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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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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的發音十分標準,正是字正腔圓的唐音“折柳”, 倒是讓江雪吃了一驚。

“你難道不是……這個島上的笛子嗎?這名字好像來自於大唐啊。”

童子歡喜地點頭, 乖巧地回答:“我生於大唐, 後幾經輾轉到此島上,遲遲未逢知音。羽茂忠具強行將我擄去,可他並非惜樂之人,我不願侍奉座前。昨日聽過姬君的曲聲,我便下定了決心, 幸而賀茂大人願聽取我的懇求, 使我重歸自由之身。求姬君收下我吧。”

江雪看著面前玉雪可愛的童子,心裏驟然冒出“三年起步”的念頭, 隨後她搖搖頭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趕走,告訴自己這只是付喪神想求主人, 不是別的什麽東西。她仔細打量了這個童子片刻,這才發現對方的頭發是類似於竹笛本身的青綠色, 衣衫卻是白色, 款式更接近胡服, 腰上還佩著一柄武劍, 她突然明白了這個付喪□□字究竟從何而來。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笛中聞折柳,□□未曾看。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此乃李太白所作,你的前主人難道是青蓮居士?!”

童子雙眼發亮, 連連點頭。

“正是如此!姬君果然知道我!”

既然這是李白以前用過的笛子,江雪說什麽也不可能讓它再回羽茂忠具手裏了,彎腰拿起了竹笛,算是答應了付喪神先前的懇求。

折柳童子歡呼一聲,起身跑到江雪身邊,小心地拉著她的衣袖說“主人記得要使用我哦”,說完就再度回到了笛中。

賀茂忠行輕笑著說:“雪姬殿下看來也很喜歡這孩子,如此我就放心了。不過,在傷愈之前,還是莫要勉強奏樂的好。”

江雪摩挲著手中的竹笛,笑道:“是,多謝賀茂大人。”

賀茂忠行但笑不語。

半個時辰後,江雪就乘上了牛車往下賀茂神社過去,陪同的還有那兩個紙人式神和安倍晴明。

唔,還有個笛精童子。

這個游戲真的沒問題嗎,為什麽連付喪神都做得這麽可愛,真不怕有玩家心生邪念?

等等……

玩家生不生邪念不說,羽茂忠具到底是看上了竹笛的本體才搶了竹笛,還是看上了付喪神童子啊?

怎麽這件事越想越可怕起來!

羽茂流真的沒問題嗎?

就在這時,一股軟綿綿毛絨絨的觸感從手上傳來。

江雪疑惑地低頭,這才發現那三個毛絨球球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跑上了牛車,現在挨個在車廂裏打滾,一不小心就滾到了她手上,還眨巴著黑豆似的小眼睛看著她,嗚咽一聲就縮成一團,這就算了,還欲蓋彌彰地用短短的小手試圖捂上根本捂不住的大臉。

“真可愛——!”

江雪忍不住把毛絨球球撈了起來,三個一起捧到手心,挨個在臉頰上蹭。

過了會兒,三個白色的毛絨球球變得更加蓬松了,而且還發出了可疑的呼嚕聲,就像是貓被摸舒服之後放松了身體似的。

安倍晴明在前方駕車,聽到車內的動靜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從幕簾的縫隙中隱約看到了車內姬君和小妖精玩了起來,他微微皺眉,沈默著再次將精力集中到原本的工作中,心裏卻不免有些疑惑。

雪姬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傷嗎?如此輕松地和小妖玩耍。

她究竟是什麽身份,為什麽會有如此清澈強盛的靈力,又為什麽會這樣長時間生魂離體,不肯回去原本的地方?

是有什麽無法回歸的理由嗎?譬如說身體因為某種原因陷入沈睡、遭人下咒又或者……

少年陰陽師思及某種可能,下意識地拒絕深思。

師父並沒有提送雪姬回去的事,想必不會有事。

他正在思索著,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晴明,這到底是什麽啊?”江雪一手托著兩只毛絨球球從牛車中探出頭來,又把另一只從自己頭上抓下來,稍顯苦惱地說,“為什麽它們會在這裏啊?”

安倍晴明看著那幾只躍躍欲試地想要跳上雪姬肩膀和頭上的小妖,略帶警告地看了它們一眼,幾個敏感的小妖立刻抱成一團,他這才回答:“它們是草木妖,本體是蒲公英,生性膽小。”

江雪才松開了手就又有一只毛絨絨跳上了她的頭,她哭笑不得地說:“我可沒看出它們膽小啊?”

安倍晴明沒說話,只是瞥了剩下兩只一眼,那兩只毛絨球球再次抱成一團,生動地體現了什麽叫做生性膽小。

有了這種直觀演示,江雪也就懂了,好笑地指著自己問:“晴明的意思就是我看起來就很好欺負嘍?”

安倍晴明沒有回答,轉身繼續駕車。

江雪只好再把頭上的毛絨絨揪下來,對著三只故作兇狠地說:“你們老實點,再往我頭上跳,我就把你們塞到安倍晴明手裏去!”

三只毛絨球球立刻瑟瑟發抖地抱成一團。

江雪算是明白了,安倍晴明對這幾只蒲公英妖怪的作用大概就類似於收破爛的對無知孩童的效用了——家長總用不聽話就把孩子賣給收破爛的做威脅,她現在也有樣學樣地威脅蒲公英。

這可真是太有出息了。

江雪略有些喪氣地戳了戳手中的毛團子。

“既然是蒲公英妖,不會掉毛吧?你們可千萬別掉毛,掉光了就不好看了。”

幾個毛絨球球立刻更加驚恐地發抖,看起來好像也很害怕自己會掉毛似的。

江雪看得有趣,過了會兒,她卻感覺到一點點孤獨。

如果是以前的話,此刻她一定在跟天一或者誰說話吧,但是,現在安倍晴明還沒出師,恐怕壓根沒見到十二神將呢。

江雪忍不住嘆了口氣,垂頭的時候恰好看到了腰間的竹笛,稍微摩挲了幾下也就拿了起來,先用衣袖仔細擦了擦吹奏的位置,這才貼到唇邊,輕輕吹出了第一個音符。

竹笛的音色的確很美,清亮而渾厚,所以昨天羽茂忠具把笛子吹成那樣才會讓江雪惱火,如今拿到了這只竹笛,她索性把昨天那支曲子給吹全了。

這也是昔日江九喜愛的曲子,出外游玩之時時常會興之所至演奏一番,不過,江九在笛上可要比她好得多了,她現在只不過是在模仿記憶之中的笛聲而已。

過去江重離門下弟子們一同出游,曲水流觴,師兄弟們喝到興起,各自演奏,有人敲著酒杯就放聲高歌,還有人竟然連鼓都扛了過去,擂起鼓來碰碰作響,她這個奏琴的比起那些擊鼓的能造成的動靜小的多了,到後來索性放下了琴安靜欣賞,只看著師兄們胡鬧,她上年紀小輩分低,又是門內不多的女弟子,到最後都沒被灌酒,於是最後她只好去叫人來收拾殘局,誰叫其他人全體喝醉了,在那兒胡亂唱歌跳舞,還有人趴在地上就呼呼大睡。

如今想來,那可真是天真快樂的時光啊。

江雪無意間的懷念為這首歡快的春日曲調添上了一絲懷念的憂愁,她卻沒有發現,而車廂外唯一的聽眾隱約有所察覺,因為他被這首曲子勾起了過去的回憶。

溫柔的母親不慎被他看到了真身,於是再也不肯歸家,垂淚留下了訣別詩便回到森林之中。從那之後,父親日日思念著母親,少有笑顏,曾經和美歡樂的家庭就這樣再也無法回到當初。等到父親辭世,他就只剩下孤身一人,若不是遇到了賀茂師父,他還不知道會在何處。

如果能夠回到當初,他一定不會那樣無知地叫破母親的身份,只會假裝沒有看到。

可是,誰又能夠回到天真的時候重新來過?

待到回神之時,安倍晴明方才驚覺自己剛剛宛若中了幻術一般失神,此時車中已經不再有笛聲傳出,只有人以獨特的韻律念著他聽不懂的話。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裏白沙堤。”

江雪叩著節拍念完了整首詩,方才失笑。

能夠拜在重離恩師門下真是太好了,能夠遇上江九師兄真是太好了——她深深地感激著他們留給她如此溫暖的回憶,包容了她,幫助了她,成就了她。

如果沒有江重離就不會有“江雪”,也就不會有今日的她。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傳來問話聲。

“雪姬剛剛說的是大唐的語言嗎?”

“是啊,是香山居士白居易的詩。”江雪掀開車簾,看著前方的少年,見他眼中有著好奇,笑嘻嘻地隨口說道,“怎麽,晴明想要學嗎?如果不是想要學如何作詩,只是學語言的話,我可以教你哦,但你要怎麽感謝我呢?”

安倍晴明稍加思考,便認真地點頭答道:“雪姬想要什麽報答?”

江雪本來只是開個玩笑,在她想來這當然是賀茂忠行的事情,哪有一個外人跑來教安倍晴明學中文的道理,安倍晴明肯定會拒絕,結果他居然點頭了,她一下子就楞住了,腦子都要打結了,一句話順口就溜了出來。

“你把衣服脫了讓我看回來?”

現場氣氛立刻變得十分詭異。

安倍晴明保持著那張冷臉盯著江雪久久沒有說話,仿佛五官都已經被經年的冰凍成了固定的模樣。

最後江雪自己受不了這種尷尬的氣氛,訕笑著說:“這當然是說笑了。要不然這樣吧——如果哪一天晴明搬出了賀茂邸,要在自己家中給我留下居住的場所。這總不為難你吧?”

安倍晴明一楞,微微皺起了眉,過了會兒才說:“並不難辦,但雪姬為何提這樣的要求?”

江雪眨了眨眼睛,半真半假地說:“因為我要你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話你肯定不願意吧。”

安倍晴明瞬間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過了會兒,他恢覆了先前的神情,直接轉過身,仿佛根本沒問過這個問題也沒聽到這個答案,只扔回來一句。

“傷勢未愈,不宜奏樂。”

江雪默默翻了個白眼,回到車廂中時,她想了想剛剛安倍晴明震驚到呆滯的神情,越想越覺得好笑,最後不得不捂著傷口的位置承認了一件事。

傷沒好之前宜不宜奏樂另說,反正不宜大笑。

可是,少年時期冷漠孤傲的安倍晴明實在太有趣了啊!

要是有相機給他拍下來,讓他看看自己剛剛目瞪口呆的模樣,絕對會讓他多少年後自己都笑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霸王票感謝:

wllll扔了1個手榴彈,琉璃墨扔了1個地雷,月藍扔了1個地雷,是對非錯扔了1個地雷,輕塵扔了2個深水□□。

——

感謝大家!麽麽噠!震驚地發現竟然收到了三個地雷一個手榴彈和兩個深水!無以為報,只有雙更了!

——

江雪:讓你脫了給我看回來你不肯,讓你以身相許你又不肯,你這人到底想咋樣。

安倍晴明:我就想當女裝大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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