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心思陳許不懂，她只是單純的覺得，丈夫之所以沒有去學校，定是昨個夜裏自己暈過去嚇到他了。

“衡臣，其實我沒什麽事情，可能就是昨天有些累了。”陳許雖然嘴上這麽說，可心裏也著實奇怪，自己的身子一向是很好，哪怕昨天外面玩久了又回來熬了夜，可也不應該暈過去才是。

難道真的是被嚇得不輕？

張廷玉笑著起身坐到床邊，陳許立刻就半靠在他肩膀上，笑瞇瞇的看著他。

“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張廷玉思忖半天，還是決定開口告訴妻子實情。

陳許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拉著張廷玉的手不停地反過來看過去的。

“柏老說你有身孕了。”

“哦。”

“嗯？”陳許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待到回過神來，才有些不可置信。

“你要當母親了，我也要當父親了。”張廷玉不習慣滿人的稱呼。

當母親？陳許下意識的摸了摸小腹，心裏也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她昨夜裏怕的不行，就是到這會，她心裏依舊還是有些惶恐。對於懷孕，她是有心理準備的，只是，經歷昨夜裏的事情，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準備好沒有。

張廷玉低頭瞥見陳許的表情，心下也知道她的恐懼，把手從陳許手中抽出來反握著她道：“你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柏老醫術高明，有她在，你定和孩子不會有事的。”

“柏老下個月就要離京了。”柏錦溪是個飄忽不定的江湖人，她能夠在京城安頓下來，全是靠著崔柯大哥崔澤的病情比較有研究性。可如今，這崔澤眼看著就要痊愈，柏錦溪自然不會再在京城久留。

陳許說的只是一個客觀事實，可是張廷玉卻聽出了陳許對於生孩子其實現在是有些抗拒的。心裏頓時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他是個男人，就算再怎麽願意體貼妻子，可面對這樣的情況，張廷玉心裏也難免有些別的想法。只是礙於陳許現在情緒不穩定，張廷玉也只能強忍著心裏那一股意難平。

懷孕本來是個喜事，可陳許和張廷玉都主動選擇不再談論這個話題。在張府用了早點，兩人就回了公主府。而玲瓏那邊，又只能讓人傳話去推了和徐仁的見面。

“你去軍校吧，我這裏有青筠夏蘭就夠了。”陳許生性敏感，張廷玉今早上一直都有些怪怪的，她自然是能感覺得出來。可是，她又不能說什麽，現在，她連自己的情緒都沒有理清楚，更別說和張廷玉多說，她現在就怕說多了，越說越亂還傷感情，倒不如冷靜下來想明白。

“煒彤，我知道你擔心什麽。可是咱們過日子不能因噎廢食。”張廷玉其實想說，你身份貴重，到時候肯定有全天下最為優秀的太醫診斷保胎，根本就沒必要這麽憂思過重。

不過他好歹記得柏錦溪的叮囑，顧忌著陳許的情緒，才沒有這麽說。

不然，陳許聽了，以現在的狀態，鐵定要炸毛。

張廷玉懷揣著心事進了軍校，一到宿舍，便脫了鞋子躺在床上。

拉過床上的被子，張廷玉蒙住頭部，心裏十分的躁動。他現在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妻子為自己生孩子有那麽些心不甘情不願，這心裏就覺得別扭。對妻子，他已經盡最大的能力愛護和體貼，可是現在這樣，是因為她沒那麽愛他嗎？

張廷玉有些茫然，這段婚姻，他自認已經很努力在經營了，可妻子卻還不願意為他生孩子。

勒爾貝和崔柯兩人剛從訓練場回來，勒爾貝邀請崔柯去宿舍裏說說話，兩人一推開門，便看見張廷玉蒙著頭在床上輾轉反側。

“衡臣，你這是怎麽了？”勒爾貝上前把張廷玉頭上的被子拉下來，關心的問道，“你和大公主鬧別扭了？”

張廷玉性子內斂，並不愛把自己的事情分享給其他人，於是只是悶聲說了聲沒有。

“還說沒有，是不是徐仁的事情公主不答應？”勒爾貝道，“其實也正常，大公主手下的船隊，任是誰出一趟海，回來身家都要翻幾番，這名額又滿了，不同意也正常，你不必如此，大不了咱們提前打招呼，下一次再進去。”

說完勒爾貝又扯了扯崔柯，這事情是他弄出來的，自然要他解圍遞梯子。

崔柯和徐仁還真是沒多大的關系，只是偶然相交，欣賞他而已。相比於張廷玉這個朋友，他還是更看重相交的朋友。

“衡臣，勒爾貝說的是。”

崔柯和勒爾貝的話聽在張廷玉耳中又是一陣。是啊，公主對這件事情連猶豫都沒有就答應了，再一回想從大婚到現在的點點滴滴，張廷玉這才恍然，原來自己因為孩子的事情差點想岔了。

“徐仁的事情公主已經答應了。”從床上坐起來，張廷玉整理了儀容，這才頗為認真的看著兩人道，“你們給我參謀參謀。”

這事情自己越想越亂，張廷玉終於還是決定讓兩位朋友參謀一下。

這兩人都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張廷玉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說道：“昨日我大嫂難產，公主守了她好幾個時辰，這好不容易母子平安了，可公主卻暈倒了。”

“她身子不好？”勒爾貝道。

張廷玉搖了搖頭道：“太醫和柏老檢查說是有了身孕。”

“那這是喜事。”崔柯話並不多。

“我也覺得是喜事，可是公主被我大嫂嚇到了，到現在都有些恐慌。我看她似乎是不想要孩子。”陳許完全沒想到，張廷玉會這麽想，她要是知道，定是要罵他一句，你哪裏看出來我不想要。她只是有些矛盾和糾結罷了。

“為什麽？”崔柯不解，“我看公主對百家莊那些孩子還是挺喜歡的，要是自己的孩子，她只會更喜歡。”

“她說害怕。”張廷玉十分困惑，“這生孩子的確很害怕，可是，這不歷來都是女子應該做的嗎？”

崔柯和勒爾貝兩人沈默片刻，最後還是勒爾貝道：“其實我個人覺得，這個也許只是消息太突然，公主有些意外。我之前聽我父親說過，太醫院好像幾年前統計過一個什麽數據，具體是說，母親稍微年長一些，大概是二十歲以後，這生的孩子更健康，大人也更安全。大公主恐怕是受了影響。”

“你不是說你大嫂難產嗎，我看八成是真把公主嚇到了。你們家也是，人家公主還沒生過孩子，怎麽能讓她接觸這些。”

勒爾貝搖了搖頭道：“公主害怕也正常。”

“公主說過為什麽不想生嗎？”崔柯問道。

張廷玉回想片刻，才發現，陳許只是表現出來一些情緒，但是嘴上還真的沒說自己不想生。

“沒說。只是我感覺如此。”

“那你在這裏糾結什麽？”崔柯的表情十分怪異，“要我說，是你十分在意公主和你之間的情感，不然你怎麽會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感覺就苦惱至此。”

勒爾貝哦了一聲，調侃的笑道：“原來是你太在乎公主，才會這麽患得患失。平日裏看你冷靜的樣子，還真沒想到，你也有這麽不理智的時候。”

張廷玉沈默了，他發現，真的就像是崔柯所說。對於婚姻，他一開始是抱著舉案齊眉過一輩子的打算，可隨著相處，他卻發現，自己的妻子很多地方都能和他說的恰到好處。這種觀念思想上的契合，不知不覺中，已經讓他不滿足於舉案齊眉的夫妻生活。

回想這段時間的相處，張廷玉承認，自己是真的十分在意公主。

“衡臣，你剛剛說的話，我覺得不對。”崔柯突然出聲道，“這人生在世，沒有人應該做什麽。公主是女人不錯，女人會生孩子也沒問題，可是，不是女人都應該生孩子。”

張廷玉一楞，完全想不通他為什麽這麽說：“這不生孩子，如何傳承血脈？而且，女子沒有孩子，怎麽也說不過去。”

崔柯家族是從唐朝傳下來的，對於大唐的民風開放，崔家一直都在繼承，所以思想相較這個時代的其他人，他明顯要更開明。

“為什麽說不過去？”崔柯反問道，“真的沒有孩子就不能過一生嗎？”

崔柯的話對張廷玉而言，著實有些難以接受。不過崔柯也沒指望他會明白，但是，對於陳許，崔柯自認為，這個公主的脾性還是十分灑脫的。她應該不是時下這種女子能夠相提並論的。

“我說這些話沒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明白，在婚姻裏，沒有什麽應該不應該。”崔柯道，“換句話來說，你問問自己，如若非要在子嗣和公主之間選擇，你會選什麽？”

驀然，張廷玉想起了大嫂難產時，大哥的那句保小。

可是，如若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妻子身上，他的答案是什麽？

不用多想，他本能脫口而出的，一定是保大。

“我明白了。”張廷玉不是笨蛋，他已經明白崔柯的意思。現在他無需困擾公主的態度，他既然已經如此深愛公主，那麽只要跟著心走就是了。而且關於孩子，他相信，公主會給他一個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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