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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鵲橋歸路(六)鵲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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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找他們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公主洛長闕。

但她似乎並不打算與負責此案的輕衣司多談,反而毫不避諱地將蘇薔獨自留下。

“沒想到這麽快就又見面了,看來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宮女,但如今本宮能相信的,好像也只剩下了你一個。”洛長闕的神色很憔悴,有些蒼白的臉上未施粉黛,顯然已經因為此事身心俱疲,“本宮不管你是由誰調入宮城又是被誰舉薦到明鏡局的,如今只想問你一句話——這件案子你究竟能否做到公正無私?”

蘇薔心下輕嘆一聲,想來她現在被逼入絕境了吧,時刻擔心自己的兄長會將她未來夫婿置於死地,已然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否則怎會問她這樣的話?

倘若她當真心居叵測,即便對天起誓會替沈熙洗脫罪名又如何,該落井下石的時候照樣會將所謂的誓言承諾丟到九霄雲外。

還是微一頷首,蘇薔道:“公主放心,奴婢問心無愧。”

“好,好……”坐在主座的洛長闕長嘆一聲,扶著眉心起身走到了門口,眉角眼梢盡是疲憊與憂傷,“問心無愧便是最好。”

蘇薔遲疑片刻,開口問道:“奴婢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公主,也許與沈大人的案子有所關聯。”

暗沈無光的眸子驀地亮了亮,洛長闕在一怔之後忙道:“你說,本宮定會知無不言。”

蘇薔想了想,問道:“不知公主與沈妍關系如何?”

“沈妍……”神色恍然沈下,半晌才壓下心中不安,洛長闕輕顫著聲音道,“本宮只知道她雖非沈公所出,但沈熙將她視若胞妹,所以他們兄妹感情很好。只是,聽沈熙說她性情孤僻,不喜歡與外人溝通,而且本宮每次去沈家時她都沈默不語,幾次邀她來府上小坐也都被拒絕,所以本宮也很少與她說話,對她的了解也少。但總覺得她好像有許多心事都藏在心裏,讓人看不透也親近不得。對了,上次在佳宜湖,你應該也見過她。”

從未想到自己曾經見過沈妍,蘇薔極為意外,有些驚訝地問道:“佳宜湖?除了向家小姐之外的那位姑娘嗎?”

她仍有些印象,記得當時那位年紀較小的姑娘的確一直沈默不言,但衣裝打扮卻似乎與身旁的洛長闕有些相似,簡約淡雅,連衣裳的色澤都很相似。

見她若有所思,洛長闕有些疑惑地道:“沒錯。那次是她第一次同意入宮賞花,而且還是獨自過來的。怎麽,你好像很意外?”

“沒什麽,只是沒想到原來奴婢也見過沈小姐。”蘇薔收回有些飄忽的神思,將目光從洛長闕淺青色的衣衫上移開,問道,“方才公主說她是獨自入宮,難道那次沈公子也在宮中嗎?”

洛長闕頷首道:“沒錯。所以當時本宮還有些奇怪,沈熙他向來疼愛妹妹,若知道她也入宮自然不會將她獨自撇下,後來問了沈妍,才知道因為沈熙公務繁忙,她也有好幾日未見到他了。”

有時間入宮賞花卻接連幾日都不見平日最心疼的妹妹一眼,真的是這樣嗎?

直到洛長闕走後很久,蘇薔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她突然發覺,也許有些事他們從一開始可能就忽略了。

第二日清晨,他們很早便用了早膳,坐在馬車上開始朝沈公府出發。

因為張慶要到宮門去接白秋,而肖玉卿會從肖侯府直接過去,所以她和吳蓬坐在馬車內,由雲宣親自駕車。

一路倒也平順,馬車很快便停了下來。

但他們並未如預期一般見到沈公夫婦,那管家一臉愁容道:“我家老爺一病不起,夫人日夜陪護,現在的確不宜見客,還望諸位見諒。”

似是並不意外,雲宣道:“既然沈公身體抱恙,晚輩自然不敢打擾。只是此事有關沈兄清白,晚輩也是有公務在身,還望福伯能夠通融,至少要允許我們去查探一下沈小姐的閨房,見一見她的替身丫鬟璇兒。”

福伯有些遲疑,正想推辭時,聽見肖玉卿不徐不疾地道:“福伯不會是想一口回絕吧?若是有為難之處,玉卿願意親自去問一問伯父。”

自是明白這肖家小姐最是得罪不得,福伯忙應了下來,命人喚了璇兒帶他們去了沈妍所住的馥園。

得知他們是來調查自家小姐與公子的案子,璇兒眼睛紅著,邊在前面帶路邊抽噎不停:“公子他待小姐好的沒話說,怎麽可能會……小姐她死得冤枉,公子一定是被陷害的,諸位大人一定要替他們做主……”

見她哭得傷心,雖然聽著鬧騰,但他們也唯有忍住,唯有肖玉卿微蹙了柳眉道:“璇兒,你一直哭哭啼啼,怎能將事情說清楚,我們又如何替你家小姐和公子伸冤?”

被她一頓斥責,璇兒這才強忍了哭聲,伸手擦了擦淌了滿臉的淚水。

馥園雖然偏僻,卻十分雅致,有湖有橋。據璇兒說,因著沈妍喜歡清靜,所以沈家便特意辟出這個園子來供她居住,當時也頗費了一番心思。

雖然沈妍已死,但為了避嫌,雲宣還是候在外面等著,唯有她們三人隨著璇兒進了房中。

沈妍的閨房布置得很簡單,但因為她精於吹笛,屋中到處都擺放著樂譜,墻角窗臺都擺放著不知名的花草,滿室的清新淡雅。

也許不久前她還坐在窗前對月吟唱,如今卻已是黃泉路上人。

肖玉卿似是有些感傷,手中拿著一本樂譜半晌沒有動靜。

吳蓬的心情亦是沈重,翻找東西時下手也很小心。

目光停留在被吳蓬打開的衣櫃中,蘇薔心下一動,側頭問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璇兒道:“你家小姐的衣裳怎麽大都是青色?她是不是最喜歡青色?”

雖有些疑惑她為何會突然問這個問題,璇兒還是如實道:“我家小姐向來不喜歡艷麗的顏色,以前的衣裳大都是粉色或白色,只是最近幾年才開始喜歡穿青色衣裳。”

眼前不由得閃現了另外一個人影,蘇薔淡然地“哦”了一聲,心中的疑慮卻又多了一重。

見吳蓬搜得仔細,璇兒猶豫著道:“其實大理寺早就派人將這裏搜了一遍,不過什麽都沒找到。”

許是因為從小便跟著本就行事簡單的沈妍的緣故,璇兒的性子似乎也是直接淳樸。

蘇薔淡然一笑,只問道:“沈小姐平日裏除了吹笛,還喜歡做些什麽?”

璇兒想了半晌,紅著眼睛道:“我家小姐不喜歡出門,平日裏連馥園都怎麽出去過,有時候看書學笛累了,也只是在園子裏走一走,給滿園子的花花草草啊起個名字什麽的。雖然我瞧著無聊,但小姐可是喜歡著呢。她就是那麽善良,連花草都護著……”

從櫃底摸出一卷藏得很深的畫幅來,吳蓬先將畫軸打開,然後才遞給了她。

畫上是一處簡單的風景,兩座小屋中間隔著一座橋一片湖,有些眼熟,筆墨雖然清淡卻鏗鏘有勁,但只有四個字的題字卻清秀淡雅。

璇兒解釋道:“這幅畫是兩年前小姐生辰時公子送她的,畫的就是這馥園,可我記得它一直都掛在墻上的,小姐是什麽時候收起來的……”

原來便是馥園,難怪看著如此眼熟。

不過是一副再簡單不過的畫,吳蓬卻見她看得有些出神,不由喚了一聲:“蘇姑姑,可以放回去了嗎?”

猛然回了神,蘇薔點了點頭,將卷軸遞了回去,然後將目光探向了窗外,從這裏恰好可見小橋對面的另一間屋子,默然片刻才問璇兒道:“那裏是你的住處嗎?”

“不,我住在偏房,那裏是空著的。”想了想,璇兒又加了一句,“有一年小姐病重,為了方便照顧她,公子曾在那裏住了小半年,但自從小姐痊愈後便一直空著了。”

蘇薔長長地“哦”了一聲,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了般問道:“哎,你方才說沈小姐喜歡給滿園子的花花草草起了名字,不知道有沒有給這座橋起名字了嗎?”

“有啊,不僅是這座橋,連這片湖也都有名字呢。”指著窗外的石橋與湖水,璇兒毫不遲疑地道,“這是鵲橋,那是銀河。我家小姐說這兩個名字最好,什麽詞,詞能達意呢。”

不僅是蘇薔和肖玉卿,連門外的雲宣聽到後在一驚之下也楞了一楞。

片刻間,屋內似乎只有吳蓬一個人恍若無事般忙著。

沈妍將那片湖叫做銀河,將那座橋喚作鵲橋,難道是因為她認為那座橋連著牛郎與織女嗎?

所以,她才在沈熙的那幅畫題下了“鵲橋歸路”。

察覺到氣氛有些奇怪,璇兒下意識地擡手掩了嘴,有些忐忑地問道:“是不是璇兒說錯了什麽話……”

“沒有。”良久,蘇薔掩下眸中驚疑,對璇兒微微一笑,“聽說一個多月前是你陪著沈小姐去的青林寺,我們還有些話想問清楚,咱們出去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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