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洗過澡的皮膚還散發著熱氣，隔著薄薄一層浴|巾，薄司寒緊擁著姚夏，像是擁著一團棉花糖般柔軟。他微低下頭，埋進她的脖子和肩膀間。

他溫熱的氣息縈繞著，皮膚在其中灼熱，微微發癢，肩膀不覺間繃緊。她握在他腰|間的手，手指漸漸蜷縮，整潔的襯衫被她揪得褶皺不堪。

“等我。”

姚夏默然點了點頭，他繞過她，走進浴室。門內傳來稀疏的水聲，她目光有些呆滯，握緊的拳頭湊到嘴邊，咬著食指關節處，嘴角微勾。

“汪，汪！”

夏夏趴在床上，興奮地搖著小尾巴。

待會如果夏夏一定要睡中間，那豈不是很耽誤事？

姚夏的臉瞬間如土色，由是蹲下身拍了拍手，“夏夏，過來。”

話音剛落就被撲了個滿懷，她抱起夏夏，朝門口走去。數分鐘後，落在薄司寒臥室的某狗，眨了眨眼睛，尾巴還晃著，整只狗卻都有點蔫。

“夏夏，今天就委屈你了。”

姚夏拍了拍它的小腦袋，而後放下狗食盆，閃身關上門。才剛轉過身，就見薄司寒形色匆匆跑下樓梯。忙跑到護欄邊，目光盯著他，眉心微蹙，“餵！你幹嘛去啊？”

彼時，薄司寒已經走到門口，他擡眸看了眼她，“臨時有事，你先睡，不必等我。”

關門聲傳來，姚夏單手拄著臉頰，盯著門口發了半天呆，轉過身旋開身後的臥室門，拖沓著拖鞋朝自己的臥室走，哀嚎一聲，“這都什麽事啊！”

她在前面失魂落魄，夏夏跟在她屁股後頭，也不敢大聲哼唧。

身子陷入被子中，她目光無意間瞥到桌子上放著的劇本，由是煩躁地揉了揉頭發，尖叫出聲。

“啊！還他媽要背劇本，人生處處是悲劇啊！”

盡管有一千萬個不願意，她終究還是爬過去拽過劇本，翻到明天要拍的部分，修長的食指指著其上一行字念著，“白子敏說：莉兒，當真是你做的？”

她不耐地翻了個白眼，翻身手一放松，劇本就蓋住了腦袋，“陳嘉莉說：是，是你大爺！”

夜空漆黑一片，杳無星辰。剛踏進殯儀館的院子，遠遠就看見利子蹲在樓門口垂頭吸著煙，煙頭星點紅光驟亮。

薄司寒深吸一口氣，才邁步走近。

聽到腳步聲，利子把煙頭一丟，用力碾碎，站起身看向他，“祥子沒了，那頭沒人，我去。”

都說同甘共苦，當年他們三個可以在鐵窗內共苦，祥子卻還沒等到同甘，就走了。

“我再找別人。”薄司寒緊握了下利子的肩膀，徑直從他身側走過。

“祥子可以，我怎麽就不行？”利子轉過身，眉心擰成疙瘩。

薄司寒雙眼微闔，暗自嘆了口氣，“祥子已經死了，我不能讓你再去冒險。”

衛斯推門走出來，見到薄司寒，微點了下頭，“都辦好了。”

“恩。”薄司寒推門走了進去。

利子想跟上去，卻被衛斯攔住，四目相對間，衛斯搖了搖頭。

薄司寒此生經歷過兩次死亡，第一次是薄蕁，因為下生就沒了呼吸，加上他那時還小，印象深的，唯有每年薄蕁忌日前後，張賀莉的撕心哭嚎。

這次不同，那是當初陪他熬過煉|獄|日子的兄弟。

兩年前，祥子拍著自己的肚皮跟他說，“阿弈，這事你要是不讓我去，就是不把我翔子當兄弟！那孫子害得你這麽慘，我不親手抽了他丫的筋，都覺著不解恨！”

他在鐵床邊站得筆直，垂眸靜默地看著翔子。被火燒過的四肢漆黑發焦，因為熟悉，才能從臉部依稀辨出是翔子。

腦海中一個聲音在盤旋，是他讓祥子送了命。

良久，他閉上雙眼，深鞠一躬。

衛斯推門進來時，薄司寒依然保持著九十度鞠躬的姿勢。這還是他第一次見他行此大禮，站在門口，腳上像是箍住了千斤重量，挪不開步。

直到薄司寒站直，衛斯才走過去，在他面前攤開手心，手心的優盤落入他視線。

“這是在翔哥住處找到的。”

薄司寒拿過優盤，放在手心握緊，“回公司。”

br大樓唯有頂樓一腳亮著燈，在漆黑的夜空中，顯得有些紮眼。轉瞬，便暗下來。

投影儀的光投在墻上，一張照片出現在影像中。

隔著交錯的樹葉，只能看到遠處一個身穿西裝戴著紳士帽的男人，偏頭系著右邊衣袖的袖扣。拍攝角度不夠好，黑色紳士帽遮住了男人半張臉，鼻子以下的部分也不甚清晰。

薄司寒靠在椅背中，長腿交疊，目光緊盯著照片中的人出了神。

當年他出事，出現在他視線中的男人也是戴著紳士帽。

“大概一周前翔哥還跟我說，他找到一些證據，說是放在安全的地方，等過了風聲再給我。”衛斯垂眸嘆了口氣，“沒想到……”

薄司寒擡手按住眉心，“警察在哪發現的他？”

“在西子廣場附近的一個胡同，也是現場燃火才有人報警。那附近沒有監控，所以，很可能跟上次挾制姚夏的人被殺一樣，不了了之。”

衛斯挪動鼠標，點開文件夾中的txt文件，眉心微蹙，“，你看看這是什麽？橫線，點，什麽東西？”

薄司寒聞言，看向衛斯轉過來的電腦屏幕，眸光微斂，“摩斯密碼。”

獄中閑時，他們曾經討論過，看來祥子後來為了當好這個臥|底有刻意學習。

“hbbc（xl）。”薄司寒輕念出密碼的直白含義。

“什麽意思？”

衛斯擡眸看向薄司寒，而後者正陷入沈思。

bc結尾，他最先想到的是銀行，hbbc——香港北禹恒晟銀行。如果他的思路沒錯，那xl是什麽？

手機提示音響起，衛斯掏出手機，見是垃圾短信，正要鎖屏，拇指隨意翻了翻後，盯著手機屏幕怔住了。

“，翔哥在今天早上8點給我發過信息，我當時在準備資料，沒看到。”衛斯雙眼微瞇，“他說錢存起來了，讓我記得取。”

“證據放在安全的地方。”薄司寒低聲重覆了一遍之前衛斯說的話，眸光微斂，“去查查看翔子這段時間接觸的人裏，有沒有人名字是xl縮寫，越快越好。”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

在銀行租保險櫃，可以有兩個人聯名使用，其中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開箱。按規定，本人死亡，需要家屬帶有相關證明才能開箱，但翔子孤家寡人一個，所以他極有可能找了另一個人，以確保自己出事後，他們還能拿到證據。而xl，就是那個人。

法醫推測翔子的死亡時間是在早上8點到9點之間，他8點發消息時，很有可能已經知道自己的下場，怕被北禹發現，就說讓他們取錢，實則在提醒他們去拿證據。

衛斯點了點頭，剛站起身，就被薄司寒叫住。

“wes。”

“恩？”衛斯看向他。

“你和翔子聯系最密切，北禹現在除了他，很有可能順藤摸瓜找到你，你自己小心。”薄司寒眸光暗沈。

“好。”衛斯嘴角一勾，推門走出去。

衛斯走後，薄司寒自己在會議室中靜坐了很久，才離開。驅車到家，已經是淩晨一點多。

屋內依然燈火通明，薄司寒輕聲上了樓，路過姚夏臥室時，房門竟然大敞四開，連被子都沒蓋裹著條浴巾就睡著了，一旁趴著的夏夏也睡得沈。

最近經歷的事太多，他禁不住去想，如果現在站在門口的不是他，會發生什麽。

眸光微斂，他輕嘆了口氣，走過去剛擡起姚夏的肩膀，就見她雙唇微啟，模糊不清地說著，“陳嘉莉說，不是我，真不是我。”

薄司寒瞥了眼她身邊的臺詞本，原來是背臺詞睡著了。

幫她蓋好被子，他起身走回自己的臥室，開了燈，就看見門口放著的狗食盆。夏夏算是他們的共有財產，由是他也沒多在意，回到浴室又洗了個澡，聽得門外有奇怪的聲音，他穿好睡衣推開門，就見夏夏一張臉埋在狗食盆裏吃夜宵。

吃爽了，擡頭看向他，晃著尾巴叫了幾聲，就開始在門口繞圈圈，偶爾會踏出去幾步，但很快又會跑回來叫兩聲。

他今天情緒覆雜，本想各睡各的也好。但現在看著夏夏那麽執著，終還是隨著它回了另一間臥室。

掀開被子，薄司寒默默將熟睡的人擁緊在懷，她也下意識地把手搭在了他腰|間。相比於過往無數日夜的孤枕難眠，此時相擁像是一劑良藥，醫好了他多年深入骨髓的淒涼。

手指拂過她的長發，他微微額首在她眉心間吻了吻，擡眸間目光卻落得很遠。

他必須要趁姚夏還沒正式成為他們的目標之前，揪出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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