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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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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都沒有那麽優秀。

從接到陸新安那份平靜如斯的遺書那刻起,心中有什麽桎梏,在一瞬間被打破了。他名下的三套房產,每一棟都是價值不菲的存在,雖然他沒有寫明,但她還是想明白了折算成現金的理由。

迎春獎在四月初,始於愚人節,終於清明節,總之不管怎麽想,都挺不吉利的。

紀以願簽約了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家裏財產全部被沒收了,陸新安留給她的三套房子其中兩套折成現金通過各種渠道到達了評委手中,另外一套用於出租,她靠著那點租金在一套小房子裏住了下來,在陽臺種了幾株花草,學著做飯和點外賣,活成了夏翊前世的模樣。

死刑犯和賄賂犯的女兒,聽起來怪刺耳的。

她成了娛樂圈裏的笑柄,但陸新安莫名成為了她活下去的理由,盡管她爬到頂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還是願意去嘗試一下。

陸新安離開的第四十九天,紀以願提了一紮啤酒,爬到公司的頂層,獨自坐在高樓邊沿,迎著獵獵寒風抿下一口泡沫。第四罐下肚的時候,天邊啟明星漸亮,濃墨翻滾的天際緩慢而隆重地滲出灰色,幾分鐘後,鴉青自灰色中心沖出,邊緣是熟悉的魚肚白。

城市蘇醒。

而紀以願早就憋不住想上廁所,沿著空曠的樓梯離開了。

至於為什麽哭?

胃疼,冷風吹出來的,膀胱憋出來的,她也不知道,腦子暈暈的,也不管半夢半醒間的城市是否安全,腦中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智告誡她自己的身份是藝人,這般醜態絕不能被媒體拍了去,下意識地挑小巷子走。

蘇明亮隔著十步距離跟在她身後,面上神色覆雜,冰層堅實卻隱隱有融化的跡象。默默跟了兩條街,見她回了租住的小樓,又在樓下站了二十分鐘,直到賣煎餅果子的阿姨推著車出現在街角,迎來第一批上班族時,他方才戴上墨鏡,將被風吹散的圍巾圍攏,轉身消失在這處偏僻的雜戶區。

蘇明亮自己買了個煎餅果子悠悠啃著,劉思敏是生母這件事,只怕至死都不會戳破了,這世上所有故事的結束並不意味著一定要揭穿所有的真相,譬如他在背後默默為紀佑爭取減刑這件事情,血脈相連的妹妹,雖然他做不到主動站出來承擔這份責任,但他還是想替她爭取最後的陪伴和幸福。

撇去這些不那麽積極的念頭,蘇明亮想起五月初夏翊和陸爵燃就要正式辦婚禮了,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油光,嘴角浮起輕松而愉快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爭取明天把番外全都碼掉,然後從第一章開始修改錯誤

華麗麗的完結【比心】

☆、番外 願得一生心安

嚴綺素在走上針斃臺前要求見陸家人一面,秉持著對死刑犯盡可能寬容的態度,獄警上報公安機關,得到批準後通知了陸家人,於是浩浩蕩蕩連夏翊肚子裏那一個七口人來到監獄的會見室裏聽嚴綺素完整地講述了當年的故事。

原來陸新安生過那樣一場重病,卻因為一點點可笑的自尊心和好勝心沒有告訴家人。

每個人都很難過,且不說他生前作惡多少,死者為大,更何況是血脈至親。

他在M國的一點點,常年待在地下公寓,酗酒抽煙,明明活得不痛快卻非要作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陸爵燃拿這個小叔叔一點辦法都沒有,若說不恨,當初他差點掐死夏翊,若說恨,他當年將自己捧在手心寵,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愛,做不得假,就連陸瑞安都罵他,男孩子不應該這麽慣著。

陸新安無所謂地笑笑,繼續給他買時流行的玩具,帶他去馬場和賽車場,帶他去每個男孩子夢想去的地方。

意氣風發的陸家二少付出健康的代價恣意揮霍青春,在陸家受挫後選擇對病情閉口不談,嚴綺素救了他,他便願意捧上整個弘業作陪,迎她進門,奈何不走正道的混世魔王被陸家人趕走,成為孤家寡人。

“說到底,他才是最重情重義的人。”

“只是我太過貪婪,不懂得珍惜,最後落得個害人害己的下場。”

嚴綺素瘦到脫形的身子佝僂在冰冷的椅子裏,身旁兩名獄警面無表情,對這些罪無可恕之人的臨終善言毫無興趣。

“素素,你不曾真心待我,那我死後,必將給你份大禮。”陸新安的話始終盤旋在每日準時報到的夢魘中,他不曾從高臺上下來過,而在昨夜,他忽然從半空飄然而至,棱角分明的臉龐,嘴角沁著抹狡黠的笑,眼角的細紋消失殆盡,光滑得仿佛從未衰老過,眸子裏像是燃燒著兩簇細小的火苗,映著戲謔與祈禱。

“素素,你就快下來見我,讓我看看,你是否依舊那般光鮮亮麗?”

“素素,原本想著讓你在上頭多陪陪紀家那個蠢丫頭,但這下頭太黑也太冷,我還是比較想念光線充足的高樓大廈。”

“素素,如果你聽得到,幫我向侄子和侄媳帶一句話,不多,就一句,你要是乖乖帶到了,下來了我也不會讓你受太多苦。我沒能用整個弘業作陪娶你進門,算是我欠你的,我會保護好你。”

嚴綺素空洞的眼神露出些許嘲諷來,但還是清晰地將陸新安想說的話帶到了。

無花哨點綴,簡單平凡。

“新婚快樂,一世平安。”

☆、番外 姚勉之死

雖然從頭至尾看起來都是從犯,但姚勉在羅淳事件上暴露出的真相則是他在紀以願離開澄天後進入羅淳的辦公室,在羅淳發作時將治療心臟病的藥瓶擱到玻璃櫃頂層,並在對方斷氣後帶走了他收藏的那瓶百年紅酒,而留在辦公室裏的,不過是仿冒品。

走出澄天大門的那一刻,哢,十二點整,監控自動覆蓋清除記錄。

正是因為這起事件的疊加,讓他失去了獲得緩刑的機會,從情節嚴重一步跨入了情節特別嚴重,他這笑話般可悲的一生,終究要以同陸新安一樣的方式完結,從某種意義上來,簡直是調侃般的子承父業。

劉思敏在他心中是母親一樣的存在,手把手教導他,指點他,盡管灌輸給他的都是些殘忍的思維和手段。

但他毫不在意,因為母親二字與他來說,最大的意義便是陪伴。

得知真相後姚勉也沒有很激動,嚴綺素是母親,陸新安是父親,劉思敏是舅媽,就連紀以願,都算得上他的遠房親戚,他這一生都在苦苦追尋親人的存在,到頭來卻發現處處皆是親人,卻無人上前牽起他的手給一句久違的問候。

他剛滿十八歲便被酒吧的老板送上手術臺,身下是冷冰冰的綠布,面朝刺眼的手術燈,空心的麻醉針管自大臂上的動脈處紮入,他偏頭望著淺黃色的麻醉藥一點點滲入身體中,三步開外的護士相互調笑著,說這麽漂亮的小年輕居然想不開要整容,嘰嘰喳喳聲漸遠,思緒墜入一片黑暗。

五官上細微的改變,卻讓他整個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再像嚴綺素,更不像陸新安,他既不姓嚴也不姓陸,他只是姚勉,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他的毒癮發作時間漸漸縮短,經常倒在床榻上抽搐、翻滾,嘴角流涎,瘙癢從骨頭內部層層外湧,疼痛則像是受到嚴重的外傷,輕輕一觸都能引來淒厲的慘叫。

劉思敏和紀以願接觸毒*品時日尚短,通過強有力的手段還是可以戒除,但回頭看看自己,被不知情的親生父親荼毒數年,毒入五臟六腑,無力回天。

少年難得有份堅定的心性,自知時日不多,便拒絕了保外就醫,主動要求搬入了單人間,空間狹小,但好在清凈,可以視為一處離別的場所。

入夜,獄警查完最後一班崗,手電筒明晃晃的光從姚勉臉上打過,腳步聲漸漸遠去。

少年抽出褲腰帶,掛上了墻角的排氣管道。

一向不太結實的玩意兒,今兒個卻無比堅實,一縷清晨微光打在少年赤*裸的青白雙腳上,暖色流轉其上,這是近一周的連綿陰雨來第一次出太陽,日光來得洶湧,將堆積數日的濕氣一掃而空,服刑人員難得積極,早早要去出操。

嚴綺素對姚勉的自盡沒有太多的反映,剛入獄的時候,她只關註自己能不能脫罪,而當一切幻想成為鏡花水月時,她便失去了一切關心他人的能力,陷足絕望無法自拔,惶惶不可終日。

紀以願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剛從《浮香如淚》的片場回來,劇組人員倒也沒有刻意針對她,背後的指指點點自然免不了,但面對面時大家還是一團和氣。不知是出於同情還是其他原因,蘇明亮在搭戲時對自己頻繁的NG有了更大的包容度,甚至有時會出言提點一下。在她失去身份放下身段後忽然發現,這些生命裏的小小恩惠,像是會發光般璀璨。

她沒有在肖想陸爵燃,也沒有在怨恨夏翊,過夠了被人操縱的生活,她覺得做一次自己挺好,就算是貧窮和落魄,也挺好。

☆、番外 終章·婚禮

夏翊因為顯懷的緣故,特地挑選了漢服樣式的婚紗,層層疊疊的繁覆白紗一來為了裝點,二來則是大大增強了保暖性,臉上化了清淺的妝容,但造型師別出心裁地用細碎的星星裝飾物在她眼下做了點綴,並在眉心用朱筆畫了只小巧玲瓏的鷺鳥,長喙振翅,比蓮瓣更為靈動。

或者說,算是寄托對母親的懷戀。

陸爵燃婚前被姜安琪拉去修剪了頭發,並且催促他刮了胡茬,噴了深沈的男士香水,這才允許他換上西裝,裁剪筆直,身段挺拔,眉不化而濃,壓眼氣勢,習慣性抿唇,不怒自威。

由於谷仲明已經伏法,夏翊由自告奮勇的鐘庭羽大叔挽著胳膊送到陸爵燃面前。

平日裏算是老夫老妻的二人此時相見,眼中齊齊生出幾分新奇來。

張寧寧是伴娘,穿了短款的漢服裙,披著毛絨鬥篷,接過司儀手中的紅酒杯,看著兩人交杯而飲,眼中湧上水霧,何幺作為伴郎在一旁看見,拉過小女友的手,對著她的耳朵竊竊私語,無非是做出些可愛的承諾。

蕭晴在遙遠的國度通過小視頻發來祝福,另一個國度還是炎炎夏日,長腿姐姐站在蔚藍的海水旁,赤腳微笑,嘴裏唱著《只願》,這和婚禮現場的背景音樂不謀而合。

尤溪知本來是想替夏翊主持婚禮的,但隔行如隔山,讓她挨個介紹現場的美食還行,真要她balabala往外蹦出那麽多祝福語句,還是難了些,因此她挑了個好位置,將頭埋入圓桌中央的鮮花背後,奮力苦吃。

現場沒有太多的明星,除了和陸家人,便也只有何家人以及夏翊的一群朋友,至於那些商場上的人,陸爵燃雖然沒有邀請,卻以夏翊的名義一一發去豐厚的喜糖,中式紅絲緞精致包裝下的鐵盒子裏塞買了各式各樣的高檔巧克力和堅果。

寧導雖然收到了請柬,但權衡再三還是沒有去,去幹嘛,找虐啊嚶嚶嚶——

顧導還真的愉快地找虐去了!

夏翊沒有穿平底鞋,站在陸爵燃身邊顯得越發嬌小,因為怕肚子裏的小祖宗餓著,婚禮開始前就被姜安琪餵了一堆好吃的,數量龐大,不得不求助陸先生,所以看似最辛苦的這對新人,實際上是最逍遙不過的。幸而請的賓客不多且幾乎相熟,兩人在儀式結束後便找了個借口過二人世界去了。

夏翊換回便裝,面包羽絨服將她整個人包裹進去,像一枚圓潤的蠶繭。陸爵燃不怕冷,還是那身裁剪利落的西服。兩人相攜站在海邊,吃完海鮮後的求婚之所。冬日的海面不甚平靜,寒風推動水浪,白沫翻滾,但顏色清湛,暖陽和煦,天氣難得晴朗。

“啊——結束了——”夏翊深呼吸,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別吃風。”陸爵燃斜她一眼,擡手合上了她大張的下巴。

夏翊拍掉他作亂的手,嫌棄道:“不得了了,剛結完婚就敢欺負我?”

陸先生睨她的肚子:“剛結完婚?”

“……”

“以後終於不會有那麽多煩心事了,遇到你這幾個月,我兩輩子加起來都沒這麽刺激過。”

陸爵燃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想說,他十分懷疑圈圈肚子裏那貨絕對不是個省心的玩意兒,只怕她以後還有的煩惱。

低頭輕笑,牽過夏翊的手往回走:“再不回去好吃的都要被你那隊員吃光了。”

“你說知知?哎喲我去——我和你說,她可不是一般的能吃,我做練習生那會兒——”

海風颯颯,將夏翊雀躍的尾音淹沒。

問——夏翊覺得最幸福的時刻?

答——有你陪伴,幸福不分時刻。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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