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如同羽毛一般、非常輕柔的吻。

它來得太過猝不及防，直到顧德澤直起身子，帶著溫柔的神色向後退了半步，林燃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她的耳邊還回蕩著顧德澤的那句話，“我很願意，一直做這個照亮你、溫暖你的人”。

——我很願意，做你一個人的小太陽。

女生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一聲又一聲，誠實而直接地表達著主人此刻的心情。

如果這是一本描述誇張的少女漫的話……林燃覺得她整個人應該都變成了粉紅色，腦袋更是會像是燒開的水壺，一邊往外噴著熱氣，一邊“嗚嗚嗚”地歡快高歌。

——不是說只有意大利人才是撩妹小能手麽！不是說德國人都是又古板又無趣的麽！

——顧德澤那家夥明明有一半的德國血統耶，撩起妹來怎麽能這麽讓人招架不住啊？！

林燃楞楞地站在原地，只覺得心中浮起一股介於激動和羞赧之間的微妙感情，她的情緒在這一刻好似脫離了身體，她理應表現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矜持模樣，但她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半晌後，才紅著臉捂著額頭，半是羞赧半是生氣地瞪了顧德澤一眼。

“餵，剛剛是誰說不會把我當壞人的？”顧德澤沖林燃舉起雙手，擺出了一個“投降”的姿勢，笑得一臉無辜，“你這會兒這個表情，真是讓我傷心欸！”

“誰叫你剛剛——”林燃依然捂額頭，頗有些氣急敗壞地瞪著對方，“我都沒一點心理準備好嘛！”

顧德澤連忙將手舉得更高些，笑得更加討好了：“那我向你保證，下次我再做類似的事情時，我會提前通知你的——恩，至少提前一秒鐘。”

“切，誰想理你！”

林燃情不自禁地沖顧德澤翻了個白眼，嘟嘟囔囔地小聲抱怨了幾句。

她的聲音很輕，語氣也很含糊，顧德澤並沒有聽清她想要說什麽。他立刻放下手臂，動作坦蕩又自然，直接走到林燃身邊。

“怎麽了？你在說什麽？”

“不告訴你，”林燃繼續沖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覺得我應該回酒店了，快，送我回去啦！”

套話不成，顧德澤只能搖搖頭，嘴角微微上挑，帶著幾分無可奈何般的笑意。他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又打量了下附近的街景。

“我們順著這邊再走一會兒吧，到前面的大道上，然後直接叫車。”

玩笑歸玩笑，吐槽歸吐槽，顧德澤之後倒是沒再逗林燃了，只是老老實實地陪著她一起走。

兩個人又隨便聊了些內容，從林燃的學業考試到顧德澤的訓練比賽，全都是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各種瑣碎的情感。

他們兩人之間，隔著八千公裏的距離和六七個小時的時差，又有著近乎截然不同的成長和生活環境，他們對彼此的日常生活都充滿興趣，之前沒辦法聊得盡興，這會兒當然要抓住機會了。

就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樣，他們聊得很愉快，沒有冷場也沒有意見不合，氣氛輕松而愉悅。這也是林燃喜歡顧德澤的理由之一：跟他待在一起的時候，不管幹什麽事情，都讓人感覺身心放松。

也許他就有這樣的人格魅力，也許，僅僅只是因為——他們氣場合拍，就是比其他人更適合對方。

滿懷少女心的林燃當然更認同後一種說法。

兩人又順著河岸逛了半個多小時，直到已經到了不得不回去的時間，顧德澤才打電話叫了出租車，將林燃送回了酒店。

他們下車的地方是靠近酒店的一個街角，大概五十米的距離，正好能一覽無遺的看見酒店的大門。

“餵，離最晚回去的時間只有十五分鐘了，你總得松開我的手吧？”

兩人站在路燈之下，林燃搖晃著被顧德澤牽住的手，聲音帶著幾分揶揄。

“最後一個問題，你剛剛到底在抱怨什麽啊，我可是得好好總結下今天的約會經驗，查漏補缺一下，爭取下次做得更好才對。”

就算顧德澤又擺出了一副狗狗眼賣萌的模樣，林燃還是神態堅決地搖搖頭：“我才不告訴你呢，你幹嘛一定要知道？”

顧德澤聞言，越發可憐兮兮地看著林燃，不知道是不是女生的錯覺，她覺得……似乎都能看到少年頭頂上冒出來一對耷拉下來的耳朵了。

……賣萌可恥啊親！

事實上，林燃不想告訴顧德澤她之前在抱怨什麽，真的只是因為……這事兒說起來不太妥當。

——她覺得她跟顧德澤的關系，在這一天之內，發展得實在是有些迅猛。

幾個小時之前才告白，接下來就是牽手漫步和掛同心鎖，然後共進晚餐，最後還有吻額頭這樣的少女番限定……實在是目不暇接，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愛情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

就算顧德澤這小子又帥又可愛，性格也很討喜，對她的態度也讓人心動——但有些事情發展得太快，總覺得會走火入魔呢。

不過，說到這個……

顧德澤的神色還是可憐兮兮的，他那隱形的狗耳朵依然耷拉著，如果他身後還有條隱形的尾巴，這會兒估計也是無精打采地拍著地才對——他能察覺到林燃當時的想法“不是什麽好事”，所以他態度堅決，只想要一個答案。

可林燃並不準備說出她的真是想法，那太尷尬了。不過，也許她可以找一個跟這個類似的、但又不那麽讓人難以回答的話題。

“說起來，你聽過異地戀嗎？當然，對我們兩個人來說，這可不是異地戀，而是帶著時差的異國戀了。”

林燃的這句話還沒說完，顧德澤的臉色就沈了下來。

呃，在確認關系的第一天就說這種煞風景的話題的確不好，但這個問題是確鑿存在的，林燃不想裝做她沒看見，她不願去扮演一個“瞎子”。

“當然，我覺得這件事暫時不是問題，畢竟我們都在念高中呢，按照國內老師和家長的說法，這可是萬惡的‘早戀’哦~”

“事實上，”顧德澤突然開口打斷了林燃的話，“我認識沙爾克u19的一個家夥，上次比賽的時候，我聽說他已經當爸爸了……”

猛一聽這個內容，林燃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她一臉震驚地瞪著顧德澤，深吸一口氣，剛要開口，對方就忙不疊地補上了後半句。

“當然，既然我們兩個都是中國人，還是按照你的說法來吧。”

林燃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一點感情，就被顧德澤這麽胡攪蠻纏地弄沒了，女生頓時有種想要扶額的沖動。她輕咳了好幾聲，才終於找回之前的狀態。

“我的意思是……”女生的聲音幹巴巴的，“我們應該專註於學習和你的足球上，不是嗎？至於之後——”

“你說過你會出國念書，你會去哪？”顧德澤突然問道。

少年的神色中充滿了殷切的期待，就算太陽的光芒漸漸消失，夜色終於悄然降臨，在路燈之下，林燃依然能看見他淺色的眼眸中的明亮光彩。

女生盯著他的眼睛，片刻後，深深吸了一口氣。

“最開始我考慮去美國。”

林燃一邊說一邊看著顧德澤的表情，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淡定，還隱隱帶著一絲期待。

“最開始？那現在呢？”

“唔，大概英國？總歸是要去英語國家的，”林燃刻意放慢語速，讓她的話聽起來更加認真和謹慎，“我的語言天賦可不怎麽樣，能把英語學好就不錯了。”

“英國的話……其實也還好嘛！”顧德澤抿嘴思索著，情緒突然又高漲起來，“從杜塞爾多夫到倫敦大概只要一個小時出頭，不是我說，比在國內的時候我從武漢回西安都方便呢！”

“你竟然知道飛過去要多久——不對，你竟然真的在算時間！”林燃頓時震驚了。

“為什麽不行？既然你提出了這個可能性，那就找出最合適的解決方法呀！”顧德澤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英國總比美國好，當然，希望你能考取在大城市的學校，比如倫敦。”

“再說了，說不定我有機會去英超踢球呢？”

林燃突然有點想笑，笑得對象則是自己。她之前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問題，可在顧德澤這種直球系的思維方式前，那些問題似乎根本不算什麽。

“我還以為……”女生說著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會希望我來德國呢……”

“為什麽？你怎麽會這麽想？”

顧德澤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林燃，一臉“我完全不理解你怎麽會有這麽可笑想法”的模樣。

“我有我的夢想和人生規劃，你也一樣。你想要去英國念大學，這是你的選擇——我當然會支持你啦！如果僅僅只是因為‘要待在一起’就強行改變你的想法，讓你遷就我，這樣的行為太自私了。”

“再說了，看看我們的手機和各種各樣的程序，再看看現在這些方便的交通工具……說真的，你一定想不到廉航的飛機能便宜到什麽地步。相信我，從杜塞到倫敦，甚至比從上海到北京還方便呢！”

“就像你說的，林燃，這還是‘早戀’呢，幹嘛要想那麽覆雜的事情？”男生說著聳聳肩，滿面自信，“這不是我的風格，我的風格是發現問題，然後解決問題。既然現在問題還沒出現，我們就別在這上面費心了。”

男生說完後看向不遠處的酒店大門，接著，沖林燃露出了一個可以命名為“死皮賴臉”的笑容。

“依照約定，我要提前通知你——”

“我能再吻你一下，當做今天的晚安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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