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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7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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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春時分,小鎮上陽光爛漫,鳥語花香,一片生機勃勃。

為著“文化交流會”的事,江沅思考一晚後,同全體成員開了一次會,最後一致決定擁護她的領導,眾志成城迎難而上。

決定後眾人又拍定了表演曲目,昆曲的著名曲目有很多,譬如《玉簪記》、《牡丹亭》、《長生殿》、《西廂記》……一番商議後選擇了昆劇的代表作《牡丹亭》。關於角色分配,江沅一貫擅長唱閨門旦,從前就憑杜麗娘這個角色斬頭露角,隔了數年再唱杜麗娘,自是當仁不讓,也算是團長帶頭開演的第一個曲目了。而其他的生旦凈末醜各個角色,眾人也一起商量安排,確保妥當合適,保質保速。

一番布置後,便開始忙碌起來,藝術團的場地還未完全施工完畢,眾人就擠在小禮堂裏練習。

早春的小鎮清晨,籠罩在淡而微涼的曦光中,禮堂卻彌著一股熱烈溫暖的氣息。

這些從前的老戲骨們,時隔多年再撿起自己曾熱忱努力過的昆曲,雖然都因太久沒唱而生澀坑窪,但每個人在團隊的感染下鬥志昂揚,都希望加倍練習,能重振昔日風采。

經過了一些日子的勤奮練習,團裏眾人的表現果然有了起色,而另一側,為了能給這半路重組的班子更好指導,也為了能有人在專業上能更嚴格的把關,江沅還花了一番功夫將自己過去的導師請了過來,就是那個曾將她收入囊中,準備當入門弟子好好栽培的國家戲曲大師黃保川先生。

對江沅過去因判刑而痛失大好前程的事,黃保川曾一度十分痛心,她活了快六十歲,晚年最看好的就是這個差點收入室的小徒弟,雖然江沅因意外沒有真正拜入門下,但她內心還是將她當做半個徒弟來看。

但最開始黃保川先生對江沅創辦藝術團一事持謹慎的態度,在江沅上門邀請時,她對江沅說:“丫頭,撐起藝術團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江沅沒有反駁,只是將自己外公的事跡講了出來。

黃先生靜默片刻,似乎是被那個一生都在為戲曲至死不渝的人打動,末了她說:“好。”

黃保川先生果然說到做到,幾天後來到了小鎮,對江沅的藝術團進行指導。

一流戲曲家的到來,在藝術團引起了不小轟動,不少人是聽著她的戲長大的。在看了藝術團的整體水平後,黃保川先生指出了不少弊端,也提出了許多有益的指正,藝術團在她的指導下,更加鬥志昂揚。

黃先生在小鎮呆了三天後離開,臨別時江沅送她。在候機大廳,這個一貫嚴厲的老人首次浮起了笑,說:“這趟沒白來。”頓了頓,又說:“你外公是個很了不起的人。我看團裏一半的人都是他過去的徒弟,雖然沒見到他本人,但是看徒弟紮實的功底,師父應該很不錯。”

江沅微笑,“是,外公那些年的確是我們當地戲曲裏唱得最好的,許多人慕名來求藝。”

黃先生又說:“不過你外公了不起的還是他的精神,一生不為名利,只為藝術,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了。”

江沅點頭。

黃先生看著江沅,忽然笑了,“莫非,執著是可以遺傳的基因?”

江沅一怔,沒聽明白。

黃先生道:“其實我一直沒想通,你為什麽這麽固執,我讓你跟我回h市,如果有好的機會,我幫你推薦,憑你的條件,稍加打磨幾年,未來成為國家劇團的臺柱子都有可能,絕對要比待在小鎮裏自擔虧盈的民營團好得多。但你不肯,非要撐起這個團,民間藝術團要走出來不容易,何況你還是個女人,以後你的辛苦你的操勞,會遠遠超乎想象。”

江沅抿唇一笑,道:“我知道民間藝術團現狀不理想,但我不能因為眼前的不順就此放棄。總之好路壞路,一步步總可以走出來。”

黃先生笑了,眼裏有欣慰,“這是你的信仰嗎?”

“是。”江沅看向窗外,候機廳外春光盎然,江沅的目光落得遠遠地,像在憧憬未來。她說了一句話,那是外公曾對她說的話。

“信仰啊,就是哪怕痛苦漫長得像荒漠,我們仍相信,前方有綠洲。”

送完老師後,江沅回到了小鎮藝術團。

已是中午一點,照理說團員們應該在家午休,可不少人還在練功房裏練著,有人練得額上生了汗,擦一擦又繼續。見她來了,團員們沖她招手道:“來,團長,一起來練!你好不容易將黃老師請來,咱可不能辜負她的指導啊!”

江沅笑了笑,看著一群人身上的汗,心裏盈滿動容,她拿了把道具折扇,加入到其中。

陽光從窗臺傳進,明亮的光線中,江沅身姿微斜,綿長的中州古韻悠揚而出。

在那低吟淺唱中,她的心漸漸充實起來。對於昆曲,她曾在剛回小鎮時失落過、也曾動搖過迷茫過,如今她穿透迷霧,拾起最初的美好,勇敢向前走。

時間一天天過去,團裏的表現越來越好,江沅看在眼裏喜在心裏。

而另一方面,那個老婆婆仍時不時來禮堂,江沅不肯接她的吃的,她就放到江沅的辦公室窗臺上。江沅好笑又無奈,而秦素梅則是在一旁擠眉弄眼,江沅問她到底是哪家家屬,秦素梅道:“你自己看啊,看她跟誰長得像!”

下回老婆婆再來時江沅便細瞅了一眼,老婆婆年紀大了滿臉褶子,但從眉眼間還是能看出當年的□□……再仔細一看,江沅心裏咯噔一跳,一個念頭竄到了腦海,卻不敢相信,轉頭又去練曲了。

而春意闌珊的學校外墻,八十歲的婆婆送完吃的後,拎著空籃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喜滋滋向同村另一個婆婆道:“啊呀,那江家姑娘真是越看越標致,難怪我家昱庭念叨她這麽多年……我得趕緊讓他爸準備下,不能讓孫媳婦被人搶了!”

老婆婆說到便真做到,於是這天入夜後,忙碌一天的江沅回到家,便看到了父母一言難盡的表情。

除此外,院子裏還多出了好些只活蹦亂跳的雞跟鵝,廚房裏滿滿堆著豬肉與雞蛋……見江沅臉上微愕,江母道:“這個是……有人上門說親了。”

江沅撫額無奈道:“爸媽,我不是說了嗎?再有這事你們就推掉。”

江父坐在院內的橘樹下說:“平日裏都給你推了,但這個……實在不好推啊。”

江沅沒明白,就見江母又說話了,“今天上門的是宋家。”

“宋家?哪個宋家?”

“還能有哪個,宋昱庭啊,來提親的是宋昱庭他爸。”

江沅噎住了,扭頭就往裏屋去。

江母猜不透女兒的意思,跟著追了過去,說:“我跟你爸沒答應,說要尊重你的意見,昱庭他爸也沒強求,這些年昱庭雖然發達了,但他爸還是從前那莊稼漢老實人,就坐在屋裏抽了根煙,說不管這門親你答不答應,他們老宋家欠你的是賴不掉的,然後把存折還有他們家那祖傳的什麽鐲子往桌上放……我跟你爸堅決不要,他只能走了,但他挑來的那兩擔子雞鴨鵝死活不肯帶走,說是給你補身體……”

江沅:“……”

江母隨手帶上了房門,坐到了江沅身邊,“沅沅,你跟宋家那孩子的事,我是知道的……從前媽媽怪過他,因為你為他吃了很多苦,今天他爸來,講了許多他這些年在國外的事,我也想通了……不管之前發生什麽,他對你的心是真的,世上最可貴的就是真心。媽媽懂你現在的感受,你不想結婚媽媽也不逼你,但是錯過一個相愛的人,不可惜嗎?”

江沅坐在椅子上,抱著膝蓋,沈默。

長長的緘默後,她輕輕開口,“媽媽,人是會變的,七年了,我們分隔的時間太長了,我不再是過去的自己,他也不再是過去的他,或許早就不適合了,與其勉強繼續再黯然散場。我寧願將他封存在腦裏,永生保留著最美好的記憶。”

江母慈愛地看著女兒,說了句語重心長的話,“沅沅,七年的時間是很長,也足夠改變很多事,但有些事,如果你是真心對待,你不會動搖。你看你對昆曲,剛回家時你甚至不敢唱,現在呢?每天都在練……你對昆曲都有拾起的勇氣,為什麽對愛情沒有?”

頓了頓,江母一字一頓:“昆曲雖難唱,真心更難求。”

母親的話引起了江沅的思考,這一夜,江沅再次失眠,腦裏總不住浮起過去的片段。

事實上,自那個宋昱庭離開後的雪夜,她幾乎每天都會無意識的蹦出曾經與他在一起的片段。她甚至在團裏練習時會觸景生情想起從前,在那個青澀的學生時代,那過去的小禮堂,他曾一次次躲在幕後看她排練;那學校的小操場,他蹲在遠處的小花壇,看她出操升旗;而她曾經上過的教室,他無數次趁人不備,往她靠窗的桌子放水果零食……

還有他們的第一次牽手、第一次親吻、第一次他騎著車帶她去公園兜風……他的淺藍色襯衣,她的純白色裙子,飛揚在那個金黃的秋天,直到如今,夜夜夜夜,都不能忘。

其實對於年前兩人在雪夜分離的那一幕,她不是沒有回想過。只是那時的她在失去親人與信仰的雙重打壓之下,連未來的人生都不敢確定,又怎敢再去接受逝去已久感情?況且她為這段感情已痛失了太多,她不堪回首。

淩亂地想了很久,末了她扯過被子蒙住頭,對自己說,睡吧,明天還有事要忙……至於這段感情,等她忙完這陣子的事,再來靜下心想想該如何處理。

靜悄的夜,她慢慢睡去了,萬萬沒想到,關於感情的重大變故,會在睡醒後轟然來臨。

那是第二天早上,七點鐘江沅起了床,吃完早飯後正要去團裏,一陣手機鈴響了起來。

她接了手機,那邊傳來一陣抽泣,細而弱,是年輕女孩子特有的細嗓門,不住喊著,“江小姐……你快來……快來!”

江沅聽不出來是誰的聲音,那邊意識到了問題,趕緊解釋:“我是之前那個阮阮,我不是宋先生女朋友,只是雇傭下屬……你快來……”她抽噎得越發厲害,似乎十分驚慌,末了大哭起來,“宋先生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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