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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混世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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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帝國未來的元首站在啤酒館的門口招呼來客,若不是親眼所見,張海諾很難想象這會是怎樣一個場面。

真的是他嗎?這是張海諾第一眼的反應,他不止一次的想象過這個人穿著一身冷酷的黑色風衣,推門進入鬧哄哄的啤酒館,所有人都在剎那間安靜下來,接下來這個啤酒館就只剩下一個主角:措辭激昂的講演,有力的揮舞拳頭,還有狂熱的咆哮,整個啤酒館都沸騰了……

9月末的天氣還帶有夏日的餘熱,所以張海諾一路上都將外套搭在手上,他沒有刻意的換身裝束,而這摘去了肩章、領章和部隊標識的海軍夏季軍服讓他看起來就是個海軍退役人員——在第二帝國鼎盛時期,海軍人數超過30萬,但是隨著凡爾賽和約的簽訂,這支隊伍就只能保留區區1.5萬人。海軍的總退役人數雖然比不上陸軍,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海軍退伍人員在德國的街道上並不會少見。

此時此刻,站在施端納克勞勃啤酒館——這個被稱為“德國工人黨母巢”的酒館門口的希特勒,穿著白襯衫、黑西褲,襯衫外面套著一件黑色的西裝夾克,正笑容滿面的跟每一個進入酒館的人握手、打招呼。

在他旁邊還有另外幾個人,一個負責散發傳單,另一個手裏捧著一個簡單的大字牌,上面應該寫著歡迎參加德國工人黨集會之類的東西,剩下的,怎麽看怎麽覺得像是保安或者打手一類的角色。

張海諾深吸了一口氣,拿著早晨買的那張報紙朝酒館走去。越靠近那個人,他的心跳就越快,這是個在歐洲歷史上足以和拿破侖皇帝坎肩的爭議人物,他創造了一個崛起的神話,並幾乎統治了整個歐洲。

特立獨行的小胡子,梳理得非常整齊但是並沒有多少美感的三七小分頭,這年頭應該還不會有人去刻意模仿這樣的裝束,還有那雙敏銳的眼睛、那張瘦長的臉,這些都讓張海諾越來越確定他就是那個人。

張海諾定了定神,並且加快了腳步。

“歡迎參加德國工人黨集會!”

希特勒的個頭要比他想象的要高一些,頭發烏黑發亮,皮膚上看不到一點皺紋。在與前面一個人握手之後,他很快將目光轉到張海諾這裏,並微笑著伸出自己的右手。

“歡迎參加德國工人黨集會!”

這只手不大,溫溫的,上面還有些汗。在握手的時候,張海諾條件反射式的朝對方笑了笑,他正準備跟希特勒說自己是看到報紙來的,但他似乎對此並不關心,而是很快抽回手並將目光轉向張海諾後面一個人。

“歡迎參加德國工人黨集會!”

張海諾有些無奈,又有點失落,可這門口的確不是說話的地方,他只好暫時先進啤酒館裏面去。

距離“公開集會”開始還有半個小時,啤酒館的大廳裏便已湧進了七、八十號人。座位沒有了,一些人只好靠墻站著。這些人衣著大都非常樸素,短袖、工人吊帶褲是最典型的打扮,也能看到穿舊式軍服但沒有佩戴任何徽標的退伍軍人。有位置的人大都點了一杯啤酒,站著的人也有喝啤酒的。

幾乎所有人都在聊天,整個啤酒館現在就像個喧鬧的菜市場。

張海諾找了一個靠窗的地方站著,他旁邊幾個都是工人打扮,相較之下,他這個“退役海軍人員”的衣裝倒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幹站著很枯燥,張海諾只好透過窗戶頻頻觀察站在門口的希特勒,這時夜幕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可他依然在那裏不厭其煩的重覆著相同的動作和言語。

看了一會兒,沒有什麽特別的發現。張海諾決定和周圍的人聊聊,看能不能提前從他們這裏了解到一些和希特勒有關的情況。最終,他將談話對象鎖定在了自己右手邊一個胳膊很粗但是面目卻不兇悍的“工人兄弟”身上。

“朋友,你知道今天集會由誰來講演嗎?我是看到慕尼黑晨報上的廣告才來的!”

“工人兄弟”搖搖他那健碩的腦袋,“不知道!我也是聽別人說起才過來看看的!”

“聽說是從慕尼黑大學來的什麽教授吧!”

插話的這位,站在“工人兄弟”右邊,他個子可能還不到1米7,偏瘦,身上穿著一件灰色短袖和一條卡其布的工人吊帶長褲。這長褲有些寬大,襯托之下他的上半身就更顯瘦小了。

“教授?”

張海諾乍一聽有些吃驚:有希特勒這樣的講演狂人在,還要教授幹什麽?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現在還是1919年,老希的“講演大法”大概還沒有練到第九層,所以在人們眼中還屬於默默無聞之徒吧!

半個小時之後,啤酒館裏的人已經過百,還好德國傳統的啤酒館完全能夠應付這樣的“大場面”,人們或坐或站,倒也不至於太過擁擠。

7點整,張海諾看到小胡子和剛才站在門口的那幾個人一起走進啤酒館,片刻之後,一個坐在靠門位置的粗壯男子走到啤酒館中央,半舉起雙手,用一個粗曠的大嗓門喊道:

“現在,德國工人黨9月第二次公開集會開始!”

張海諾隔著一些距離,但仍覺得此人有些眼熟:這個人不算很高,但是體格魁梧,脖子粗壯得像頭公牛,眼睛細小像只肥豬,臉上似乎疤痕斑斑。

羅姆!

張海諾很快從腦海裏搜出了和這個人有關的黑白照片,再仔細辨認一番,沒錯,這人應該就是二百五十萬沖鋒隊的首領恩斯特·羅姆,納粹的老牌黨棍,希特勒的得力助手,也是在長刀之夜慘遭清洗的頭號人物。

這牛吼威力果然了得,整個啤酒館馬上安靜下來。羅姆得意洋洋的宣布道:

“現在,有請來自慕尼黑大學的斯特魯普教授給我們帶來精彩的講演!”

在稀稀拉拉的掌聲中,一個瘦瘦高高、戴著金邊圓框眼鏡的中年人不緊不慢的走到羅姆旁邊,很有風度的朝四周欠身致禮,然後開始了一篇名為《工人之路拯救慕尼黑》的演講。

應該是專職講課的關系,這位教授的語言通順且有條理,並且頻頻引經論典,這要比張海諾前一天在酒館聽到的兩篇講演高出不止一個檔次。不過,這位教授的講演給他的感覺過於平穩,說話的聲音也不夠大,如果前面有人聊天,距離遠一些的人可能就聽不清了。

盡管如此,在他結束講演之前,酒館裏還是兩度響起掌聲。最後,教授在掌聲中結束了自己的發言,然後一臉輕松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讓我們再次感謝斯特魯普教授的精彩發言,接下來,有請我們德國工人黨的宣傳委員阿道夫·希特勒先生發表他的演說!”

這一次的掌聲,比剛才那位教授上臺時稀疏了許多,這也印證了張海諾的猜測——現在的希特勒,在講演方面還不出名。不過,名聲上的欠缺並不能掩蓋這位奧地利下士在演說方面的天賦,他簡短的開場白,就讓人覺得更具力量性,而接下來,這種力量竟源源不斷從他那看似瘦弱的身軀裏爆發出來。他越說越慷慨,肢體語言也隨之豐富起來。只是張海諾來聽來,他講演的內容都是一些“陳強濫調”:德國的戰敗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捅刀子”,賣國賊、高利貸者和投機份子正同外國敵人一起壓迫人民,還有大德意志民族的優越性遲早要得到體現,諸如此類。

在數十年後,只要是稍有常識的人都能看穿這些狂熱觀點的陰暗本質,但這些觀點對於剛剛遭受戰敗之苦並且終日為溫飽而奔走的德國民眾來說,卻具有致命的煽動性。

可以說,這不是魔音卻甚似魔音!

希特勒的講演僅進行了半個小時,語言還算通暢,思路稍顯混亂,但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從人群中爆發出來的掌聲持續了好幾分鐘,而這個奧地利下士,正滿臉欣喜的站在原地接受人們的掌聲,仿佛他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切似的。

之前發言的那位教授剛剛的得意之色已經無影無蹤,在收起自己的文件包和外套之後,他灰溜溜的離開了啤酒館——此時已經沒有幾個人再去理會他了!

希特勒下來之後,羅姆又先後請上了德國工人黨的兩位主席:安東·德萊克斯勒和卡爾·哈勒,不過他們並沒有做長篇演講,而是分別介紹了有關德國工人黨的一些情況,並告知在場的有志者可以隨時申請加入他們的黨。

這時候,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捧著褐色的捐款箱從酒館大門位置開始挨桌的接受人們的捐款,似乎是受到希特勒那番講演鼓動的關系,這些經濟並不寬裕的平民紛紛慷慨解囊,雖然大都只是一馬克、兩馬克的小錢,但臺上那幾位對於這樣的場面顯然是非常欣喜,羅姆那雙滴溜溜的小眼睛幾乎從開始到結束都緊緊盯著那個捐款箱,生怕有人會偷走黨的勝利果實似的。

當捐款箱遞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張海諾沒有猶豫,將一張5馬克的紙幣塞了進去。

晚上九點,集會宣布結束,多數參與者都直接回家去了,希特勒則再一次站在酒館門口接受人們的祝賀並跟這些並不熟悉的人熱情道別。由這一點看來,他目前在這個德國工人黨內的地位並不算高,但是剛剛那番精彩的演講卻讓張海諾絲毫不懷疑他的“潛力”。不出意外的話,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取代其他人成為這個政黨的領袖,並審時度勢的抓住法國占領魯爾區等幾次機會大肆擴張這個小黨派的影響力,最終從一個慕尼黑地方性的黨派成為德國第一大黨!

不多時,剛剛還人頭攢動的酒館裏就空了一大半,剩下二十來個或是在喝酒聊天,或是分別圍在安東·德萊克斯勒和卡爾·哈勒旁邊聆聽他們的“教導”。

唯有張海諾,就近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來。

酒館的老板最先註意到了這個暫時還不打算離去的客人,他給了侍應生一個眼神,那個年輕的小夥子快步走過來並且小聲的問張海諾是否需要點啤酒和小吃。

張海諾稍稍猶豫勒一會兒,點了一紮啤酒。

待酒館門口的人群散去之後,希特勒滿臉喜悅的走進來,大聲對羅姆他們炫耀道:“啊哈,看吧,我就說我可以成功的!穆勒,我們今天得到了多少捐款!”

戴眼鏡的青年微笑著豎起三個手指頭,小胡子興奮的握緊雙拳。

很難想象,一個日後令整個世界為之膽寒的風雲人物,竟也會為區區數百馬克而如此雀躍。這一幕讓張海諾頗為感慨,如果只用金錢就可以買通這位未來的元首,他隨時都可以將一疊鈔票拍在桌上。然而,小胡子畢竟不是一個普通人,此時單純的給予他資金上的援助最多會被他當作有恩於自己的人,在他發跡之後可能會給你十倍甚至百倍的回報,但絕不會把你當作心腹來看待,更不會和你分享哪怕一丁點權力!

當侍應生將啤酒送上來時,張海諾仍在思考,同時,他將目光緊緊鎖定在十米開外的希特勒身上,即便是在夢裏,他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機會同這個“混世魔王”如此接近。

然而,此人就在自己面前,真真切切,不打半點折扣!

小胡子今晚顯得相當亢奮,他在和德萊克斯勒、羅姆等人說話的時候幾乎是手舞足蹈,直到他感覺到有人在暗處“窺視”自己,這才轉過頭來朝張海諾這邊望了一眼。

四目相對的時候,張海諾心裏一震,倒不是對方的目光裏有多麽淩厲的東西,而是這雙眼睛的主人,在他這樣的二戰軍事迷心中實在有著難以形容的份量。

張海諾沒有選擇回避,而是微微朝小胡子點了點頭,緊接著起身,端著酒杯緩步朝他走去。

希特勒停止了和夥伴的交談,轉過身來,臉上的興奮很快被一種帶有喜色的平靜所取代。

“您好!”

“您好!”

這樣的問候簡單的超乎張海諾自己的想象。

“感謝您來參加德國工人黨的集會!”希特勒又將剛才在門口說的那句話重覆了一遍,禮貌而得體,目光始終停留在張海諾的臉上,而不像其他人那樣將自己的裝束打量一遍——或許就在張海諾走過來的過程中,他就已經不動聲色的完成了這個過程。

“是的,我很慶幸自己來了,因為我剛剛聽到了一場無比精彩的講演!海諾·馮·芬肯施泰因,很高興認識您!”張海諾左手拿著酒杯,這一次主動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謝謝!在下阿道夫·希特勒,認識您也是我的榮幸!”

這是兩人的第二次握手,小胡子手上沒有了剛才的汗水,但溫度依然如故。

“能請您喝杯啤酒,坐下來談談嗎?”初次向心儀的女生發出約會邀請時,心情大概也沒有這麽緊張,盡管張海諾現在臉上除了淡淡的微笑,平靜的如同沒有風的湖面。

“當然!我們這邊坐吧!”小胡子沒有拒絕,而是把手輕輕放在張海諾的左臂處,引著他來到旁邊一張桌子上,然後朝吧臺那邊打了個響指,“一紮啤酒!”

面對這位在世界歷史上留下過濃重一筆的“巨人”,張海諾不得不再一次定了定神,盡可能自然的說道:

“在下是普魯士人,戰爭中服役於帝國皇家海軍,目前在一艘往返於歐洲與美國的遠洋貨輪上供職!這次來巴伐利亞本來是找尋戰爭中失散的友人,碰巧在晨報上看到貴黨的集會公告,就抱著湊熱鬧的心態來了!沒想到先生一番講演,讓在下大開眼界!”

希特勒瞟了一眼張海諾身上的舊海軍制服,眼神裏沒有恭維也沒有不屑,口氣依然很客套:“得到馮·芬肯施泰因先生的認可真是我的榮幸!其實,我也作為一名巴伐利亞志願兵參加了戰爭,那真是一場非常慘烈的戰爭,我有許多同伴都在戰爭中陣亡了,但他們的勇氣讓人敬佩。若不是那些卑鄙的叛國者在背後捅了我們一刀,我們根本就不會輸,不會輸!”

小胡子稍稍握起著雙拳,而就在這時,侍應生將他的啤酒端了上來,他抓起杯子就咕嘟咕嘟一口氣幹掉將近半杯。

“現在廢話還不多,但情緒已經是那麽容易激動了。”

張海諾默默在心裏給出自己的評價,等希特勒把杯子放下了,他才很讚同的說道:

“如果一對一的打,不管英國、法國還是俄國,沒有哪個會是德國的對手!他們的將軍和士兵,配不上這場勝利!”

“說的好!”壯如牛的羅姆出現在了希特勒身旁,他拉開張海諾右手邊的凳子,不請自來的坐下了。

“鄙人恩斯特·羅姆,在慕尼黑第7軍區參謀部供職!”

“幸會幸會!在下海諾·馮·芬肯施泰因,戰爭中在帝國皇家海軍服役!”

說罷,張海諾朝剛剛那個侍應生招了招手,“給我們的羅姆先生也來一紮啤酒!”

羅姆沒有推辭,而是問道:“噢?不知馮·芬肯施泰因先生有沒有參加日德蘭海戰?”

張海諾如實回答到:“是的,在下作為塞德利茨號的魚雷長參加了那場海戰!”

“海軍英雄!”羅姆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一臉的橫肉堆成一個並無美感的笑容。

相比之下,小胡子的真實想法就不那麽輕易的寫在臉上了。

待侍應生將啤酒送上來之後,由羅姆發起,三人碰了杯。

張海諾和希特勒各自只喝了一口,羅姆這家夥卻一氣幹掉了半杯。

“看馮·芬肯施泰因先生對我們黨很有興趣,何不加入我們一起幹呢?”小胡子雙眼緊盯著張海諾,“我們德國工人黨目前規模雖然還不夠大,但我相信在正確目標的引導下,我們終將發展壯大直到取得勝利的!”

“沒錯!”羅姆在一旁幫腔道:“我們德國工人黨人數不多,可個個都是充滿鬥志的戰士!只要我們共同努力,最終一定能喚起我國人民!”

加入德國工人黨,也就是納粹黨的前身?

張海諾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自己將成為羅姆、戈林和赫斯那樣的元老級人物,只要不重蹈羅姆那樣的覆轍,只要不那麽悲慘的死於事故,也許所謂的全國副元首就不再屬於魯道夫·赫斯,德國會飛的東西將不再是戈林的私人玩具,還可能走得更遠……

張海諾當然知道,在納粹黨證上那一排小小的編號越靠前便意味著地位越高,他也許可以借此成為海軍的統帥,並通過自己的影響力左右未來的時局和德國的政策,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此時此刻,擺在張海諾面前的邀請是那樣的誘人。然而,他卻拒絕了。

“我長年在海上漂泊,恐怕無法盡到一個黨員的義務!況且,我素來是一個無黨派主義者!”

羅姆瞪大了雙眼,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得出來,他很想就此甩手離開,卻又強忍住了。只一口,杯子裏的啤酒便見了底。

小胡子的目光在張海諾臉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轉到自己的杯子上,低著頭,沈默了片刻,用一種偏慢但並不過激的語氣說道:

“馮·芬肯施泰因先生,您覺得在目前的時局下,不參加任何政黨的辦法就能逃避殘酷的現實嗎?作為一個日爾曼戰士,在國家遭受背叛、遭受屈辱的時候,永遠沒有中立路線可循!要麽為國家而戰鬥,要麽做一個藏頭藏尾的懦夫!”

這一番話,大大出乎張海諾的預料。好在現在的希特勒手裏還沒有其他人的生殺大權,否則以他後來的性格,違逆他意思的人就很危險了。

在心裏花了點時間組織思路,張海諾淡定的對他說道:

“我馮·芬肯施泰因家族的繼承人,從來都是為戰鬥而生、為戰鬥而死!忠誠是我的座右銘,榮譽是我的靈魂,我們永遠謹記一句話:即便我們全部戰死,德意志仍將存在!”

聽到這最後一句話,希特勒猛然擡起頭,那雙敏銳的眼睛裏竟有幾許驚訝。看著張海諾自信滿滿的表情,他剛剛泛起的那種敵意正在明顯減弱。

“曾在塞德利茨號服役的人,每一個都有著和這艘不沈之艦一樣的意志和決心!英國人的炮彈和魚雷打不垮我們,陰暗的和約雖然奪走了我們的戰艦,但是我們永不屈服!阿道夫·希特勒先生,我願意號召我的同伴為您的黨貢獻我們的一份力量,但也請您諒解我們的信仰:我們將謹遵家族的傳統,永遠不參與到政治中去!”

張海諾一字一頓、中氣十足,恰好啤酒館裏又沒人說話,所以不僅是希特勒和羅姆,在這個啤酒館裏的每一個人都聽清楚了這個曾在塞德利茨號上戰鬥過的人的宣言。

希特勒嘴唇喃喃的動著,但沒有發出一個音節。他似乎在一字一句的消化張海諾的這番話,也許在他的思維裏,這樣的軍人不僅古板,而且愚不可及,但是作為一個擁有敏銳嗅覺的政治人物,他同樣清楚這樣的軍人有怎樣的利用價值。

張海諾要的,就是讓這位天賦、思維、膽識·野心以及手段一樣都不缺的超級狂人放心大膽的“利用”自己,因為沒有任何人能夠將希特勒這種人玩弄於股掌之中。要得到他的信任,僅靠初期對他的支持以及單純的感情培養是遠遠不夠的,羅姆和戈林就是一反一正兩個絕佳的證明。

半分鐘之後,希特勒仍沒有說話,倒是羅姆慢吞吞的說道:

“可是馮·芬肯施泰因先生,你現在已經從海軍部退役了,不是麽?既然脫離了海軍,就不用再恪守那些古板的條規了!你看看我,一個德國軍人,不也為了崇高的理想加入了這個黨嗎?”

這句話看似那樣的不經意,卻屬於一針見血的那種,好在張海諾反應快,他刷的站了起來,義正嚴詞的說道:“只要國家一聲召喚,我隨時願意返回海軍。我海諾·馮·芬肯施泰因這條命,註定為國家而生、為國家而死!”

這一聲,讓所有人都將註意力集中在了這張桌子上,希特勒擡起頭,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了看羅姆,然後站起來對張海諾說道:

“很抱歉,馮·芬肯施泰因先生,我想羅姆先生完全沒有冒犯您的意思,他說話向來很直接,希望您不要介意!”

張海諾的神色這才緩和下來,“抱歉,羅姆先生,我剛剛太沖動了!”

“哈哈,說抱歉的應該是我!”羅姆笑著站起來,“好,我就敬佩先生這樣的熱血男兒!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今後在慕尼黑有什麽麻煩,盡管來找我!”

張海諾點點頭,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疊紙鈔,鄭重其事的放在桌子上。

“這裏有1,210馬克,除了父輩在奧舍斯萊本郊外留下的那處小莊園,這可以說是我全部的積蓄了!現在,我將它捐出來!阿道夫·希特勒先生,您可以將這理解為我對您的支持,也可以把它看作是我個人對德國覆興事業微不足道的貢獻!如果先生願意接受的話,我可以利用目前這份工作的關系,替您的黨派在南美的德裔移民中間募集捐款!”

小胡子站在那裏,兩眼盯著那疊錢看了有足足5分鐘,羅姆的目光,則在張海諾、希特勒與那堆錢之間打了無數個來回。

“這位先生,在下是德國工人黨現任主席卡爾·哈勒,關於您剛剛所談到的捐款和海外募捐……我們能否到裏面房間裏去詳談!”

站在希特勒身後講話的,就是羅姆在集會上所介紹的那兩位國家工人黨主席之一的卡爾·哈勒,他其貌不揚,個子也很普通,此時昂著頭、挺著胸,仿佛是在提醒張海諾,這裏的負責人是自己而不是這個奧地利下士。

希特勒沒有說話,但從張海諾這個角度,卻可以看見他臉上的羞憤和不滿,一雙拳頭也緊緊握起。趁著雙方起沖突之前,張海諾搶先說到:

“抱歉,主席先生,我完全沒有冒犯您的意思!但剛剛是阿道夫·希特勒先生的講演打動了我,沒有阿道夫先生,我想我不會作出這樣的決定。如果您允許的話,我想接著和阿道夫先生溝通這件事情!再次致歉!”

卡爾·哈勒的臉色忽然間變得異常難堪,他對張海諾怒目而視,卻又發作不得。且不說張海諾是個能給他們黨帶來捐款的人,這個德國工人黨的權力,實際上是掌握在他們的另一位主席、國家社會主義的真正奠基人德萊克斯勒手裏,黨的安全事務則由張海諾右手邊這位現役的巴伐利亞軍官羅姆掌握著。至於哈勒,最早是個報社記者,他領導的一個叫“政治工人集團”的小團體和德萊克斯勒的“獨立工人委員會”合並組成現在這個“德國工人黨”,因為合並時“政治工人集團”人數較“獨立工人委員會”多,這才由哈勒擔任德國工人黨的第一任黨的主席。

張海諾對這些情況並不十分了解,但作為一個後來人,結合這兩天在慕尼黑的所見所聞,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希特勒將會像歷史那樣迅速崛起,至於這位卡爾·哈勒,看起來並不具備統馭這個黨派並使之發展壯大的能力。

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卡爾·哈勒一臉豬肝色的離開了這家啤酒館,羅姆則在一旁幸災樂禍的冷笑幾聲。至於小胡子,臉色慢慢緩和下來,他兩手按在那疊錢上,考慮了一會兒,用和剛剛截然不同的語氣說道:

“馮·芬肯施泰因先生,即使你不加入德國工人黨,也會是我們最好的夥伴!希望你能履行你的諾言,替我們盡可能的在海外募集捐款!這些錢對於我們發展組織,實在是太重要了!”

“這點先生請放心,捍衛誓言是芬肯施泰因家族的信條!帝國皇家海軍雖然沒能擊敗敵人,但我們這些海軍成員並沒有放棄!舊的海軍死了,但我們堅信遲早會有人引領我們重新走向崛起,再以不懈的戰鬥精神和我們的敵人一決勝負!”

這最後一句話,張海諾說得慷慨激昂,頗有些剛才希特勒講演時的風格,不過他得承認,自己這個“小巫”,在講演這方面永遠無法和眼前這個“大巫”相提並論。

片刻之後,希特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站起來鄭重其事的向張海諾伸出自己的右手,“馮·芬肯施泰因先生,您是我所見過的人裏面最有性格的一個!您固執而倔強,但絕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

張海諾盯著他的手看了幾秒,堅定的握住了它,“謝謝您的信任!不過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

“請說!”

“呃……我身上所有的錢都捐出來了,今晚恐怕是沒有去處了,不知道先生那裏方不方便……”

張海諾抱歉的笑笑,他身上的確是沒錢了,不過他寄存在慕尼黑銀行的那個皮箱裏面,卻還有大把的美元和馬克。他並不擔心以後希特勒會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和意圖,因為他既然有信心做這一切,就有信心在將來也保守住這個秘密。

“噢?”

希特勒起初一楞,緊接著又大笑起來,一旁的羅姆也是同樣的忍俊不禁。

“沒問題,只要先生不嫌棄的話,今晚就去我那裏過夜吧!”希特勒爽快的答應了這個要求,不過旁邊的羅姆,倒是用一種非常異樣的眼神掃過張海諾年輕的面孔和海軍人員結實的身體。

對於羅姆,張海諾素來沒有多少好感,但這時候他還是保持友好的態度比較好。

“那希特勒先生能不能再借我一筆錢,讓我乘火車返回不萊梅?”

這一次,整個酒館裏都被爽朗的笑聲所填滿。大多數人都是在笑某人的憨,但也有人,在為更深層次的意味而笑。

PS:赫斯1920年加入當時的德國工人黨,戈林1921年入黨時已經改稱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也就是納粹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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