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坐在餐桌前，程朔川先動筷，夾了筍片，慢慢咀嚼。

嚴暖雙手托腮，一臉期待地看著他，“怎麽樣，還可以嗎？”

程朔川跟她對視，卻不知道說點什麽，他這個人不太擅長說話，更不太擅長說謊話，很好吃這種昧著良心的話他也是真的……說不出口。

嚴暖見他如此表現，頗為遲疑地夾了一筷子筍片。

嗯……？

好像沒熟啊，她皺起眉頭，扯了張紙吐掉口裏的東西。

沒熟還不是關鍵，剛剛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被鹹到喪失了味覺，這樣子小冰山還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她突然感覺自己的賢妻良母心破碎了……

不死心，她又夾了一筷子白辣椒炒肉，這個肉的味道怎麽這麽奇怪？

她一下子像是被紮扁的氣球，垂頭喪氣，默默拿掉程朔川手中的筷子，她小聲說：“別吃了，太難吃了。”

沈默半晌，她又擡了頭，有點不死心，“可能是因為今天沒發揮好，我之前做給啟程科技那個…那個什麽……”

“唐昊陽。”

嚴暖忙不疊點頭，“對，就是唐昊陽，他說是你大學同學來著，然後他吃了我做的雞翅，還誇味道好呢。”

……

程朔川動了動唇，還是沒有說出唐昊陽吃了之後得腸胃炎住院三天的事。

“以後你不要進廚房，我會做菜給你吃。”

嚴暖先是一楞，自以為聽懂程朔川話裏的意思後，又默默捧著臉，眼裏閃著星星。雖然今天的廚藝展示有點失敗，但心裏還是有一丟丟感動，“川哥哥，你對我真好，其實我沒那麽嬌氣的，做飯什麽的又不是粗活，不辛苦。”

……

這次程朔川抿著唇，一個字都沒說。嗯……算了，她開心就好。

廚房慘遭摧殘，程朔川只能簡單煮兩碗面對付對付，吃完面，他又送嚴暖去上瑜伽課。

一節瑜伽課有九十分鐘，嚴暖換了衣服在裏頭上課，把手機交給程朔川保管，最重要的是，還要讓他幫忙在八點的時候發條微博，內容和照片她已經保存在草稿箱裏了，沒按工作室給的寫，稍稍夾了點私貨：一張蓋世游戲的畫面截圖。

現在用打游戲賣網癮少女人設的可不少，但大多操作不來大型游戲，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基本都玩的熱門手游，有那麽幾個自爆玩蓋世的明星，也都是男生。

嚴暖現在作為蓋世新人物的形象代言人，玩這個游戲，倒名正言順得很。

八點，程朔川自草稿箱裏翻出這條微博，點了發送。

嚴暖微博的評論轉發點讚都很多，私信也是爆棚狀態，隨手一點私信，他便看到無數不堪入目的字眼，越往下翻越是觸目驚心，甚至還有人發一些很惡心的圖片。

他緊抿著唇，手機被他握在手裏，捏得很緊。

一時之間，他竟然不知道嚴暖要有多強大的心臟，才能做到像平日一樣若無其事，笑得那麽好看。

隔著玻璃看躺坐在瑜伽墊上跟著老師做動作的嚴暖，他目光微凝，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嚴暖下課的時候，頭上已經蒙了一層薄汗，還喘著氣。

見到程朔川守在門口，她拖沓著步子走到他面前，整個人都掛他身上去了，她還鼓著臉撒嬌，“我好累！”

程朔川拍了拍她的背，拿出濕紙巾幫她擦汗，他擡手看表，“等會就去看電影，看完電影吃燒烤，這樣可以麽？”

他認真看著嚴暖，征求意見。

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看過浪漫愛情電影，看電影吃燒烤這一招，他還是從嚴暖演的偶像劇裏學到的，也不知道她本身喜不喜歡。

晚上吃燒烤啊……這也太犯罪了吧，可是她一想到自己做過的清水春夢，嗯……長肉就長肉吧，她用力點頭，然後偷親了一下程朔川，“聽大人安排！”

***

帝都夏日的夜微卷著燥熱，風有些幹，有些癢，像是被烘烤過一般，白日裏積攢的熱氣也從地表慢慢升騰，樹枝搖曳，疾駛而過的車掩蓋住細弱的蟲鳴。

兩人各舉了一把燒烤串，牽著小手，在香樟樹下慢騰騰散步。

“剛剛那個電影啊，女主角演技太差了。”嚴暖小口咬著卷心菜，“還不如我呢。”

她吃了一半，把另一半遞到程朔川嘴邊，程朔川順勢咬下，方向不是很對，讓嘴邊沾了些油，嚴暖停下腳步，給他擦幹凈了。

“那你呢，有沒有想好接什麽片子？”程朔川一邊揉著她的頭一邊問。

嚴暖無辜搖頭。

背靠大樹好乘涼，縱然現在名聲跌落谷底，但有啟程娛樂，送來的本子也會不少，其中好幾個都是大制作，已經定了影帝影後當男女主角，給她的角色也是討喜的女二女三，可嚴暖有自知之明，這種戲她演不好。

再說了，她本身對演戲的興趣也僅僅停留在提升知名度和賺錢，沒有什麽高尚的演藝情懷。

“其實啊，我也不是特別喜歡演戲，就是，明星不演戲就只能唱歌了，我唱歌又不好聽，沒有辦法。”

程朔川低頭看她，“你不喜歡演戲，那你喜歡做什麽？”

提起這個，嚴暖就來勁了，“我以前念中學的時候，就想當服裝設計師，給自己設計婚紗！現在嘛，就喜歡買買買呀，誒呀你一說我想起來了，我的小鱷魚皮包包還沒去拿呢！去了好幾次，配貨都配了好多好多才訂上。”

程朔川：“離這兒遠嗎，不然現在去拿？”

“可遠了，在法國。”

“……”

程朔川不是很理解嚴暖這種行為，只是包包而已，需要專程去法國嗎？老實說，嚴暖拿過那麽多個包包，他一個都記不住。

提起自己喜歡的包包，嚴暖有一籮筐話可以說，連舉著的燒烤串都冷了她都沒工夫吃，只顧著給程朔川科普她的那些名牌包包了。

程朔川默默聽著，跟著她小小的步伐往前走。

她說到口幹舌燥，程朔川才開口問：“買包會讓你心情變好嗎？”

嚴暖理所當然點頭，“當然啦，包治百病！嗯，也不止是包，買買買都能讓心情變好。”

說完，嚴暖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對著程朔川，“我說這些，是不是很無聊呀？”

程朔川搖頭，“沒有。”

嚴暖稍稍放心，她還以為跟他一個大男人說包包，他會嫌煩呢。

她想了想，微微踮起腳，親了程朔川一口。“嗯…其實現在跟你在一起，心情也很好。”

程朔川安靜站著，一手還拿著燒烤串。

他的眉目清淺，細碎劉海蓬松，耷拉在前額，襯得瞳仁愈黑，目光也愈顯沈靜。

他開口，聲音像細密煙草扯開，有些啞：“我也是。和你在一起，我也心情很好。”稍稍一頓，他又說，“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

他牽起嚴暖的小手，繼續往前走，路燈昏黃，影子似是被無限拉長。

帝都的夜仍然燈火不熄，而香樟脈絡裏留下了這晚兩人的足跡。

***

嚴暖和程朔川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悶頭大睡到次日，起床跑步，阿星就來接她去公司上表演課了。

在車上嚴暖才有空刷微博。

咦，感覺自己的未讀留言又變多了呢。

啊，對。

昨天發了關於蓋世的微博，留言已經二十萬了，她第一時間就想到，是粉絲組團來罵了還是工作室買水軍在下面洗白了？或者兩者都有？

開了幾秒鐘腦洞，她做好被游戲粉罵上天的準備默默打開評論。

嗯……這畫風不是很對啊。

路人一：嚴暖的顏值我還是服氣的。

路人二：詐捐撞車一生黑！嚴暖狗帶，蓋世垃圾游戲狗帶！

路人三：蓋世玩家表示，雪妖還是嚴暖比較適合，喜歡。

路人四：小仙女的顏和氣質真的沒得黑。

路人五：嚴暖自己也玩游戲啊！

雖然罵她的還是有不少，但還挺多人表示自己玩蓋世，從一個玩家角度來看，覺得她很適合雪妖這個角色，而且對嚴暖玩游戲這件事，表示非常驚訝。

她稍稍松了口氣，還擔心因為自己代言，會招來玩家反噬呢。

嚴暖稍稍安心之後，令她感到驚訝的是：這次游戲開辟的新地圖在上線後討論度一直很高，尤其是新出的雪妖角色，頗受玩家歡迎，因為雪妖人物美型，技能也不錯，提升空間大，操作也較簡單，很適合女玩家上手，無形中給她拉了一波好感。

同時，蓋世給她提供的鋪天蓋地洗腦式宣傳軟廣起到的作用也越來越大，大家潛移默化的認為嚴暖就是雪妖，雪妖就是長嚴暖這樣。

而且游戲熱度未退，第二波宣傳片又正式上線，第二波宣傳片是以背景故事的形式拍攝完成的，人物形象更立體直觀，故事也很飽滿，嚴暖對雪妖的演繹幾乎獲得了一致好評。

因為雪妖這一角色的代言，在游戲上線後的兩周，嚴暖微博粉絲漲了三百萬。

對於一個有千萬粉絲基礎的明星而言，粉絲數其實已經有些接近飽和了，很少大漲，再說了，所謂的千萬粉絲，當中有多少是僵屍粉，大家也心知肚明，突然來了三百萬活粉，評論風向都是很喜歡她演繹的雪妖，這對嚴暖和工作室而言不得不說是一個好消息。

仿佛冥冥中上天眷顧，在給她機會。

正在嚴暖雪妖角色代言開始吸游戲粉的時候，#抵制《長情歲月》#的消息在微博上開始蔓延，並且以一種自動自發的形式受到眾多網友認可，大家紛紛帶上tag發微博，將這個話題送上了熱搜第一。

蘇莉轉型幕後執導的這部青春片一直備受關註，從買下IP準備開拍起微博就一直有實時消息轉播。

大眾突然間開始抵制這部電影是有原因的：蘇莉不知道怎麽了，非要啟用一個新人男演員飾演男主角，而這位男演員想出名也不藏藏好，被人扒出各種社交賬號，而這些賬號上大肆轉載邪教宣傳，發布反動信息，動不動以“你國”來稱呼中國，言語間對國家非常嫌棄，甚至有時還出言侮辱。

這事兒可大了。

一開始大家也就是罵一罵這位演員，然後跑到蘇莉微博和電影微博下留言說希望換人，但蘇莉都直接無視了這些建議，作為女主角的周千惠甚至還若無其事po出和男主還有導演的合照。

這下子有人怒了，直接做長圖將其劇組掛上微博，不知幕後是否有其他明星團隊借著這股東風在暗地裏進行操作，一夜之間，營銷號齊齊將此事掛上頭條。

網友粉絲不多，比較散，再怎麽鬧也鬧不起來，可營銷號就不同了，一個公司的營銷號一齊抱團抨擊此事，再加上精心制作的文案激起民眾的愛國之心，此事瞬間炒熱。

工作室裏，阿星一刻不停地刷新著微博，語氣有些興奮，“姐，這事兒越鬧越大了，蘇莉親自發微博道歉表示換角，但大家都不買賬欸，都在說什麽，早幹嘛去了，哦對，周千惠下面也好多人在罵，她之前的合照現在還不刪，也是心大……”

嚴暖難得來一次工作室，坐在靠椅上刷手機，自然也看到此刻微博掛著的深紅色爆話題。

阿星繼續說：“也是奇怪了，為什麽蘇莉一開始不聽網友意見，換掉這個男主呢，誰演不是演，這個片子是女主片啊。”

嚴暖搖頭，語氣漫不經心，“不把網友當回事兒唄。”

她話音剛落，尚陽就推門進來，接了她的話，“這是一點，還有啊，這個小新人，可是你們蘇莉姐姐的小狼狗啊，正得她的歡心呢，怎麽舍得換。”

……

還有這事兒啊。

嚴暖挑了挑眉，驚訝也只不過一瞬，“尚陽姐，我們工作室也沒少出力…幫她上頭條吧？”

尚陽看了她一眼，笑得心照不宣。

“《長情歲月》女主本來是你的吧？公關團隊剛寫了個方案，我覺得不錯，你看看。”

說著，她把文件遞了過去。

嚴暖看得很快，合上文件，她擡頭，“這個熱度蹭的……”

尚陽努嘴，“你覺得不合適？”

嚴暖撐著太陽穴，思忖片刻，“也不是不合適…”

“不是不合適就是合適唄，我看是個挺好的機會，就這麽定了吧。”尚陽把文件挪遞到阿星桌前，“你跟公關那邊聯系聯系。”

阿星打開文件一看，也有些驚訝。

這公關方案厲害了，直接蹭一把熱度，說當初換角是因為嚴暖知道男主品行太差選擇辭演，這才找的替補周千惠。

這樣的通稿發一發也沒什麽，現在蘇莉周千惠那邊火燒屁股，怎麽可能對這種事進行回應，再說了，她們手裏還有周千惠用腳踩嚴暖的精彩小視頻呢，周千惠就算是牙咬碎了也不敢再跟嚴暖正面杠啊。

撈了一把形象還踩了一腳周千惠，怎麽有種雖然是在做壞事但很爽的感覺？

阿星想到以前周千惠那些個陷害手段，突然覺得，這種報覆程度還真是太輕了。

看完之後，她應得爽快，風風火火就沖出去聯系公關了。

嚴暖無奈。

算了，發就發吧，要是別人，這熱度她還真懶得蹭，跟她沒仇的她也很少拉踩，但周千惠嘛，那就另當別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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