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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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駛過位於松恩峽灣畔的萊康厄爾之後,懸掛著德國海軍戰旗的艦隊轉向東北方行駛。時間是1941年10月22日的夜晚,挪威北部的海面上的氣溫已經降到了5度以下,在擁有歐洲一流裝備的“提爾皮茨”號上,所有的厚窗簾都拉下來了,軍官餐廳裏亮著暖暖的紅燈。

“馮·格蘭伯霍芬將軍,還習慣這漫長的海上航行嗎?”

剛從外面進來的張海諾,身上還夾帶著一陣涼意,他脫下厚厚的外套,然後在兩位年紀相仿的將軍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非正常用餐時間,這高級軍官餐廳裏的人並不多,很多輪班下來的軍官們,也只是進來喝一杯暖身的酒。

左手邊這位國防軍將軍的餐盤裏,只有份量不多的蔬菜和一塊只咬了一口的雞塊,旁邊杯子裏的紅酒幾乎沒怎麽動過,看樣子胃口並不是很好,而他金色的肩章上綴有兩顆銀星,領口掛著一枚銀橡葉騎士鐵十字勳章,軍帽左側還有一顆金屬質地的雪絨花——德軍山地步兵獨一無二的標識。

山地步兵中將瓦爾特·馮·格蘭伯霍芬,德軍第2山地步兵師的副師長、迪特爾上將的主要助手之一,是此次“北方女王”行動中專門負責與海軍協調聯絡的山地步兵將領。和另一位山地步兵上將喬裏尤斯·林格爾一樣,馮·格蘭伯霍芬也是一位奧地利人,而且還是一個奧地利世襲小貴族的後裔。舊貴族雖然已經沒落,但他們許多人的骨子裏仍然留存著那種高傲的優雅,沈穩、淡定、處變不驚。

山地兵將軍放下手中的刀叉,用餐巾輕輕擦了擦嘴唇,“還好,只是沒想到在這樣一艘大船上也會感到顛簸!”

張海諾微笑著告訴他:“眼下的狀況還算好的,假若遇上風暴,在船艙裏行走都可能變得十分困難!我說的對吧,馮·林格將軍!”

坐在馮·格蘭伯霍芬右手邊的,是一位身材健碩的海軍少將。他全名弗朗茨·馮·格林,“提爾皮茨”號的首任艦長,一位標準的海軍軍官,神經健全、體格強健、思維敏捷、判斷準確。馮·格林是薩克森一個容克大地方的後裔,父系和母系都出過許多軍官和外交家。他本人則畢業於基爾海軍學校,上次大戰時在一艘魚雷艇上當艇長。戰後,雖然海軍大量裁員,他卻升遷很快。在各種軍艦和海軍機構中服役,得到了一致的好評:“幹活不知疲倦,有創造力,善於解決覆雜的問題,有能力、有前途。”

“當然,相比於浩瀚的大海,這樣一艘戰艦就顯得十分渺小了!”馮·格林以支持的口吻說道。

這時候,穿著軍服的餐廳服務人員走過來,張海諾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給我來一杯生姜酒!”

所謂生姜酒,一般就是用生姜和烈酒泡制而成、用於驅寒的混合酒類,張海諾所點的這種,就是艦員們利用生姜和白蘭地自制的。在德國,人們除了啤酒之外,還經常喝產自本國黑森林地區的優質白蘭地,而且這兩種常見酒類並不會因為戰爭期間商船無法出海而斷絕。不過,如果可以自有選擇的話,海員們還喜歡另一種烈酒——產自古巴的朗姆酒,據說那也是當年加勒比海盜們的最愛。海盜們用朗姆酒禦寒,用朗姆酒壯膽,用朗姆酒狂歡,也用朗姆酒給傷口消毒,如今的德國海軍官兵,除了紀律更為嚴明、醫療衛生條件更好之外,其他方面與從前的海盜並沒有太本質的區別。

“還好我沒有趕上那樣糟糕的天氣!”

馮·格蘭伯霍芬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這時他的胃也許正承受著外在因素造成的扭曲。對於山地步兵們來說,乘船遠航也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短短兩年來,他們不得不一再重覆上船下船的過程,挪威、克裏特、馬耳他,還有接下來極寒的北歐之北!

服務人員很快給張海諾端來了一杯裝在高腳杯裏的白蘭地,坐在他對面的馮·格蘭伯霍芬將軍也端起了裝著紅酒的杯子。

“為了勝利!”

“為了元首!”

“為了德意志!”

張海諾一口飲下半杯生姜酒,艦長一口悶掉了杯子裏所剩的白蘭地,而胃口不太好的山地兵中將就只能意思一下了。

放下酒杯後,馮·格蘭伯霍芬索性不再去碰刀叉和盤子裏漸冷的食物,他滿懷憧憬的說道:“尊敬的帝國海軍元帥閣下,我們這次作戰行動應該很快就能結束吧!我們之前一直無法向蘇軍縱深推進,缺的就是火力支援,而提爾皮茨號在這方面無疑是最棒的!”

雖然是陸軍將領,但馮·格蘭伯霍芬從一開始就毫不掩飾自己對“提爾匹茨”號的喜愛。以奧地利人對美和藝術的天生敏感,這艘強大的戰列艦雖然是一件極為覆雜而又異常龐大的海上殺人機器,但它的設計富於傳統的美感。

“的確,它不是一艘普通的軍艦。事實上,它是德國海軍中最強大的軍艦。我個人認為,它也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軍艦!”張海諾笑著看了看馮·格林少將,它的第一指揮者。作為海軍的高層,他更清楚德國海軍的未來規劃,而俾斯麥級很有可能是德國海軍在戰爭期間建造的最後一級戰列艦。

作為“提爾皮茨”號的首任艦長,馮·林格當然是以自豪的微笑來表示自己對這個觀點的支持——其實從客觀上講,英國的喬治五世級、法國的黎塞留級戰列艦以及美、日、英等國在建的一系列艦艇都擁有和德國俾斯麥級抗衡的實力。

“從前我對海軍事務一點都不了解,第一次接觸大型軍艦還是在進攻挪威的戰鬥開始前。說來也慚愧,直到戰爭爆發時,我還覺得德國海軍是沒有希望打贏英國佬的!”山地步兵中將面帶歉意的說到。

張海諾又看了看自己的新搭檔弗朗茨·馮·林格,坦然笑道:“不,將軍,你的判斷和大多數人一樣,都是源於兩支海軍之間的實力對比,而我們入侵波蘭時,德國海軍的實力還不及英國的三分之一。事實上,即便到了今天,我們的整體實力仍然沒有超過英國!”

馮·格蘭伯霍芬睜大眼睛,顯得有些吃驚,目前在大多數德國人看來,自己的海軍已經憑借之前的一系列戰鬥打垮了英國海軍,並且已經完成了從被封鎖到主動封鎖的角色轉變。

“德國自信是一個陸上強國,所有列強也承認這個事實。但我們對海洋懷著一種覆雜的感情。德國的船長們也曾發現過一些島嶼和海岸,德國的殖民利益也曾越過大洋,伸到東非的莫三鼻給和中國的膠州灣。但是,在海洋上,我們一直被認為是一個未成人的孩子,連許多德國人也懷著這種自卑感——我們沒有海權。如今,我們不過是在完成前人沒有完成的夢想,但距離終點還有十分漫長的距離!”在艦上巡視了一圈之後,張海諾的精神和交談的興致都顯得十分高昂,他娓娓而談:

“將軍,正如你所了解的,任何歐洲列強想在海洋上稱雄,就必須向英國人的海權挑戰,正象在歐陸向德國陸軍挑戰一樣,但是沒有人能成功。不列顛皇家海軍天下第一的神話已經流傳了三百五十年了,但當德國的工業實力開始超過英國的時候,阿爾弗雷德·馮·提爾匹茨伯爵開始打碎這個神話,他建造了一支世界第二的大艦隊。”

說到這裏,張海諾面前又浮現出提爾皮茨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眼,盡管自己前前後後也只見過這位被譽為“德國海軍”之父的功勳人物寥寥幾次而已,但對方的音容笑貌卻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當中。

作為一名純粹的山地作戰專家,加上奧地利出身,馮·格蘭伯霍芬不了解德國海軍的發展歷程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饒有興致的聽著張海諾說話,待他停下來回憶那段崢嶸歲月時,便用一種迫切的請求語氣說道:

“尊敬的元帥,請繼續說下去吧!”

張海諾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走神,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充滿辛辣味道的生姜酒,然後開口道:“德國海軍始終無法占據世界首席,這不是個人的力量能改變的。德國是個大陸國家,東方有俄國,西方有法國,還有一些其它二流強國,我們不得不把主要的人力物力放在陸軍上,因此,能用於海軍的人力和資源就有限了。事實也是如此,法國人、西班牙人、荷蘭人和俄國人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似乎只有日本是例外!自從德國公海艦隊在斯卡帕灣鑿沈後,幾乎沒有人敢重溫老提爾匹茨的舊夢了。好在普魯士這塊土地上將才生生不息,雷德爾元帥無疑是提爾皮茨海上戰略的最好繼承者。他了解我們的強點和敵人的弱點,也了解敵人的長處和我們的短處。他想逐年建造一批最優秀的軍艦,然後,利用德國極具潛力的工業,把英國人壓垮。在這裏,讓我們為帝國海軍總司令的健康幹杯!”

在張海諾的提議下,三人為尊敬的帝國海軍元帥和海軍總司令埃利希·雷德爾幹了一杯。緊接著,張海諾讓服務人員倒上一杯普通的白蘭地,由於需要承擔下半夜的值班任務,馮·林格則換了一杯白開水。

“在海軍司令的帶領下,我們制定了龐大的‘Z’計劃,但我們的初衷並不是想要超過英國,而是要威脅英國,迫使它為了自己的海上優勢,消耗極大的人力和財力。從造船學角度講,為對付一艘輕巡洋艦,就要有一艘重巡洋艦,為打敗一艘戰列艦,就得兩艘戰列艦或者一艘火炮口徑比它大得多的戰列艦。這樣,英國人的財源將枯竭,眾怨將鼎沸,其他軍事部門和民用工業的發展都將深受累及。軍艦是世界上最費錢的東西,英國人早晚要放棄這場競爭,這就等於承認了德國人的海權……可惜,戰爭來得有點兒早!”

張海諾正說著,突然,一片極強的光在舷窗外閃亮起來,艙裏的軍官們頓時發出驚嘆:“北極光!”

三人一同起身走到舷窗位置。

西方的地平線上,先亮起幾抹垂直的綠光,在那裏慢慢地飄動,漸漸淡化了。一瞬間,西方的整個天空都亮起來,一壁壁無窮大的翡翠色和湖藍色的光的瀑布,緩緩從高天上洩下,先靜定幾分鐘,然後開始扭曲,皺折,抖動,仿佛一群碩大無比的山精在光的原始森林中跳舞。人間最奇幻的景色把所有人都攝住了,象一群玩偶,久久陶醉在美的激情中,忘卻了夜航中的巨大戰列艦,完成暴露在北極光下,赤裸裸地,成為敵人潛艇一只最理想的靶艦。

戰鬥警報聲把人們喚醒。官兵們紛紛沖上崗位。所有的副炮、高射炮和機關炮都搖低炮口,警惕地盯著海面。“提爾皮茨”號在燦爛的極光中,劈開波浪,仿佛一條觀艦大典上的旗艦,進入了挪威領海。當特隆赫姆峽灣口的山峰出現在軍艦二舷時,極光漸漸熄滅了,海洋和天空又恢覆了黑暗,仿佛比以前更黑,只有微紅的星辰的寒夜的天穹上瑟瑟抖動。

“太美了,我簡直找不到什麽語言來形容北極光。”馮·格蘭伯霍芬將軍興奮地說,“我是頭一次見到極光,普通維也納人是沒有這種福氣的!”

“我見過兩次了,上次是去斯瓦爾巴德群島。我還是一名見習軍官。每次見到它,我都覺得聽到了眾神的歌聲。”說著,馮·格林將軍竟是那樣的一臉陶醉。

“好了,將軍,你還是早點休息吧!艱苦的戰鬥還在後頭呢!”張海諾微笑著向馮·格蘭伯霍芬伸出自己的右手。

握著張海諾的手,山地兵中將一臉認真的說道:“謝謝您,帝國海軍元帥閣下,謝謝您讓我對帝國海軍有了更高層次的認識,衷心祝願您成為德國海軍歷史上最有成就的指揮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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