呢?

所以,就這樣吧。

她幸福便好。

有些話也許沒說出來比說出來更好,至少他和餘瑤的關系不會因此而變的尷尬。

道士說,初戀是美好的,但也是殘酷的,可不論結果如何,它都是最值得人珍惜留戀的,可以讓你回味一生。

如今的李初一深有體會,他不會像有些人那樣刻意去回避甚至是遺忘,那是懦夫的做法。他會把這段記憶珍藏起來,當做一份最珍貴的回憶銘刻進靈魂的深處。

今天他有了很多個第一次,第一次為情所傷,第一次傷心欲絕,第一次茫然人生,第一次喝酒,以及第一次,他真的感覺自己長大了。

小胖子自己想想都極為感慨,他感覺這些第一次就像這酒壇裏的酒,初入口時辛辣難忍,可抗過了這股勁兒便會感覺到回味的醇香。

反正都是好東西,那自己又有什麽可糾結的,如同這酒一樣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下去,喝他個一醉方休,趕明兒酒醒了小爺又是一條好漢,而且還是打不死的那種真好漢!

所以......

“喝!”

用力碰了下李斯年的酒壇子,要不是李斯年躲得快差點就給碰碎了,小胖子抱著酒壇咕嘟咕嘟的一口幹完。

說來也怪,不知道是舌頭麻了還是習慣了,此番再飲他竟然感覺不到辛辣了,醇香也感覺不到,他只能感覺到爽。

很爽。

“不是,我問你話呢,你說完再喝啊!”

李斯年嚷嚷著,連著幾壇下去他的舌頭也有些大了。這些酒可不是凡人的水酒而是靈果釀制的靈酒,便是他大多也只是小酌,鮮有如此痛飲過,喝多了他的肉身也受不了。

可李初一這會兒卻放開了,跟喝水似的一壇子一壇子的往下灌,李斯年看的是又擔心有肉疼,擔心小胖子的身體,肉疼自己的美酒被一個初嘗酒鮮的憨貨給牛嚼了牡丹。

見李初一一副沒完沒了的架勢,他趕忙上前一拉道:“別別別,你別這麽喝,你身體受不了!”

“屁,小爺的身體小爺還不知道,小二黑他爹都燒不死我,你幾壇子破酒還能傷的了我?”用力一甩胳膊,李初一又是一壇子灌了下去。

李斯年大急,趕忙挑開話頭道:“喝可以,先把話說完。小雨那丫頭你......”

“小什麽雨,枉你還自稱酒中仙,喝個酒這麽墨跡,還不如我這個第一次喝酒的,我鄙視你!”

“草,你再說一遍?!”李斯年大怒,說他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說他喝酒不行。

挑起了火氣,索性也不顧什麽肉疼了,伸手抄起兩個酒壇一起拍開泥封,他怒道:“小子,你敢跟我卯上,老子今天就成全你!有本事我喝多少你喝多少,誰先慫誰就是個王八!”

“切,怕你不成,來!”

“來!”

夜的寧靜在這裏無影無蹤,懸崖周圍充滿了吆五喝六的吵嚷聲,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吵架了呢,熟不知只是兩個酒彪子在頂牛。

趴在懸崖邊,小禍鬥無聊的打了個哈欠,回頭望了望幹仗似的兩人,心裏一同鄙視。

猴子就是猴子,哪怕再聰明,歸根結底也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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