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開往周邊鄉鎮的一輛大巴，要到達終點，有四個小時的車程。鄉鎮坐落在山區，在四個小時中，有一半的時間走的是山路。意外，就發生在半山腰。

林十五預見，那大巴車失控地沖撞，最後撞在了山邊護欄上。車體一翻，四分五裂。車上的人，皆未幸免，無一生還。

她不敢看那車上的人一眼，因為每個人的眼，都能看到那結局。

林十五說：是這一車。左麟也是詫異的，他原本想著，他上車將林十五預見死亡的人拉下車，不管對方是個什麽死法，自己都一路護著。可是……林十五預見的，並不是一個人。

一車人，顯然，是車禍。

“笛——”

大巴車鳴笛，左麟和林十五擋住了車前進的路。

左麟視線移向司機，若有所思。那司機一副煩躁模樣，原本堵車就心煩，如今還有兩個人擋在前面。他不停地按喇叭，但前邊的人半點反應都沒有。他氣呼呼地下了車，準備與他們理論。

司機才張口，就被左麟的話截住。

“師傅，我們要搭車。”

林十五一驚，不可置信地看著左麟。對方卻還是那副漫不經心地模樣，甚至還笑得愜意。

這車，可是會出車禍的！

他們上去，不等於是找死？

司機原本要罵人的，但被左麟這一說又罵不出口了。這要搭車，可就是他的客人了。顧客是上帝，他能罵？

嘆了口氣，司機指了指車門，悻悻地說了句：“上去吧。”

“師傅，這麽長車程，你這油夠不夠？”左麟隨意問了句。

司機招了招手，不耐煩地說了句：“甭管多少，反正能讓你們到目的地。”

左麟點頭，正要上去，被林十五拉住了。他看向她，知道她在顧慮什麽，笑了笑，湊到她耳邊低語：“林十五，你可有預見我死？”

林十五搖頭。

“那你自己？”左麟拿出手機，屏幕正對林十五。

看著屏幕中映著的自己的眼，林十五繼續搖頭。

“所以上車又能怎樣？我們又不會死。”左麟說完，反手將林十五拉他的手拽入自己的手裏，將她一同帶上了車。

車上還有五六個位置，不過都是後排的了。左麟自覺地拉著林十五在後排坐下，將靠窗的位置讓給了她。

司機上車，車子向前前行了點兒，又繼續堵著了。

城市喧囂，繁雜一片。林十五望著外邊堵著的長隊，心中忐忑不安。收回視線，看了眼自己的兩手空空，最後將視線鎖定左麟手上的礦泉水。

她不帶猶疑地從他手中抽出，打開瓶蓋也不講究地就著喝了起來。

被拿走水的左麟還有些震驚，看著她這副模樣卻又覺著好笑，他歪著頭，問她：“緊張？”

“天氣問題。”瓶蓋蓋好，她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將礦泉水瓶遞回給左麟。

這天氣幹燥，原本就容易口渴。

真是好理由！

左麟笑笑，轉而看向已經疏通道路的前方，眼睛瞇起，嘀咕了一句：“上路了。”

前方道路暢通，車子越開越快。

林十五看向左麟，問他：“左偵探，就這麽坐著阻止？”

左麟緩緩閉上眼，沒有看林十五，輕聲開口：“山人自有妙計。”

那妙計呢？

林十五想問，卻見他頭一偏靠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後呼吸漸深，任她怎麽叫他，都沒回音。

林十五嘆了口氣，也不管靠在自己肩頭的左麟了，望向窗外。

景致晃眼而過，什麽都看不真切，什麽也都留不住。

途中，大巴經過汽車中轉站，司機按照慣例停車十分鐘。有三急的游客，會下車上廁所。而得了十分鐘空閑的司機，下了車叼了根煙抽起來。車上的乘客下了大半，有的透氣，有的上廁所，剛睡醒的左麟也晃悠悠地跟著下車。林十五托腮望著窗外，百無聊奈，她的視線便索性跟著剛下車的那位。

左麟並沒有跟著大眾走，他繞著車子轉了兩圈，又在車後停留片刻才重新上車。沒有人在意他在幹什麽，除了林十五。

等他重新坐在她身邊，林十五忍不住問：“你剛剛在幹嘛？”

“搞破壞。”左麟挑眉，吐出簡簡單單的三個字，然後對她咧嘴一笑。

至於搞什麽破壞，林十五再怎麽追問，左麟都不回了。

大巴車重新發動，左麟又靠在了林十五的肩頭。車子開始往蜿蜒的山路開，周邊茂林陡山，風景優美。可是林十五，越看越覺著心驚。她很清楚，馬上就要到事故發生地了。

她不相信左麟什麽都沒做，但她更不相信他能阻止。

心中正糾結覆雜著，車子突然停住了。

大巴車司機罵了句臟話，沒和乘客說一句自己便下了車，最後在車後停下，往車底探了探頭，又罵了幾句。

司機上來的時候，一臉懊惱模樣，撓了撓頭，給乘客道歉：“各位，我這油箱不知道怎麽的漏了油，現在車子沒油熄火了……”

沒油熄火，就意味著車是開不動的了。而這一車的乘客，也只能等著司機解決問題。滿車的怨言，聽著司機也煩，他幹脆下了車，打電話請求鄉鎮汽車站支援。

坐了大約三個小時的車，現在天已經漸漸黑下了。原本七點就可以到達目的地，現在這麽一折騰，又不知會耽擱多久。林十五看了眼整個過程都特別淡定的左麟，大概也知道是這家夥做了手腳。

漏油？虧他想的出。

“要是這油漏不完呢？”林十五悄聲問他，“咱們這不就白搭了？”

左麟嘴角上揚，頭朝她偏來，看著她，說：“我在上車前，不就已經打聽過了？”

林十五一楞，晃而想起左麟和司機的對話。

“那……也叫打聽？”她覺得他只是隨口一問，而對方也只是隨口一答。

“如果油是滿的，他一定會拍著胸脯告訴我是滿的。可他說得模擬兩可，就說明這油也只是剛剛夠而已。”左麟說道。

“就憑這？”林十五問。

左麟搖了搖頭，回她：“當然不。”

他收回看她的視線，望向前方，眸子漸漸瞇起，繼續。

“這樣的車型，一周會加一次油。長途汽車站加油是在周末，也就是這兩天，所以這車不是將要加油就是剛加過油。再根據司機的回答，很顯然，它是屬於‘將要加油’的狀態。”

林十五有些懵，擺擺手給左麟豎了個大拇指算他厲害。

如今，司機打電話到鄉鎮汽車站調車過來接這一車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家都好好地在這裏，預見的死亡時間點裏不可能出現車禍；到時候經過車禍點時，也不會是乘坐這輛出事故的車；司機也不會是這位司機。所有的一切改變，車禍還會發生嗎？

而左麟，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林十五眸光閃了閃，望向越來越黑的天空，心中卻還是忐忑。

大概一個小時，接乘客的車才來。

所有人上車，又是一陣折騰。等車真正開動起來，已經七點多了。

因為走夜路，司機謹慎很多，開得很是平穩。安穩地開了半個小時，車子又停住了，是有人在前邊招手攔車。

車門打開，上來的是一個男人。頭發淩亂，胡子拉碴，連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他面容年齡看不真切，被臉上的汙漬遮掩。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因為車已開動，他走路的時候身形也不穩。好不容易他走到了後邊，找準了位置就坐下了。

他找的位置，就在林十五的後邊。

剛才他上來，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包括左麟和林十五。

而林十五，碰到他那雙眼睛時，又看見了不想看見的預見。

作者有話要說： 灰常感謝 雨宸 童鞋的地雷，麽麽噠，愛你喲～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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