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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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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她有麻煩了。”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另一邊的屏幕上數字也顯示了“1”。

姚夏跟著阿曼上了一輛黑色轎車,車漸漸駛離中心地帶,出了城市邊沿,路變得很長,兩側的枯草也似乎永無邊境。

也不知怎的,走著走著就從曾經無話不談,變為而今的一路無言。車最終在一處牧場停住。

陽光下,紅色頂棚帶來溫暖,白色的墻壁顯得很幹凈。除了牛馬偶爾的嚎叫聲,院子安靜得很,似乎除了她們,再無其他人。

阿曼走在前面,姚夏緊跟在她身後,木屋的門沒有鎖,兩人一路來到二樓背陰的房間。

簡單的海盜木制床,床單平整雪白。與床頭相對的墻,墻面上掛滿了徐嘉燁的照片。和養父母的合影,和馬的合影,打棒球的,踢足球的……每一張照片中的他都笑得陽光燦爛,卻看得姚夏莫名心酸。

“不是說帶我來看嘉燁,他人呢?”她默然拿過墻上掛著的棒球棒,握在手心,垂眸看著它,眼底不覺間有些溫熱。

阿曼嘴角微揚,“他和他的養父母出去了,一會就回來。”

“好。”

姚夏點了點頭,旋即手中的棒球棒已經指向阿曼,眉宇間盡是寒氣,“他到底在哪?!”

“我不是說了……”

“家人出門會不鎖門?雖然你擺了清新劑,但還是蓋不過屋內的塵土味。床板漆味太重,應該是剛出庫不久。這屋子平時應該是用來儲存雜物的吧?”姚夏雙眼微瞇,指著墻角的一處正方形痕跡,“墻上的照片衣服都沒換一套。他和養父母所謂的合影,ps痕跡還能再明顯一點嗎?我不說你真他媽當我傻嗎?”

阿曼瞥了眼指在鼻尖的棒球棒,眉心微蹙,“我這麽做,是怕你傷心。這家人待嘉燁並不好,他平時都和牛馬住在一起,動輒就要打罵一頓。既然你看出了ps痕跡,那我也想問你,你看出我p掉了他臉上的傷嗎?”

姚夏聞言微怔,仔細看了一遍墻上的照片,心驟然沈入谷底。

她說的沒錯,有明顯的磨皮痕跡,有些照片,嘴角和眼角的輪廓甚至都不甚清晰。

“帶我去見他,立刻,馬上!”

阿曼點了點頭,“好,那你跟我來。”

狹窄的樓梯,容不下兩個大人。越往頂端,光線反而越暗。阿曼掏出鑰匙,打開一扇門,就見徐嘉燁坐在床邊盯著頂端一處狹窄的床看得出神。

“嘉燁——”

話一出口便有些哽咽,看見他的正臉,她的胸口更是堵得難受。

記憶中,他還是那個聰明的幹凈男孩,而今卻又回到了最初見到他時的臟亂,額頭和嘴角不止一片青紫,看向她的目光呆滯沒有一絲靈氣。

姚夏跑過去,在他面前蹲下,雙手顫抖地伸過去,十指卻在要觸及臉頰時停住。

“疼不疼?”她的雙眼瞪得很大,眼底的通紅也無法掩飾。

徐嘉燁搖了搖頭,嘴角微勾,眼淚卻滿溢而出,“不疼。”

用衣袖輕拭去他臉上的淚水,隨後她拉過徐嘉燁的手,朝門口走去,卻被阿曼攔住。

“你不能走!”

“有些事,你可能還不知道。季珩早就從br離職了,而且他根本不知道我來密西西比,更別提找嘉燁的事。”姚夏擡眸迎上阿曼的目光,嘴角一勾,輕笑出聲,“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騙我過來,但你覺得你攔得住我嗎?”

未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姚夏迅速扯過她的手腕,單手按住肩膀,下一刻,她的側臉便硬生生抵上墻壁,手臂被背在身後。

“曾經姐妹一場,我不想為難你。”

“yaser,我也不想為難你。拳腳功夫我可能不如你,但你別忘了,在美國不只有拳腳。”

腹部|抵|上一處堅|硬,姚夏垂眸,便看見冰冷的槍管對著自己。

槍口不長眼的道理誰都懂,再不情願,她也只得放開阿曼。

阿曼轉過身,槍口便對準了姚夏的額頭。雙唇微張還未說出話,肩膀一疼,身子便狠狠僵住,手中握著的槍應聲落地,緩緩舉起雙手。

“別動!”sophia瞥了眼躲在姚夏身後的男孩,目光最後落在姚夏臉上,眉心緊蹙,“沒事吧?”

姚夏搖了搖頭,側眸迎上阿曼的目光,“或許現在你可以說說為什麽。”

“我只能說我從來就沒得選擇。”阿曼雙手交握在腦後,仰頭看著天花板,目光如同一潭死水,“動手吧。”

姚夏走近,推開sophia落在阿曼身後的槍。

“或許,我可以給你選擇。”

搶救室的紅燈終於熄滅,懸著的心卻再次提到嗓子眼。

門被推開,醫生的目光在走廊中的四個人身上掠過一遍,“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哪位是病人家屬跟我來辦下住院手續?”

“我是。”異口同聲。

兩個女人皆是一怔,微微側眸看向身邊的人,本還揚起的嘴角緩緩滑落。

於卓芹第一次見到季婉玲,季婉玲也是站在她的左手邊。姚志行酒醉胃出血嚴重,是季婉玲送他來的醫院,她們也是今天這般異口同聲,至此她才知季婉玲的存在。

時光荏苒,皺紋取代了光滑的面龐,她們都已不再年輕。長久的註視,她們仿佛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二十三年前的自己。

那年冬天,季婉玲遇到了姚志行,北禹城遇到罕見暴雪。一夜之間,街道的雪最低處也到了成年人的腰,貿然行駛的車,也都在雪中熄了火,全城的交通幾近癱瘓。

遇見是偶然,愛上,她始終覺得是必然。一見鐘情為何她不知,她只知擁在懷裏的才最真。

酒醉加上交通不便,她架著不省人事的姚志行,去了另一個地方。

欲|望|是罪|惡的開始,對他的渴|望已然沖昏了她的頭腦。

而後糾|纏,而後她變得不可理喻。她不顧一切,只想要這個男人。

當於卓芹毅然決然選擇同他離婚後,他依然不肯接受她,她終於懂得,心不在,再挽留也是徒然。

拖著滿心疲憊,她迎接了徹底隔斷希望當天第一位病人。

女人臨盆前摔了一跤,大出血情況很危急。作為當夜唯一的值班醫生,她義不容辭。

然而事,往往並不一定往好的方向發展。經歷了數小時的搶救後,早產帶來的臍帶脫垂最終依舊造成了胎兒缺氧死亡。

她的工作本是迎接新生命,這是第一次,她親眼看著一個生命從自己手中流逝卻無能為力。到現在,她都還清楚地記得那個產婦的名字——張賀莉。

“你們到底誰是病人家屬?”醫生眉心緊蹙。

於卓芹默然斂起目光,看向醫生,“我是。”

就那一刻,季婉玲突然明白,她纏了他半輩子,卻始終是個陌生人。他們之間,輸的人從來都是她,一敗塗地。

重癥監護病房外,於卓芹側眸看向季珩,語氣淡然得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他的孩子?”

季婉玲點了點頭,“我能和你談談嗎?”

於卓芹輕嘆了口氣,“事情過去那麽久,沒什麽好談的。”

“其實當初……”

“我知道。”於卓芹淡然打斷她的話。

季婉玲可能不知,早在當年,姚志行大病初愈便和她坦白了。而當年她堅持離婚去尼|姑|庵吃了幾年的素,是怕死在季婉玲手裏的生命和這份|孽|緣有一天會找到姚夏頭上。

可最終還是躲不過。

或許是人之將死,也將自己走過的人生看透了。

季婉玲怔了半晌,病號服的邊沿被揪得有些褶皺,眼底溫熱,但她還是決定說出口,“於姐,我……”

“別說對不起,我不能原諒。”於卓芹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側眸看向季珩,“因為你,他們正在經歷著什麽,你知道嗎?”

紗布一圈圈纏在手臂上,傷口的鮮紅在其中被隱藏。薄司寒坐在床邊,目光落得很遠。

數小時前,遠距離的四目相對後,他迅速向屋內跑去,隨著一聲槍響,子彈擦著手臂劃過嵌入墻體。

他轉回身,便看見前一分鐘還在和他交談的兩個人,如今躺在血泊中,血肉模糊。

手機鈴聲正在這時傳來,又是陌生的號碼。

握著手機的手青筋暴起,“為什麽殺他們?”

“涉|嫌|虐|待兒童,在美國是犯|罪,我只不過是在替天行道。”男人略帶胡茬的嘴角微揚。

“即便確有此事,也有兒童福利局,輪不到你來審|判。你到底想做什麽?!”他眸光微斂,語氣冰冷。

聽筒中傳來男人爽朗的笑聲,“你不是很聰明?猜猜看。”

而後“叮”的一聲傳入耳畔。

警車聲由遠及近,他握著手機,迅速跑下樓梯。

電梯中,男人擡眸看著顯示屏上蹦出的數字,“猜出來,我就見你一面,怎麽樣?”

“狙擊□□子彈飛行速度在800m/s以上,寫字樓到咖啡館陽臺的直線距離不足50米,即便我第一時間知道你開槍,正常人的反應時間大於0.15s,移動更需要時間。如果你瞄準的是我的頭,子彈不可能只是擦著我的手臂過去,你根本就沒想殺我。”

“so?(所以呢)”

隔著玻璃門,男人盯著街對面的人,嘴角隱有笑意。

腳下動作一頓,他眸色越見幽邃,“你的目標不是我。”

對面寫字樓中,一個提著箱子的男人走出來。立起的衣領遮住大半張臉,只見男人緩緩舉起手機,“你猜對了,但現在還不是我們面對面的時機。”

雙眸緊盯著街對面的男人,還未邁開步子,就聽得聽筒中再度傳來男人的聲音,“3……2……1。”

警車在面前停住,警員上前詢問,隨後聽筒中傳來“嘟嘟”聲,再擡眸間,男人已經上了一輛出租車。

閃爍的警燈映在臉頰,他撥通了衛斯的電話,“幫我查一個人。”

手機鈴聲將他拉回現實,屏幕上“衛斯”二字闖入眼簾。

隔著玻璃俯視城市繁華,看得最清晰的卻是自己的輪廓,只聽得一句,薄司寒便提起外套,朝樓梯口跑去。

46.第 46 章

唯有一扇小窗的閣樓,越見昏暗,終於陷入一片漆黑。姚夏想要起身開燈,卻突然聽得門外有腳步聲漸近,徐嘉燁緊緊拽住她的衣角。

“爸爸會來救我們嗎?”

姚夏撫摸著他柔軟的頭發,目光落得很遠,“會的,一定會的。”

話音剛落,門便被推開,走廊中的光亮撕裂屋內的黑暗,落在地板光明中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密西西比陷入黑夜,北禹城卻已是次日中午。

於卓芹提了親手熬的雞湯,推開病房門,卻只看見於冉趴在床邊昏睡,而姚志行早已不見蹤影。

“小冉!”於卓芹推了推於冉,半晌於冉才迷迷糊糊睜開眼。

“你姐夫呢?”於卓芹眉心緊蹙。

“剛剛還在啊。”於冉拍了拍昏昏沈沈的頭,“也不知道是懷孕的緣故還是怎的,最近特別嗜|睡,可也不至於那麽大個人不見了都感覺不到啊。”

於卓芹嘆了口氣,播了串號碼。

“餵,東子,你姐夫不見了。”

電話那頭沈默了片刻,“你們不是早就離婚了,還談什麽姐夫?”

“你說什麽?”於卓芹雙眼微瞇。

“離婚二十多年他未再娶你未再嫁,當真是情深難斷。”

年頭久遠的鋁合金窗關不嚴,寒風透過縫隙侵入,頭頂懸掛的白熾燈在其中搖搖欲墜,近處躺著的人,慘白的臉頰亦是忽明忽暗。

“王東!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聽筒中女人的聲音有些刺耳,王東握著手機的手漸漸垂落,稍一放松,手機便跌入床頭的水杯中。

他垂眸看了眼腕上的表,雙手握在床邊,微俯下身,雙眸盯著眼前的人,“姐夫,該醒了。”

一陣強風吹過,不再平整的窗框嘩嘩作響。風音擴大數倍漂洋過海,落到姚夏耳邊。

夜間海風鹹澀狂躁,長發淩亂擾著眼前的黑布,單薄的襯衫緊貼著皮膚,卻和臉上的膠帶一樣如鋼鐵般冰冷。果|露|在外的手腳都已在寒風中凍得麻木,她竟也慢慢忘卻了箍在手腕和腳踝的疼痛。

某一刻,眼前的黑布驟然被撤了去。

姚夏瞇著雙眼,漸漸適應了眼前昏黃的光,目光在各色集裝箱上掠過一遍,最終落在遠處站立的男人臉上,背著光,她看不清男人的樣貌和表情,只看得有煙霧在他附近繚繞。

想要呼喊,聲音落在嘴邊,卻只剩下“嗚嗚”聲。

男人彈了彈煙灰,走近些,微俯下身直視著她的雙眼。就這一刻,她隱約看得男人眉尾處有一道很深的疤。

“有話要說?”

姚夏拼命點了點頭,封在嘴上的膠帶驟然被撕去,皮膚火辣辣的疼,但她也顧不得。

“徐嘉燁呢?他人在哪?”

“他很安全。”男人站直身體,丟了煙頭,皮鞋在水泥地面上用力碾著,直至沒有一絲火星殘留,“至少目前是。”

姚夏擡眸瞪著他,“為什麽綁我們?”

“你不是演員嗎?”男人來回踱著步子,“我需要你同我演一出戲,演好了,我就放了你們。怎麽樣?”

“好啊,我是無所謂,演連續劇也可以陪你。但嘉燁只是個孩子,又沒有演技,你綁他幹什麽?”姚夏眉心緊蹙。

遠處船鳴笛的聲音漸近,男人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微微偏過頭。

男人突然笑了,笑得很大聲,“你可千萬別小看了孩子,最好做的就是孩子的生意。”

姚夏微怔,雙眼瞇起,“你是北禹基金的人?”

“不完全是。”

陌生的手機鈴聲傳來,男人掏出手機,手機屏幕的光亮映在臉上,他擡眸看向姚夏的眼神也變得陰森,一側嘴角緩緩揚起,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食指置於唇邊,“噓,好戲開場了。”

男人脫下手套,手指觸上屏幕,幾步走到姚夏身邊,突然拽住她的長發猛地向後一拽,她的頭便被迫向後仰。

“看清楚了嗎?”男人的聲音略帶幽森,貼著她的耳廓傳入耳畔,脊背陣陣生涼,不覺間半邊身子便麻了。

“夏夏……”

聞聲,姚夏垂下眸,便看到了熟悉的面容。隔著手機屏幕,另一邊,也已看清她被凍得通紅的臉頰。

“爸?”

似是胸口被生生剜去一塊般疼,老眼渾濁,眼底漸漸濕潤。

畫面中槍口對準姚夏的頭,便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簽,什麽我都簽!”

姚志行寬厚的手掌捂住臉頰,蓋住最後奪眶而出的淚。

王東把文件夾推到他面前。

打開文件夾“基金會登記事項表”映入眼簾,姚志行翻了翻厚厚一沓a4紙,眉心緊蹙,“這是……”

“北禹基金法人變更所需的材料。”王東從胸前的口袋中掏出鋼筆遞給姚志行,嘴角隱有笑意。

手顫抖地拿過筆,按照王東的指點,在每一處簽上大名,鋼筆一合,最後目光落在“趙河東”三個字上,眸光微斂。

“你和北禹基金是什麽關系?”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你應該關心接下來自己將承擔怎樣的責任和義務。”王東收起鋼筆,一側嘴角微勾,“還要麻煩姐夫跟我走一趟。”

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姚夏被男人半推著走到海邊,險些跌下去,卻被男人拽住了纏在手腕的麻繩。她整個人在半空中懸著,腳下是冰涼翻騰的海水,海風呼呼地灌進衣衫。就在她閉緊雙眼準備迎接冰冷的海水時,男人突然用力將她拽回,卻也是站在最邊沿。

“你不是想見那孩子?”男人擡手指向遠處。

循著男人手指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見徐嘉燁站在岸邊集裝箱起重機上,延伸進海洋上方的邊沿,單薄的身體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戲我也陪你演完了,說好了放人現在又讓他站在那。言而無信,你他媽還是個男人嗎?”姚夏側眸瞪著男人,“有種你放了他,沖我來啊!”

“徐嘉燁不過是你們領養的孩子,你和他真正相處的時間不超過兩年。我倒要看看你所謂的善良能裝到什麽地步。”男人後退一步,拉了下槍身上端的套筒,冰涼的槍口再度對準姚夏的頭,聲音似是從牙縫中擠出,帶著幾分陰狠,“一命換一命,你願意嗎?”

眼前的漆黑似乎換作一片巨大的熒幕,她記得她第一次見到徐嘉燁的街道,記得薄司寒拉著他的手回家,記得他們合影的那個公園,深秋時節的楓葉真的很美。

可她也記得弗羅裏達暖夜中最炙熱的懷抱,和某人在她耳邊輕聲說的那句,“我們什麽時候給嘉燁生個弟弟?”

寒風吹亂長發,她微微側過頭目光落在遠處的男孩身上,嘴角緩緩揚起,實現卻越發模糊。

怎麽講,她也多活了十幾年,值了,剩下的路,就讓他替她去走吧。

凍僵的唇微張,緩緩閉上雙眼,“希望你這次像個男人,開槍吧。”

一聲槍響劃破長夜,身子跌入冰涼的海水中,她竭力睜大雙眼,眼前卻是一片漆黑,冰涼的海水侵入口鼻,身子久在其中也越發冰冷……

北禹民政局行政許可辦公室,中年男人擡了擡老花鏡,仔細看了看他們遞上的材料,目光落在姚志行臉上,“你是姚志行?”

“是。”姚志行點了點頭。

中年男人看向王東,“那你是?”

“我是他妹夫,他身子不好,就陪他過來。”王東瞥向男人手中的文件,有些不自然地勾了勾嘴角,“材料有什麽問題嗎?”

“哦,沒問題,就是缺了個覆印件。”中年男人將手中的資料整理了一番,朝姚志行勾了勾手,“你跟我過來把這東西覆印一下。”

“我去吧。”王東立刻站起身,見男人頭來詫異的目光,忙解釋道,“他身體不太好,我可以幫他跑腿。”

“待會還要簽字,你能簽嗎?”中年男人眉心緊蹙,“這不就結了。”

手機鈴聲正在這時響起,見是趙河東的電話,王東也便沒跟上去,找了個角落,才接起來。

“boss,出事了!”

王東眉心緊蹙,捂住話筒,“林旭的屍體被發現了?”

“不,不是,你是不是在民政局呢?”

“是。”王東雙眼微瞇。

“你出來下,我在門口,我們見面說。”趙河東顫抖地放下手機,擡眸看向身邊的人,“我,我可是按照你們的要求,一,一字不差地說的。”

與此同時,民政局中,王東掛斷電話並沒有直接去了門口,而是沿著姚志行走的路走過去,而果真如他所擔心的那般,姚志行早沒了蹤影。

王東瞥了眼門口,還沒任何異樣,便掉頭朝後院跑去。結果剛走到門口,就聽到熟悉的聲音。

“正門不走,偏走|後|門,這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王東身子狠狠僵住,轉過身,就見林旭手中拿著一個檔案袋,抱著雙臂,站在那嘴角隱有笑意。

“怎麽?我還沒死,你很驚訝啊。”林旭冷笑出聲,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的勒痕,“你那個腦|殘|手下,就他媽知道這一種殺|人方法是嗎?真他媽夠蠢的。”

王東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檔案袋上,“你手裏是……”

“你該不會真以為我真會傻到把證據交給你們?知道什麽是彩印嗎,大爺?”林旭拍了拍手中的檔案袋,“北禹基金涉|嫌聯合國外非|法|拐|賣|兒童,翔哥生前沒收全的,我幫他辦到了。”

“北禹基金再混蛋,那也是趙河東的事。”王東輕笑出聲。

“人的死法可以有很多種,臨死了,別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林旭拇指按了下錄音筆的按鍵,錄制的聲音戛然而止,嘴角笑意漸濃,“笑早了吧,王大爺。”

院內瞬間湧入十數個警察,將王東團團圍住。

“趙河東是你最聰明的選擇,卻也是你最大的失誤。”林旭收起之前的戲謔,眉峰微挑,眸色暗沈,“頭腦簡單的人的確最容易操控,卻也最容易露出馬腳。”

王東默然,眸光卻越見幽邃。

林旭連錄音筆和檔案袋交到張警官手裏,“你猜他會不會供出你來?”

警車聲在院內回蕩,遠在密西西比碼頭的黑夜,此時也回蕩著同一種聲音。

光亮透過海水變得飄忽不穩,卻足以撕裂黑暗和恐慌。

“撲通”一聲,姚夏隱隱看得有熟悉的身影,似是游魚般朝她靠近。終於在她身子涼透前,跌入熟悉的懷抱,她卻在那之後失去了越發覺得眼皮發沈,所有支撐的力氣。

薄司寒的雙眸緊盯著眼前臉色慘白的人,雙手交疊拼盡力氣按壓著她的胸口。

海水順著濕透的頭發,順著臉頰流淌,不知是不是流進了眼裏,怎麽眼中竟也有些鹹澀?

模糊間,時間似乎倒退回幾天前,車禍遇險當晚,他們最後一次面對面坐著。

“他們的目標可能是你。”

“那我就順勢沖鋒陷陣,給你一次英雄救美的機會。”她笑著攬住他的脖子。

眼前還是她明亮的眸子和微笑,一瞬間便又驟然散去,唯留下她毫無生氣的面龐和冰涼的身體。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依然“睡”在那,安穩,平靜。

一切仿佛在他一次又一次地按壓中靜止,走過的人都不由得駐足。紅藍色的警燈閃在眼前,似是警醒,他卻無心留意。

“姚夏!醒醒,別睡。”

喊聲夾雜在警車聲中,慢慢變得聲嘶力竭。

他第一次覺得時間可以過得如此慢,也不知按了多久,就在他準備放棄時,面前的人突然嗆出一口水來,猛烈地咳嗽起來。

姚夏睜開還未看清,便被緊擁在懷裏。他胸膛的炙熱仿佛穿過冰涼的衣衫,湧入她的心房,暖意一點點蔓延開來,眼底不覺間也已溫熱。實現越發模糊,她嘴角一勾,卻捶著他的肩膀嗔怪,“你再晚來會,我他媽就客死大西洋了,你知道嗎?”

良久,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側,入耳的聲音卻沙啞至極。

“我的錯。”薄司寒微偏過頭,臉頰抵上她的臉頰,深吸一口氣,“我向你保證,這輩子絕不會再犯這種錯誤。”

很久以後,她才知道,當天險些墜入海底的不是她,而是他的命。

47.第 47 章

半小時前,一聲槍響劃破黑夜的安靜。

肩膀被推了一下,捆綁的雙手讓她失去控制平衡的能力,隨後身子傾斜,海水侵入鼻腔,冰涼而鹹澀。

姚夏沒來得及看到的是,岸邊阿曼握著槍的手顫抖地指向眼前的男人,鮮血正順著垂落的手臂流淌慢慢染紅了腕表表盤。

秒針繞著圓心轉動,時針和分針指示著密西西比的時間——淩晨一點半。

而十二小時前,薄司寒接起衛斯的電話。

“baron,得康醫院上個月失蹤的3個孤兒,預計會在當地時間淩晨左右到達迪霍斯港口。”

衛斯掛斷電話,目光瞥向站在身邊的張敏,眉心緊蹙,“主動提供線索,你想要什麽?”

張敏整個人都在發抖,擡眸看過去時,眼底早已一片通紅。

初入職場處處受挫,急於證明自己,也渴求認可。在恰到好處的時間,出現這麽一個人,懂你,鼓勵你,就如同冰天雪地裏的燈火,照亮前行的同時,也帶來前所未有的溫暖。

趙河東雖然離過婚,也有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但那時的她天真的以為,她可以不介意,可以白頭。

他可以容忍她的小脾氣,但有幾條紅|線劃得卻很明確,工作上他不想說的她不能問,知道的也絕不能向外透露一個字,還有就是絕不能踏進地下室。

然而好奇是火,一旦露出星點火苗,而後便會愈演愈烈。偷偷觸及紅|線,一點點探索,隱藏在層層光線靚麗皮囊下的真相,往往讓人瞠目結舌。

裂口撕得越大,她自己露出的馬腳也越多。

被逮住時,他沒有絲毫溫柔,脖子被他緊握在手,呼吸困難。他輕描淡寫地說,敢說出去,就讓她死。那是她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亦是距離黑暗最近的一次。而後她被反鎖在辦公室,眼看著趙河東帶走林旭,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同時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下一個就是她。在等待處|決和自|救之間,她選擇了後者。蹬腿砸碎玻璃,她縱身一躍,從二樓跳下,索性掉在灌木上,沒受什麽傷。

“我不想死。”張敏空洞的眼神無處安放,眼淚已然滿溢而出,“哦對,我之前怕他在外面亂|搞,在他手機裏安了跟蹤軟件。”

衛斯投去將信將疑的目光。

“跟蹤軟件,跟蹤軟件。”張敏慌亂地掏出手機解鎖,嘴裏小聲叨咕著,隨後將屏幕舉到衛斯面前,“我說的都是真的,求你,別讓我死。”

衛斯雙眸緊盯著手機屏幕,閃爍的光點,沿著街道一點點駛向西四廣場。

“曝北禹兒童白血病救助基金,涉|嫌|與得康醫院合作誤判孤兒患病,從中|牟|取|暴|利,更涉|嫌跨國拐|賣|兒童,其理事長趙河東及其幕後指使王東已被抓獲,目前更有證據指出趙河東有綁|架、謀|殺他人等嫌|疑,警|方表示目前案|件仍在進一步調查中……”

敲門聲傳來,姚夏擡眸看過去,就見薄司寒和徐嘉燁已經拖了行李走到門口。

薄司寒嘴角隱有笑意,“走了。”

姚夏食指點了下手機屏幕,隨後視頻縮小,鎖了屏幕,把手機丟進口袋,提起隨身背包跑過去。

密西西比下起了雪,雖不及北禹城那般來得強勢厚重,地上卻也結了薄薄一層霜,房頂掛著的雪似是點綴,在飛速後退的街景中若隱若現。

車在一處淺灰色的別墅前停下,姚夏側眸看了眼薄司寒,後者嘴角微勾,點了點頭。

門鈴聲再次傳入耳畔,姚夏卻比之前面對未知時更加忐忑不安。

沒有明確對錯的選擇,反而最難。

這次見是姚夏,sarah直接開了門,姚夏跟著她走到臥室,陽光透過窗子落在老婦人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氣色。但病痛的折磨,依然清晰地寫在她的臉上。

老婦人見到姚夏渾濁的雙眸中透出一絲光亮,姚夏只是笑著摸了摸sarah柔軟的長發,便走出臥室帶上了房門。

老婦人選擇拜托她,她選擇接受,現在該是sarah做選擇的時候。

溝通比姚夏想象中的久,卻也出乎意料的安靜。

一小時後,sarah收拾好自己的小箱子跟著姚夏踏出別墅,這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比她想象中堅強,沒有哭,也沒有回頭,就那般垂頭走著。

夜裏下起小雨,隨風拍打著窗戶劈啪作響。姚夏有些不耐地翻了個身,手機震動聲將她徹底驚醒。開了臺燈,才知身邊人早已不見。

她默然走到床邊,食指掀開窗簾一腳,手機屏幕上的國外號碼,讓她想起三個月前,在密西西比的那段日子。

接起電話放在耳邊,熟悉的女聲傳入耳畔,她的目光卻長久地落在風雨中搖曳的樹枝,腦海中卻腦補了密西西比午後的陽光,穿過格子窗落在搖椅上安靜躺著的老人身上。毛毯蓋住她的膝蓋,手中握著報紙亦或是一張合影。

“她被發現的時候,很安詳。”sophia清了清喉嚨,“根據她的遺|囑,願將房子的所有權贈與sarah,如果你們不再回來,要不要我幫你找下家?”

門外隱隱有零碎的腳步聲,姚夏瞥了眼門口,“不用了,謝謝你。”

那是sarah的家,應該被保留。

掛斷電話,她輕聲走到另一間臥室,舉起的手想要敲門,猶豫再三還是放下。就在她轉過身的瞬間,仿佛有很輕的啜泣聲從門內傳出。

眼前瞬間一片明亮,捂住嘴的sarah睜大了雙眼,下一刻已然被擁進懷中。

“奶奶和爺爺分開了那麽多年,奶奶很想他了,所以做好了準備去看他。我們該為她高興對不對?”姚夏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

sarah用力地點了點頭,眼淚反而更洶湧。

相比於之前的避而不談,姚夏倒寧願sarah這樣哭出來。

傷痛藏得越深,疼得就越久,而她希望sarah早一天能走出來。

隔著一面墻,薄司寒的雙眸緊盯著電腦屏幕中大段大段的文字,偶爾食指會在鼠標上劃一劃。

看到最後,他將光標移到最上端,看著右上角的照片出了神。

兩人的相貌不盡相同,卻也太過相同。沈思片刻,他提起筆,撚起紙張的褶皺卻忽地落在眉心。

一夜|春雨過後,空氣的潮濕落在皮膚微涼。數月前,薄司寒在薄蕁的那片位置,買了一塊地給他曾經最好的兄弟。

沒有平日裏的西裝革履,薄司寒只穿了最隨意不過的運動裝,雙眸緊盯著面前的墓碑上有些發福的臉。

“翔子,我想你了。”

衛斯掛斷電話,幾步走上臺階,就看見薄司寒居然在墓碑前蹲了下來,他當然不知,這曾經是他們最常見的聊天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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