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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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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成這假山群的湖石據說是特地從南方運來的奇石,費了不少工夫才將其運來宮中,奇重無比。

若阿綿真的被它砸中,不死也要半殘。

“小姐!”後方香兒驚叫聲響起。

寧禮雙臂青筋獰起,僅一瞬間腦中閃過無數念頭,正要有所動作,一道極快的身影傾身而至,將阿綿帶到一邊,手臂卻被石頭重重砸了一下,垂在身側。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緊隨而來的宮人們大吃一驚,莫不嚇得聲音顫抖,“太醫,快,傳太醫來——”

寧玄呁左手抱著阿綿,右臂被劃了一道口子正在向外滲出血來。他毫不在意,回頭對阿綿陰鷙道:“這般兇險,你且救他?!”

他眼中有失望有震驚更有一股戾氣,萬萬沒料到遇事時阿綿居然第一反應是推寧禮出去。

阿綿之前被嚇傻了,呆了半天,這時才反應過來,被寧玄呁一吼回過神來,猛地撲進他懷中,“太子哥哥——”

聲音中帶了一絲哭腔,的確是被嚇狠了,箍在他腰間的小手抱得緊緊的,似乎生怕他推開。

聞得這尤帶顫抖的聲音,不覆以前的柔嫩軟和,寧玄呁滿腔怒火忽然似被澆滅。

掃過一眼面色怔然的寧禮,寧玄呁單手將阿綿攏住,語氣沈沈道:“回宮,郡主與孤同去。”

他沒有乘上備好的轎輦,而是大步帶著阿綿朝東華宮走去。

他身形高大,一步可抵阿綿兩步,被他牽著疾走,阿綿很多次都差點摔倒在地。但她知道這位太子如今正在怒火中,便一聲不吭地小跑追隨。

待踏入東華宮門,阿綿才小聲道:“太子哥哥,趕緊讓太醫看看吧,流了好多血。”

寧玄呁瞥她一眼,“現在知道怕了?”

阿綿立刻點頭,“剛才事出突然,我和七叔叔都沒反應過來……”

說著手腕一緊,感到對方對某個名字的不悅,阿綿十分識趣地沒有再提。粉唇微抿,一方面是對自己傻乎乎行為的懊惱,另一方面是對寧玄呁傷勢的擔憂。

阿綿沒想到,寧玄呁竟會那麽果斷地去救她。要知道當時情況緊急,稍有不慎兩人都會被砸中。

他身為一國儲君,著實沒必要為她冒這麽大的險。

思及此,她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既愧疚又感激。畢竟明面上她向來對他是唯恐避之不及,而他除了偶爾會捉弄她,卻是一直對她很好。

東華宮中,早有太醫得了消息候著。寧玄呁坐於榻上,任太醫拿了剪子將右手衣袖剪開,阿綿偏頭望去,一道長長的口子從手肘上側裂至腕間,內著的白色襯衣已被染得通紅,觸目驚心。而且看血漬,肩膀那裏也有受傷。

阿綿感覺有些暈眩,這麽深的傷口,血肯定流了一路,他卻能面色毫無異樣地帶她回來。

她去看他臉色,卻正好對上凝視自己已久的目光,不由楞了一下,“太子哥哥,很疼吧……”

寧玄呁挑眉,那道入鬢的長眉瞬間鮮活起來,驅散了面上的蒼白,“你當孤是你這小丫頭不成,嘶——”

他呼出一聲,原來是老太醫在他傷口按了一下。

不顧太子殿下的怒視,老太醫面無表情道:“還請太子殿下進內殿,直接脫去外袍和上衣。”

寧玄呁起身,阿綿忙跟上。她知道寧玄呁不愛讓宮女內侍伺候,一被他們碰著就容易發怒,但他如今手上有傷,總要有個人幫忙。

見她這小矮子還想幫自己,寧玄呁樂了,壞笑道:“你連孤肩膀都夠不著,怎麽幫?”

阿綿端來凳子站上,見她一副認真模樣,寧玄呁倒是頗為詫異,捏了把小臉就轉身真讓她伺候了。

阿綿人小手短,寧玄呁雙臂展開足有她一個半的長度,她不得不勾著他臂膀小心翼翼往旁邊解開,末了還差點摔倒在他背上。

感覺到阿綿輕軟的呼吸鋪灑在脖間,寧玄呁只覺那一塊寒毛豎起,異常不自然,半晌道:“莫不是不會解?”

不願被他小看,阿綿隨意抹了把頭上的汗,氣呼呼道:“等著,馬上就好。”

她難得堅持,寧玄呁也就不再言語。殿中一時寂靜,案邊有裊裊雲煙從香爐飄出,安神香香氣與阿綿身上向來清甜的味道混在一起,寧玄呁眼眸漸漸柔和下來。

“你就如此喜歡寧禮,遇險也先想著救他?”沈默片刻,寧玄呁再度開口,語中沒有了之前的戾氣,但聲音沈郁,有種風雨前的寧靜之感。

阿綿還在和袖扣奮鬥,陡然聽到這個問題不免一怔,過了會兒有些心虛地訥訥道:“其實……我那時候什麽也沒想,完全是一個順手,畢竟七叔叔坐在輪椅上,他自己一時跑不掉……”

阿綿沒有說謊,當時她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便將寧禮推了出去,就是後續反應慢了點。

聽說人在遇到突發危險時會有兩種反應,一種是什麽都做不了,一種是會有如神助逃脫危險。阿綿覺得自己可能反應神經比較弱,屬於前一種。

寧玄呁回頭看她,似乎要從她眼中分辨出這句話的真假。然後發現了小阿綿面帶羞赧,舉止局促,都不敢對上他的眼睛。

居然是真的順手……寧玄呁有些哭笑不得,枉他之前怒意沖天,這小丫頭居然真的只是……

忽然不知自己是該繼續訓斥還是安慰,寧玄呁唇角勾起,決定暫時原諒阿綿。

“被嚇著了?”

阿綿點點頭,覆又搖頭。她當時被嚇得不輕,但這段時間過來,已經很快恢覆過來了。阿綿向來心大,不然也不可能在元寧帝身邊安然度過這些年,還能保持頗為樂觀的心態。

用未受傷的手覆於她發間,“少和寧禮在一起。”

阿綿張嘴便想反駁,但轉念想到他為自己受了這麽重的傷,她還是不和一個傷號辯駁了,便乖巧地點頭應是。

寧玄呁眸色漸濃,望向殿外。這次的事實在古怪,他雖然吩咐過人暗中下手,但他手下的人皆知阿綿在他心中分量,無論如何也不該在阿綿在場時下狠手。

事出蹊蹺,必定另有內因。

等到敷藥時,老太醫手抖啊抖得將白色細末灑在傷口上,這藥似乎刺激性很強,饒是寧玄呁都神色緊繃。

阿綿看著,不禁道:“太醫確定沒拿錯藥嗎?”

老太醫掃她一眼,慢吞吞道:“老臣確信沒有,郡主不必擔憂。更何況,以太子殿下受傷後還能從西園走到東華宮的耐力,想必再痛也是能忍過去的。”

話說得不錯,可阿綿聽著,怎麽覺得裏面有一股諷刺的意味呢?而且還是諷刺寧玄呁皮糙肉厚不怕痛?

她擡眼看寧玄呁,果然,他也是這麽想的……

老太醫似乎沒瞧見二人神色,不慌不忙幫太子包好手臂,末了道:“傷口未及肌理,每日換藥兩次即可。臣留了三瓶,若沒了只打發人再去太醫院中取,太子殿下記得這段時日忌辛辣油膩,右臂不可用力,最好傷口愈合前都不要再輕舉妄動。”

太子不耐煩揮手讓他出去。

阿綿一樂,她想起這位老太醫是何人了,好像是與皇後外家關系十分密切的張太醫,論輩分,似乎也能算得上太子的叔爺爺輩?怪不得敢這麽和太子說話。

老太醫再度看二人一眼,道了句“太子乃國之儲君,還望殿下保重身體”,便躬身退下了。

“張太醫挺有趣的,對太子哥哥你也很是關心。”阿綿躍下美人榻,幫寧玄呁重新披上外袍。

太子冷哼一聲,“你若喜歡,下次有事傳他便是,孤只好心告訴一聲,他開的藥向來是太醫院中最苦的。”

阿綿吐舌,連連搖頭,舌尖似乎都嘗到了一股蔓延的澀意。

很快宮女們魚貫而入,將剛剛清洗的盆端下,其中已成一盆血水。

香兒進來道:“小姐,柔妃娘娘喚您回去用膳。”

“你遣人告訴姑母一聲,今晚我在東華宮用膳。”阿綿幫寧玄呁調好靠枕,頭也不回道。

香兒應聲出去,寧玄呁扯出一抹笑道:“孤可未曾邀你,安儀郡主此舉是否太過霸道了些?”

阿綿拿起小桌上橘子,慢慢剝開,略偏過頭,不答反笑道:“上次在太子哥哥這裏吃的胭脂鵝脯我還一直記著呢。”

寧玄呁笑著敲她一記,接過阿綿討好遞來的橘肉,“也就孤如此好說話了。”

好說話……太子殿下,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嗎。阿綿悄悄撇嘴,被寧玄呁看到,又賞了個暴栗。

“吩咐下去,今晚多加一道胭脂鵝脯。”寧玄呁對身旁內侍道,隨後看向阿綿,“吃了孤的東西,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阿綿笑嘻嘻,雙手捧腮看他,“要不,以身相許?”

見她這沒心沒肺的模樣,寧玄呁也忍不住笑了,慢悠悠吃下橘子,“就罰你待會兒伺候孤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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