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左麟和林十五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大道那邊，漸漸歸於平靜。來往的人從有到無，周圍的一切融在黑暗裏靜謐得可怕。林十五雖然不想搭理左麟，但是身子還是不住地往他那邊傾斜。她在心裏默念佛經，閉著眼不去看周遭的一切。

但是，未知永遠比所見要更恐怖。

她的腦海中不時地冒出些光影，沒有成形，扭曲著放大。像是一只張牙舞爪的怪獸，而你，就是它的獵物。林十五不敢放任腦袋空當，立即轉開對那漆黑的註意，開始想其他事情。她先想到的是白天見到的李無敵，這個人憨實敦厚，莫名地讓她安定許多。想著他給自己倒茶，卻發現沒有燒水，然後和她說話……再然後，門開了，刺眼的光亮盈滿她的腦部空間。那光亮中，有一個人影。是左麟。

“誒！”

突地，身邊的人發聲，打斷了林十五的思緒。

“那邊，有人。”

林十五睜開眼，眼前漆黑一片，睜著眼和閉上眼似乎沒有什麽區別。

其實也是有區別的，閉上眼，腦海中的左麟是嵌在光裏的，而此時，他輪廓隱約，是融在黑暗的。

左麟身子騰地立起，他抖了抖腳，埋怨了一句：“蹲得腿都麻了。”

林十五也跟著他站起，腳不住地發抖。蹲久了血脈不通，現在後遺癥來了。

感覺腿腳舒適了些，左麟拿出手機，開屏，屏幕上顯示的是23:10。

他解鎖，打開了手電筒軟件。

登時，白色的光亮傾瀉而出，灑在地上，漸漸顯現出一條狹窄的路。

左麟拿穩了手機，看了眼身後的林十五，說道：“跟好我。”

說完，他便一個跨步，鉆過那通往大道的門洞了。林十五神經一緊，不敢怠慢，跟了進入。左麟走一步，她跑一步，他垮一步，她跑兩步，始終保持對其相隔一步的距離。

兩個人順利到達大道口，左麟卻是攔著林十五沒有走出。

他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聲叮嚀：“待會兒跟著就好，別出動靜。”

左麟是指，對於出現的所謂的“目擊證人”，他們暫時跟著就好。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垂，酥酥麻麻，像是電流流過全身。她撇過頭，輕輕應了一聲。林十五感覺自己臉頰熱得厲害，不由得用手扇了扇，時不時地往外呼氣。

雖然不知道左麟到底準備如何，但對方好歹也是個偵探，聽他的……應該沒錯……吧？

兩人隱在黑暗裏，沒過幾秒，就看見有人走過。差不多過了一分鐘，左麟才拉著林十五緩緩走出。

大道這邊不同小巷，沿路都立著路燈。雖然燈光昏暗，蚊蟲亂飛，但絲毫不影響視線的。

在他們身前的，是個女人。三十來歲的模樣，挽著頭發，上身白襯衫黑馬甲，下身黑色包裙，而腳上，是一雙四五厘米高的高跟鞋。此時她腳步正快，以一種俯沖的姿勢行走著。

左麟在小巷那邊，就聽出了來人是女人。她腳上那雙高跟，“噔”“噔”作響，想不讓人註意都不行。

兩人跟著女人進了趙蓉居住的那小區11棟，看著她上了樓進了電梯。左麟在電梯門口站了幾分鐘，目光最終落在了電梯旁的指示屏。

上面的數字停在了，15。

林十五見左麟不準備上去，這才開了口問：“怎麽不追上問問她？”

左麟嘴角一揚，往門口走，一邊走一邊說道：“要真這樣了，人家不是以為咱們是鬼，就是打劫的了。”

呃……的確這麽晚了，詢問的時機是不對……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林十五擡頭看他。

左麟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回：“各回各家，洗洗睡了。”

林十五看著他默了兩秒，不可置信地問：“……就這樣？”

“不然咧？”左麟好笑地看著她，“在這裏守株待兔？”說完，他就立即否定掉，“我可沒有這個精氣神，一頓不睡都不行。”

說完，他又打了個哈欠。

說實話，哈欠這東西，還真是會傳染的。

左麟抹幹打哈欠而溢出來的眼淚，林十五就也張大嘴來了個哈欠。

兩人走出小區，眼看著就到了能打車的馬路邊，左麟卻是一句話都沒有。

林十五咳了咳，提醒他道：“你送我回去嗎？”

她的住所和他的事務所，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方向。特別是她租的那處，離這裏有半個小時的車程。夜已經深了，現在大家都累，誰都不希望再受折騰。說實話，林十五很怕左麟對她不管不顧，自個兒拍屁股回家。

聽著她的話，左麟咧嘴一笑，看了眼由遠及近的亮著“空車”顯示的出租，緩緩說道：“林小姐，我現在有兩個方案。”

“哈？”林十五歪著頭看他。

左麟攔下車，打開車門將她送進了後座，而自己做在了前座，對司機說了句“XX村”。出租車緩緩開動，左麟這才轉過頭與林十五說：“第一，我去你那兒借宿一晚；第二，你去我那裏借宿一晚。”

林十五嘴角抽了抽：“我剛剛聽你說的，是你事務所的住所。”

左麟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笑著說：“你那兒就一室，難不成我們睡一個床？”

他早有打算，方案也只有一個。

林十五沒做聲，撇過頭不理他了。

司機倒是樂了，暧昧地看了左麟與林十五一眼，說了句。

“你們小年輕……嘖嘖，真開放吶。”

左麟的事務所，是三室兩廳，其中有一室是位女寵物醫生秦雪瑩住的。這一周，秦雪瑩外出進修，所以房間空置。林十五這一來，左麟也沒有犯愁，直接給她指了秦雪瑩房間的方向。

林十五當時就挺疑惑：“一個偵探事務所，為什麽會有寵物醫生？”

左麟不以為意，隨口就答：“湊數的。”

林十五是在第二天近十一點才醒的。畢竟是別人的房間，她也不好意思久待，迅速地穿戴好，就出了臥室。一出門，就聞見了飯菜的香味。她吞了口口水，摸了摸肚子，還真挺餓的。

李無敵正吃著盒飯，見林十五出來了，立即笑盈盈地開口：“林小姐，洗漱臺上有一次性的牙刷和毛巾，你今個兒將就著用。”

林十五感激地對他點點頭，轉而迅速鉆進洗手間了。果不其然，洗漱臺上放著袋裝的牙刷和毛巾，上面還有某某酒店的logo。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林十五這才出了洗手間。這會兒李無敵的盒飯都已經吃完了，他正砸吧砸吧嘴意猶未盡地回味。

林十五望了一眼已然空了的盒飯盒子，不由得舔了舔嘴唇。貌似中餐，並沒有她的份。

李無敵見林十五盯著盒子，頓時就猜出了對方在想什麽。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林小姐，這是工作餐……”

“哦。”林十五了然。這是偵探事務所，雖然是居所，但更是辦事的地方。她只是借宿一晚，已經睡到了日上三竿，總不能連人家的工作餐都蹭。“我等會兒出去吃。”

李無敵松了口氣，然後拍了拍沙發，憨直地笑：“來來來，坐。”

林十五應聲坐下，問道：“左麟呢？”不會比她起得還晚吧……

“老大出去辦事了。”李無敵答得極快。

林十五一驚，猛地站起：“出去了？怎麽不叫我？”

李無敵被林十五這麽一驚一乍地嚇到，聲音力道都變小了：“十點回來了一次，你還沒醒，那洗漱用品就是他拿回來的……”

林十五默了。

也就是說……左麟都出去第二趟了？

見林十五臉色不怎麽好，李無敵咳了咳，開口：“林小姐，我們不是不叫你，實在是……”

林十五看向他，問：“實在是什麽？”

“你昨個兒好像沒睡好，我們不敢吵你。”李無敵為難地說道。

林十五微微一怔，她昨天……沒睡好？

李無敵吞了口口水，繼續：“昨晚上你一直說夢話來著……”

林十五皺眉：“我說夢話，你怎麽知道？”

“你一直在叫，我和老大本來就淺眠，都被吵醒了。”李無敵說著，腦海中想起昨晚上那動靜，身子不由得抖了抖。隔著兩層門呢，這姑娘的聲音穿透力是有多大啊……果然，人不可貌相。

林十五臉色更加不好了。“都？”

李無敵點頭：“聽見聲音總要看看，放任著那麽叫也不行是吧。”本來想得到林十五的回應，但看對方的臉色……李無敵只好硬著頭皮繼續，“一出來，就看見老大正黑著臉坐在客廳沙發上。喏，就是你現在這個位置。”說著，還給林十五指了指。

林十五對於李無敵後面說的並不關心，她目光一沈，又問：“我叫了什麽？”

李無敵咳了咳，尷尬地回：“不要不要的……”

沈默了兩秒，李無敵忍不住問：“林小姐，你……做噩夢了吧？”其實，李無敵想問的是，你做春.夢了吧？但奈何那話怎麽也說不出口，畢竟大晚上的，叫得還挺淒慘的。

林十五微垂下頭，一雙眼睛埋在那厚重的劉海之下，而她的兩手，也不知何時交疊在起來，握成了拳頭。

半響，她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

輕輕的，沒有生氣的。

“嗯，做噩夢了。”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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